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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新書店遇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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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新書店遇舊人

“土改來了, 他這種壞人還能逃得掉,早就吃槍子兒了,”寧富國解釋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這件事給大家帶來太大的陰影了, 所以才會這麽反對。”

徐夏雙眼亮晶晶, 一邊舉起溫水瓶給寧富田倒水一邊說:“支書,咱別把攤子鋪太大, 先整個小的養殖池,等賺了第一筆錢, 大家自然就放心了。”

寧文附和道:“就是,反正這海塘是學生挖, 也不需要大家出力。”

徐夏重新坐回板凳上:“就是到時候需要有人定時去巡邏,這個還得找幾個人。”

“這事情好辦,大隊幹部排個表, 輪流去就行了,”寧富田說, “不過你們說, 咱們養什麽好?海帶?蟶子?”

徐夏搖搖頭:“不,這些都賣不起價, 我們要養, 就養牡蠣。”

寧富田瞪圓了眼,長大了嘴:“牡蠣?那可是達官貴人才吃得起的東西。”

牡蠣從古至今都是名貴的海產品, 深受國內外有錢人的喜愛。

“沒錯, ”徐夏點點頭, “如果咱們能大規模養殖牡蠣,一定能賺不少錢。”

聽到能賺大錢, 寧富田高興得眉開眼笑:“養、養、養,就養這個牡蠣,哈哈哈……。”

寧富田的笑聲還沒落地,鄭小英就插嘴:“那這苗種從哪裏買啊?肯定要不少錢吧?”

寧富田聽到要花錢,直接被嗆得幹咳了起來。

寧文趕緊把搪瓷盅遞上去,右手不住地拍寧富田的後背。

徐夏眨眨眼:“不用買,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寧富田把搪瓷盅“嘭”地砸在桌上,催促道:“嘿,你還賣上關子了,快老實交代。”

“支書,你就別問了,這軍令狀我今天立下了,苗種我肯定能解決,而且不花一分錢。”

“不花錢”三個字可算是說到寧富田心坎裏了,一張老臉笑得眼睛嘴巴都快看不見了:“好、好、好,我不問了。”

寧文哭笑不得,要不是她知道徐夏是個辦事牢靠的,可不會這麽輕易放過她。

“苗種這事就算了,”鄭小英可不是個輕易能糊弄過去的,“可是你們會養牡蠣的技術嗎?”

這下可真問到點子上了。

剛才還笑容滿面的寧富田一下子被問住了:“我是不會,但是人徐夏肯定會吧。”

“她肯定會!”寧文不愧是徐夏的忠實捧場者,斬釘截鐵地答道,“就沒有我們徐夏不會的。”

聞言,寧富田和鄭小英都目光灼灼地看向徐夏。

對上三個人殷切的目光,徐夏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我還真沒幹過。”

“啊?”寧富田大失所望,“不會你說這麽多幹嘛,還和你們班主任說好了讓學生們來挖海塘,這不瞎忙活嘛。”

“大爺,你別急啊,”徐夏拿手指著自己的腦袋說,“我只說自己沒幹過,可沒說自己不會啊,這方法都在我腦子裏呢。”

寧富田這才放下心來,右手不停地撫摸自己的胸口:“你這妮子,說話怎麽大喘氣,嚇死我了。”

徐夏笑瞇瞇地說:“那不都和您學的。”

“那你快說說,這牡蠣該怎麽養?”寧富田催促道。

剛才還鬧哄哄地堂屋瞬間安靜下來,伴隨著煤油燈搖曳的微光,徐夏慢悠悠講了起來:“牡蠣,也就是俗稱的生蠔,其養殖歷史,可以追溯到兩千多年前,明朝的《蠣蜅考》也曾詳細記載了插竹養蠔的方法……”

寧富田打斷道:“你別掉書袋了,直接說重點行嗎?”

徐夏一口氣卡在喉嚨裏,咳嗽了兩聲,繼續說起來:“插竹養蠔,顧名思義,就是把竹子固定在海裏,等牡蠣附著在上面生長就行了。”

寧富田:“就這麽簡單?隨便挑幾根竹子插上就行?”

徐夏:“那倒也不是,這竹子嘛最好要選1.5米到2米長的,直徑至少要有10cm,一堆6根捆成漏鬥狀,倒扣在海裏……”

寧富田臉色越來越難看,解放大隊這裏,連燒火的木柴都沒有,又去哪裏尋那麽多竹子,還有規格要求的。

鄭小英也皺起了眉,一言不發。t

徐夏將這一切收在眼裏,含笑說:“這是古代的插竹養蠔的方法,咱們未必就要照抄照搬。”

寧富田:“那還能怎麽改進呢?”

“沒有竹子,咱們可以用花崗巖代替啊,”徐夏指著屋外的小喇叭說,“前兒不是廣播說了嘛,咱們華國正在大力開采花崗巖啊。”

華國地大物博,礦產資源豐富,花崗巖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解放後,各地政府對工業進行了大規模的社會主義改造,隨著鑿巖機、吊車、起重機等生產工具的出現,花崗巖的開采和加工得到迅速發展。

受此影響,華國的許多建築都使用了這種堅硬耐磨的材料,遠的有平京的人民英雄紀念碑,天京的雨花臺北殉難處烈士大型雕像,金城的黃河母親像,近的有陽縣的友誼商店。

寧富田:“還是你腦袋靈光,花崗巖可比竹子耐用。”

花崗巖質地堅硬,牡蠣附著後不易於脫落。

“但是買花崗巖需要不少錢吧,誰出啊?。”鄭小英嘴上說著話,眼神一直在寧富田身上亂掃。

聽見這話,徐夏和寧文都笑了起來。

鄭小英這是拿話在點寧富田呢,誰不知道這寧支書哪裏都好,就是摳門,把著隊裏的錢不放手,輕易不能讓他出血。

“你別在那陰陽我,錢要花在刀刃上,我要是手不緊,隊裏哪來的錢搞集體經濟,”寧富田猛然站起來,邊朝外面走邊說,“我這就去找趙書記,請他批條子上石廠買花崗巖,”

“大爺,石頭一定要挑青白色的,牡蠣喜白!”徐夏扒在門上扯著嗓子喊。

“知道了……”寧富田的聲音回蕩在夜空中,久久不曾消失。

第二天中午吃過飯,徐夏和寧文就收拾好書包,急匆匆離開了解放大隊。

許老師周六放學說了,有願意拔高的同學,周日一定要去華新書店買新到貨的學習資料。

別人也就算了,成績位於年級前十的徐夏和寧文可不就是那需要拔高的。

現在不像是後世,教輔資料種類繁多,各種書店遍地開花,整個陽縣都只有一個華新書店。

徐夏和寧文是緊趕慢趕總算在下午之前騎到了華新書店。

華新書店往左數三個鋪面就是友誼商店,它雖然也是國營的,但遠沒有友誼商店那麽氣派,甚至連漁陽公社的供銷社都比不上。

門面極小,只有十來個平方,也談不上什麽裝潢,墻面的膩子和地面的水泥都沒抹平,幾個簡陋破舊的置書架就是它全部的家當。

但可別小瞧了這華新書店,它裝修的是很簡單,但是華國最新出爐的教輔資料,這裏準保能買到。

為啥?誰讓人家不是一般的地方國營商店,是中央直屬的。

不信你瞧它招牌下面掛著的橫幅,上面的大字寫著:“今有新到貨高中教輔,先到先得,過時不候。”

徐夏剛把自行車停在書店門口,一個穿著紅色背心制服的營業員就走了過來,語氣不善:“哎,說你呢,別把車停這兒,擋路,怎麽這麽不懂事,一點不為別人想想。”

徐夏越看眼前這人越眼熟,嗨,這不是陳麗珠嘛,她怎麽跑華新書店當營業員了。

華新書店這營業員可不是誰都能當的,吃香程度僅次於友誼商店的售貨員,比做紡織廠的工人還令人羨慕。

當工人還得在車間裏三班倒賣苦力,這書店的營業員可是風吹不著、日曬不著,每天就點點貨,朝九晚五,準時上下班。

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寧文想起之前期中考試陳麗珠冤枉徐夏的事,聽了這話,挽起袖子就要上去同她理論。

徐夏趕緊伸手把她拽了回來:“好漢不吃眼前虧,你同她吵架,她不賣給我們怎麽辦?”

“表妹,你幹嘛把我衣服穿了去。”一個身材高挑的青年女性突然從書店裏走了出來,只見她上身穿著一件白色襯衫,下身一條黑色長褲,頭上的馬尾辮不停地左右晃動著,別提有多精神了。

“表姐……”陳麗珠訕訕道。

“我就讓你幫我看會兒店,你咋就把衣服也套上了,以後你別來我們書店了,還在這吼客人。”

怪不得這陳麗珠身上的制服看著那麽不合身呢,原來壓根兒就不是她的啊。

徐夏和寧文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營業員三兩下把背心從陳麗珠身上扒下來,又迅速給自己套上,雙手整理了下衣擺,沖著徐夏鞠了個45度躬:“不好意思,我替她給你們道歉,買教輔資料是吧,快進來選吧。”

徐夏剛才就覺得奇怪,這華新書店離友誼商店這麽近,如果營業員的態度不好,這路過的客人要是瞧見了,可不得連帶著給友誼商店扣表現分。

見營業員這麽熱情,徐夏趕緊將自行車鎖上,同寧文手牽著手就要進去。

此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寧文,你咋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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