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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之亂(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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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之亂(9)

邊遲月縱身躍下,黑底紅紋的衣袖在風中紛飛,過於精純的魔氣凝成瘴氣遮擋住他的視線,他只能靠時間判斷自己下墜了多長距離。

觸及到封印的剎那,邊遲月感受到一股排斥的力量將他向外推,於是釋放出魔氣和異火,將這四周濃重的瘴氣瞬間化為最佳的燃料。

赤色的火光蔓延連片,仿佛一片汪洋火海正追隨著他一起墜落。

在邊遲月被封印判斷為深淵生物之後,那股推力立刻轉變為拉力,生怕他逃跑似的。

等穿過層層瘴氣,看清了深淵底下的景象,邊遲月不禁呼吸一滯——

他大概明白,這條橫穿整個魔界,將大地生生撕裂成兩半的鴻溝是怎麽來的了。

森森骸骨暴露在空氣中,即使它已經死去千萬年,即使它的血肉已經被魔物們分食殆盡,其中蘊含的能量依舊精純無比,像潺潺溪流般順著晶瑩潤白的龍骨主幹流竄。一根根腹肋深深插入焦土,像是柱子一樣支撐起整條白骨。

“咚、咚、咚……”

心跳莫名加快,就像將要擊穿胸膛的擂鼓,全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在叫囂著加快奔湧,邊遲月不由自主地伸手,顫抖的指尖撫上千瘡百孔的白骨。

剎那間,他眼前好像出現了一條身處千裏有餘,鱗片赤紅的龍,睜眼即為白晝,閉眼即為黑夜,吐息間冬夏更替,吟嘯間風雨相隨。

它龐大到無以名狀的身軀在雲霧間游曳,像是巡視領地的人間帝王,後世的畫師絞盡腦汁地突出它的偉岸,卻依舊難以描摹出萬分之一。

——它是魔族延續至今的信仰,燭九陰。

場景一轉,天崩地裂,道道天雷交織,撕裂蒼穹滾滾而來,所到之處盡為焦土。燭九陰痛苦地在雲海中翻滾,血液如夏季的驟雨般揮灑淋漓,本就赤紅的鱗片色澤更加鮮艷,隨著以血召喚的異火一起燒灼。

一陣陣悲憤交加的龍吟響徹天地之間,天雷與燭九陰的交戰摧毀了大片良田。

眼見著破壞範圍越來越大,凡是正值壯年的魔族人都跪在剩下的領地前,或是作為丈夫和父親,或是作為妻子和母親,為後方的家人朋友築成一道道人墻。

“請龍神仁慈!請天神息怒!”

天雷離“人墻”越來越近,到最後幾乎僅咫尺之遙,燭九陰掙紮的動作頓了頓,痛苦而憤怒的眼睛中似乎多了點什麽。

“請龍神仁慈!請天神息怒!”

龍鱗在咆哮的雷光中片片脫落粉碎,燭九陰註視著地上那些面臨天雷不退卻半步的脆弱生命。

——作為燭龍,這些都是它的子嗣;作為君主,這些都是它的子民。

就像突然脫力般的,它停止了掙紮,擡頭,以血紅的眼睛看向九天之上的某個存在,發出最後一聲撼動天地的龍吟。

聲音悲涼而壯烈地在世間回響,久久不散,好像一聲聲不甘又茫然的詰問:

為什麽?

為什麽?!

龐大的身軀從雷光閃爍的雲海中墜下,墜下,大地隨它深深下沈,造就了一道貫穿魔界的數千裏長的裂縫。

寸草不生的焦土在裂縫前,毫發無傷的魔族在裂縫後,這條鴻溝就像劃分生與死的分界線。

鴻溝下,燭九陰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魔界的日月——它的兩只眼睛送上天空。

晝夜依舊,只是日輪扭曲,月輝猩紅。兩只不得瞑目的眼睛好像繼承了主人生前最後的執念,在無聲地質問:為什麽?

問了千千萬萬年,山河沈寂,無人應答。

“這是……?”

回過神,邊遲月猛地將手從白骨上移開,感同身受的痛苦、不甘、困惑、悲愴……猶在心頭,隨之生出的疑問也越來越大。

剛剛那個感覺,和每個傀儡繼承原主記憶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難不成原主“邊遲月”是燭龍覆生?

嘖,原著《指尖山河》裏沒提過這個啊……自他穿越以來,怎麽總是遇上這些書裏壓根兒沒提的謎題?

腦中閃過一個不可置信的猜想,邊遲月面色沈重地順著龍骨向前,大概到一半的時候,他驚詫地發現屍骸不見了。

龍骨居然只剩下了一半!

一路上,棲息在龍骨四周的大多是神智未開的魔物,遵從最原始的叢林法則生存,而眼前的空地上則建立了大大小小的房屋,甚至有縮小版的街道集市,不少類人形的魔物談笑閑逛。

與地面上的魔族不同,他們毫不掩飾自身的非人之處,而不是僅僅在戰鬥時顯露本相。

美艷的婦人拖著蛇尾搖曳生姿,在註意到邊遲月怔楞的目光後,還意味深長地拋了個媚眼,挑逗般地翹了翹尾巴尖。

不遠處,一位悠哉悠哉散步的白衣公子搖著羽扇,好像在等待什麽人,不經意間看過來時,在與邊遲月對視的瞬間眼睛倏地一亮。

“阿遲!”

瞬息間,白衣公子就來到邊遲月身前,親切地用羽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方才遠遠瞧見火光,就明白是你回來了,可讓我好找。”

他使用的語言和現世魔族使用的通用語有很大不同,略顯古老晦澀,但邊遲月奇異地能夠聽懂。

邊遲月沈默了,不知該如何回答。

那一刻,他心中只有一個疑問——你誰?

還好,對方是個話多到不用別人捧場,自己就能講得津津有味的人,大大降低了邊遲月暴露的可能。

他後退半步,上下打量不知所措、只好沈默的邊遲月一番,滿意地不住點頭:“不錯,不錯……不愧是在地上做了千年君王的人,沒白費功夫,身上的龍氣就快補全了。”

龍氣?邊遲月迅速抓到了重點。

看來原主果然和燭九陰有關……

邊t遲月正想試探,就聽那白衣公子說:“既然你回來了,快把剩下的龍骨煉化了吧!省得占地方,你看你成精之後騰出的空間,用來建建房屋多好!”

“……”邊遲月卡殼了一下。

已知,半截龍骨消失為房屋騰出了空間。

而對方說“邊遲月”成精騰出了空間……

所以,如果他沒猜錯,“邊遲月”就是那半截龍骨?!

面對白衣公子無聲催促的目光,邊遲月艱難地回應道:“……不急,我先歇一會兒。”

“說的也是,我們哥倆這麽多年沒見,是該好好慶祝慶祝!”白衣公子以扇敲著手心,讚同地點了點頭,“今天我們好好喝幾杯!”

邊遲月楞了楞:“這裏還有酒?”

白衣公子笑了笑,忽然擡頭喚了一聲:“‘商人’,用我三個月修為換一斤烈酒!”

“商人”!之前心魔魘口中無處不在的存在,甚至可以直接無視深淵的封印進行交易!

如果不是它送心魔魘擺脫深淵,恐怕鬼市也就沒那麽多事了。

邊遲月神情凝重起來,嚴陣以待。

只聽一個不辨男女、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的聲音憑空響起,卻不見半個影子:“交易成功。”

“商人”的帶來無聲無息,沒有靈氣,沒有魔氣,甚至沒有“活著”的氣息,就好像它本身即為自然的一部分,與一草一木毫無區別。

話音一落,白衣公子懷裏就多了一罐未開封的酒。

他抱著酒,笑瞇瞇地招呼邊遲月:“楞著幹什麽?去喝酒!”

……

簡蓉把蹲在路邊發呆的少年撿了回去,殘忍地沒收了他手中僅剩的、斷了的紅線,於房中設下好幾道結界,在對方委屈巴巴的眼神裏,無情地鎖上門。

做完這一切,她來到閑置許久的城主書房,掀開書桌正後方的一幅山水畫長卷,露出了其後墻壁上的一個針眼大的小孔。

拔下青絲中的一根簪子,她將簪子插入孔中,按照某種規律旋轉幾下,一道暗門就隨著鎖扣開合的聲音緩緩打開。

唯一的光源就是手中的花燈,簡蓉走過黑暗狹窄的走道,暗道逐漸寬敞起來,連接著一片不算小的廳室,廳室後是一扇以墨痕勾勒出重重陣法結界的木門。

一個一襲青衣的身影背對著簡蓉,靜靜跪在門前。

“城主還在閉關嗎?”簡蓉微微蹙眉,目露憂慮之色。

“嗯,我們不應該打擾城主。”簡一沒有回頭,一動不動地凝視著緊閉的門,似乎試圖透過門註視門後的人。

簡蓉猶豫片刻,道:“小酒回來了,但是他被魔界的人控制了心智……現在他記不起我們。”

簡酒原名“簡九”,是城主培養的九個孩子中最得衣缽之人,由城主親自撫養成人。

但他在城主最擅長的操縱心神、七魂六魄一道上走得越遠,越是對這類手段和他的師父感到敬畏恐懼,最終與城主辭行,改名“簡酒”並離開。

誰能想到,再見卻是這般情景……

“若是城主在,那類手段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簡一垂眼,睫毛投下的陰影遮住了眼中的覆雜心緒。

良久,他忽然開口:“有請易姑娘來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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