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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 一個故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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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一個故事(十)

◎她們的秋◎

顧峻川偏不肯幫蘇景秋這個忙, 他對蘇景秋說:“今天你就是叫我爸爸我也不會助紂為虐。你有事不自己說,偏要躲著,你能躲到哪裏去?躲天上去嗎?躲得了今天躲得了明天嗎?”

此時司明明又發來一條消息:“我先找地方吃飯,你忙完了就過來。不然重新預約又要等幾天。”

顧峻川身體向前看了眼蘇景秋手機, 慫恿他:“去啊!那麽想離婚, 今天怎麽慫了?”

蘇景秋站起身就向外走, 走到門口又轉悠回來了。他想起顧峻川之前對他說:不要吹牛逼, 拿到離婚證才算數。他以為自己離婚的意志很堅定,這個婚一定會離。現在好了, 顧峻川說的沒錯, 他就是在吹牛逼。

“我從開始就知道, 沖動之下說的離婚壓根不算數。”顧峻川嘿嘿一笑:“真想離婚的人, 誰會滿世界吆喝?”

蘇景秋用手指指了他一下,無奈走了。

躲著不是辦法,不是大丈夫所為。以司明明的性格,會在民政局門口死等, 他不去她不走。司明明較勁就沒輸過。更何況這一次不是較勁呢。

他到的時候司明明的飯已經吃到一半。

防曬衣脫了搭在一邊的凳子上, 手邊是一杯溫水。吃飯細嚼慢咽,偶爾喝口水順一下。蘇景秋坐在她對面也不影響她的節奏,距離民政局下午上班還有點時間,出去也是曬著。

“你不吃?”她問蘇景秋。態度像回到最初,但仔細品咂還是有一些不同-更生疏了。

“我吃過了。”蘇景秋答。事實上他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什麽都沒吃。他昨天又悄悄回了趟家裏,看到冰箱的東西一動不動, 客廳、餐廳的東西都恢覆了他一個人住的時候的擺設。剛好阿姨還沒走, 蘇景秋就問阿姨:“怎麽擺回去了?”

阿姨說是司明明讓的。理由是覺得原來那麽擺的確方便。

司明明在為撤退做準備, 這讓蘇景秋焦慮起來。他昨天晚上吃不下, 上午也吃不下, 食欲一下就消失了似的。

蘇景秋總說“民以食為天”,他是無論遇到什麽大事都要好好吃飯的人的。食欲的消失大概意味著他的人生進入到新的裏程,他的身體和心靈都被再造。無堅不摧變成了過去,畏懼和惶恐註入了他的血液。

司明明一邊吃飯一邊說:“還好今天下午沒約滿,我去找工作人員,又臨時幫忙處理了一下。”

“現在都懶得結婚,也懶得離婚。”蘇景秋說。

司明明將身體靠向椅背,看著蘇景秋。透視一樣的目光又回到她臉上,將他整個人掃視了一遍:“你上午為什麽不來?”不等他回答,她繼續說:“我以為你遇到什麽困難了。”

“我沒有困難。我不想離婚了。”

蘇景秋太直接了。這令司明明震驚。他說離婚的時候很堅決,現在說不想離婚也很堅決。好像離不離都隨著他自己的心意,而她只要聽從擺布就好了似的。

“你確定不想離婚了是嗎?也就是說無論今天怎麽說,你都不會走進民政局。如果我想離婚,只能走起訴是嗎?“司明明問。

“對。”蘇景秋點頭。

“你可真能給我找事。”

司明明被蘇景秋氣笑了,桌下的腿突然擡起來踢了他一腳。驟然的疼痛讓蘇景秋彎身去看,等他看完司明明已經站起來穿防曬衣了。

她還是夏天那套流程。

長防曬衣的拉鏈到脖子下面,戴上防曬口罩和墨鏡,整個人就隱藏了起來。但蘇景秋能感覺到她的眼睛正在墨鏡之後看著他。

他很不自在。

有點緊張。

並且非常不願承認,他的心跳快了起來。

他在等司明明說話。

司明明慢吞吞的:“那你就等我起訴你吧。”

司明明沒有心情起訴他,但還是嚇唬了他這一句。她焦頭爛額,沒有精力再去打一場離婚官司。蘇景秋就慶幸她現在流年不利吧。不然她一定會給他展示一下她離婚的決心的。

“你有個屁決心啊?”在她開車破車回家的路上,陸曼曼發起語音通話,跟張樂樂一起問她離婚是否順利的事。司明明如實說了,陸曼曼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樣。

“司明明我第一天認識你啊?你要真想離婚,你那個爛工作絕不會成為你的借口。現在哪怕你被什麽東西困住了,你也是一定要離的。承認不想離婚丟人嗎?這點你就要向蘇景秋學習了,那種不要臉的精神簡直很厲害。”陸曼曼想什麽說什麽,事實上司明明離婚不順利,她還偷偷松了口氣。

“我是想離婚的。”司明明為自己辯白。

“別嘴硬了!你倆夫妻一對嘴硬,接吻的時候不硌牙嗎?”陸曼曼沒正形,打趣了一句。張樂樂就在那頭笑了起來。

“張樂樂你別撿樂,你現在跟我說一下我生日那天晚上來接你的男的究竟是誰啊?”陸曼曼問:“天太黑,我沒看清。”

“哪個男的?”司明明問。

“就我生日那天,一個高個子男的開車把她接走了。我還以為是白楊呢,剛想上前打丫一頓,結果一看又不像。”

陸曼曼態度這麽激進,張樂樂只得坦白:“你們還記得在游樂園見過的那個爸爸嗎?照顧小孩照顧很好的那個。”

“啊??”司張二人隔著電話都能想象出陸曼曼張開的血盆大口。

說來話長。張樂樂慢條斯理娓娓道來。

她兩個月前又接了一個線上的工作,是負責幫忙翻譯一些基礎的文獻,報價不低,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要進行線下面試。這世界真的太巧了,當她拿到地址的時候,發現是在她離婚後工作的那家公司的辦公樓裏。等她到了,面試完,在他們的小會客室外面碰到了那個爸爸。

令人意外的是,那個爸爸還記得她。他們簡單聊了幾句。張樂樂獲得了那份工作,交稿很出色,負責管理兼職的人就喊她參加部門的聚餐,於是他們再一次碰到了。

張樂樂離婚後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對男女之情失去了興趣,她只想好好帶一一、好好賺錢,把工作擺弄得明明白白。事實上她做到了。她慢慢從離婚的失意中走出來,用很長時間重建自己,慢慢地一切都好了起來。

因為是依靠自己重建了生活,這讓自信又回到了她身上。那個爸爸看到了她的光芒,又因為奇妙的緣分,就私下約張樂樂吃了一頓飯。

他們聊得很開心,並開始了約會。膜姐|

“約會不意味著開始談戀愛啊。”張樂樂給好朋友們吃一顆定心丸:“我很清醒,約會只是考察和了解,並且我也會在戀愛前跟他說清楚,我不準備再婚了。”

在張樂樂看來,婚姻大多有一種程式,再一次踏入婚姻,不過是再走一次程式。談一場好的戀愛很必要,但不再給自己太多負累更為必要。

“不結婚很正常,尤其你們這種情況,各自有孩子。基本沒有繁衍的需求了。結婚多了一種義務關系,但相對的,也會被剝奪很多權利。”說到不結婚陸曼曼可是非常有心得,她舉雙手雙腳讚同張樂樂的決定。

“明明呢?怎麽想?”陸曼曼問。

“不結婚是對的,因為離婚很麻煩。”司明明由衷地說。

她的破車空調還沒有修,太陽毒辣,饒是不愛出汗的她,此刻也汗津津了。看了眼時間,還早,於是決定去修一下空調。

這個空調壞了很久了。

司明明總是懶得修,有時去保養,別人問她修不修,她也總是說不修。她從前總說“心靜自然涼”,但現在每天像被架在火上烤。心沒法靜,車裏又很熱。

修空調的時候她聽到那員工說:“這車年紀比我都大。”

司明明這才想起,可不麽,十幾歲的車了。這車沒事兒就出點小毛病,司明明都會忽略,有時攢到一起去修個大的。

車麽,總歸是用來代步的。她從來都覺得這些東西都是虛物。這會兒看著修理工在那修理,倒是冒出一個念頭:該退休的都讓它退休。但心裏又舍不得,別看它有些小毛病,但她真的開得很順手。說到底,司明明是一個長情的人。

聶如霜打電話讓她回家吃飯,說做了手搟面,老腰要累折了。進家門看到王慶芳竟然也在,原來是兩個老江湖去雍和宮求子,出來後就一拍即合想吃頓面條。

司明明明知故問:“雖然有點不禮貌,但您們的年紀現在還能生嗎?”

聶如霜聞言啪啪拍了司明明幾巴掌:“還不是為了你們!”

司明明心想,那佛祖沒跟你們說我們要離婚嗎?受了這幾個巴掌後就老實了,任由老人給她戴上了一個手串。說是特意請了開光的。

司明明的白凈細手腕掛上那麽一條手串還挺好看,就舉起來對著夕陽晃了晃。玻璃珠子流光溢彩,跟小時的玩的玻璃彈珠還挺像。

她知道既然王慶芳來了,那蘇景秋肯定也要來的。聶如霜疼女婿,私下沒少叫蘇景秋回家吃好吃的。只是司明明有點好奇,蘇景秋會跟老人坦白他們離婚的事嗎?

他進門後聶如霜端了盤西瓜給他,讓他坐在沙發上歇著。蘇景秋一邊啃西瓜一邊覷司明明,一眼就發現了她手腕上的手串。

那手串他挺眼熟,健康餐廳迎來送往的女食客裏不乏有人戴。有一天濤濤還問了其中一位食客哪裏買的,食客說雍和宮請的,可準了。

“手串真好看。”蘇景秋果斷誇了一句:“誰買的啊?眼光這麽好。”

要麽說他討老人喜歡,進門就開始拍馬屁。

司明明玩笑似地說:“媽媽們給你請的,讓你下次結婚早生貴子。”

別人都當她玩笑,只有蘇景秋瞪她。聶如霜又去拍打她,讓她呸呸呸。司明明就不肯呸,憑什麽蘇景秋一有事就告狀,她也要告。

司明明拼命回憶小時候打小報告的男同學的鬼樣子,上來就喊:老師,司明明打我。

於是她一邊躲過聶如霜的拍打,一邊大聲說:“蘇景秋要跟我離婚!”

大家都楞住了。

包括蘇景秋。

他真的沒想到那麽驕傲冷靜的司明明會用這樣的方式告他的狀,他還沒反應過來呢,王慶芳已經抄起掃把打在了他後背上。

她打,蘇景秋躲。

她讓蘇景秋背家訓,蘇景秋不背。

“讓你隨便提離婚!”王慶芳是知道自己的兒子的,容易熱血上頭,提離婚的事肯定是真的,小兩口鬧別扭,他一激動就說了離婚。

但無論談戀愛還是結婚,都很忌諱把分手離婚掛在嘴邊。有事兒你就說事兒,逞一時口快幹什麽!

“今天你老娘就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聶如霜心疼女婿,上前攔著,蘇景秋流竄到司明明身後,把她往前一送:“你打!你打!”

這場面太滑稽了,司明天在一邊撿樂,過了半天都冷靜了,司明天就把蘇景秋叫走了,讓他陪他下樓買點啤酒。

王慶芳見他們走了,問司明明:“他為什麽鬧離婚?”

司明明說:“開玩笑的。他老嘴欠,我想看他挨揍。”

“有你這麽開玩笑的嗎?”聶如霜在一邊撫著心口:“要把我們嚇死了。這日子過得好好的,怎麽還鬧起離婚了呢?”

“不管真的假的,我告訴你們,不要沖動。離婚哪那麽容易?離了再找個可心的更難。”聶如霜教育司明明:“你看我們合唱隊的,多少阿姨兒女離婚了,鬧心著呢!覆雜著呢!”

“我知道了。”司明明說:“下次不開這樣的玩笑了。”

樂觀的老人是生活的調味劑,好吃的手搟面也是。蘇景秋一整天沒吃東西,挨了王慶芳一頓揍,倒是把他的食欲揍出來了。狼吞虎咽地吃著。

聶如霜在一邊誇他:“小蘇真討人喜歡,吃飯跟小狼似的,真上食。”

“你原來跟我說你女婿像小狗似的,臉一進盆飯就沒了。”司明明在一邊提醒聶如霜。企圖離間丈母娘女婿的深厚感情。

“媽是誇我吃飯香,你不懂。”蘇景秋說。連日陰沈的心情終於有點轉晴。吃過飯從聶如霜家走,蘇景秋跟在司明明身後說要搭她的車回家。

“回哪個家?”司明明問他。

“回咱們家。”蘇景秋說。

司明明沒有拒絕蘇景秋,讓他上了車。蘇景秋懂車,上車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她修了空調:“不容易啊司明明,你那空調壞了多少年,終於舍得修了。”

“如果壞了還能修,就修一修;修不好,就不要了。”也不知是說車還是說什麽。

奇怪的是,她明明修好了空調,蘇景秋上了車,原本的溫度卻讓她感覺到熱。於是又調低了一度。

“你為什麽不問我為什麽不想離婚了?”蘇景秋說:“你是不是從頭到尾都不關心這個問題。我為什麽結婚、為什麽離婚、為什麽不離了,你好像都不太關心。”

“那你為什麽不離婚了?”司明明問。

“因為我還喜歡你。”

“停止說這種話,否則就下車。”司明明踩了腳剎車為自己的話助力:“我覺得我們都客觀一點吧。我不懷疑你喜歡我,但喜歡的程度有沒有那麽深,你自己清楚。我也可以坦誠地告訴你,我也喜歡你,但現在你的表白讓我心裏不舒服。”

“司明明你…”

“如果你還是要指責我,那我請你不要說了。”

“好好好,我閉嘴。”蘇景秋舉起手投降,轉而笑了:“犟骨頭。”

司明明知道他沒說錯,回到家後徑直回到自己房間。婚離不成了,她也的確如陸曼曼說的那樣:離婚的意願並不堅決。她承認,喜歡一個人並不容易斬斷,她也並不如表現出的那樣剛硬。

張樂樂在群裏發了一張穿搭照,問她們是否好看。她要去約會了。在經歷人生的低谷後,終於努力爬出了那個溝壑,昂揚起了鬥志。

總算是有好事發生。

司明明總結了一下,不管是欲揚先抑、還是先揚後抑,每個人都在走自己的人生。

外面蘇景秋在敲她門,問她是否想吃點夜宵。她想了想,把衣扣系嚴實,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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