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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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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學

“我這也就是小道消息, 你們心裏有數就行,我今天來,就是想提醒你們,要提防著陳麗珠一家, 說不準她們真的會使壞。”衛紅擺擺手。

徐夏:“衛姐, 這會恢覆高考的事能告訴其它人嗎?前兒我們班有同學說, 家裏給她找了工作,要準備輟學了, 要是她知道這個消息,肯定得重新改變想法了。”

何秀芳前幾天說, 紡織廠最近在面向內部招工,考到60分就行。

雖然她很想把高中讀完, 但是想到現在沒有高考,就算高中畢業,大多數人最好的去處也不過就是進廠做工人。

好的工作可不等人, 一年後畢業,紡織廠可不一定還有這麽合適的機會, 何秀芳便打算盡快辦理退學。

徐夏只隱約記得是77年恢覆高考, 但具體是哪個月,她也不清楚, 故而也不好把話說得太死, 只是勸何秀芳好歹把這學期讀完。

何秀芳是個直腸子,哪裏聽得懂徐夏的言下之意, 還是堅持要輟學。

現在衛紅給了這消息, 她倒是能再多勸勸何秀芳了。

“原則上最好不要, 不過這事我家能知道,其他有門路的估計也能知道, 你們說的時候,用詞模糊一點,”衛紅喝了一口水,一邊打開門往外走一邊說,“現在輟學了也不要緊,只是有一條,別放棄學習,到時候就算真的恢覆高考了也能作為社會考生參加。”

“行,我們一定不說這消息是你講的。”徐夏和寧文異口同聲地答道。

衛紅見事情說完了,麻溜地騎上摩托車,同兩人揮手說再見。

徐夏和寧文則站在院門口,一直目送著一人一車消失在視野裏才關上了院門。

徐夏一邊關門一邊說:“要不咱倆今晚還是趕回學校吧,早點和秀芳透透氣,省得夜長夢多,再出什麽岔子。”

原本兩人打算在家裏住一晚,明天起個大早趕回學校上課。

寧文思索了片刻說:“也是,不然我心裏也不安生。”

兩人一拍即合,著急忙慌接了兩缸涼水,在竈房裏互相澆了兩下就當洗了澡。

寧文動作快,等徐夏換好幹凈的衣衫從裏屋出來,她已經在院子裏把兩人脫下來的衣服洗了一遍,正擰幹了水,往晾衣繩上掛呢。

寧文見徐夏從裏屋出來,忙加快了手裏的動作。

“走吧,現在回去還趕得及上晚自習,”寧文從晾衣繩上拽下來一張深灰色的抹布,用力朝徐夏站著的方向一拋說,“接好了。”

徐夏剛伸長了手臂去接,誰知那張抹布啪的一聲,正正好就蓋在了她的臉上。

“呸、呸、呸,”徐夏一把將抹布從臉上扯下來,將不小心吃進嘴裏的布團吐了出來。

“哈哈哈!”寧文看著她這一套動作下來,直把腰都笑彎了。

“好你個寧文,故意的是吧!”氣得徐夏追著寧文滿院子打。

幾圈下來,寧文見身後的徐夏越來越近,連連求饒:“好妹妹,饒了我吧,我哪裏知道你站得那麽巧。”

徐夏也跑累了,將手裏的抹布重新扔給寧文:“你擦自行車去。”

寧文這回倒是沒耍花招,接過抹布,蹲在地上,仔仔細細地擦拭起了自行車。

徐夏也默默從竈屋裏拿條幹凈的抹布出來,同寧文並排蹲下,學著她的樣子幹了起來。

兩人不光把車架擦得幹幹凈凈,連車座下面的銘牌都沒放過。

在夕陽的照射下,“長江牌”三個字逐漸從汙漬後露出它的真實相貌,閃閃發光。

寧文將兩人用過的抹布重新清洗後,原樣掛上了晾衣繩。

徐夏則將煥然一新的自行車推到院子外說:“上來吧。”

“等等,我鎖個門。”寧文右手從懷裏拿出一把鑰匙,左手將院門吱呀一聲合上。

正要將鑰匙插進鎖孔,兩人身後卻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你倆不在家過夜啦?”

回頭一看,是文昕和寧海攜手回來了。

只見她二人雙手抱著一壘作業本,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顯然是剛給掃盲班上完課回來。

誰知剛走到家門口,就看見徐夏和寧文推著車準備離開家。

徐夏和寧文異口同聲地說:“不了,學校臨時有事,我倆得趕回去。”

說完,寧文快速跳上了車後座,兩人很快將文昕同寧海甩在了身後。

文昕看著兩人仿佛一陣風似的吹走了,擔心地說:“這倆洗完澡頭發都沒擦幹,t也不知道會不會著涼。”

徐夏和寧文兩人貪涼,用冷水洗完澡,頭發還是濕漉漉的,但這樣一路騎下來,竟然就被晚風吹幹了。

到陽高已經快上晚自習了,兩人先回了趟宿舍,裏面卻空無一人。

等到兩人急匆匆趕回教室,卻發現何秀芳也不在座位上。

何秀芳今天身體不舒服,連學農都請了假沒去,看來多半是回家了。

“鈴鈴鈴~”晚自習鈴聲響了,徐夏和寧文趕緊回到了座位上。

不知道為何,許老師和趙曉瑩也都一直沒出現,兩人只好拿出課本覆習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教室裏突然沖進來一個人。

“你倆回來了就好。”趙曉瑩氣喘籲籲地跑進來,手扶著腰說道。

寧文擡起頭,疑惑地問:“你去哪兒了?怎麽累成這樣?”

“我剛陪秀芳回宿舍打包了她的行李,她家裏人來給她辦退學手續了。”趙曉瑩的話仿佛平地一聲雷在教室裏炸開了。

“啊?”徐夏和寧文都驚呼出了聲。

周圍的同學被她們的動靜吸引,紛紛放下手中的筆看了過來。

“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你倆還想見她最後一面的話,就快去許老師辦公室吧,去晚了她就該走了。”趙曉瑩催促道。

徐夏和寧文趕緊放下手中的課本,慌慌忙忙往外跑。

到了許老師辦公室,果然看見何秀芳正站在外面,低頭掰著手指,臉上看不清楚是笑還是哭。

透過窗戶,看見辦公室裏面有個陌生的中年女子,正板著臉同許老師說著什麽話,應該就是何秀芳的家人。

“秀芳,你別急著退學!”寧文急得破口而出。

乍一聽見寧文的聲音,何秀芳擡起頭,滿臉詫異:“怎麽了?”

這兩個小冤家,聲音這麽大,真不怕引起辦公室裏面老師們的註意。

徐夏連忙一只手拽著寧文,另一只手牽著何秀芳,將兩人扯到樓梯間裏。

何秀芳滿臉疑惑:“你們這是賣什麽關子?”

寧文伸出根指頭,指指天上,小聲說:“我們聽別人說,上面在研究恢覆高考的事了,你現在走了,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何秀芳先是一喜,轉眼像是想到什麽似的,露出個苦笑:“可惜,晚了,我現在就是想繼續讀書也不能夠了。”

寧文:“為啥?”

何秀芳支支吾吾解釋起來:“其實……其實我今天下午請假沒去學農,並不全是因為身體不舒服,而是去參加了紡織廠的內部招工考試。”

寧文:“結果怎麽樣?考上了嗎?”

何秀芳點點頭:“考上了,我考了93分。”

紡織廠這招工考試,其實就是走個過場,現在有幾個人在學校正經讀書啊,故而題目出的簡單,錄取線也就才60分。

參加考試的人裏面,就屬何秀芳成績最好,竟然超了錄取線足足33分,把紡織廠人事科喜得自己姓什麽都快忘了。

“沒關系,就是考上了,你也可以不去啊!把機會讓給其他人。”寧文一拍何秀芳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說。

“你不知道,這考試名額,不是誰都能有的,”何秀芳臉色慘白,淚水充斥了眼眶,“我爸媽只是車間的普通工人,這機會原本輪不到我頭上。”

“上周我爸車間的工友家裏有事,便同我爸換了班,我爸連軸轉了36個小時,身體吃不消,精神也不好,一個不註意,沒看到收卷機的輥軸還在轉動,就進去切割布料。”

“結果下半身就卷進了輥軸裏面,幸好同一條生產線的同事叔叔反應快,把機器按了暫停,又緊急把我爸送往縣醫院,這才把我爸從鬼門關搶救了回來,可惜他下半輩子都要在床上躺著了。”

寧文和徐夏聽到這裏,都吃驚地捂住了嘴,不知道說什麽是好。

何秀芳擡起手輕輕擦了擦眼淚,繼續說道:“車間主任說我爸違反崗位操作規程,應該承擔廠裏面的損失,還是采購科的孟主任見我們孤兒寡母可憐,同領導據理力爭,不僅讓廠裏承擔了治療費用,又把這參加招工考試的名額給我要到了。”

“我爸倒下了,我媽既沒有文化也沒有工作,只有我能進廠挑起這個家了。”

見寧文和徐夏一臉擔憂,何秀芳將眼淚擦幹,笑起來安慰道:“沒關系,不是誰都有那個運氣能繼續讀書的,現在提倡‘勞動最光榮’,當工人多好啊。上回我在縣裏遇到陳麗珠,她現在也沒讀書了,在找了份工作,當臨時工,也過得挺好。”

陳麗珠也不讀書了?還在當臨時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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