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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 一個故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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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一個故事(四)

◎天生反骨◎

蘇景秋的火氣是騰一下躥起來的, 並沒有什麽預兆。他跟司明明結婚近兩年,真正生的氣是很有限的,大多數時候他都只是在吃癟,因為他自認鬥不過司明明, 也不願跟司明明鬥。

神棍葉驚秋就像一個奇怪的繩索, 從最開始就綁縛他們的婚姻, 繩索不緊的時候倒還可以, 一緊,他就不由緊張起來。

“你生氣了?”司明明還明知故問, 這讓他更加生氣。他轉身去浴室, 看到自己的面色像一個紅透了的蘋果一樣難看。

他扶著洗手臺哧哧喘氣, 故意弄出點動靜來讓司明明來哄她。可是該死的司明明一點動靜都沒有。等他訕訕出去的時候, 司明明在跟陸曼曼打電話,兩個人在商量去找葉驚秋的行程。

蘇景秋轉身就去告狀。他打給聶如霜,並滿腹委屈。倘若男人的撒潑打滾能惹人憐愛,那此刻的蘇景秋真的是會讓人捧在手心裏疼愛一番了。他對聶如霜如實稟報:“那個神棍連手機都沒有, 竟然在網上搞起了直播騙錢。陸曼曼打賞了好多套出了他的地址。”

“媽, 司明明連跟我說好的度假都因為工作取消了,現在卻要不管不顧去找那個神棍。”

“司明明不要我了!”

聶如霜覺得自己這個女婿真可憐,在電話那頭好生安慰他,但她也深知司明明既然已經買了票,決定自然是不會改了。唯一的可能就是讓司明明帶蘇景秋一起去。

她去找司明明,後者卻說:“蘇景秋要創業, 時間很寶貴。這種小事不要麻煩他。”

蘇景秋聽她這樣說, 就在一邊大聲說:“我不忙。”

司明明給了他一個眼色, 說:“你忙。”

恰逢特殊時期, 蘇景秋父親近來小病不斷, 母親王慶芳也時常感冒,從這個角度講,蘇景秋並不適合跟司明明一起去。家裏總要有一個留守,萬一有事,有他在,也算有主心骨。

“那你也別去。”蘇景秋說。

“我得去。好不容易找到葉驚秋的。”司明明說。

“我不理解。”蘇景秋說,語氣已經非常嚴肅了,臉上也失卻了往日晴朗的表情。蘇景秋察覺到心裏一緊一緊,說到底是吃了葉驚秋的醋。

盡管他神棍、神棍地叫葉驚秋,但他跟葉驚秋打過照面的。他並不是一個真的神棍,他像從另一個世界走來的人,帶著不可言說的神秘感。他有一種奇特的魅力。他不像蘇景秋身邊任何一個人。而司明明對他又始終是這樣的態度,這令他心中不安的種子破土而出。

“我跟陸曼曼一起去,你不要用普通的男女情感揣度我們。你應該信任我,蘇景秋。”司明明拉著蘇景秋的手跟他講道理,但這會兒蘇景秋聽不進道理,他單純不想讓司明明去。

“如果你去了,遇到事情被隔離到那怎麽辦?”蘇景秋又問。

這倒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司明明皺起眉頭。

“被隔離在那,會有很多問題。你動輒半個月二十天回不了家,工作也不能做。你不是說你們新加了業務線,要全員加班嗎?還有,如果你爸媽生病了呢?我一個人能行嗎?還有…”

“你一個人能行。”司明明說:“你可以的。”



司明明很聰明,她當然能聽得懂蘇景秋的意思,也知道他在吃醋生氣。但她又覺得他的醋意並沒有什麽站得住的理由。她不明白,為什麽她能全然理解他對申京京的情感,而他要質疑她和葉驚秋的關系呢?

他跟申京京是曾有過厚重感情的,申京京曾在他胳膊上出現過。是的,後來蘇景秋將那個紋身做了修改,看不出是名字了,而變成了一片一片脈絡清晰的葉子,但這件事是曾存在過的。她以寬廣的胸襟接受了蘇景秋的過去,現在他卻要對她問心無愧的行為進行指責了。

如果是在從前,或許司明明會更包容一些。但這一年多的時間裏,每個人都像被困在牢籠之中,司明明也一樣。她並不能全然做到沒有任何情緒、不去感知任何事情、也不去有任何變化。她時常覺得很憋悶,但她又總是沒有發洩的出口。她盡量保持從前的風格,但她也察覺到了自己在慢慢變化。

蘇景秋意識到他不能阻止司明明去,司明明也不想帶他去,強求無益,他就不再堅持。

一直到司明明出發那天,兩個人都沒再討論過這件事。那天一早,司明明脫掉了她平常穿的那些正裝,換上了一身看起來很有風格的衣服。她本身就瘦,那衣服在她身上罩著,像一個麻袋。但說實話,真的很好看。

背著一個巨大的登山包,看起來像要去春游的高中生。司明明的心裏隱隱有了一種當年逃學從學校騎車到昌平縣城的叛逆的快感,又或者這麽多年來她始終都沒變,仍舊是那個內心裏十分叛逆的少女。

她對蘇景秋說:“我走了。”

蘇景秋起身接過她的雙肩包,決定送她去機場。司明明並沒阻攔,跟在蘇景秋身後,看他的不悅寫滿了一整張臉。

蘇景秋生氣她是知道的。只是這一次他不像平常那樣要跟她討論出所以然,他只字不提。

在車上的時候,蘇景秋問她現在是什麽感覺?如果真的見到葉驚秋呢?她會有什麽表現?

司明明其實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也不知自己會有什麽表現。

“你跟葉驚秋,其實是很相似的人。”蘇景秋說:“我見他那次就知道了,他蔫壞。”

“你的意思是我也蔫壞。”司明明說。

“我以為你知道你自己蔫壞。”蘇景秋又說。單單看這幾天司明明的反應,她明知道他不高興、在生氣,但她就是什麽都不說。不解釋也不安撫,就任由他的情緒在那。

“我臨走前再跟你解釋一下。”司明明說:“我跟葉驚秋沒有任何關系,這一次也不過是想把陳年舊事了結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吃醋、生氣,如果換作是你,我會支持你的。”

“我不支持你嗎?我千裏迢迢去找過他。”

“那你現在又為什麽生氣呢?”司明明不解:“說實話,我也不理解。當然,我不希望在臨走之前跟你吵架,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蘇景秋就抿緊了嘴唇,什麽都不說了。

他說不清自己的心情,他明知道自己的情緒不合理,但也無法控制。他原本也想奉勸自己大度一點,但說來奇怪,他的占有欲在膨脹、作祟,無法控制。

陸曼曼已經等在機場。她跟司明明真是好姐妹,裝扮風格竟然很一致,見到蘇景秋就遠遠招手,待他們走近了她氣蘇景秋:“我會照顧好你老婆的!”

見蘇景秋回應冷淡,也不多問他,扯著司明明就走了。湊到司明明耳邊小聲說:“以我豐富的戀愛經驗來看,你老公吃醋了。還挺嚴重。”

“他在吃莫名的醋。站不住腳的醋。”司明明說:“但我這次沒哄他。”

蘇景秋見她們兩個人消失在登機口,心情簡直跌倒谷底。他發現當司明明天生的反骨支出來的時候,真是不顧別人死活的。她走的時候頭都沒回。

蘇景秋一個人被丟在家裏,跟顧峻川說起這件事,他的好朋友思路很罕見,問他:“不會對申京京的事耿耿於懷吧?”

蘇景秋忙否定他的想法:“司明明?司明明不會的。她是司明明。過去了就過去了,她不會後反勁的。”

“那為什麽呢?”顧峻川反問。

“我怎麽知道?”蘇景秋有點煩躁。司明明登機了,給他發了個消息報平安,他說:“註意安全。”並沒像從前一樣跟她膩歪。

這一天不光司明明氣他,他的生意也不算順利。有人打電話說想要兌酒吧,他匆匆趕到酒吧去,看到了胡潤奇,以及他身邊站著的人。

“來喝酒?”蘇景秋問。

“來兌酒吧。”胡潤奇指指身邊的人:“我找了個律師幫我跟你談,這家酒吧我很喜歡,也很看好,我準備兌下來。”

蘇景秋下意識覺得晦氣。被胡潤奇這麽個東西纏上可真晦氣。他徑直拒絕:“不兌。你懂酒嗎?”

“我懂經營。”胡潤奇自命不凡地說:“就這麽說吧,我兩個月就能扭虧為盈。”

胡潤奇是蘇景秋見過的人之中最自大的了,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蘇景秋心裏,胡潤奇壓根就不配接手他的酒吧。

“那你去買旁邊那家。”蘇景秋說:“老板說了要賣,明天就掛牌了。”

“我就買你的。”胡潤奇說。

蘇景秋想罵他一句滾蛋,但想到他回頭又要在司明明面前羞辱他,生生忍住了。借口家裏有事就要走,但胡潤奇攔住他去路:“你別走。這麽說吧,你冷靜冷靜,我個人覺得比起破產,你不如把酒吧賣給我。你所有的條件我都答應,而你能在司明明面前維持住一個男人的尊嚴。”

蘇景秋就知道他見胡潤奇第一眼就討厭他是有原因的。這個人從骨子裏就壞,自以為是、見縫插針地落井下石,別人夫妻間怎麽樣關他屁事啊?他是拿說話當放屁呢嗎?

蘇景秋平常不愛跟人計較,但真計較起來氣人也是一把好手。他拍拍胡潤奇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兄弟,這麽說吧,你就算盤下我所有的生意,我老婆也不會多看你一眼的。她要是願意看你,當年你倆關系還沒僵的時候你總該有機會的。是不是呀?”

“我真心想兌。你提的那些條件我都答應。”

“我真心不想賣給你,你給我兩千萬也不行。”

“你就不為司明明著想?”

“反正輪不到你操心。”

蘇景秋真想揍他一頓,怎麽會有人這麽傻逼這麽煩人。他將胡潤奇和他的那個人模狗樣的律師趕出酒吧,心想這人要是倒黴,就連路過的哈巴狗都敢給你叫兩聲!

而司明明的這趟旅程,也是從倒黴開始的。在她飛機落地那一刻,就接到了創業老板的電話,大概有兩層含義:第一層,後悔給司明明批假。公司現在正是全員奮鬥的時候,司明明不在,約等於少了胳膊腿,老板心慌;第二層,希望司明明為他做個跳板,他想跟施一楠進行一次非正式的會面。

司明明均回絕:飛機已經落地,回不去了。施總從不接受這種態度不明朗的私下邀約,這個忙她幫不了。

老板說了一些帶有侮辱性意味的話:大意是他給司明明開高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司明明跟他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最好認清形勢。當然他不會說得這麽直白,既然是老板,水平還是有的,表達委婉,但司明明提煉出了這些。

她該做的工作一樣沒少做,這個公司非常浮躁,老板奔著賣公司,員工指望著趕上風口,全員不在乎流程制度,只想成就一夜神話。她那麽辛苦在這樣的形勢下做一個良性的制度,現在的價值竟然只是老板要跟施一楠非正式會談的跳板。

司明明第一反應就是:原公司投的子公司,他自己約不到施一楠,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她不願意參與,只是對老板說:您說的我了解了,如果您覺得我的工資不匹配我的工作,那麽調整就好了。

司明明對於工作的倦怠是從這一天開始正式顯現出來的,她意識到自己身上已經有了戾氣。偏偏這時蘇景秋給她發消息說胡潤奇的事,她就覺得不知道該怎麽回。她對男人之間這些幼稚的較量不理解,好像他們的生活沒有任何一件有意義的事一樣。

她沒回蘇景秋。

她知道蘇景秋需要她的情感支持,一同討伐胡潤奇,但她沒回他。

她和陸曼曼落地後還沒有什麽高原反應,就坐上包車趕路。都擔心去晚了葉驚秋這個人就又消失了。陸曼曼一直在看那個人的直播,這一天在直播葉驚秋做編織。

一個大男人,手倒是很巧,樹枝用什麽工藝弄軟了,被他編成各種形狀。看直播的人多了一點,多是覺得出境的人挺好看,但有人問:他不會是啞巴吧?

陸曼曼哈哈大笑,啞巴!笑完了問司明明:他不會真啞了吧?

她們趕了一天多的路,終於到了那個有點原始的地方。穿過那片高山草甸和河流,進入到密林之中。天上的雲快要掉下來似的,兩個人的高反漸漸嚴重,都覺得頭要炸了,還犯惡心。

向導鼓勵她們:“快到了快到了,穿過去就到了。”

陸曼曼捂著腦袋,指指林子外那間小藏屋門口盤腿打坐的男人問司明明:“司明明你看,我是幻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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