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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上青雲(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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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上青雲(8)

送完名冊, 姜柏雲還纏了星潯好一會兒,表面上是死皮賴臉地蹭師尊親手泡的茶水喝,實則明裏暗裏關心星潯回宗門後的狀況, 也有意無意地說了不少近些年門內的變動與大事。

不得不承認,姜柏雲看似不著調,是個沒正形兒的,但其實有一顆難得的八面玲瓏心, 十分討人喜歡。

這令星潯在心底默默感慨,在如今修仙界的頂尖大能之中, 原主收徒數量並不多, 甚至算得上師門冷清, 但徒兒個個身負絕技, 天資、心境都算是天縱奇才了。

只是, 若與原主“星潯”這等天賦悟性奇高, 還不怕死, 咬緊了機遇死也不松口, 關鍵時刻膽敢放手一搏的瘋子相比,他們還是差了一點。

差了點兒骨子裏的瘋勁,天才與瘋子往往是一體兩面的。

不過考慮到姜氏姐妹顯赫的身世, 她們兩個自誕生以來就註定了, 許多旁人可望不可即的資源於她們而言唾手可得,這註定她們的道途不會太過艱難。

同樣的,這註定她們成為不了星潯這般人。

“對了, 師尊, 您打算什麽時候公開身份呀?”姜柏雲在星潯微笑的默許下, 殷勤地繞到她背後,動作嫻熟地為星潯敲起了背。

思忖著, 星潯緩緩道:“師尊大限將至,不宜多增波瀾。目前,前來見過我的道友們知曉我本名本貌便好。”

“那恰巧,再過兩個月便是九宗奪魁,屆時各大宗門師長、弟子皆齊聚一堂,您正好能以原本的身份出席,”姜柏雲瞇起了眼睛,盤算道,“在那之前,我們也可以提前做一些準備,讓天下人更容易消化、接受這件事。”

這想法倒是有些出乎星潯的意料,於是她起了一絲興趣,轉頭笑著看向自己這個一向頭腦機靈的徒兒:“哦?”

“您介意繪卷宗把您的故事經過潤色,畫成畫本嗎?”

“嗯……”星潯故意沈吟片刻,尾音拖長,吊吊姜柏雲的胃口,然後才給出明確的回答,“不介意。”

以易玦對原主的了解,她從不會為過去的經歷回頭或駐足,更不會產生包括羞恥、遺憾、後悔在內的任何情緒。

縱然隨性瘋狂,但她走的每一步選擇,其實都是在仔細衡量過之後最好的,只求能發揮至她那一時刻實力與資本的極致——所以她從不後悔。

即便過去的某個事件結果不盡人意,但若是換後來的她立於當時的位置處境,也不可能做得更好。她如此堅信著。

畢竟是這麽多年的師徒,姜柏雲對星潯的答覆並不感到意外,興致勃勃地繼續說:“那好,我將這件事告訴雲鶴真人,他一定願意親手為您畫傳記!”

“按照繪卷宗制作傳記的規矩,可以先定故事初稿,然後交給您過目,看看有無需要刪減修改的,然後再交還繪卷宗……”

雲鶴真人啊,之後還是難免要親眼見一見,畢竟是原主為數不多的親友。

星潯分神想。

商量完此事,姜柏雲惋惜道:“不知不覺時辰已經不早了,徒兒還有要事脫不開身,恐怕不能一直陪在師尊左右……您還有什麽吩咐嗎?”

“你如今身負宗門要職,真是辛苦了,”星潯放下茶盞,溫和笑道,“你去忙吧。”

“多謝師尊體諒!”話音剛落,姜柏雲便駕馭著流雲,遠去了,很快不見蹤影。

獨自一人在洞府內喝完茶,星潯估摸著,大概今日不會有人再上門拜訪了,便閉上雙眼,方便易玦把更多的神魂與註意力放在本體身上。

……

“呼——”

易玦長舒一口氣,與林柘一同穿梭在山林間。

越到後面,身體越是沈重,山勢越是險峻,易玦不得不更加集中註意力放在眼前的路程上。現在她們已然來到半山腰上下,石階中斷,雙腳只能踏在山巒泥土、草木青藤上。

為排遣寂寞,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我只聽聞無垢城‘凈白塔’‘t素練池’等景觀之美名,還從未親眼見過,”易玦隨意尋一個話題,好奇問道,“正巧林柘道友來自無垢城,不知可否為我介紹一二?”

林柘沈默片刻,實話實說:“不瞞你講,雖然林氏是無垢城中名門望族,但我並非正統血脈,也是前不久才尋得生母,認祖歸宗。”

“至於無垢城,我也僅僅在那裏停留過兩日,了解不多,”她的態度坦坦蕩蕩,似乎不太在意自己的身世,轉而說起其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城池正中心的凈白塔,高聳入雲,通體潔白如雪,極為醒目。”

“據說那是仙魔之爭結束後,一位梵音宮高僧所立,以凈化世間,超度亡魂。凈白塔共九九八十一層,若是城中有妖魔邪祟造殺孽,那白塔便會自下而上逐漸焦黑——不過這也只是傳說,不知真假,從來沒有人見過凈白塔染上漆黑的模樣。”

說完,林柘不再開口。

無意間探聽了他人身世,易玦感到些許尷尬,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幹巴巴說:“這傳說倒是有趣。”

一時間,林間陷入寂靜,偶爾有蟲鳴與樹葉簌簌聲響起。

前行數十米,易玦發現前面有一長段路都布滿大大小小的山石,踩上一步,不少小石子滾落,讓易玦險些沒能穩住身子。

林柘同樣蹙眉,隨即抽出腰間長劍,劍身窄得驚人,在她手中顯得輕盈而靈動,吸引了易玦的註意。

只見她把劍當作登山杖一般,直直插入巖石間,劍身一晃,在陽光下如有銀蝶翩躚,既鋒利,又驚艷。

“好獨特的劍!”易玦被那劍光晃了一下眼睛,驚嘆一聲,“不如道友你先往前走吧,我到旁邊竹林尋一根竹杖,之後再想法子趕上你。”

撐著細劍,林柘靜靜地側身,對她搖了搖頭:“不急,我就在此處等你。”

易玦聽了,感動之餘又有些困惑。

她們之間萍水相逢,沒有什麽交情,易玦也能感覺到,林柘對自己的興趣並不大。

那麽,以林柘清冷喜靜的性子,為什麽一再主動要與她一道走?

不過易玦僅僅是有一絲疑惑掠過心頭,沒有深想。她認為隨意揣測別人的好意是不尊重不禮貌的,不論林柘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至少目前來看她態度友善,不是麽?

於是易玦向林柘點了點頭,便鉆進茂盛的竹林裏。

如果有現成的雕落下來的竹枝就好了……

易玦一邊期望著,一邊兩眼專註地盯著地面。

這竹林極為蔥郁,剛韌的竹身隨風微微搖晃,投下一道道晃動的影子。

忽然,易玦眼尖地瞅見一支斜斜插入厚厚土壤的竹枝,比劃一下,它的長度比半人高些,粗細剛剛好一手握住,且竹身光潔潤滑,沒有毛刺,質地堅硬而有韌性,令她瞬間眼前一亮。

稍微用力之下,易玦將那竹枝向外一拔,竹身被一小段一小段地從土壤中帶出……

望著竹枝最底端與泥土接壤的地方,易玦楞在了原地,瞳孔驟縮,心猛地一跳。

這、這是……

——這居然是一只埋在土壤深處,緊緊握著竹枝的手!

乍一看,像是有手從土裏伸出,試圖與易玦爭奪這根竹子似的!

易玦下意識地手一抖,竹杖險些脫手倒入泥裏,好在她的心性在數次對敵實戰的錘煉下,已然今非昔比,她很快回過神,握緊了竹杖。

小心翼翼地把它從土裏徹底抽出,易玦掐了一個基礎的法訣,剎那間有清風環繞身側,隨後風力匯聚,將底下一層土壤整層掀了起來!

沒了深深土壤的遮蓋,土下的東西重見天日。

易玦這才看清,這是一具僵硬蜷縮的屍體,不僅渾身赤.裸,連皮都被完完整整地剝了下來,露出內裏血色的肌理。

屍體神情驚恐,似乎在死前的瞬間受到了巨大的驚嚇,然而驚恐之餘沒有絲毫痛苦,似乎是瞬間被某種手段擊殺的。

易玦幾乎可以想象,一個同樣因為山路艱險而拄著竹杖的人,走到這竹林下時,忽然被一個讓他一見便嚇得肝膽俱裂的東西所襲擊。

他甚至來不及反抗,還保持著驚恐的表情和手執竹杖的姿態,便沒了生息……在那之後,那個怪物又用某種邪術,將屍體的皮完完整整剝下來。

可那怪物要人皮作甚?莫非——

易玦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這麽一副場景:在陰影辯駁的竹林裏,屍體旁,一個身形模糊的怪物珍惜地撫摸著來之不易的皮囊,仿佛過年的小孩兒在歡喜地摸著新衣裳,然後,它緩緩地、謹慎地把皮囊披在了身上……變成人的模樣。

強忍著惡心,易玦將目光定格在屍體面部,問小小莫:“……你覺不覺得,這張臉有些熟悉?”

盡管沒了皮膚、又黏著不少泥土,但屍體的五官和面部輪廓仍然可以辨認,易玦與小小莫細細觀察著他,一齊在腦內描摹他生前的容貌。

“這張臉是……”沈吟片刻,兩人異口同聲,語氣中充滿驚疑,“是那位金公子身旁伺候的小廝!”

那小廝早已死了,那她們之前在樹蔭下見到的究竟是誰?!

遭了,山下的人說不準有危險……

一個念頭猛然劃過她心中。

正當此時。

“啊!!殺人啦——”

遠遠的,一聲驚恐慌張的尖聲叫喊自山下傳來,驚起無數鳥雀振翅飛起。

易玦猛然轉頭,向下看了一眼,眼神銳利如刀,隨後她果斷轉身,腳下飛快,打算去找林柘一同前往山下。

另一邊,立於山石之上的林柘也聽見了呼喊聲,若有所思地側頭俯瞰。

將那柄極為細長的劍從石縫中抽出,她緩緩嘆了口氣:“原來這山中的異類,並非只我一個。”

“不過,在邀月宮眼皮子底下肆意謀害人命,真是膽子太大,嫌命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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