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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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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一道淩厲的掌風, 門砰一聲被關上,慕華黎嚇了一跳。

馬玉拉著輕竹,不知退去了何處,幽靜的長廊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太子神色冷淡, 慕華黎忽然有些害怕。

“幹嘛, 和我擺臉色?”他問。

慕華黎心裏嘀咕, 小聲道:“我哪敢啊。”

容長津頓了頓,才慢悠悠地說道:“不生氣的人才不會這樣呢。”

慕華黎想了想, 覺得這話很耳熟, 她耳根微微發燙,心中腹誹, 少學她說話。

她誠懇道:“殿下,因為這幾天快考試了, 我不想打擾太子殿下您用功讀書。”

容長津沈聲道:“孤不覆習也可以考第一。”

“......”

慕華黎盯著他的臉, 越想越氣。容長津微微勾了一下唇, 轉瞬即逝。

他道:“那張拔步床已經打造好了, 改日給你送過去?”

他走近她, 慕華黎的腦子裏思緒紛飛, 她清晰地看見了他領口的金縷勾線,他垂眸看著她, 嗓音淡淡:“你如果再拒絕,我當你是真的生氣了。”

慕華黎突然有些好奇,如果她真的生氣了, 他會怎樣呢?

可她剛才已經說過她沒生氣了, 她輕嘆一聲, 深感後悔,她道:“和你的那張一樣大嗎?”

“嗯。”

真是太棒了, 慕華黎心情好了一些,她道:“太子殿下如果沒有事的話,我就先進去了。”

她腳向前一步,容長津擋在她面前,雙手環胸,看著她。

慕華黎抱怨:“幹什麽?”

容長津一言不發,許久他緩緩道:“快考試了,好好覆習。”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離開。

就為了說這個?嚇死她了。慕華黎拍拍胸口,感到莫名其妙,她隨之走了進去。

慕華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百無聊賴地翻看手中的《大學》,十分晦澀難懂。

她輕嘆一聲,勤能補拙,笨鳥先飛,多看幾遍一定可以弄懂。此時,她想起了之前太子塞給她的那本帶著註解的《大學》。

她愁眉苦臉,當時居然為了面子拒絕了。她承認,她後悔,她想要......

這時突然冒出一個聲音:“皇兄,你那本《大學》能不能借我看看,快考試了,我不想當倒數第一啊。”

慕華黎循聲看過去,瞧見三皇子急躁不已,站在太子桌前來回踱步懇求著他。

慕華黎攥緊掌心,下意識屏住呼吸。

下一刻,太子神色淡漠,把那本書拋到三皇子的手中。

“皇兄!你太好了,我要和你一輩子好!”三皇子捧在手裏,如獲至寶,他十分激動,想上去給容長津一個熊抱。

容長津冷冷擡眸,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容紀中已習慣了太子的生人勿進,他也心大,從不對敬愛的兄長生氣,捧著書笑瞇瞇的離開。

慕華黎緩緩轉移視線,心如死灰,啪嘰一聲倒在桌案上。

此時魏少師走進來,看她這樣,咳了兩聲,嚴肅道:“上課不準睡覺,都給我坐直一點。”

慕華黎又有氣無力地坐直。

完了完了,三皇子這人居然開小竈,她倒數第三的目標要失敗了。

她滿臉的不甘和難過,一轉眼便看見容長津支著下巴盯著她看。

慕華黎沒避開視線,也看著他,一副快要碎掉的樣子。

半晌,容長津道:“怎麽了?”

慕華黎心裏哼一聲,別開頭,不想再看他。

待到了下學的時候,慕華黎從上書房走出來。她走了幾步,馬玉突然朝她跑來,一臉慈祥道:“樂安縣主,您且慢。”

慕華黎知道他是太子的人,問道:“何事?”

馬玉道:“您有東西落在東宮了,同奴才走一趟吧。”

東西?慕華黎左思右想,那天晚上她也沒帶什麽東西過去啊。

本來想直接把太子撲到了,哪知道他喝醉了都嚴防死守,連衣服都沒給他扒下來。

不過,慕華黎擔心她的首飾在糾纏的過程中掉了,決定過去一趟。

路上遇到了張駒,他手裏拎著一只燒雞,朗聲道:“我給你帶了點吃的,一會兒去吃吧。”

慕華黎一臉難色:“我得去趟東宮。”

張駒挑眉:“你去東宮做什麽?”

“有東西落在那裏了。”回答完這個問題,馬玉催促道,“樂安縣主快一些吧,殿下在等您呢。”

慕華黎哦一聲,不再同張駒交談,往東宮走去。

張駒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心中猶疑不定。

東宮?她經常去嗎?

*

慕華黎來東宮也是熟門熟路,今日她走進去,瞧見太子站在院子裏擦拭手中的劍。他赤裸著上半身,身形修長挺拔,在夕陽的照射下,臌脹的肌肉線條如起伏的山脈,雕刻成陰影,隨著他的動作延展,拉伸。

他眸光鋒利冷冽,將劍插回劍柄,回頭看見慕華黎傻傻地盯著他看。

容長津神情冷淡,轉身走了進去。

......她沒走錯地方吧?

慕華黎捂著臉,消化了好一陣子,才擡腿往正殿走去。

走到門口,即將踏進去的時候,她腦海裏又回閃剛才的畫面,一時非常糾結。

太子殿下好奇怪啊,居然準備光著身子和她說話。

慕華黎不解,但沒辦法,她嘆一口氣,往裏面走去。

待走進去後,發現裏面空無一人,問了宮女才知道,太子去沐浴了。

原來是她想多了,還好沒直接問他......

過了會兒,太子衣衫整齊地走出來。

“你的東西。”他手裏拿著一個精致的盒子。

慕華黎走上前,接過盒子打開,發現是一只耳墜,正是她那晚戴的耳飾。

她大嘆一聲:“還好殿下您收起來了,我特別喜歡這只耳墜。”

因為上面有一枚蛋面的翡翠,她對翡翠情有獨鐘。

容長津道:“孤是在床上......”

他停住了後面的話。

那天他晚上睡覺的時候,覺得背後硌得慌,翻身一看,發現是一枚女人的耳墜。

除了慕華黎還有誰,估計是剛才接吻的時候碰掉的。

他一直收著,等慕華黎來找他要。

慕華黎擡眸問他:“床上怎麽了?”

容長津抿唇不吭聲,轉而走向桌案後,扔給她一本書,“接著。”

那本書精準無誤地砸進慕華黎的懷裏,封面上寫著《大學》兩個字,打開一看,裏面密密麻麻都是註解。

慕華黎擡頭看著太子,跑過去殷勤道:“多謝太子殿下。”

容長津無意透露道:“這本比三弟的更詳細。”

慕華黎馬上給他捏捏手臂,捏捏肩膀:“太子殿下是全大鄴心腸最好的人。”

給他捏了一陣子,慕華黎拿著那本書,福了福身:“這天太晚了,臣女就先告退了。”

容長津翻看手裏的卷軸,沒看她,點了點頭。

慕華黎拿著那本《大學》回有儀宮,她認真翻開了一陣子,立刻豁然開朗。

以前像啃木頭一般的知識,如今像甘泉一般鉆進腦子裏。

第二日清晨去上書房背書,她只花了一炷香的時間,就完成了今天的任務。

她臉上克制不住的笑意。

張駒湊頭過來,驚呼道:“你一晚上做了這麽多註解,厲害,佩服佩服。”

慕華黎想了想,說道:“不是,這是別人給我的書。”

張駒來了興趣,問:“誰,我也要去找他要。”

“這是太子殿下的書哦。”

張駒慕然一頓,怎麽又是太子?

來自雄性生物的本能令他十分警覺。

慕華黎沒有註意到張駒的沈默,歡快小跑著回了屋子裏。

這幾日她認認真真將大學翻來覆去背完了,感覺腦子都靈光了不少。待她拿出第二本書《詩經》,她心裏有了點小算盤。

快上課t的時候,容禪意突然走過來,塞給她一個話本子,擠眉弄眼地讓她看,“新寫的,很刺激。”

慕華黎莫名其妙,都快考試了,她還有時間弄這個。好在這幾日她超額完成任務,閑來無事時,翻開來看了一眼。

——《守寡後他對我……》

“……”

慕華黎輕咳一聲,翻開來看了一頁。

“夫君在世時他便對我虎視眈眈,守寡後更是肆無忌憚——噗!”

慕華黎覺得這本書實在是太怪了,但又仿佛有魔力一般,一直牽引著她往下讀。

不知不覺她看到了下學的時候,看得面紅耳赤。而魏少師一直以為她在認真看書,對她今天的表現讚不絕口。

下學後,她一站起身,容禪意第一個沖過來,問道:“你覺得怎麽樣?”

“……挺好的,你從哪得來的靈感?”慕華黎快速把書關上,不知為何,她看這種書像做賊一樣。

容禪意拉著她的手走出去,“一個夢。”

慕華黎哦了一聲,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站在了上書房門口。

外面站著一位人高馬大的陌生男人,黝黑的肌膚,冷冰冰的表情,看見他們之後,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下課了?”

慕華黎似有所感,看向容禪意。

容禪意笑著挽住那男人的手,“這是我的駙馬,介紹給你認識。”

這男人長得特別兇,眼神帶著殺氣。慕華黎抖了抖,弱弱叫道:“駙馬大人。”

“你別怕他,他脾氣很好的。”容禪意道,“他叫林銳,你叫他阿銳就行。”

這個阿銳,慕華黎可叫不出口。她回憶起容禪意說的,只有她的駙馬願意看她編的話本子,當時以為是一個溫和的男人,哪知道這般兇神惡煞。

很難想象兩個人談論那本《守寡後我嫁給了繼子》是什麽場景。

她戰戰兢兢,容禪意已經把她介紹給了林銳,“樂安縣主,慕華黎。”

林銳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帶著探究和審視。

許久,他道:“你就是林先生的女兒?”

慕華黎:“啊?”

“你不知道嗎?”林銳冷冰冰道,“原本我不確定。別人可能看不出來,但我陪伴林先生數十年,我很了解他,你和林先生長得很像。”

慕華黎頓了頓,試探問了一句:“林紫山?”

“是。”

慕華黎沈默了,對於父親這個角色,她從小就十分排斥,更何況對這個可有可無的“生父”。

可她沒辦法不好奇,哪怕強行壓抑對父母的渴望,但偶爾做夢,還是會夢見家庭幸福的場景。

她問:“林紫山到底是什麽人?”

林銳看著她,冰冷的語氣中飽含惋惜:“林先生是鄴國的丞相,只可惜幾年前死於非命。”

鄴國丞相林紫山,開國以來功績最卓越的丞相,樹敵無數,終身未娶。只有一個養子,名喚林銳。幾年前被反賊暗殺,下葬日,四位皇子為他擡棺,前所未有的殊榮。

慕華黎動了動唇,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

容禪意在一旁問道:“什麽啊,林先生認識華黎?”

林銳嗯了一聲。

容禪意嘰嘰喳喳問個不停,林銳雖然話少,但也有問必答。

慕華黎移開視線,緩緩往外面走去。

長長的宮墻上,落下幾片樹葉,樹影搖曳,她走了幾步,有些提不上氣,滾燙的淚水已經順著眼角滾落下來。

*

第二日,慕華黎開始鉆研《詩經》。

勤能補拙,笨鳥先飛。慕華黎默默轉頭,擡手戳了戳容長津的手臂,是一種很堅硬的觸感。

“怎麽了,看不懂?”他挑眉問。

慕華黎點點頭,想了會兒,又搖搖頭。

容長津看著她,一言不發。

慕華黎深吸一口氣,擡眸小心翼翼問道:“太子殿下,你能不能當我的師父呀。”

“哦?”容長津神情沒有波動,問道:“為什麽?”

她弱弱道:“因為我看不懂。”

容長津沒說話。

慕華黎深吸一口氣:“因為您英明神武,智多近妖,我深感佩服,遂決定拜您為師,入您門下!”

她這段話想了非常久,若是不得已,她準備再補一個拜師儀式。

容長津哼笑了一下,學會了這麽多成語。他揉了揉鼻梁,冷冷說道:“孤沒有時間。”

慕華黎失望地啊了一聲,好殘忍。

容長津頓了頓,又道:“你每日下學,隨孤去東宮,一個時辰的時間夠了嗎?”

他確實沒有時間,可是他生辰那日確實鬧了點不愉快,他知她心中仍舊有氣,這幾日對她格外縱容。

慕華黎的心情被他弄得一上一下,這就是願意教她的意思了。

真是的,也不一句話說完整。

“行啊。”她揚起笑臉,“謝謝師父。”

容長津輕嗤,一口拒絕了這個稱呼,“孤只比你大一歲,當你師兄還差不多。”

慕華黎湊過去對他笑,嗓音軟軟的:“那謝謝師兄。”

容長津垂眸,沒說話。她雪白的臉在陽光的照射下,可以看見一層透明的絨毛,眼睛漆黑,幹凈且純潔。他想起之前她絞盡腦汁想勾引皇帝的模樣,矯揉造作,令人啼笑皆非。

他移開了視線,冷冷道:“你好好念書,過段日子找個由頭晉你為郡主,不要老動那種歪心思。”

郡主?下一步是不是封她當公主了,和她當兄妹?

慕華黎思緒紛飛,胡思亂想。她覺得她的歪心思比較多,問道:“你指的歪心思是……”

容長津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他的眼瞳總是無情淡漠,令人捉摸不透,心生畏懼。

他緩緩道:“比如,勾引男人。”

慕華黎渾身一僵。

容長津捕捉到了她的小異常,嗯了一聲,“怎麽了?”

慕華黎緩緩移動眼瞳,他發現什麽了?

她認真打量他的表情,喔,看不透。好可怕,感覺什麽小心思在他眼裏都瞞不過去。

慕華黎深吸一口氣,小聲說道:“殿下真是瞎操心,要不我擇個吉日和張小將軍成親,不知能否讓殿下心安?”

“……”

和張駒成親?容長津都氣笑了。

“你能不能挑一個聰明點的?”他嘲諷。

慕華黎很奇怪,她嫁給誰他也要管,這不是喜歡她是什麽?

可是讓她直接去問,她又忽然湧起一陣自我懷疑,望而卻步。她深深地意識到,當貴妃這條道路,她任重道遠。

“算了。”她扭過頭,悶悶地不說話。

下學時,慕華黎走出上書房。張駒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問道:“你去哪?”

慕華黎覺得沒什麽可瞞的,誠實地說:“去東宮,開小竈。”

張駒的表情瞬間變化了一下,他頓了頓道:“太子對你挺好的。”

慕華黎不置可否,與他告辭:“那我先走了。”

還沒轉過身,張駒叫住了她,“慕華黎!”

他臉色變得太好看,語氣也很低:“你這麽晚去太子的東宮,是不是不太好?”

慕華黎不解:“哪裏不好?”

張駒不滿道:“要是別人誤會你們了怎麽辦?”

慕華黎擡眸古怪地看他一眼,突然輕哼道:“放心吧,太子殿下克己覆禮,是絕對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說到後面,她牙都咬酸了。

“……”張駒眉心一皺,他妥協道,“恰好我有事找他,不如一起吧。”

“行啊,”慕華黎沒想太多,往東宮走去,她轉頭問道:“你找他什麽事?”

張駒抿唇,側目說道:“那本花名冊,你還記得吧?我想去問問他,他不是想撮合我們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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