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字章】1982年春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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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字章】1982年春節
周菊月一聽, 頓時陷入了手足無措的狀態，只見她楞楞地看著胡桃，連講話都變得結結巴巴了起來：“我......我......我真的可以嗎？可是......可是唐菲嫂子不喜歡我, 她......她真的原諒我了嗎？這......這真的是她的意思嗎？”祝菊月的語氣裏面既有疑問、也有期待，或者說期待大於疑問。
胡桃看著周菊月慌亂不已的樣子，鄭重地點點頭說道：“嗯, 沒錯的, 這是唐菲嫂子剛剛打電話親口對我說的, 你相信我。”
周菊月聞言, 兩行眼淚終於抑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何風卓連忙用手背給她擦眼淚，說道：“小周, 別哭啊, 傻姑娘, 這麽好的事情應該笑才對呀！”
周菊月聲音，裏面還帶著顫抖的哭腔, 語無倫次地說道：“我......我只是感到, 不知道該如何謝謝大家了，特別謝謝大家對我的包容與原諒, 我......我做了那麽多的壞事，你們卻對我這麽好，我真的感覺非常對不起你們......”
看著周菊月道歉的樣子, 胡桃的心也忍不住軟了好幾分。
人, 貴在知錯就改, 如果周菊月從今以後可以做一個好人的話, 那胡桃也不介意將過往的仇恨都放下。
胡桃念及此, 摸了摸周菊月的頭說道：“村子裏面大概你是回不去了，不如就留在北京, 好好紮根在這裏吧。”
何風卓一聽自然是舉雙手雙腳同意。
從她自身的利益來講，周菊月這個姑娘幹活確實利索，自從他來到了家裏，李不問也不用那麽的辛苦地往返於部隊和家裏，而自己也有人陪，不那麽無聊了。
何風卓想，自己離預產期還有將足足五個月，更別提孩子出生之後，還要坐月子、帶娃。
也就是說，在未來的一年半的時間裏面，何風卓都非常地需要周菊月來幫自己。
本來何風卓還擔心案子一結束，周菊月就會回老家，現在好了，不用擔心了。
一想到這兒，何豐卓趕忙擦著周菊月的眼淚，附和著說道：“就是呀，咱們的新生活得向前看！我告訴你周菊月，北京，就算再怎麽不好，這個城市有一點非常好，就是這是一個大城市，沒有誰盯著別人家的一畝三分地的事過日子，大家的眼光都只放在自己家身上。”說完，何風卓頓了頓說道：“到時候咱在北京再掙點錢，我想辦法給你找一門好親事，以後就留在北京也未嘗不可呀。”
好親事......
這種事情，周菊月想都不敢想。她想，自己經歷了這樣的事情，如何有資格去獲得一門好親事
周菊只當何風卓是在安慰她，連連點頭不住地道謝。往後餘生，好親事自己是不指望了，但周菊月暗暗下定決心，一定會跟著唐菲跟著胡桃好好幹！
又是一年春節。
周菊月也拎著大包小包和李不問一起扶著何風卓住進了公公婆婆家，新年就要這樣開始了。
胡桃仍然有些恍惚，這是她來到八十年代過的第二個春節。
第一個春節，身邊好歹還有李不言的陪伴，但這個春節卻實打實讓她感覺到了孤獨以及不安全感。好像李不言不在身邊這個世界就都是虛構的似的，好吧，胡桃承認，她很想念李不言。
胡桃正坐在沙發上發著呆，路過的趙紅梅正準備去陽臺收洗好、晾好的被單。
趙紅梅看到胡桃坐在沙發上發呆的樣子，就知道她可能是在想自己的兒子了。
趙紅梅心底忍不住微微泛起了酸意，李不言這小子真是的，說撇下胡桃就撇下胡桃了。
縱使自己和李建軍對胡桃再好，終究不是人家的親爸親媽，想必一個小丫頭在外地一個人過年是很想家的吧？趙紅梅心中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可胡桃卻沒想那麽多，思念是無用的，她能做的唯有等待，於是胡桃拼命地調動起自己的回憶，卻始終想不起來第二枚人造衛星到底是什麽時候發送的。
這一認知讓胡桃感到挫敗，早知道在前世就多關註關註航空航天的歷史知識了！
趙紅梅顧及到胡桃那邊的習俗，大早上的就用了好茶葉煮了一鍋茶葉蛋。
直到高壓鍋的鍋蓋掀起，醇厚的茶香伴隨著雞蛋獨有的韻味飄灑到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胡桃還納悶，趙紅梅看著廚藝不精，怎麽做的茶葉蛋如此香？！香得都有些勾魂了。
這股香味也成功地把李建軍勾醒，這股香味雖然香得沁人心脾，但李建軍的太陽穴卻突突地跳，不知為何，他的預感很不妙。
直到李建軍出了房間的門，看著散落在餐桌上的茶葉包裝，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大事不妙的感覺究竟是從何而來。
這熟悉的包裝......
這不正是前兩天老友拿給自己的信陽毛尖兒嗎！
這種茶葉產自安徽的黃山，很是名貴，每年的產量只有一點點，自己的老朋友也是費了老鼻子勁才給弄到手的，就連分給自己都不是很舍得的只分了一點點，竟然被趙紅梅全部拿來煮茶葉蛋了。
李建軍這時才恍然發現自家媳婦竟然是把自家最名貴的茶葉拿來煮茶葉蛋，氣地心都心疼的滴血，只聽他咬牙切齒地問道：“你知道你用的這是什麽茶葉嗎？”
趙紅梅也被李建軍的架勢給嚇到了，她訥訥地說道：“我不知道呀......”
看到趙紅梅如此這樣，李建軍更是生氣，聲音都帶著惋惜：“這是老趙給我拿的信陽毛尖。你知道嗎？這是中國十大名茶之一啊，我剛拿到家都沒有揣熱乎，我都不舍得喝，你竟然全拿來煮茶葉蛋了！”
趙紅梅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話說她自己剛剛還在納悶呢，自己這一次煮的茶葉蛋怎麽這麽香？趙紅梅還有些竊喜，以為是自己的廚藝t不知不覺間精進了，只是還沒有得意太久，就聽到了李建軍心痛又震驚的聲音，以及事情的真相。
如此一來，一直坐在沙發上發呆的胡桃，註意力自然也被吸引了過來，她連忙打圓場道：“媽媽也是不知道嘛。”
趙紅梅則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忙不疊地點點頭說道：“嗯嗯！對呀！我不知道。”
李建軍的臉色因為惋惜都變得鐵青了起來，他又往那高壓鍋裏看了一眼，茶葉都已經被泡發了，事已至此，也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了。
李建軍只好捂著心口說道：“下次煮茶葉蛋之前可以先問問我用什麽茶葉嗎？”
趙紅梅則撇了撇嘴，說道：“你今天給我整這麽一出，都嚇壞我了，我肯定以後得問你了呀。”看著趙紅梅這個樣子，李建軍擺了擺手，算了算了，大過年的，還是別跟趙紅梅置氣了，橫豎都是自己選的老婆，也過了大半輩子了。
李建軍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這次的茶葉蛋，我必須要吃的最多，你們誰都不能跟我搶。”此話一出，趙紅梅就知道李建軍不是真的跟自己置氣，這才松了一口氣。
胡桃偷偷看著李建軍的臉上也帶了一抹無奈的笑意。
這樣一鬧，家裏的氣氛都變得輕松不少，看著胡桃臉上的笑意，趙紅梅後知後覺的想，那這個貴茶葉就算浪費的就也算值得。
家裏面還是得有些熱鬧動靜，省的小胡桃覺得寂寞。
下午就要開始準備做年夜飯了。有了早上那一出信陽毛尖煮茶葉蛋的鬧劇，李建軍說什麽都不讓趙紅梅去廚房裏摻和了，那做飯的任務自然是落在了胡桃和周菊月身上。
胡桃和周菊月系好了圍裙，在做飯之前，胡桃先把菜籃子裏面所有的雞鴨魚肉和蔬菜都進行了清點，然後和周菊月分工合作。
還是和以前和唐菲嫂子在的時候一樣，胡桃負責做一些大菜，周菊月則負責炒一些家常小菜以及幫胡桃打打下手。
第一道就是鱸魚。
過年怎麽能不吃魚呢，俗話說年年有餘嘛！在中國人的餐桌上，你可以不喜歡吃魚，但年夜飯絕對不可以沒有魚。
胡桃熟練地開始處理起了眼前的這條大鱸魚，手起刀落，去頭。
動作之豪邁驚呆了旁邊的周菊月。
胡桃卻認真專註地繼續沿著魚龍骨，把兩邊的肉片下來，最後再去掉腹部的大刺，鱸魚的刺不算多，這樣處理下來，魚肉上基本上沒有細刺了。
接下來就是炫技的時候了，魚肉斜切，片成片兒，但又不能完全的片成片，畢竟年夜飯的壓軸大魚還是要講究一個完整性的，所以胡桃小心翼翼地揮著刀，不片到根部連接的地方。
片好魚之後，就用清水沖洗一遍，再之後，用水、鹽、少許白醋浸泡魚肉10分鐘，這樣的目的是為了去腥，而且魚肉會更嫩滑。
旁邊的周菊月看著胡桃利落的手法，也忍不住感嘆道：“胡桃，你的變化真的好大，以前美娟阿姨特別慣著你，你都十指不沾陽春水根本就不會做飯的，沒想到現在做飯的這麽好！”
胡桃聞言則尷尬地笑了笑，含糊地說道：“人總是成長的嘛。”
胡桃嘴上說著，手上的活也沒停下來，姜和蔥白切絲，加點料酒，捏出汁兒，剛剛切蔥白剩下的蔥青也切成絲備用。
剛剛腌制好的魚撈出來，瀝幹料汁，胡桃又加點鹽、糖、蔥姜汁兒，拌勻。
最關鍵的一步來了，胡桃加澱粉上漿，最後來點油鎖住水分！
周菊月楞楞地看著胡桃的操作，問道：“小桃，這是什麽做法去？我怎麽從來都沒有見過！”
胡桃則說道：“這樣做魚很好吃的，你可以跟我學。”周菊月。點頭如搗蒜似的嗯嗯了兩聲。
胡桃燒開一鍋水後放入了魚，等著鍋邊水微微冒泡，這個過程中，胡桃一直站在鍋邊觀察著魚肉的狀態，等魚片已從透明變得半透明，胡桃果斷地選擇了關火。
胡桃示意周菊月看向鍋裏，然後對著周菊月解說道：“這個狀態的魚，剛剛斷生，熟了但是又是最嫩的時候，再燒就老了。”
周菊月則老老實實地點頭記了下來。
接著，胡桃把魚撈出來放入盤中，倒入生抽、料酒、白糖簡單地混合調了個汁兒，最後撒上蔥花，澆個熱油，出鍋上桌！
壓桌大菜完畢，就開始做些下飯下酒的肉菜了。
水煮肉片，開始！
只見胡桃把肉切成薄片，隨後加入了加適量鹽、醬油、澱粉，抓拌均勻後還放了一些油，準備進行腌制。
周菊月有些驚訝，畢竟這個年代物資匱乏，尤其她還是生長在村裏這種地方，對於胡桃這種大手大腳使用調料的行為自是沒見過。
胡桃看著周菊月說道：“腌制最少半小時，時間越長肉片越嫩滑，千萬別著急。”周菊月則咽了咽口水，問道：“你們城裏人做飯都這麽浮誇嗎？”
胡桃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周菊月在說什麽。
周菊月則指了指剛剛腌制的料汁，說道：“小桃，我看你每次做飯之前又是去腥、又是腌制的，感覺總是會浪費很多調料......對，感覺有些浪費，有些心疼。”
胡桃則笑著搖搖頭，反駁道：“這怎麽能是浪費呢？調料本身就是為了讓飯菜更好吃呀，只要它能夠讓飯菜更好吃這就是調料本身的作用，這就不叫浪費。”
這是什麽鬼道理，只是......好吧！周菊也表示自己被說服了。
胡桃讓周菊月把蔥、蒜切好，額外再留一點蔥花，打算一會兒作裝飾用。
起鍋燒油，先放蔥蒜，再放老北京豆瓣醬，小火炒出紅油。
隨後胡桃又加入適量清水，對周菊月說道：“水量這個東西吧，只要加到一會兒夠煮蔬菜的就可以了。”周菊月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隨後胡桃熟練地加鹽、醬油、白砂糖，最後加一點點陳醋調好味，湯燒開後用漏勺把調料殘渣撈出來。
接著就是最簡單的步驟了，胡桃說道：“放入準備好的蔬菜，愛吃什麽菜就放什麽菜。”像今天胡桃就準備了一些白菜，還有木耳、香菇什麽的，這些菜煮到八分熟，用漏勺撈出放到了一個大碗裏備用。
只見胡桃再次把湯燒開轉小火，用手慢慢地圓著圈地往湯裏放入肉片，全部放入後，胡桃叮囑道：“千萬不能動它，我之前第一次做水煮肉片的時候，失敗就是因為這個，別欠兒欠兒地用鏟子扒拉它啊，會造成脫漿的，而且肉會很碎，一定等夠二十秒才能下鍋鏟！”
中火之後就快了，等兩、三分鐘，肉片變白熟了就可以了，把肉片和湯一起倒入剛才放蔬菜的大碗中，因為澱粉的緣故，肉片倒進了蔬菜湯裏面，呈現出一種黏糊的狀態，實在看不出是美食。
胡桃神秘一笑說道：“還沒到最後一步呢，到時候真正的賣相才是要多誘人有多誘人！”
鍋放入多一點的油，畢竟一會兒要澆在肉和調料，等待燒油的功夫，胡桃還手快地在肉片上撒些蔥花、蒜末、花椒粒，本來還要放幹辣椒的，但是顧及到何鳳卓不能吃辣，胡桃想了想便沒有放。
忙活完這些之後，這時候鍋裏的油也燒熱了，胡桃示意周菊月再等一等：“必須得等油燒冒煙。”眼看著鍋裏的油已經冒煙了，胡桃用鐵勺舀起一瓢，再澆在調料上，伴隨著吡啦一聲，香噴噴的水煮肉片完成了。
此時周菊月再看向剛剛的大碗，哪還有半分黏糊的樣子，分明是一碗色香味俱全又葷素搭配的肉片嘛！
胡桃和周菊各自又做了幾個菜，因為今天晚上家裏一共六個人過年的緣故，胡桃和周菊月在訂菜單的時候就訂了18道菜，這個數字寓意好，幺八幺八，要發要發嘛。
胡桃今天晚上做的最後一道菜就是粉蒸肉了。
早在一開始挑選豬肉的時候，胡桃就有意識的選了非常好的五花肉，足足有三層呢！
胡桃把上好的五花肉洗凈切成均勻的薄片，隨後將這些切好的五花肉片放入盤中，接著放入蔥姜片和秘制的料汁腌制。
將腌制好的五花肉片一片一片的均勻沾滿米粉，整齊排列擺放在切好土豆片上，放入蒸鍋，鍋開後，上氣大火轉中火蒸五十分鐘左右即可，別看五十分鐘時間長，但一定非要這麽長時間不可，如果時t間太短肉和米粉不夠軟糯彼此不夠融合。
果然等到時間一到，蒸好關火開鍋，滿滿的香味撲鼻而來，面香、肉香、米香融合在一起，那就是讓人幸福美滿的感覺！
隨著胡桃和周菊月陸陸續續地把做好的菜端上了餐桌，年夜飯正式開始。
李建軍雖然今天早上痛失好茶，但還是極為舍得地開了一壺好酒和大家一起共飲。
胡桃則很有自知之明的只給自己倒了一小杯，並且提前說明道：“不是我不給大家面子啊，我怕自己的酒量只夠喝一杯。”
何風卓聽完立刻揶揄地說道：“哎呦呦，是不是李不言不在，你都不喝酒了呀？”
胡桃在眾人的目光下羞澀地低下了頭。
見小兒媳婦害羞成這樣，趙紅梅趕快轉移話題，其實趙紅梅已經知道了周菊月的事情，她也挺心疼這個小姑娘的，於是趙紅梅還特意把周菊月的座位安排到了胡桃旁邊，說道：“小周，你就和胡桃坐在一起吧，你倆正好又是同鄉，也有個伴兒，兩個人在外地過節。應該都很想家吧。”
李建軍的眼神撇了一眼趙紅梅，這老家夥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非要在這個全國團圓時候提想家。
其實趙紅梅這番話說完，胡桃倒不覺得有什麽，但是周菊月的鼻尖和眼眶卻都微微泛起了酸意。
她忍不住想到，是啊，這還是她第一個不在家裏過的春節呢。
周菊月忍不住向窗外望去，想要尋找到天上的那一輪圓月，畢竟那是自己與父母唯一能夠共享的東西了，但很可惜，今天晚上是個下雪夜，看不到月亮。
因為看不到月亮，周菊月感到自己的心中更加的酸澀了。
自古以來，中國人都講究團圓，所以第一次一個人在異鄉過春節的個中滋味，恐怕只有周菊月自己才明白。
胡桃倒是無所謂，她本身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就是一個異鄉人，對胡建國和楊美娟也說不上有多麽深的感情，無論在哪裏過年，對胡桃而言倒也都還好，更何況趙紅梅對她的照顧，不可謂是不細致。
胡桃都有種錯覺，她覺得比起楊美娟，趙紅梅給她提供的母愛好像還更多一些。
但胡桃還是照顧到了周菊月的心情，放在桌下的手也輕輕地拍了拍周菊月的手，說道：“沒事，有我陪你吶！”
周菊月剛剛酸澀的心情，這才微微得到了緩解，她堅定地看著胡桃，同時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嗯，謝謝，小桃，還好有你。”
眼見兩個丫頭要陷入想家的傷感裏了，李建軍這時連忙舉起了酒杯，說道：“那我們就開始吧。”
胡桃今天做的這個水煮肉片、還有粉蒸肉大獲好評，主要是獲得了何風卓的好評，而何風卓的話又很密，整場年夜飯凈聽見何風卓不住地誇道好吃好吃。
胡桃在喝完酒之後本能地想加第二杯，她確實有些饞酒，可是李不言不在，她還是抑制住了自己。
原來自己潛意識裏面這麽依賴他啊，胡桃忍不住想到，她轉頭看向了窗外的大雪，天涯若比鄰，李不言，今天過年，你在吃什麽呢。
可能是收到了心電感應吧，遠在西昌的李不言此刻也正在吃著屬於他的年夜飯。
西昌這個地方不比北京有那麽豐富的物資，更何況他們還是保密單位，四周都是荒蕪。
別說市場了，就是他們住的這幾個小樓都是現蓋的，好在這裏有不少像蔡暢這樣隨軍的家屬，十幾個女人忙活了一下午做出來，簡單的年夜飯。
不能說是豐盛吧，只能說比平時略微要好一些，壓軸的則是一盤盤水餃，作為北方人的李不言真真是想念極了這一口。
當然了，他們單位肯定是不能夠如傳統習俗一般的守歲，只能是匆忙地吃過年夜飯之後各自回到各自的戰鬥崗位，每一個人的心中都繃著一根弦，他們知道只有項目進展的越快，他們才能夠更早的回家，更早的和妻兒團聚。
邱添和蔡暢今天極為高興，確切地說，他們每一天都過得非常高興。
高興地讓李不言都覺得有些礙眼了，這兩口子真把這當度蜜月了了？
李不言夾起了自己碗中的水餃，遙遙地對著月亮一舉，心底無聲的說道：“胡小桃，新年快樂。”
說起度蜜月，李不言心中微動，他還沒有請婚假呢，等這個項目忙完，回去一定跟主任連著婚假年假一起請了，帶胡桃好好出去度個蜜月。
年夜飯吃過之後，胡桃本想去看望一下王老師和錢老師，畢竟這是李不言囑咐她的事兒，胡桃也一直有意地放在心上。
但趙紅梅看了看窗外的雪，說道：“今天晚上還在下雪呢，你一個人我們實在是不放心啊。”胡桃則看向了李不問，說道：“哥，你能開車送我去嗎，我要去看看李不言的師父和師娘。”
李不問點點頭，自家弟弟的老師的事兒，他們都知道。大過年的，失獨老人的落寞不是誰都能替會到的，於是李不言起身準備拿車鑰匙。
但趙紅梅執意擋在門前，不讓人出去：“不是我狠心留你們，只是這個天氣開車我心裏總是擔心，要不然等明天，大年初一也是好日子，天亮了咱們再去吧，現在又是晚上又是下雪，實在是不安全呀！”趙紅梅說得情真意切。
胡桃看了看窗外的雪，在夜幕的襯托下更顯得大，她略帶歉意的看向了李不問：“不好意思啊，我沒看到雪已經下的這麽大了。”你不問則擺擺手，說道：“多大點事兒啊？一家人要是你客氣來、我客氣去那豈不是太生分了，我明天早上再送你去吧。”
胡桃點點頭。
趙紅梅這才松了一口氣，吃過了年夜飯後，距離零點還有不少時間，因為守歲的習俗，大家都還撐著不能睡。
胡桃突然有點想念現代的春節聯歡晚會了，起碼在大家都不知道做什麽的時候，還有這樣一檔聯歡晚會，可以作為背景音樂。
現在倒好，一家人直楞楞的面對面看著對方，好似連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李建軍這時提議要不然打撲克吧、或者打麻將都可以。
趙紅梅則很興奮地說道：“好呀好呀！”趙紅梅是一個牌迷，遇到能跟家人打牌的機會也不多，此刻正該是興奮的時候。
何風卓也興奮了起來，說道：“我也來我也來，有我的位置嗎？”趙紅梅看了一眼何風卓說道：“小何，你就在旁邊看著我們打就行了，你要真跟我打，我還不舍得贏你的錢呢。”
何風卓聞言不樂意了，三個人的鬥地主，位置真的緊俏，她才不信趙紅梅的理由呢。
不過她不信是正確的，因為趙紅梅不想跟何風卓玩，純粹是因為何風卓牌打的太臭！
何風卓不死心，立刻追問道：“我不信，媽！那你說，你舍得贏誰的錢？”
趙紅梅用下巴指了指李不問說道：“我要贏他的錢。”
何鳳卓此時也把話挑明了，她說道：“媽，你說實話吧，其實你就是牌打得不好吧！”
此言一出，李建軍差點沒憋住，他語氣半是解圍半是揶揄地說道：“小何，鬥地主就這麽三個位置，一家派一個代表嗎你們家派的代表肯定是李不問啊！”
這樣一說何風卓就不樂意了，胡桃眼見一大家子快因為三個鬥地主的位置打起來了，她立刻數了數屋裏面的人，拍了拍手說道：“媽，你聽我說，你看你還有爸爸，還有周菊月。我還有。嫂子，還有哥哥，我們剛好六個人，可以打夠級。這樣誰都能夠上場！”
趙紅梅一聽，楞了楞神問道：“夠級？什麽是夠級？”
胡桃這才後知後覺的咬了咬舌，說起來夠級還是自己前世上大學的時候，她的山東舍友教給她的。
這個棋牌游戲有多好玩呢，用胡桃的山東舍友的話來說：夠級就是山東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這個世界上只有喜歡購夠級的和不會夠級的，不存在既會夠級又不喜歡夠級的，足以體現夠級這個玩法的魅力。
胡桃撓了撓後腦勺，說道：“就是我那個外地舍友啊，黨靜靜，她們那邊的玩法，很好玩的！”
何風卓一聽大家都能夠上場，而不需要再為三個位置打來打去，立刻指著胡桃說道：“好啦好啦！你別磨嘰了，快點介紹規則吧！”
周菊也有些受寵若驚，她指了指自己說道：“我也能夠上場嗎？”
胡桃t拆了四副撲克，趙紅梅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的手法操作：“我的乖乖，需要這麽多副牌啊！”語氣雖然是感嘆但是卻是掩不住的興奮，開玩笑，趙紅梅可是棋牌高手。
只見胡桃整理手上的牌，其中3牌和4牌各留6張，其餘全都保留。
說完，胡桃手上拿著牌，對著環坐在牌桌上的一圈人，一句一頓的說道：“聽仔細了，不可連，不可順，不可以帶，同時只能出相同的牌。”
“4牌叫做開點牌，開點後出，開局沒有3、4需要隊友送，或者拿2買。2跟大小王可以當任意牌，當大小王當任意牌時，只有帶大王的牌才能壓掛小王的牌。兩張大王可以壓一張大王！”
趙紅梅已經聽懂了：“這麽簡單？！”
胡桃則神秘一笑，從手中的牌裏面拿出了一張3牌：“看好了這一張牌最小，但是這一張牌必須最後一手才能出。如果沒有出出去的話就被人憋死了。”
李不問也反應了過來，這個玩法倒是新鮮，他還饒有興致的開玩笑道：“所以就才能叫鱉三嘛～”
胡桃哈哈大笑，打了個響指，說道：“yes！”
隨後，胡桃開始介紹起了座位規則：對門，桌子上坐對面的就為對手，開點有用。
李建軍忍不住問道：“那怎麽樣才能開點呢？”
胡桃耐心的解釋道：“開點牌，五個十、四個J、三個Q、倆K、倆A，這些都是開點牌，但是開點牌是不能掛二掛王的，掛二掛王可以夠級但不能開點！”
“出開點牌後，且對家不要，這才能打4，否則認為不能開點。不開點會有懲罰。”
趙紅梅此時已經胸有成竹了，她已經能夠想象到把李建軍打的不能開點的樣子了。
“什麽懲罰？”
胡桃彎唇一笑：“輸的人在下一局要給自己的對家上供一張最大的牌。”
李建軍一聽都有些急眼了：“那豈不是輸的人更難翻盤了？”
趙紅梅則吹了吹指甲，雲淡風輕的說道：“打什麽牌你都跟我翻盤不了。”
接著，胡桃又介紹了一下其他的規則，比如夠級牌只能對家打，其他人打算燒，所謂燒牌，也就是後續牌每手牌都需要打大小王配，不過燒牌也可以解燒，解燒就是燒人的牌被其他人壓住。
如果最後一手3牌前面的一手牌被壓到，就叫被悶了。
規則介紹到這裏，趙紅梅就已經很躍躍欲試了：“好了好了，我們開始打吧，邊打邊學最快了我們前三把先不上供就是了！”
這話胡桃倒是同意，打牌光聽規則是很抽象的，邊打邊學的話最多三把就能夠明白玩法了！
於是胡桃把手上的牌洗了洗，介紹完了規則之後，六個人就兩兩結成了對家。
何鳳卓非常興奮地說道：“我要和李不問當對家，我要打的他這把開不了點兒。”
李不言聞言也挑釁地笑了笑說道：“就憑你？你是咱們家屬院有名的臭牌簍子！”
胡桃扶額。好吧，還沒打就已經火藥味十足了。
所以最後趙紅梅和李建軍成為了對家，何風卓對上了李不問，胡桃則對上了周菊月。
六個人打了幾輪之後練練手各自都得心應手了起來。
趙紅梅是一個牌迷，她在摸清楚了夠級的規則之後，就漸漸的發現了夠級這一種撲克玩法的魅力，那就是：你永遠不知道下別人在什麽時候走，你永遠不能相信別人的話！
不知是不是新手光環，趙紅梅摸得牌把把都很好，但總能讓胡桃跑個頭科，原因無他，胡桃自認純粹是因為自己是老手而大家都是新手。
胡桃每把跑完頭科，都還要給大家講解，夠級這個游戲，手氣是一回事，但是若是想要一手爛牌起死回生，就一定要掌握山東夠級的藏牌秘技！掌握了這一技巧，勝率絕對可以直線上升。
這一把，胡桃依然第一個走掉了，何風卓向她投來了場外求助的眼神，胡桃悄悄走到她的身邊，壓低聲音說道：“首先，要學會觀察。嘶......不是睜大眼睛觀察牌......”胡桃有些無奈，她終於明白為什麽何風卓是整個家屬院有名的臭牌簍子了，她接著說道：“是要學會觀察場上的情況，對手的出牌習慣、情緒變化，這些都是你需要掌握的信息，就像我每次出牌前，都會仔細研究其他人的反應，以此來判斷他們手中可能有的牌，有的人一看表情就知道是真的要不起，而有的人則是憋個大的在後邊等著壞你！”
趙紅梅一看到這個畫面，勝負心就上來了，心裏也就不樂意了，她對著正在竊竊私語的兩個兒媳婦說道：“哎！哎！哎！你們那邊在幹什麽呢？怎麽還場外指導了起來？作弊？！”
胡桃則無奈的搖了搖頭，站起了身子，對趙紅梅鄭重地說道：“媽，你不用擔心，就嫂子的這個技術和游戲理解，誰來指導都不好使。”
何風卓聞言也吐了吐舌，說道：“媽，胡桃跟我說的技巧全是看人臉色，沒有一個跟打牌有關啊！”
趙紅梅一聽就放下了心，自己這個大兒媳婦是真的不懂打牌啊，打牌，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一種看臉色猜牌運的游戲。
不然怎麽說是社交游戲呢。
即使何風卓有胡桃這樣的場外指導，但是今天晚上的最大贏家還是趙紅梅和胡桃，如果說趙紅梅是新手光環加上牌精buff。
那麽胡桃則是占了一個老手、以及心理素質過硬。
以至於幾個小時的牌打下來李建軍和周菊月甚至都不知道這個游戲贏是什麽感覺。
李不問倒是精明，早早的摸清楚了游戲規則，可惜他對面坐的是他的媳婦，只能故意給何風卓放水了。
有時候胡桃或是趙紅梅快走完了，何風卓還沒有開點的話，她就會佯裝肚子痛，然後捂著肚子，嚇得李不問趕快放水給何豐卓開個點。
大家都看出來了，但大家誰都沒有說，畢竟都是家裏人，打牌也就圖個樂子打發打發時光而已。
不過山東夠級是真的很好玩，直到零點的鐘聲都快敲響了，趙紅梅都有些戀戀不舍的。
還是在胡桃的催促下，大家才舍得放下手中的牌。
胡桃指了指鐘表上的時刻說道：“快要到零點了，我們出去放煙花吧。”
隨著零點將至，家屬院外面也漸漸的騷動起來，家家都有人拿掃帚出去掃雪，畢竟鞭炮沾了雪就濕了，濕了的鞭炮就炸不響了。
不響的鞭炮對於新的一年來說可不是一個好兆頭，守歲守了一晚上，不就是都圖個吉利嘛。
李不問和李建軍，各自拿了一把大掃帚，在樓下的空場上面揮舞著。
周菊月和胡桃也拿了一個小掃帚跟在後邊，密密地把剩餘的殘雪給掃清。
四個人齊心協力，終於把單元樓下這一片場地給清掃了出來，在掃地的過程中還與院裏其他的人互相打了個照面，此時此刻，明明是接近淩晨12點，但是各家都在如火如荼的掃雪，場面那叫一個熱鬧。甚至隱隱約約還有了比賽的架勢。
而趙紅梅和何風卓也抱著鞭炮和煙花走了出來，李不問一看就馬上從何風卓手裏接過了煙花，說道：“你就別拿著了，使喚我就好啦！”
何風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道：“還沒有那麽大呢，還有五個月才預產期，你這弄得好像我很嬌貴似的。”
李不問忍不住點點頭；“是呀，就是很嬌貴。”
趙紅梅舉雙手雙腳表示同意：“就是很嬌貴！”
突然，一個尖銳的聲音劃破天空，在幾十米的高空中爆開，許多五顏六色的“小雨點”從夜幕中飄落下來，如同敦煌壁畫中的仙女散花一般，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晝一樣。
不知是誰喊道：“這還沒到零點呢，怎麽就開始放煙花了！”
也不知是誰附和道：“怎麽了熱鬧熱鬧不行啊！”
是啊，大家忙活了一年，不就為了過年的時候能熱鬧熱鬧嘛！
年過半百的李建軍孩子氣的拿出了自家的大煙花：“離零點還有五分鐘咱們也熱鬧熱鬧！”
擺好煙花之後，李建軍示意胡桃和周菊月帶著何風卓去安全的地方，隨後一個後撤步，點燃了引線就往後跑！
導火線“哧哧”的響著，過了一會，一個個像“炮彈”一樣的煙火沖上t天空，胡桃看向夜空，此刻的夜空仿佛是一個姹紫嫣紅的花園似的，綻開了一張張金黃、銀白、淡紫、粉紅的花傘，五彩繽紛的煙花如同水晶石般靚麗奪目，色彩斑斕的焰火好似彩綢般絢麗多姿，美不勝收。
此時不知道誰開始高喊著倒計時：“離零點只剩一分鐘了！各家的鞭炮可以準備上了！”
胡桃此時興奮地看向趙紅梅：“媽！我想點咱家的新年鞭炮可以嗎？！”
趙紅梅也看向李建軍：“老李，小桃想點今年的新年鞭炮，咱讓小桃放唄！”
李建軍從口袋裏摸出火柴遞給胡桃：“可以呀，這有啥的！”
趙紅梅也美滋滋地摸了摸胡桃的頭：“就是啊，自從小桃來咱家之後，日子越過越紅火，小何有了身孕，小桃考上了大學，新的一年，我還要升級當奶奶了，開心開心！”
李建軍把火柴交到了胡桃手裏，再三叮囑道：“點著了，快速跑開。”
“沒問題！”胡桃胸有成竹地接過火柴，此刻，她的耳邊已經傳來了越來越密集的倒計時，好像大家都在趕趟兒似的。
十、九、八、七、六、五、四......
三、二、一！
就是現在！
“嘶——”一聲，引線冒出火光，火苗迅速往後躥。
胡桃的心緊張地怦怦跳，趕緊起身往後跑，李建軍和趙紅梅見胡桃的樣子，呵呵地笑，寵溺地看著胡桃，驕傲地仿佛胡桃是他們親生的孩子一般。
趙紅梅朝胡桃招了招手，讓胡桃站在了自己的身後。
劈裏啪啦——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炸響了，胡桃捂著耳朵，躲在趙紅梅和李建軍的身後。
此刻，她忘了自己早已是活了兩世三十年的人，而是盡情地躲在“大人”的身後，安心地做一個“小孩”。
此刻，煙霧騰騰，火光四射，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一片響。
此刻，胡桃幸福到想要流淚。
不知過了多久，火光停了，劈啪聲停了，空氣中彌散著濃濃的煙火味，胡桃貪婪地嗅著空氣中的味道，一點都不嫌嗆鼻子，也許這也是一種久違的年味。
地上，一片紅，像開了滿地的花，紅紅火火，熱熱鬧鬧，她的人生重啟於八十年代！
“新年快樂啊老李！”
“新年快樂呀小王！”
“整個家屬院，新年快樂呀！！！”
零點極致的狂歡之後，人們也陸陸續續回了自己的家。
趙紅梅這才發現胡桃的眼角有淚，還以為胡桃是想家亦或者是想李不言了，於是趙紅梅慌忙拿手給胡桃擦了擦：“好小桃，別哭別哭呀！”
胡桃感動於趙紅梅，她猛地撲進了趙紅梅的懷裏，哽咽地喊了一聲：“媽媽......”
趙紅梅連忙用手給胡桃拍拍後背：“媽媽在呢，別哭別哭......”
胡桃終於整理好心情，她起身看向趙紅梅，雖然眼眶還是紅紅的，但這一次，嘴角邊卻帶著一抹滿足的微笑：“我沒哭，是......是火藥味熏眼睛，我特別特別特別開心！”
特別特別開心能遇到你，趙紅梅......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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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菊月一聽, 頓時陷入了手足無措的狀態，只見她楞楞地看著胡桃，連講話都變得結結巴巴了起來：“我......我......我真的可以嗎？可是......可是唐菲嫂子不喜歡我, 她......她真的原諒我了嗎？這......這真的是她的意思嗎？”祝菊月的語氣裏面既有疑問、也有期待，或者說期待大於疑問。
胡桃看著周菊月慌亂不已的樣子，鄭重地點點頭說道：“嗯, 沒錯的, 這是唐菲嫂子剛剛打電話親口對我說的, 你相信我。”
周菊月聞言, 兩行眼淚終於抑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何風卓連忙用手背給她擦眼淚，說道：“小周, 別哭啊, 傻姑娘, 這麽好的事情應該笑才對呀！”
周菊月聲音，裏面還帶著顫抖的哭腔, 語無倫次地說道：“我......我只是感到, 不知道該如何謝謝大家了，特別謝謝大家對我的包容與原諒, 我......我做了那麽多的壞事，你們卻對我這麽好，我真的感覺非常對不起你們......”
看著周菊月道歉的樣子, 胡桃的心也忍不住軟了好幾分。
人, 貴在知錯就改, 如果周菊月從今以後可以做一個好人的話, 那胡桃也不介意將過往的仇恨都放下。
胡桃念及此, 摸了摸周菊月的頭說道：“村子裏面大概你是回不去了，不如就留在北京, 好好紮根在這裏吧。”
何風卓一聽自然是舉雙手雙腳同意。
從她自身的利益來講，周菊月這個姑娘幹活確實利索，自從他來到了家裏，李不問也不用那麽的辛苦地往返於部隊和家裏，而自己也有人陪，不那麽無聊了。
何風卓想，自己離預產期還有將足足五個月，更別提孩子出生之後，還要坐月子、帶娃。
也就是說，在未來的一年半的時間裏面，何風卓都非常地需要周菊月來幫自己。
本來何風卓還擔心案子一結束，周菊月就會回老家，現在好了，不用擔心了。
一想到這兒，何豐卓趕忙擦著周菊月的眼淚，附和著說道：“就是呀，咱們的新生活得向前看！我告訴你周菊月，北京，就算再怎麽不好，這個城市有一點非常好，就是這是一個大城市，沒有誰盯著別人家的一畝三分地的事過日子，大家的眼光都只放在自己家身上。”說完，何風卓頓了頓說道：“到時候咱在北京再掙點錢，我想辦法給你找一門好親事，以後就留在北京也未嘗不可呀。”
好親事......
這種事情，周菊月想都不敢想。她想，自己經歷了這樣的事情，如何有資格去獲得一門好親事
周菊只當何風卓是在安慰她，連連點頭不住地道謝。往後餘生，好親事自己是不指望了，但周菊月暗暗下定決心，一定會跟著唐菲跟著胡桃好好幹！
又是一年春節。
周菊月也拎著大包小包和李不問一起扶著何風卓住進了公公婆婆家，新年就要這樣開始了。
胡桃仍然有些恍惚，這是她來到八十年代過的第二個春節。
第一個春節，身邊好歹還有李不言的陪伴，但這個春節卻實打實讓她感覺到了孤獨以及不安全感。好像李不言不在身邊這個世界就都是虛構的似的，好吧，胡桃承認，她很想念李不言。
胡桃正坐在沙發上發著呆，路過的趙紅梅正準備去陽臺收洗好、晾好的被單。
趙紅梅看到胡桃坐在沙發上發呆的樣子，就知道她可能是在想自己的兒子了。
趙紅梅心底忍不住微微泛起了酸意，李不言這小子真是的，說撇下胡桃就撇下胡桃了。
縱使自己和李建軍對胡桃再好，終究不是人家的親爸親媽，想必一個小丫頭在外地一個人過年是很想家的吧？趙紅梅心中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可胡桃卻沒想那麽多，思念是無用的，她能做的唯有等待，於是胡桃拼命地調動起自己的回憶，卻始終想不起來第二枚人造衛星到底是什麽時候發送的。
這一認知讓胡桃感到挫敗，早知道在前世就多關註關註航空航天的歷史知識了！
趙紅梅顧及到胡桃那邊的習俗，大早上的就用了好茶葉煮了一鍋茶葉蛋。
直到高壓鍋的鍋蓋掀起，醇厚的茶香伴隨著雞蛋獨有的韻味飄灑到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胡桃還納悶，趙紅梅看著廚藝不精，怎麽做的茶葉蛋如此香？！香得都有些勾魂了。
這股香味也成功地把李建軍勾醒，這股香味雖然香得沁人心脾，但李建軍的太陽穴卻突突地跳，不知為何，他的預感很不妙。
直到李建軍出了房間的門，看著散落在餐桌上的茶葉包裝，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大事不妙的感覺究竟是從何而來。
這熟悉的包裝......
這不正是前兩天老友拿給自己的信陽毛尖兒嗎！
這種茶葉產自安徽的黃山，很是名貴，每年的產量只有一點點，自己的老朋友也是費了老鼻子勁才給弄到手的，就連分給自己都不是很舍得的只分了一點點，竟然被趙紅梅全部拿來煮茶葉蛋了。
李建軍這時才恍然發現自家媳婦竟然是把自家最名貴的茶葉拿來煮茶葉蛋，氣地心都心疼的滴血，只聽他咬牙切齒地問道：“你知道你用的這是什麽茶葉嗎？”
趙紅梅也被李建軍的架勢給嚇到了，她訥訥地說道：“我不知道呀......”
看到趙紅梅如此這樣，李建軍更是生氣，聲音都帶著惋惜：“這是老趙給我拿的信陽毛尖。你知道嗎？這是中國十大名茶之一啊，我剛拿到家都沒有揣熱乎，我都不舍得喝，你竟然全拿來煮茶葉蛋了！”
趙紅梅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話說她自己剛剛還在納悶呢，自己這一次煮的茶葉蛋怎麽這麽香？趙紅梅還有些竊喜，以為是自己的廚藝t不知不覺間精進了，只是還沒有得意太久，就聽到了李建軍心痛又震驚的聲音，以及事情的真相。
如此一來，一直坐在沙發上發呆的胡桃，註意力自然也被吸引了過來，她連忙打圓場道：“媽媽也是不知道嘛。”
趙紅梅則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忙不疊地點點頭說道：“嗯嗯！對呀！我不知道。”
李建軍的臉色因為惋惜都變得鐵青了起來，他又往那高壓鍋裏看了一眼，茶葉都已經被泡發了，事已至此，也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了。
李建軍只好捂著心口說道：“下次煮茶葉蛋之前可以先問問我用什麽茶葉嗎？”
趙紅梅則撇了撇嘴，說道：“你今天給我整這麽一出，都嚇壞我了，我肯定以後得問你了呀。”看著趙紅梅這個樣子，李建軍擺了擺手，算了算了，大過年的，還是別跟趙紅梅置氣了，橫豎都是自己選的老婆，也過了大半輩子了。
李建軍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這次的茶葉蛋，我必須要吃的最多，你們誰都不能跟我搶。”此話一出，趙紅梅就知道李建軍不是真的跟自己置氣，這才松了一口氣。
胡桃偷偷看著李建軍的臉上也帶了一抹無奈的笑意。
這樣一鬧，家裏的氣氛都變得輕松不少，看著胡桃臉上的笑意，趙紅梅後知後覺的想，那這個貴茶葉就算浪費的就也算值得。
家裏面還是得有些熱鬧動靜，省的小胡桃覺得寂寞。
下午就要開始準備做年夜飯了。有了早上那一出信陽毛尖煮茶葉蛋的鬧劇，李建軍說什麽都不讓趙紅梅去廚房裏摻和了，那做飯的任務自然是落在了胡桃和周菊月身上。
胡桃和周菊月系好了圍裙，在做飯之前，胡桃先把菜籃子裏面所有的雞鴨魚肉和蔬菜都進行了清點，然後和周菊月分工合作。
還是和以前和唐菲嫂子在的時候一樣，胡桃負責做一些大菜，周菊月則負責炒一些家常小菜以及幫胡桃打打下手。
第一道就是鱸魚。
過年怎麽能不吃魚呢，俗話說年年有餘嘛！在中國人的餐桌上，你可以不喜歡吃魚，但年夜飯絕對不可以沒有魚。
胡桃熟練地開始處理起了眼前的這條大鱸魚，手起刀落，去頭。
動作之豪邁驚呆了旁邊的周菊月。
胡桃卻認真專註地繼續沿著魚龍骨，把兩邊的肉片下來，最後再去掉腹部的大刺，鱸魚的刺不算多，這樣處理下來，魚肉上基本上沒有細刺了。
接下來就是炫技的時候了，魚肉斜切，片成片兒，但又不能完全的片成片，畢竟年夜飯的壓軸大魚還是要講究一個完整性的，所以胡桃小心翼翼地揮著刀，不片到根部連接的地方。
片好魚之後，就用清水沖洗一遍，再之後，用水、鹽、少許白醋浸泡魚肉10分鐘，這樣的目的是為了去腥，而且魚肉會更嫩滑。
旁邊的周菊月看著胡桃利落的手法，也忍不住感嘆道：“胡桃，你的變化真的好大，以前美娟阿姨特別慣著你，你都十指不沾陽春水根本就不會做飯的，沒想到現在做飯的這麽好！”
胡桃聞言則尷尬地笑了笑，含糊地說道：“人總是成長的嘛。”
胡桃嘴上說著，手上的活也沒停下來，姜和蔥白切絲，加點料酒，捏出汁兒，剛剛切蔥白剩下的蔥青也切成絲備用。
剛剛腌制好的魚撈出來，瀝幹料汁，胡桃又加點鹽、糖、蔥姜汁兒，拌勻。
最關鍵的一步來了，胡桃加澱粉上漿，最後來點油鎖住水分！
周菊月楞楞地看著胡桃的操作，問道：“小桃，這是什麽做法去？我怎麽從來都沒有見過！”
胡桃則說道：“這樣做魚很好吃的，你可以跟我學。”周菊月。點頭如搗蒜似的嗯嗯了兩聲。
胡桃燒開一鍋水後放入了魚，等著鍋邊水微微冒泡，這個過程中，胡桃一直站在鍋邊觀察著魚肉的狀態，等魚片已從透明變得半透明，胡桃果斷地選擇了關火。
胡桃示意周菊月看向鍋裏，然後對著周菊月解說道：“這個狀態的魚，剛剛斷生，熟了但是又是最嫩的時候，再燒就老了。”
周菊月則老老實實地點頭記了下來。
接著，胡桃把魚撈出來放入盤中，倒入生抽、料酒、白糖簡單地混合調了個汁兒，最後撒上蔥花，澆個熱油，出鍋上桌！
壓桌大菜完畢，就開始做些下飯下酒的肉菜了。
水煮肉片，開始！
只見胡桃把肉切成薄片，隨後加入了加適量鹽、醬油、澱粉，抓拌均勻後還放了一些油，準備進行腌制。
周菊月有些驚訝，畢竟這個年代物資匱乏，尤其她還是生長在村裏這種地方，對於胡桃這種大手大腳使用調料的行為自是沒見過。
胡桃看著周菊月說道：“腌制最少半小時，時間越長肉片越嫩滑，千萬別著急。”周菊月則咽了咽口水，問道：“你們城裏人做飯都這麽浮誇嗎？”
胡桃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周菊月在說什麽。
周菊月則指了指剛剛腌制的料汁，說道：“小桃，我看你每次做飯之前又是去腥、又是腌制的，感覺總是會浪費很多調料......對，感覺有些浪費，有些心疼。”
胡桃則笑著搖搖頭，反駁道：“這怎麽能是浪費呢？調料本身就是為了讓飯菜更好吃呀，只要它能夠讓飯菜更好吃這就是調料本身的作用，這就不叫浪費。”
這是什麽鬼道理，只是......好吧！周菊也表示自己被說服了。
胡桃讓周菊月把蔥、蒜切好，額外再留一點蔥花，打算一會兒作裝飾用。
起鍋燒油，先放蔥蒜，再放老北京豆瓣醬，小火炒出紅油。
隨後胡桃又加入適量清水，對周菊月說道：“水量這個東西吧，只要加到一會兒夠煮蔬菜的就可以了。”周菊月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隨後胡桃熟練地加鹽、醬油、白砂糖，最後加一點點陳醋調好味，湯燒開後用漏勺把調料殘渣撈出來。
接著就是最簡單的步驟了，胡桃說道：“放入準備好的蔬菜，愛吃什麽菜就放什麽菜。”像今天胡桃就準備了一些白菜，還有木耳、香菇什麽的，這些菜煮到八分熟，用漏勺撈出放到了一個大碗裏備用。
只見胡桃再次把湯燒開轉小火，用手慢慢地圓著圈地往湯裏放入肉片，全部放入後，胡桃叮囑道：“千萬不能動它，我之前第一次做水煮肉片的時候，失敗就是因為這個，別欠兒欠兒地用鏟子扒拉它啊，會造成脫漿的，而且肉會很碎，一定等夠二十秒才能下鍋鏟！”
中火之後就快了，等兩、三分鐘，肉片變白熟了就可以了，把肉片和湯一起倒入剛才放蔬菜的大碗中，因為澱粉的緣故，肉片倒進了蔬菜湯裏面，呈現出一種黏糊的狀態，實在看不出是美食。
胡桃神秘一笑說道：“還沒到最後一步呢，到時候真正的賣相才是要多誘人有多誘人！”
鍋放入多一點的油，畢竟一會兒要澆在肉和調料，等待燒油的功夫，胡桃還手快地在肉片上撒些蔥花、蒜末、花椒粒，本來還要放幹辣椒的，但是顧及到何鳳卓不能吃辣，胡桃想了想便沒有放。
忙活完這些之後，這時候鍋裏的油也燒熱了，胡桃示意周菊月再等一等：“必須得等油燒冒煙。”眼看著鍋裏的油已經冒煙了，胡桃用鐵勺舀起一瓢，再澆在調料上，伴隨著吡啦一聲，香噴噴的水煮肉片完成了。
此時周菊月再看向剛剛的大碗，哪還有半分黏糊的樣子，分明是一碗色香味俱全又葷素搭配的肉片嘛！
胡桃和周菊各自又做了幾個菜，因為今天晚上家裏一共六個人過年的緣故，胡桃和周菊月在訂菜單的時候就訂了18道菜，這個數字寓意好，幺八幺八，要發要發嘛。
胡桃今天晚上做的最後一道菜就是粉蒸肉了。
早在一開始挑選豬肉的時候，胡桃就有意識的選了非常好的五花肉，足足有三層呢！
胡桃把上好的五花肉洗凈切成均勻的薄片，隨後將這些切好的五花肉片放入盤中，接著放入蔥姜片和秘制的料汁腌制。
將腌制好的五花肉片一片一片的均勻沾滿米粉，整齊排列擺放在切好土豆片上，放入蒸鍋，鍋開後，上氣大火轉中火蒸五十分鐘左右即可，別看五十分鐘時間長，但一定非要這麽長時間不可，如果時t間太短肉和米粉不夠軟糯彼此不夠融合。
果然等到時間一到，蒸好關火開鍋，滿滿的香味撲鼻而來，面香、肉香、米香融合在一起，那就是讓人幸福美滿的感覺！
隨著胡桃和周菊月陸陸續續地把做好的菜端上了餐桌，年夜飯正式開始。
李建軍雖然今天早上痛失好茶，但還是極為舍得地開了一壺好酒和大家一起共飲。
胡桃則很有自知之明的只給自己倒了一小杯，並且提前說明道：“不是我不給大家面子啊，我怕自己的酒量只夠喝一杯。”
何風卓聽完立刻揶揄地說道：“哎呦呦，是不是李不言不在，你都不喝酒了呀？”
胡桃在眾人的目光下羞澀地低下了頭。
見小兒媳婦害羞成這樣，趙紅梅趕快轉移話題，其實趙紅梅已經知道了周菊月的事情，她也挺心疼這個小姑娘的，於是趙紅梅還特意把周菊月的座位安排到了胡桃旁邊，說道：“小周，你就和胡桃坐在一起吧，你倆正好又是同鄉，也有個伴兒，兩個人在外地過節。應該都很想家吧。”
李建軍的眼神撇了一眼趙紅梅，這老家夥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非要在這個全國團圓時候提想家。
其實趙紅梅這番話說完，胡桃倒不覺得有什麽，但是周菊月的鼻尖和眼眶卻都微微泛起了酸意。
她忍不住想到，是啊，這還是她第一個不在家裏過的春節呢。
周菊月忍不住向窗外望去，想要尋找到天上的那一輪圓月，畢竟那是自己與父母唯一能夠共享的東西了，但很可惜，今天晚上是個下雪夜，看不到月亮。
因為看不到月亮，周菊月感到自己的心中更加的酸澀了。
自古以來，中國人都講究團圓，所以第一次一個人在異鄉過春節的個中滋味，恐怕只有周菊月自己才明白。
胡桃倒是無所謂，她本身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就是一個異鄉人，對胡建國和楊美娟也說不上有多麽深的感情，無論在哪裏過年，對胡桃而言倒也都還好，更何況趙紅梅對她的照顧，不可謂是不細致。
胡桃都有種錯覺，她覺得比起楊美娟，趙紅梅給她提供的母愛好像還更多一些。
但胡桃還是照顧到了周菊月的心情，放在桌下的手也輕輕地拍了拍周菊月的手，說道：“沒事，有我陪你吶！”
周菊月剛剛酸澀的心情，這才微微得到了緩解，她堅定地看著胡桃，同時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嗯，謝謝，小桃，還好有你。”
眼見兩個丫頭要陷入想家的傷感裏了，李建軍這時連忙舉起了酒杯，說道：“那我們就開始吧。”
胡桃今天做的這個水煮肉片、還有粉蒸肉大獲好評，主要是獲得了何風卓的好評，而何風卓的話又很密，整場年夜飯凈聽見何風卓不住地誇道好吃好吃。
胡桃在喝完酒之後本能地想加第二杯，她確實有些饞酒，可是李不言不在，她還是抑制住了自己。
原來自己潛意識裏面這麽依賴他啊，胡桃忍不住想到，她轉頭看向了窗外的大雪，天涯若比鄰，李不言，今天過年，你在吃什麽呢。
可能是收到了心電感應吧，遠在西昌的李不言此刻也正在吃著屬於他的年夜飯。
西昌這個地方不比北京有那麽豐富的物資，更何況他們還是保密單位，四周都是荒蕪。
別說市場了，就是他們住的這幾個小樓都是現蓋的，好在這裏有不少像蔡暢這樣隨軍的家屬，十幾個女人忙活了一下午做出來，簡單的年夜飯。
不能說是豐盛吧，只能說比平時略微要好一些，壓軸的則是一盤盤水餃，作為北方人的李不言真真是想念極了這一口。
當然了，他們單位肯定是不能夠如傳統習俗一般的守歲，只能是匆忙地吃過年夜飯之後各自回到各自的戰鬥崗位，每一個人的心中都繃著一根弦，他們知道只有項目進展的越快，他們才能夠更早的回家，更早的和妻兒團聚。
邱添和蔡暢今天極為高興，確切地說，他們每一天都過得非常高興。
高興地讓李不言都覺得有些礙眼了，這兩口子真把這當度蜜月了了？
李不言夾起了自己碗中的水餃，遙遙地對著月亮一舉，心底無聲的說道：“胡小桃，新年快樂。”
說起度蜜月，李不言心中微動，他還沒有請婚假呢，等這個項目忙完，回去一定跟主任連著婚假年假一起請了，帶胡桃好好出去度個蜜月。
年夜飯吃過之後，胡桃本想去看望一下王老師和錢老師，畢竟這是李不言囑咐她的事兒，胡桃也一直有意地放在心上。
但趙紅梅看了看窗外的雪，說道：“今天晚上還在下雪呢，你一個人我們實在是不放心啊。”胡桃則看向了李不問，說道：“哥，你能開車送我去嗎，我要去看看李不言的師父和師娘。”
李不問點點頭，自家弟弟的老師的事兒，他們都知道。大過年的，失獨老人的落寞不是誰都能替會到的，於是李不言起身準備拿車鑰匙。
但趙紅梅執意擋在門前，不讓人出去：“不是我狠心留你們，只是這個天氣開車我心裏總是擔心，要不然等明天，大年初一也是好日子，天亮了咱們再去吧，現在又是晚上又是下雪，實在是不安全呀！”趙紅梅說得情真意切。
胡桃看了看窗外的雪，在夜幕的襯托下更顯得大，她略帶歉意的看向了李不問：“不好意思啊，我沒看到雪已經下的這麽大了。”你不問則擺擺手，說道：“多大點事兒啊？一家人要是你客氣來、我客氣去那豈不是太生分了，我明天早上再送你去吧。”
胡桃點點頭。
趙紅梅這才松了一口氣，吃過了年夜飯後，距離零點還有不少時間，因為守歲的習俗，大家都還撐著不能睡。
胡桃突然有點想念現代的春節聯歡晚會了，起碼在大家都不知道做什麽的時候，還有這樣一檔聯歡晚會，可以作為背景音樂。
現在倒好，一家人直楞楞的面對面看著對方，好似連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李建軍這時提議要不然打撲克吧、或者打麻將都可以。
趙紅梅則很興奮地說道：“好呀好呀！”趙紅梅是一個牌迷，遇到能跟家人打牌的機會也不多，此刻正該是興奮的時候。
何風卓也興奮了起來，說道：“我也來我也來，有我的位置嗎？”趙紅梅看了一眼何風卓說道：“小何，你就在旁邊看著我們打就行了，你要真跟我打，我還不舍得贏你的錢呢。”
何風卓聞言不樂意了，三個人的鬥地主，位置真的緊俏，她才不信趙紅梅的理由呢。
不過她不信是正確的，因為趙紅梅不想跟何風卓玩，純粹是因為何風卓牌打的太臭！
何風卓不死心，立刻追問道：“我不信，媽！那你說，你舍得贏誰的錢？”
趙紅梅用下巴指了指李不問說道：“我要贏他的錢。”
何鳳卓此時也把話挑明了，她說道：“媽，你說實話吧，其實你就是牌打得不好吧！”
此言一出，李建軍差點沒憋住，他語氣半是解圍半是揶揄地說道：“小何，鬥地主就這麽三個位置，一家派一個代表嗎你們家派的代表肯定是李不問啊！”
這樣一說何風卓就不樂意了，胡桃眼見一大家子快因為三個鬥地主的位置打起來了，她立刻數了數屋裏面的人，拍了拍手說道：“媽，你聽我說，你看你還有爸爸，還有周菊月。我還有。嫂子，還有哥哥，我們剛好六個人，可以打夠級。這樣誰都能夠上場！”
趙紅梅一聽，楞了楞神問道：“夠級？什麽是夠級？”
胡桃這才後知後覺的咬了咬舌，說起來夠級還是自己前世上大學的時候，她的山東舍友教給她的。
這個棋牌游戲有多好玩呢，用胡桃的山東舍友的話來說：夠級就是山東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這個世界上只有喜歡購夠級的和不會夠級的，不存在既會夠級又不喜歡夠級的，足以體現夠級這個玩法的魅力。
胡桃撓了撓後腦勺，說道：“就是我那個外地舍友啊，黨靜靜，她們那邊的玩法，很好玩的！”
何風卓一聽大家都能夠上場，而不需要再為三個位置打來打去，立刻指著胡桃說道：“好啦好啦！你別磨嘰了，快點介紹規則吧！”
周菊也有些受寵若驚，她指了指自己說道：“我也能夠上場嗎？”
胡桃t拆了四副撲克，趙紅梅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的手法操作：“我的乖乖，需要這麽多副牌啊！”語氣雖然是感嘆但是卻是掩不住的興奮，開玩笑，趙紅梅可是棋牌高手。
只見胡桃整理手上的牌，其中3牌和4牌各留6張，其餘全都保留。
說完，胡桃手上拿著牌，對著環坐在牌桌上的一圈人，一句一頓的說道：“聽仔細了，不可連，不可順，不可以帶，同時只能出相同的牌。”
“4牌叫做開點牌，開點後出，開局沒有3、4需要隊友送，或者拿2買。2跟大小王可以當任意牌，當大小王當任意牌時，只有帶大王的牌才能壓掛小王的牌。兩張大王可以壓一張大王！”
趙紅梅已經聽懂了：“這麽簡單？！”
胡桃則神秘一笑，從手中的牌裏面拿出了一張3牌：“看好了這一張牌最小，但是這一張牌必須最後一手才能出。如果沒有出出去的話就被人憋死了。”
李不問也反應了過來，這個玩法倒是新鮮，他還饒有興致的開玩笑道：“所以就才能叫鱉三嘛～”
胡桃哈哈大笑，打了個響指，說道：“yes！”
隨後，胡桃開始介紹起了座位規則：對門，桌子上坐對面的就為對手，開點有用。
李建軍忍不住問道：“那怎麽樣才能開點呢？”
胡桃耐心的解釋道：“開點牌，五個十、四個J、三個Q、倆K、倆A，這些都是開點牌，但是開點牌是不能掛二掛王的，掛二掛王可以夠級但不能開點！”
“出開點牌後，且對家不要，這才能打4，否則認為不能開點。不開點會有懲罰。”
趙紅梅此時已經胸有成竹了，她已經能夠想象到把李建軍打的不能開點的樣子了。
“什麽懲罰？”
胡桃彎唇一笑：“輸的人在下一局要給自己的對家上供一張最大的牌。”
李建軍一聽都有些急眼了：“那豈不是輸的人更難翻盤了？”
趙紅梅則吹了吹指甲，雲淡風輕的說道：“打什麽牌你都跟我翻盤不了。”
接著，胡桃又介紹了一下其他的規則，比如夠級牌只能對家打，其他人打算燒，所謂燒牌，也就是後續牌每手牌都需要打大小王配，不過燒牌也可以解燒，解燒就是燒人的牌被其他人壓住。
如果最後一手3牌前面的一手牌被壓到，就叫被悶了。
規則介紹到這裏，趙紅梅就已經很躍躍欲試了：“好了好了，我們開始打吧，邊打邊學最快了我們前三把先不上供就是了！”
這話胡桃倒是同意，打牌光聽規則是很抽象的，邊打邊學的話最多三把就能夠明白玩法了！
於是胡桃把手上的牌洗了洗，介紹完了規則之後，六個人就兩兩結成了對家。
何鳳卓非常興奮地說道：“我要和李不問當對家，我要打的他這把開不了點兒。”
李不言聞言也挑釁地笑了笑說道：“就憑你？你是咱們家屬院有名的臭牌簍子！”
胡桃扶額。好吧，還沒打就已經火藥味十足了。
所以最後趙紅梅和李建軍成為了對家，何風卓對上了李不問，胡桃則對上了周菊月。
六個人打了幾輪之後練練手各自都得心應手了起來。
趙紅梅是一個牌迷，她在摸清楚了夠級的規則之後，就漸漸的發現了夠級這一種撲克玩法的魅力，那就是：你永遠不知道下別人在什麽時候走，你永遠不能相信別人的話！
不知是不是新手光環，趙紅梅摸得牌把把都很好，但總能讓胡桃跑個頭科，原因無他，胡桃自認純粹是因為自己是老手而大家都是新手。
胡桃每把跑完頭科，都還要給大家講解，夠級這個游戲，手氣是一回事，但是若是想要一手爛牌起死回生，就一定要掌握山東夠級的藏牌秘技！掌握了這一技巧，勝率絕對可以直線上升。
這一把，胡桃依然第一個走掉了，何風卓向她投來了場外求助的眼神，胡桃悄悄走到她的身邊，壓低聲音說道：“首先，要學會觀察。嘶......不是睜大眼睛觀察牌......”胡桃有些無奈，她終於明白為什麽何風卓是整個家屬院有名的臭牌簍子了，她接著說道：“是要學會觀察場上的情況，對手的出牌習慣、情緒變化，這些都是你需要掌握的信息，就像我每次出牌前，都會仔細研究其他人的反應，以此來判斷他們手中可能有的牌，有的人一看表情就知道是真的要不起，而有的人則是憋個大的在後邊等著壞你！”
趙紅梅一看到這個畫面，勝負心就上來了，心裏也就不樂意了，她對著正在竊竊私語的兩個兒媳婦說道：“哎！哎！哎！你們那邊在幹什麽呢？怎麽還場外指導了起來？作弊？！”
胡桃則無奈的搖了搖頭，站起了身子，對趙紅梅鄭重地說道：“媽，你不用擔心，就嫂子的這個技術和游戲理解，誰來指導都不好使。”
何風卓聞言也吐了吐舌，說道：“媽，胡桃跟我說的技巧全是看人臉色，沒有一個跟打牌有關啊！”
趙紅梅一聽就放下了心，自己這個大兒媳婦是真的不懂打牌啊，打牌，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一種看臉色猜牌運的游戲。
不然怎麽說是社交游戲呢。
即使何風卓有胡桃這樣的場外指導，但是今天晚上的最大贏家還是趙紅梅和胡桃，如果說趙紅梅是新手光環加上牌精buff。
那麽胡桃則是占了一個老手、以及心理素質過硬。
以至於幾個小時的牌打下來李建軍和周菊月甚至都不知道這個游戲贏是什麽感覺。
李不問倒是精明，早早的摸清楚了游戲規則，可惜他對面坐的是他的媳婦，只能故意給何風卓放水了。
有時候胡桃或是趙紅梅快走完了，何風卓還沒有開點的話，她就會佯裝肚子痛，然後捂著肚子，嚇得李不問趕快放水給何豐卓開個點。
大家都看出來了，但大家誰都沒有說，畢竟都是家裏人，打牌也就圖個樂子打發打發時光而已。
不過山東夠級是真的很好玩，直到零點的鐘聲都快敲響了，趙紅梅都有些戀戀不舍的。
還是在胡桃的催促下，大家才舍得放下手中的牌。
胡桃指了指鐘表上的時刻說道：“快要到零點了，我們出去放煙花吧。”
隨著零點將至，家屬院外面也漸漸的騷動起來，家家都有人拿掃帚出去掃雪，畢竟鞭炮沾了雪就濕了，濕了的鞭炮就炸不響了。
不響的鞭炮對於新的一年來說可不是一個好兆頭，守歲守了一晚上，不就是都圖個吉利嘛。
李不問和李建軍，各自拿了一把大掃帚，在樓下的空場上面揮舞著。
周菊月和胡桃也拿了一個小掃帚跟在後邊，密密地把剩餘的殘雪給掃清。
四個人齊心協力，終於把單元樓下這一片場地給清掃了出來，在掃地的過程中還與院裏其他的人互相打了個照面，此時此刻，明明是接近淩晨12點，但是各家都在如火如荼的掃雪，場面那叫一個熱鬧。甚至隱隱約約還有了比賽的架勢。
而趙紅梅和何風卓也抱著鞭炮和煙花走了出來，李不問一看就馬上從何風卓手裏接過了煙花，說道：“你就別拿著了，使喚我就好啦！”
何風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道：“還沒有那麽大呢，還有五個月才預產期，你這弄得好像我很嬌貴似的。”
李不問忍不住點點頭；“是呀，就是很嬌貴。”
趙紅梅舉雙手雙腳表示同意：“就是很嬌貴！”
突然，一個尖銳的聲音劃破天空，在幾十米的高空中爆開，許多五顏六色的“小雨點”從夜幕中飄落下來，如同敦煌壁畫中的仙女散花一般，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晝一樣。
不知是誰喊道：“這還沒到零點呢，怎麽就開始放煙花了！”
也不知是誰附和道：“怎麽了熱鬧熱鬧不行啊！”
是啊，大家忙活了一年，不就為了過年的時候能熱鬧熱鬧嘛！
年過半百的李建軍孩子氣的拿出了自家的大煙花：“離零點還有五分鐘咱們也熱鬧熱鬧！”
擺好煙花之後，李建軍示意胡桃和周菊月帶著何風卓去安全的地方，隨後一個後撤步，點燃了引線就往後跑！
導火線“哧哧”的響著，過了一會，一個個像“炮彈”一樣的煙火沖上t天空，胡桃看向夜空，此刻的夜空仿佛是一個姹紫嫣紅的花園似的，綻開了一張張金黃、銀白、淡紫、粉紅的花傘，五彩繽紛的煙花如同水晶石般靚麗奪目，色彩斑斕的焰火好似彩綢般絢麗多姿，美不勝收。
此時不知道誰開始高喊著倒計時：“離零點只剩一分鐘了！各家的鞭炮可以準備上了！”
胡桃此時興奮地看向趙紅梅：“媽！我想點咱家的新年鞭炮可以嗎？！”
趙紅梅也看向李建軍：“老李，小桃想點今年的新年鞭炮，咱讓小桃放唄！”
李建軍從口袋裏摸出火柴遞給胡桃：“可以呀，這有啥的！”
趙紅梅也美滋滋地摸了摸胡桃的頭：“就是啊，自從小桃來咱家之後，日子越過越紅火，小何有了身孕，小桃考上了大學，新的一年，我還要升級當奶奶了，開心開心！”
李建軍把火柴交到了胡桃手裏，再三叮囑道：“點著了，快速跑開。”
“沒問題！”胡桃胸有成竹地接過火柴，此刻，她的耳邊已經傳來了越來越密集的倒計時，好像大家都在趕趟兒似的。
十、九、八、七、六、五、四......
三、二、一！
就是現在！
“嘶——”一聲，引線冒出火光，火苗迅速往後躥。
胡桃的心緊張地怦怦跳，趕緊起身往後跑，李建軍和趙紅梅見胡桃的樣子，呵呵地笑，寵溺地看著胡桃，驕傲地仿佛胡桃是他們親生的孩子一般。
趙紅梅朝胡桃招了招手，讓胡桃站在了自己的身後。
劈裏啪啦——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炸響了，胡桃捂著耳朵，躲在趙紅梅和李建軍的身後。
此刻，她忘了自己早已是活了兩世三十年的人，而是盡情地躲在“大人”的身後，安心地做一個“小孩”。
此刻，煙霧騰騰，火光四射，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一片響。
此刻，胡桃幸福到想要流淚。
不知過了多久，火光停了，劈啪聲停了，空氣中彌散著濃濃的煙火味，胡桃貪婪地嗅著空氣中的味道，一點都不嫌嗆鼻子，也許這也是一種久違的年味。
地上，一片紅，像開了滿地的花，紅紅火火，熱熱鬧鬧，她的人生重啟於八十年代！
“新年快樂啊老李！”
“新年快樂呀小王！”
“整個家屬院，新年快樂呀！！！”
零點極致的狂歡之後，人們也陸陸續續回了自己的家。
趙紅梅這才發現胡桃的眼角有淚，還以為胡桃是想家亦或者是想李不言了，於是趙紅梅慌忙拿手給胡桃擦了擦：“好小桃，別哭別哭呀！”
胡桃感動於趙紅梅，她猛地撲進了趙紅梅的懷裏，哽咽地喊了一聲：“媽媽......”
趙紅梅連忙用手給胡桃拍拍後背：“媽媽在呢，別哭別哭......”
胡桃終於整理好心情，她起身看向趙紅梅，雖然眼眶還是紅紅的，但這一次，嘴角邊卻帶著一抹滿足的微笑：“我沒哭，是......是火藥味熏眼睛，我特別特別特別開心！”
特別特別開心能遇到你，趙紅梅......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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