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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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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

溫也不太敢相信地盯著他的動作, 心想他應該不是把衣服給自己的吧?時隔多年再見,難道這人變得有人性了?

可他意圖的確很明顯了,寬大的沖鋒衣被脫下來拿在手裏, 隨後那只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就將衣服遞了過來。

“……”溫也不敢動。雖然他都這般主動了,但自己剛摸了狗,而靳司澍從小到就是個潔癖重癥患者, 她可不想一時拿人手短再被他抓住把柄。

於是咳了聲,小幅度但堅決地擺了擺手,“不……不用, 我其實不冷, 而且這風吹得挺舒……阿嚏!”

溫也呆了,覺得自己生理系統可能看她不爽很久了, 所以專挑今天和她作對。還好, 溫也今晚這短短幾個小時裏已經社死了無數回, 習慣了, 破罐破摔地接過來, 自覺到不需要他第二次開口,“謝謝, 大好人。”

靳司澍將她可愛模樣盡收眼底, 抑制不住地勾了勾笑。那笑不是類似戳穿她裝模作樣的譏諷的笑, 而是隱隱溫柔, 好似眉眼都沈了幾分柔軟繾綣。

溫也瞄到了,但雲裏霧裏,機械生硬地套上了他的衣服, 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無辜至極。男生穿著合身俊逸的沖鋒衣到了她身上變得又大又肥, 肅黑衣擺完全遮住了她俏皮靈動的百褶裙,襯托下的兩條細長長又軟乎乎的腿發出象牙般滑膩的光。

“太長了。”溫也腮幫鼓鼓的, 像在告狀。靳司澍一哧,長腿邁上來,“是某人長得矮。”說著躬身捉住散落在她裙擺的兩片衣角,對上鏈牙和拉頭,幫她將拉鏈拉到領口最上方。

而他自己,外套被俘,上身穿著一件白色圓領的長袖T恤,手腕上戴著的一塊北鬥機械表。簡簡單單少年氣十足的裝扮,卻從骨子裏散發出矜冷淡漠的距離感,冷不冷不知道,反正……很招人就是了。溫也想現在就錄個視頻挑釁互聯網:誰說沖鋒衣是男人最好的醫美?明明白T恤才是。

於是就這樣近距離地望著他輕輕滑動的喉結,呆怔良久,控制不住想上手摸一摸,還好,溫也忍住了。畢竟光天化日下耍流氓和月黑風高下耍流氓,前者在量刑方面可以找很多借口狡辯,而後者辯無可辯,純粹的見色起意色膽包天。

快忍到極點了,那人溫熱的呼吸終於從她脖頸裏褪了出去,鼻息間漸漸只剩他衣服領口沾染的,還帶有體溫的雪松氣息。

溫也決定說些什麽來緩解心尖那股令她手軟腳軟的顫栗感,於是擡眼看他,認真問,“餵,你知道我這身穿搭學名叫什麽嗎?”

靳司澍眼皮擡了下。

“叫「冪式男友風下半身消失ootd」,現在就差長筒靴和黑絲了。對了,你喜歡黑絲麽?”

“……”靳司澍太陽穴突突狂跳。他艱難閉了閉眼,提手按揉眉心,試圖調整自己驟然僵直的脊背與粗重的呼吸。可她毫不設防的胡言亂語給予他的沖擊力過大,再睜開,漆黑幽深的眼神沒有平和一點點,甚至隱隱泛著洶湧嗜血的紅光。

“你以後會知道的。”

晦澀低啞的聲音從男生喉嚨裏擠出來,接著溫也就被他握著肩膀無情地轉了過去,“到你學校還有十分鐘的距離。”

“額……是啊。”溫也懵逼,“所以呢?”

“所以在接下來十分鐘裏,你少說點話。”

“……”溫也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果然啊,靳司澍,穿你一件衣服,現在連說話的權利都沒了麽?”

“你這麽認為也可以。”

“我誓死不從!”

“好。”靳司澍森森一笑,“那不如我現在就接電話,告訴他們我、還有你,我們兩人現在在哪兒,以及將要去哪兒。我想貴校門口認識你的會比咖啡館多得多吧?”

“你……”溫也氣蒙了,拼命想轉過頭去罵他,奈何實力有限,她被那人拎小雞仔似的推著往前走。她幾番深呼吸才讓自己不至於被氣死,可越忍越憋屈,最後只能將舌尖上的國粹化作幹巴巴的一句話贈予他:“卑鄙!”

靳司澍含笑,“不想我更卑鄙就照做。”說完,他松開她。溫也先是一頓,隨後果然一言不發地大步向前走,而且越走越快,像在和他賭氣般。

只看她纖柔倔強的背影,就能猜到她臉上是怎樣委屈的表情了。兩人手機從離開咖啡館起就振個不停,他們彼此不搭理的默契分崩離析,對她來說簡直像背叛一般。

但為了確保自己不被引誘做出什麽嚇壞她的事兒來,靳司澍不得不破例委屈她一次。

事實證明靳司澍的“威脅”是很管用的,本該遷就她走十分鐘的路程,卻因溫也的極度配合只用七八分鐘就到了沅大校門口。

兩人站在校門口馬路對面一家小門臉發廊邊,往前走幾步就是紅綠燈斑馬線。路上行人不多了,連發廊裏的紅頭發梅姐都早早關了鋪子回家過周末了。緊閉的卷閘門外,只剩兩側的三色轉花筒燈還亮著溫馨的光。

溫也將外套拉鏈拉下來,呲拉的聲音在寂靜月色下十分刺耳。

靳司澍快步走到她面前,高大寬闊的身軀牢牢遮住了頭頂路燈的光亮,啞聲阻止,“穿著吧,下次給我。”

“沒有下次。”溫也眉眼冷淡,自顧自脫下了衣服塞到他手裏,“不是嫌我話多嗎?下次見我話更多,所以幹脆別見,這樣你耳邊就清凈了!”說完就要走。

氣氛倏然緊繃,靳司澍將她拉回來,“你什麽意思?”

“你說我什麽意思?”溫也反問。

跟他說話要仰頭,費勁的很,兩人又只有一拳距離,溫也餘光避免不了瞥到他攥著自己那只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在陰影裏發出柔和而微弱的銀光,可以看出是很好的材質,可此時這枚銀環落到溫也眼裏,竟沒由來地刺目又礙眼。

於是賭氣般,她掙脫他的手,“就是再也不見的意思!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絕不會湊過來面前招你煩,誰問起來都是從來沒認識過,這下你滿意了?”

話落,靳司澍臉刷地黑了,淩厲的五官在背光的陰影下陰沈得能滴出水來。溫也見狀一驚,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她從沒見過靳司澍如此“可怕”的樣子。

他逼近,墨眸黑稠,氣息隱隱暴戾,就這樣居高臨下地,粗重地砸在她頭上。溫也招架不住,慌忙低下頭去,接著就聽他冷到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從耳畔響起,隱隱摻雜沙啞,“溫也,你好樣的。”

“我只讓你安靜十分鐘,你就覺得我煩你了,不想和我再見了?那我呢,我安靜了這麽多年,是不是也該歸咎於你煩我?如果是,你何必像現在這樣表現得那麽在乎?不過不是……”

他聲調驀地拉長,同時俯下身,森冷的笑意玩味地逼近她的耳朵,“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後悔了,想和我玩欲擒故縱?”

“……”溫也倏地瞪大眼睛,她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又倒打一耙的人。女孩覺得自己如果不反駁回去,今晚鐵定氣到睡不著,於是鼓足勇氣仰頭再次直視他的眼睛,“靳司澍,我不t知道你在說什麽,但有一點我可以回答你……”

“我是不在乎,無論多少年不見我都不在乎,而且問心無愧!畢竟說話不算話的不是我,不辭而別的也不是我,我又有什麽可在乎的?”

她越說越氣,最後竟然隱隱泛著淚光了,靳司澍心驀然發緊,下意識擡手幫她擦拭,可溫也像預料到一般,倔強避開了,繼續罵,“如果不是今天不小心碰到了,我根本想不起還有你這號人,就算現在想起了,你也和從前一樣狂妄自大不知悔改!你自己說,和你這樣亂七八糟又兇又啞巴的人不見,我又有什麽可後悔的!”

說完,不等回應,她破罐破摔地推開他蹲下裝蘑菇。

“……”不知怎的,靳司澍隱隱崩裂的情緒驟然從自由落體轉化為平穩落地了。大概是她劈頭蓋臉的控訴看似無情又決絕,可話語中無意透露出的幾個字眼信息量龐大,讓處於得而覆失恐懼中的男生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燃起希冀。

言而無信……不辭而別……如果在她心裏兩人這些年的分別是如此論斷,那是不是意味著有些事兒是自己搞錯了?像是想到了某種可能性,男生的眸光幽幽淬寒。但只有一瞬,他很快隱去了那抹桀驁的野性,然後蹲下來,在她身邊,單腿跪地的姿態。

女孩雙腿抱膝,頭緊緊埋在胳膊裏,似乎想把情緒藏起來,可她纖薄顫抖的肩膀已經出賣了她在哭的事實。

靳司澍突然覺得自己很挫敗。上天給了他萬分之一重逢的機會,他卻在重逢第一天把她弄哭了。這樣看溫也似乎也變了許多,比以前要更情緒化,更多愁善感惹人憐了。他不禁無力起來,也控制不住想問她,自己不在她身邊的那些歲月裏,她也哭過麽,都是因為什麽哭的,哭的時候有沒有人安慰,還有,安慰她的是男的還是女的?

一想到有過其他什麽人代替自己陪在她身邊,見證她了的成長與喜怒哀樂,靳司澍就控制不住地發瘋、嫉妒。就像高二那年,他從京市到津市,開了三小時的車到她學校打籃球,就是為了見證她和男同學勾肩搭背玩“兩人一足”的,氣得他整整三個周末沒再出現在她學校運動場上,一想起來就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然而現在他沒資格,也沒立場糾結這些事兒。他抖開手裏的外套,小心翼翼的,像對待一碰就碎的洋娃娃般披在她身上。然後拍了拍她的背,再開口的嗓音和手上的動作一樣的輕柔而誘惑,“別哭了。”

他說。

溫也的啜泣聲微微停頓。

“是我的錯。”他從善如流,又偏偏給人誠摯而走心的穩重感,“也是我後悔了。我不該不讓你說話,但溫也,我要解釋,那不是煩你的意思。”

“不然是什麽!”溫也沒忍住,貓兒般哭花的臉倏然鉆出來瞪他,“靳司澍你別得意,反正我也煩你。”

看她眼睛紅紅的,鼻頭紅紅的,滿臉掛著淚珠的眼睛實在可憐,卻還不忘與他爭一口氣,好鬥這點倒是一點沒變。

他不禁笑了,彎唇的那種,從唇角蔓延到眼角眉梢,好看的魅惑眾生,溫也沒防備地就原諒他了。還好,她沒說出口,而靳司澍也繼續道著歉,“好,無論你煩不煩我,我都不會煩你。起來吧,你應該清楚貧血患者不能久蹲,不然會暈倒,你暈倒了我得送你去醫院吧,那你擔憂的緋聞就徹底解釋不清楚了。”

“……”溫也放空地思考起來。

靳司澍凝著她淚濛濛叫人心動的臉,耐心等待。

終於,三分鐘後……

她說話了,嗓音柔柔的沙啞。

“我哭不是因為你。”

“恩。”

“你只準記得我龍傲天的樣子。”

“……好。”

“把你衣服拿走。”

“不行。”

“?”

“否則前兩條作廢。”

“……”溫也咬牙憋住眼淚,“算你狠!”

“我,我怎麽還你?!”

“你說呢?”

靳司澍慢條斯理地掏出手機:

“加個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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