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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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是夢吧。
肯定是夢。
辛魚早就對夢境的流程了熟於心。
先是和陸嘉良相遇, 然後男生告白，再然後……
辛魚瞥向陸嘉良的嘴唇。
他在下課前不停喝水，唇瓣被潤得嫩嫩的, 浮著層瀲灩的濕光。
辛魚被腦海裏的畫面弄得面紅耳赤。
走廊溫度灼熱, 她的後背已經洇出了一層熱汗，滾燙的熱意越發燒灼僅剩的理智, 鼻息間灌滿了少年身上濃郁的皂角香。
太真實了。
辛魚狠狠掐住小臂內側的軟肉，痛感如嗅到一瓶清涼油，瞬間清醒。
她再次看向站在光暗分界線的男生。
他註視著自己, 眼神晶亮, 藏著淺淺的期盼和緊張。
辛魚口幹舌燥，舔了舔唇, 問道：“你……能再說一遍嗎？”
微頓, 她急忙補充：“我沒聽明白。”
已經出口的話, 沒什麽好緊張的。
陸嘉良喘了一口氣：“我喜歡你很久了。”
確實是真的, 不是夢境。
辛魚的胳膊內側掐出一片顯眼的紅痕，她忽然感覺呼吸困難, 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 比如是真的還是騙她的, 亦或者還是看到她的日記怕她尷尬只能犧牲他自己成全她……
但無數的猜測凝在喉嚨吐不出來，耳邊只剩劇烈跳動的心臟。
這是從去年冬天就喜歡的男生啊。
沒想到，他也喜歡自己。
辛魚控制不住地翹起嘴角，露出一個非常開心的笑容。
開心是藏不住的。
垂下眼睫, 不敢盯著陸嘉良看。
她抱著日記本，腦袋快要藏在後面了。
“可是……”
陸嘉良的心隨著她的話提起來。
她扭捏道：“我們還是學生……”
喜歡是一件事。
但在老師和家長雙重的威壓下, 她沒有早戀的勇氣。
而且不光涉及到她，還有陸嘉良。
他是老師眼裏的好學生, 是家長眼裏的好孩子，更是學生眼裏的模範生。
如果同意戀愛的話，辛魚莫名產生一股罪惡感，就好像把陸嘉良這顆茁壯生長的小樹苗給汙染了似的。
但是，這又是她很喜歡很喜歡的人。
喜歡到甚至願意去做老師、家長眼裏的“壞學生”。
這需要非常非常多的勇氣。
陸嘉良被很多人告白，但讓他印象最深的是唐紫怡。
因為唐紫怡總結了和學霸戀愛的好處，他當時就想借鑒，正好用到現在。
他慶幸自己不是只有皮囊的人，而是一個還算有用處的學霸。
他張開嘴，剛發出一個音，身後就傳來有點破音的中年滄桑音。
“——怎麽又是你們兩個？”
教導主任就喜歡走這些偏僻的樓梯，果然抓住兩個人，用最快的速度爬上樓梯，一看瞬間就有些傻眼。
“你們……”教導主任牙疼道：“不會是在早戀吧！”
陸嘉良神色如常，完全沒有被抓包的慌張感。
倒是辛魚，緊張得都結巴了：“沒、沒有，絕對沒有！”
“那你們在這兒做什麽？”教導主任目光審視。
辛魚解釋：“陸同學是來送筆記本的。”
教導主任發出一聲懷疑的哼。
伸手要拿辛魚懷裏的日記本，辛魚往後退半步，就在這時，陸嘉良開口：“老師。”
他面不改色：“我家裏人認識辛魚的家人，我是轉校生，我奶奶拜托辛魚在學校多關照我，作為回報，平時遇到不會的題可以隨時咨詢我，我們倆剛才……”
男生有雙很漂亮的眼睛，睫毛輕輕顫動，認真地望向教導主任充滿壓迫感的雙眼：“在討論學習。”
辛魚在旁邊猛點頭。
教導主任半信半疑。
“真是這樣？”
陸嘉良：“是。”
“只是討論學習？”
陸嘉良神情自若：“是。”
但顯然，陸嘉良在老師這裏還是很值得信任的。
臨走前，教導主任苦口婆心道：“老師和學生不是對立的，我也有過青春年少的時期，很理解年輕人的心事，不讓你們早戀，是為了你們好！你們現在年紀還小，身體各項機能正在發育中，正是沖動的時候，很容易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等以後，考上大學，想什麽時候戀愛就什麽時候戀愛，那時候的你們，有了分辨是非的判斷力，和承擔後果的能力，想做什麽隨便你們……”
“現在最重要的是高考，高考！”
“你們能保證永遠喜歡一個人嗎？戀愛當然是很美好的事情，可是如果兩個人在考試的時期吵架，能確保不會影響心情嗎？高考不光是考驗平時的知識積累，更是拼心態，拼運氣的時候，你們能確保在高考期間也能甜甜蜜蜜，而不是分手鬧矛盾，那個時候，誰能保證以平常的心態應對高考？”
“知識改變命運，你們當下能夠牢牢抓在手裏的，就是源源不斷積累的知識，而不是分出精力去應付戀愛中的各種瑣事，老師這麽說，是為了你們好！”
他一頓輸出，如同一盆冰涼的雨水澆灌而下，瞬間把兩人之間的粉紅泡泡澆滅，順便把兩顆茁壯的花草澆得蔫巴巴的，耷拉著腦袋，像是要枯萎掉了。
陸嘉良眉眼籠在樓梯間的暗沈裏，原本沒有顯露絲毫情緒的面容浮現淡淡猶豫，而後是自責，垂落在身側的雙臂繃緊，青筋浮現。
辛魚硬著頭皮接話：“t老師，真沒有早戀。”
她說的是實話。
送走教導主任，緊接著，上課鈴響起。
辛魚抱著日記本離開了。
陸嘉良的視線凝在她的背後，等她的身影消失，才慢慢收回視線，往一樓走去。
.
晚自習結束後。
穆靜問：“小魚，你怎麽回事，很不對勁啊。”
辛魚湊到她耳邊。
穆靜神色平靜。
辛魚震驚：“你怎麽一點都不驚訝？”
穆靜的手伸進辛魚的口袋，掏出一顆糖果塞嘴裏：“想知道？”
辛魚一臉求知欲。
穆靜好心解釋：“還記得我生日那天，我們玩真心話大冒險，陸嘉良問你的問題吧？”
辛魚：“記得。”
她隨口說出的願望——
想要一瓶裝滿各種口味糖果的糖果罐。
周一開學，陸嘉良就送給了她一瓶糖果罐。
穆靜扯唇笑：“他問的問題，我根本就沒有寫過，當時我偷偷看過他抽的紙條，原本的問題是問你做過的和異性最暧昧的事是什麽，他沒有問，還換了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而且啊……”
她晃了晃五顏六色的糖紙：“我和陸嘉良充其量就是同學，我在陸嘉良那裏，可沒有那麽大的面子，能讓他參加我的生日聚會，那麽，答案只有一個——”
“他是為你而來。”
辛魚瞬間又產生了不真實感。
穆靜問：“看你的樣子……沒有搞砸吧？”
辛魚縮起肩膀，舉起沈重的書包，擋住穆靜比教導主任還要充滿壓迫的目光。
“不是吧？”
穆靜猛地站起來：“你喜歡他，他喜歡你，都這樣了……”她深深吸一口氣：“坦白從寬，他表白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辛魚裝作努力回憶的模樣，但在穆靜虎視眈眈的註視下，只好實話實說：“他是家長老師眼裏的好學生，我不想成為他以後回憶青春的汙點。”
其實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理由。
得知陸嘉良喜歡自己的時候，顱內仿佛綻放了一束束絢爛煙花，每根神經都激動起來，她就像是被雲團包裹住，整個人暈乎乎的。
下意識回答陸嘉良的那句“我們還是學生”並不是拒絕，而是她緊張到極點，緩解情緒的隨口回應。
但沒想到，接下來教導主任的出現徹底斬斷了兩人之間的緋紅氛圍。
教導主任的話挺有道理的。
陸嘉良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周六日也很少出去玩，可是辛魚回憶這段日子，只要有她在的場合他都會出現，哪怕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他也如約參加穆靜的生日。
她很怕自己會成為教導主任說的那種，耽誤陸嘉良學業的因素。
“……真搞不懂你是怎麽想的。”穆靜無言以對。
她戳戳辛魚的腦袋，“反正該頭疼的人不是我。”
據她觀察，陸嘉良的喜歡可比辛魚多多了。
只要她姐妹不吃虧就行。
不過，該威脅還是要威脅，免得錯過這麽優秀的男生。
“你想當好學生沒問題，但要是陸嘉良當真了，以為你不喜歡他，痛苦幾天，然後忘記你，開始新的生活，畢業之後結交新的女朋友，這樣的結果，是你願意看到的嗎？”
辛魚垂著眼睛猶豫片刻，果斷搖頭。
如果是以前，面對這樣的結局，辛魚心甘情願。
可是就在今天，陸嘉良跟她表白，再讓她幻想之後出現的結局，她很排斥。
離校的路上，辛魚猶猶豫豫：“靜靜……”
“問。”穆靜酷酷道。
“陸嘉良會不會跟朋友打賭輸了，才跟我表白的？”
穆靜噗嗤笑出來，但看到辛魚一臉憂慮的神色，伸出一根手指到她面前，左右擺動。
“絕對不可能。”
“為什麽是絕對？”
“陸嘉良那種人，就算閑得無聊也不會和人打這種賭，你覺得他是那種隨意踐踏女生感情的人嗎？”
辛魚搖頭：“他很好。”
“這就是答案。”
穆靜說：“所以小魚，能讓眼裏只有學習的陸學霸跟你表白……”
“他肯定是愛慘了你！”
.
辛魚回到家裏，反鎖房門，撲到床上。
掏出壓在枕頭底下的手機，開機，盯著和陸嘉良的聊天界面發呆。
沒有任何信息。
她突然懊惱，陸嘉良不會以為她是在拒絕吧？
想要跟他解釋清楚，她是很喜歡他的，沒有要拒絕他的意思，得知他同樣喜歡自己，她很開心。
非常非常非常開心。
調出備忘錄，刪刪減減，總是寫不出滿意的話。
如果陸嘉良只是一時沖動，得教導主任的點化，潘然醒悟、斬情斷愛，後悔和她表白怎麽辦？
各種思緒在腦袋裏糾成一團亂麻。
辛魚扔掉手機，拿枕頭捂住自己的臉，聲音悶悶的，“好煩好煩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蟬鳴陣陣，屋內呼吸綿延。
辛魚抱著枕頭睡過去，再醒來已經十一點。
時間太晚，不用再糾結要不要聯系陸嘉良了。
她將手機重新埋進枕頭底下，關掉房間燈，只開了一盞昏黃臺燈。
拿出日記本，用十分認真的態度研讀第一頁的內容。
……陸嘉良說過他看到了第一頁。
看到一半，她就羞恥到臉蛋爆紅。
想到陸嘉良也看到了這些內容，瞬間想挖個洞藏進去。
.
天亮，辛魚早早出門，沒有在路上碰見陸嘉良，她掩住失落情緒。
還沒到早讀的時間，班裏只有零散幾個人。
辛魚摘下書包，往桌洞裏塞。
塞到一半，遇到阻力。
她掏出書包，彎腰往裏面看。
是一盒包裝精致的巧克力，她拿出盒裝巧克力，底下還壓著一個……
淡藍色印有暗花紋的信封。
這是……
情書？
辛魚的呼吸一緊，心臟怦怦跳，大腦空白一片。
心底有了一個猜測。
這個猜測使她整個人都開始發熱，她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將疑似情書的信封揣進寬大的校服兜裏，跑進廁所。
保潔阿姨剛離開，廁所裏一股濃郁的潔廁靈味道。
做賊似的藏進最裏面的隔間，鎖好門。
辛魚掏出信封，鄭重揭開，將它揣回褲兜，小心翼翼地將藏在裏面的紙拿出來，一股清幽的花香飄來。
紙上是她熟悉的字體。
和陸嘉良本人一樣，清秀俊美。
“辛魚：
首先跟你道歉，沒有經過你的允許，看到了你的日記。但我不後悔，請容許我的卑鄙。我喜歡你很久了，很早就關註到你，可因為烏龍事件，我以為你有男朋友，只能把喜歡藏進心底，後來得知是一場誤會，我真的很開心……
昨天是我莽撞了，但絕對不是沖動之舉，後來回想張老師的話，他說得很有道理，我不能因為自己的意願，給你的未來增加不確定性，哪怕此刻的我無比確定我不會改變，可我不想成為你的任何變數。
請你原諒我的自私，在如此重要的時刻，將自己的心意表達出來，高考對你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可我害怕，如果沒有向你告白，未來會因為此時的我的懦弱退縮，而失去對我同樣重要的人。
辛魚，我喜歡你。
其實我很早就關註到你，比你的記憶還要早很多，等我意識到的時候，我的視線就再也無法離開你。
或許你會想問我怎麽喜歡上你，我無法準確地形容出來，喜歡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當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只感覺世間所有美好的詞匯都應該用在你的身上，可同時世間所有美好的詞匯都無法將你完整概述。
我猶豫了很久，糾結了很久，還是決定把這封信送到你的手裏。
不是想要求一個結果，也不會逼迫你給出一個答案。
我只是希望，你能給未來的我一個機會，在我們能夠決定自己的人生，能夠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的年紀，你能給我一個優先追求你的機會……
辛魚……”
筆跡有些遲疑，最後是一行有些顫抖的字跡。
“答應我，好不好？”
廁所是聲控燈，早晨沒有多少人，燈光很快熄滅。
最後面的隔間藏著一個人，她躲在略顯陰暗的環境裏，一字一句，認認真真地看紙上的話，讀了一遍又一遍，寂靜的空間響起一聲蓋過一聲的心跳。
直到廁所傳來交談聲，辛魚猛然驚醒，推開門朝外走。
是九班的女生。
她們滿臉驚訝，“辛魚？你什麽時候來的，我們在廁所好久了，怎麽沒看到你！”
辛魚隨口胡謅：“有點……便秘。”
她先回教室，把信封妥帖夾進輔導書，塞進書包。
時間還早，距離早讀還有十分鐘。
她昨晚輾轉反側，始終沒有勇氣給陸嘉良發信息，沒想到早晨收到這樣一個驚t喜，頓時有些愧疚。
她向來不是拖拖拉拉的人，更何況陸嘉良都做到這種地步，她怎麽能再退縮呢？
只是沒想到，她剛走進樓梯間，就和陸嘉良碰面。
陸嘉良什麽都沒說，只是看著她，眼底氤氳著薄薄的霧氣，顯得眼睛濕漉漉的。
他就站在距離三樓還有兩層的臺階上，由上往下，仿佛等待關乎命運的宣判，就連呼出的氣息都攜著緊張。
辛魚的臉微微發紅，逼仄的樓梯間將陸嘉良的氣息吹拂到她的面頰，再度聞到那股讓她不由自主臉紅心跳的味道，她鼓足勇氣擡起眼睛，直視面前的少年。
“一年之約……”
她往前走了兩步，主動縮短和陸嘉良之間的距離，能夠清晰地看見他眼睛上一排密密的睫毛，黑濃濃的，最好看的是眼睛，清澈的湖水般，倒映著她的身影。
“我答應你。”
伴隨著陸嘉良驟然急促的呼吸聲，辛魚將兜裏裝著的果凍塞進他手裏，不敢再多看一眼，轉身跑進教室。
腦海裏卻清晰地印下轉身前，少年眼底猛然噴薄的如烈日般灼燙的喜悅。
陸嘉良握緊有些發熱的果凍，應該是辛魚掌心的溫度，他珍重地放進口袋，望著九班的門口，心跳一聲快過一聲，昨晚到今早的恐懼、擔憂，盡數消退，只剩下難以言喻的狂喜。
他依舊站在樓梯間，耳邊忽然想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轉瞬間，辛魚再次出現在眼前。
他情不自禁往前一步，邁上三樓，和辛魚的距離驟然縮短。
辛魚的臉蛋紅得像蘋果，偏頭，躲開少年直白又炙熱的目光：“我會認真學習，除了學習什麽都不做！”
“你，你能做到嗎？”
她的話外之意——
除了你，我誰也不會喜歡。
陸嘉良的指腹微微發癢，望著辛魚額頭兩側翹起的絨絨發絲，感覺自己的心臟仿佛也落進了發絲，癢得厲害。
他目光溫柔凝望著面前滿身羞意的辛魚，堅定地道：“……我也是。”
他抿了抿唇，按捺住喧囂的心跳聲，念她的名字。
“辛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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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夢吧。
肯定是夢。
辛魚早就對夢境的流程了熟於心。
先是和陸嘉良相遇, 然後男生告白，再然後……
辛魚瞥向陸嘉良的嘴唇。
他在下課前不停喝水，唇瓣被潤得嫩嫩的, 浮著層瀲灩的濕光。
辛魚被腦海裏的畫面弄得面紅耳赤。
走廊溫度灼熱, 她的後背已經洇出了一層熱汗，滾燙的熱意越發燒灼僅剩的理智, 鼻息間灌滿了少年身上濃郁的皂角香。
太真實了。
辛魚狠狠掐住小臂內側的軟肉，痛感如嗅到一瓶清涼油，瞬間清醒。
她再次看向站在光暗分界線的男生。
他註視著自己, 眼神晶亮, 藏著淺淺的期盼和緊張。
辛魚口幹舌燥，舔了舔唇, 問道：“你……能再說一遍嗎？”
微頓, 她急忙補充：“我沒聽明白。”
已經出口的話, 沒什麽好緊張的。
陸嘉良喘了一口氣：“我喜歡你很久了。”
確實是真的, 不是夢境。
辛魚的胳膊內側掐出一片顯眼的紅痕，她忽然感覺呼吸困難, 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 比如是真的還是騙她的, 亦或者還是看到她的日記怕她尷尬只能犧牲他自己成全她……
但無數的猜測凝在喉嚨吐不出來，耳邊只剩劇烈跳動的心臟。
這是從去年冬天就喜歡的男生啊。
沒想到，他也喜歡自己。
辛魚控制不住地翹起嘴角，露出一個非常開心的笑容。
開心是藏不住的。
垂下眼睫, 不敢盯著陸嘉良看。
她抱著日記本，腦袋快要藏在後面了。
“可是……”
陸嘉良的心隨著她的話提起來。
她扭捏道：“我們還是學生……”
喜歡是一件事。
但在老師和家長雙重的威壓下, 她沒有早戀的勇氣。
而且不光涉及到她，還有陸嘉良。
他是老師眼裏的好學生, 是家長眼裏的好孩子，更是學生眼裏的模範生。
如果同意戀愛的話，辛魚莫名產生一股罪惡感，就好像把陸嘉良這顆茁壯生長的小樹苗給汙染了似的。
但是，這又是她很喜歡很喜歡的人。
喜歡到甚至願意去做老師、家長眼裏的“壞學生”。
這需要非常非常多的勇氣。
陸嘉良被很多人告白，但讓他印象最深的是唐紫怡。
因為唐紫怡總結了和學霸戀愛的好處，他當時就想借鑒，正好用到現在。
他慶幸自己不是只有皮囊的人，而是一個還算有用處的學霸。
他張開嘴，剛發出一個音，身後就傳來有點破音的中年滄桑音。
“——怎麽又是你們兩個？”
教導主任就喜歡走這些偏僻的樓梯，果然抓住兩個人，用最快的速度爬上樓梯，一看瞬間就有些傻眼。
“你們……”教導主任牙疼道：“不會是在早戀吧！”
陸嘉良神色如常，完全沒有被抓包的慌張感。
倒是辛魚，緊張得都結巴了：“沒、沒有，絕對沒有！”
“那你們在這兒做什麽？”教導主任目光審視。
辛魚解釋：“陸同學是來送筆記本的。”
教導主任發出一聲懷疑的哼。
伸手要拿辛魚懷裏的日記本，辛魚往後退半步，就在這時，陸嘉良開口：“老師。”
他面不改色：“我家裏人認識辛魚的家人，我是轉校生，我奶奶拜托辛魚在學校多關照我，作為回報，平時遇到不會的題可以隨時咨詢我，我們倆剛才……”
男生有雙很漂亮的眼睛，睫毛輕輕顫動，認真地望向教導主任充滿壓迫感的雙眼：“在討論學習。”
辛魚在旁邊猛點頭。
教導主任半信半疑。
“真是這樣？”
陸嘉良：“是。”
“只是討論學習？”
陸嘉良神情自若：“是。”
但顯然，陸嘉良在老師這裏還是很值得信任的。
臨走前，教導主任苦口婆心道：“老師和學生不是對立的，我也有過青春年少的時期，很理解年輕人的心事，不讓你們早戀，是為了你們好！你們現在年紀還小，身體各項機能正在發育中，正是沖動的時候，很容易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等以後，考上大學，想什麽時候戀愛就什麽時候戀愛，那時候的你們，有了分辨是非的判斷力，和承擔後果的能力，想做什麽隨便你們……”
“現在最重要的是高考，高考！”
“你們能保證永遠喜歡一個人嗎？戀愛當然是很美好的事情，可是如果兩個人在考試的時期吵架，能確保不會影響心情嗎？高考不光是考驗平時的知識積累，更是拼心態，拼運氣的時候，你們能確保在高考期間也能甜甜蜜蜜，而不是分手鬧矛盾，那個時候，誰能保證以平常的心態應對高考？”
“知識改變命運，你們當下能夠牢牢抓在手裏的，就是源源不斷積累的知識，而不是分出精力去應付戀愛中的各種瑣事，老師這麽說，是為了你們好！”
他一頓輸出，如同一盆冰涼的雨水澆灌而下，瞬間把兩人之間的粉紅泡泡澆滅，順便把兩顆茁壯的花草澆得蔫巴巴的，耷拉著腦袋，像是要枯萎掉了。
陸嘉良眉眼籠在樓梯間的暗沈裏，原本沒有顯露絲毫情緒的面容浮現淡淡猶豫，而後是自責，垂落在身側的雙臂繃緊，青筋浮現。
辛魚硬著頭皮接話：“t老師，真沒有早戀。”
她說的是實話。
送走教導主任，緊接著，上課鈴響起。
辛魚抱著日記本離開了。
陸嘉良的視線凝在她的背後，等她的身影消失，才慢慢收回視線，往一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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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結束後。
穆靜問：“小魚，你怎麽回事，很不對勁啊。”
辛魚湊到她耳邊。
穆靜神色平靜。
辛魚震驚：“你怎麽一點都不驚訝？”
穆靜的手伸進辛魚的口袋，掏出一顆糖果塞嘴裏：“想知道？”
辛魚一臉求知欲。
穆靜好心解釋：“還記得我生日那天，我們玩真心話大冒險，陸嘉良問你的問題吧？”
辛魚：“記得。”
她隨口說出的願望——
想要一瓶裝滿各種口味糖果的糖果罐。
周一開學，陸嘉良就送給了她一瓶糖果罐。
穆靜扯唇笑：“他問的問題，我根本就沒有寫過，當時我偷偷看過他抽的紙條，原本的問題是問你做過的和異性最暧昧的事是什麽，他沒有問，還換了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而且啊……”
她晃了晃五顏六色的糖紙：“我和陸嘉良充其量就是同學，我在陸嘉良那裏，可沒有那麽大的面子，能讓他參加我的生日聚會，那麽，答案只有一個——”
“他是為你而來。”
辛魚瞬間又產生了不真實感。
穆靜問：“看你的樣子……沒有搞砸吧？”
辛魚縮起肩膀，舉起沈重的書包，擋住穆靜比教導主任還要充滿壓迫的目光。
“不是吧？”
穆靜猛地站起來：“你喜歡他，他喜歡你，都這樣了……”她深深吸一口氣：“坦白從寬，他表白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辛魚裝作努力回憶的模樣，但在穆靜虎視眈眈的註視下，只好實話實說：“他是家長老師眼裏的好學生，我不想成為他以後回憶青春的汙點。”
其實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理由。
得知陸嘉良喜歡自己的時候，顱內仿佛綻放了一束束絢爛煙花，每根神經都激動起來，她就像是被雲團包裹住，整個人暈乎乎的。
下意識回答陸嘉良的那句“我們還是學生”並不是拒絕，而是她緊張到極點，緩解情緒的隨口回應。
但沒想到，接下來教導主任的出現徹底斬斷了兩人之間的緋紅氛圍。
教導主任的話挺有道理的。
陸嘉良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周六日也很少出去玩，可是辛魚回憶這段日子，只要有她在的場合他都會出現，哪怕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他也如約參加穆靜的生日。
她很怕自己會成為教導主任說的那種，耽誤陸嘉良學業的因素。
“……真搞不懂你是怎麽想的。”穆靜無言以對。
她戳戳辛魚的腦袋，“反正該頭疼的人不是我。”
據她觀察，陸嘉良的喜歡可比辛魚多多了。
只要她姐妹不吃虧就行。
不過，該威脅還是要威脅，免得錯過這麽優秀的男生。
“你想當好學生沒問題，但要是陸嘉良當真了，以為你不喜歡他，痛苦幾天，然後忘記你，開始新的生活，畢業之後結交新的女朋友，這樣的結果，是你願意看到的嗎？”
辛魚垂著眼睛猶豫片刻，果斷搖頭。
如果是以前，面對這樣的結局，辛魚心甘情願。
可是就在今天，陸嘉良跟她表白，再讓她幻想之後出現的結局，她很排斥。
離校的路上，辛魚猶猶豫豫：“靜靜……”
“問。”穆靜酷酷道。
“陸嘉良會不會跟朋友打賭輸了，才跟我表白的？”
穆靜噗嗤笑出來，但看到辛魚一臉憂慮的神色，伸出一根手指到她面前，左右擺動。
“絕對不可能。”
“為什麽是絕對？”
“陸嘉良那種人，就算閑得無聊也不會和人打這種賭，你覺得他是那種隨意踐踏女生感情的人嗎？”
辛魚搖頭：“他很好。”
“這就是答案。”
穆靜說：“所以小魚，能讓眼裏只有學習的陸學霸跟你表白……”
“他肯定是愛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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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魚回到家裏，反鎖房門，撲到床上。
掏出壓在枕頭底下的手機，開機，盯著和陸嘉良的聊天界面發呆。
沒有任何信息。
她突然懊惱，陸嘉良不會以為她是在拒絕吧？
想要跟他解釋清楚，她是很喜歡他的，沒有要拒絕他的意思，得知他同樣喜歡自己，她很開心。
非常非常非常開心。
調出備忘錄，刪刪減減，總是寫不出滿意的話。
如果陸嘉良只是一時沖動，得教導主任的點化，潘然醒悟、斬情斷愛，後悔和她表白怎麽辦？
各種思緒在腦袋裏糾成一團亂麻。
辛魚扔掉手機，拿枕頭捂住自己的臉，聲音悶悶的，“好煩好煩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蟬鳴陣陣，屋內呼吸綿延。
辛魚抱著枕頭睡過去，再醒來已經十一點。
時間太晚，不用再糾結要不要聯系陸嘉良了。
她將手機重新埋進枕頭底下，關掉房間燈，只開了一盞昏黃臺燈。
拿出日記本，用十分認真的態度研讀第一頁的內容。
……陸嘉良說過他看到了第一頁。
看到一半，她就羞恥到臉蛋爆紅。
想到陸嘉良也看到了這些內容，瞬間想挖個洞藏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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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辛魚早早出門，沒有在路上碰見陸嘉良，她掩住失落情緒。
還沒到早讀的時間，班裏只有零散幾個人。
辛魚摘下書包，往桌洞裏塞。
塞到一半，遇到阻力。
她掏出書包，彎腰往裏面看。
是一盒包裝精致的巧克力，她拿出盒裝巧克力，底下還壓著一個……
淡藍色印有暗花紋的信封。
這是……
情書？
辛魚的呼吸一緊，心臟怦怦跳，大腦空白一片。
心底有了一個猜測。
這個猜測使她整個人都開始發熱，她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將疑似情書的信封揣進寬大的校服兜裏，跑進廁所。
保潔阿姨剛離開，廁所裏一股濃郁的潔廁靈味道。
做賊似的藏進最裏面的隔間，鎖好門。
辛魚掏出信封，鄭重揭開，將它揣回褲兜，小心翼翼地將藏在裏面的紙拿出來，一股清幽的花香飄來。
紙上是她熟悉的字體。
和陸嘉良本人一樣，清秀俊美。
“辛魚：
首先跟你道歉，沒有經過你的允許，看到了你的日記。但我不後悔，請容許我的卑鄙。我喜歡你很久了，很早就關註到你，可因為烏龍事件，我以為你有男朋友，只能把喜歡藏進心底，後來得知是一場誤會，我真的很開心……
昨天是我莽撞了，但絕對不是沖動之舉，後來回想張老師的話，他說得很有道理，我不能因為自己的意願，給你的未來增加不確定性，哪怕此刻的我無比確定我不會改變，可我不想成為你的任何變數。
請你原諒我的自私，在如此重要的時刻，將自己的心意表達出來，高考對你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可我害怕，如果沒有向你告白，未來會因為此時的我的懦弱退縮，而失去對我同樣重要的人。
辛魚，我喜歡你。
其實我很早就關註到你，比你的記憶還要早很多，等我意識到的時候，我的視線就再也無法離開你。
或許你會想問我怎麽喜歡上你，我無法準確地形容出來，喜歡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當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只感覺世間所有美好的詞匯都應該用在你的身上，可同時世間所有美好的詞匯都無法將你完整概述。
我猶豫了很久，糾結了很久，還是決定把這封信送到你的手裏。
不是想要求一個結果，也不會逼迫你給出一個答案。
我只是希望，你能給未來的我一個機會，在我們能夠決定自己的人生，能夠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的年紀，你能給我一個優先追求你的機會……
辛魚……”
筆跡有些遲疑，最後是一行有些顫抖的字跡。
“答應我，好不好？”
廁所是聲控燈，早晨沒有多少人，燈光很快熄滅。
最後面的隔間藏著一個人，她躲在略顯陰暗的環境裏，一字一句，認認真真地看紙上的話，讀了一遍又一遍，寂靜的空間響起一聲蓋過一聲的心跳。
直到廁所傳來交談聲，辛魚猛然驚醒，推開門朝外走。
是九班的女生。
她們滿臉驚訝，“辛魚？你什麽時候來的，我們在廁所好久了，怎麽沒看到你！”
辛魚隨口胡謅：“有點……便秘。”
她先回教室，把信封妥帖夾進輔導書，塞進書包。
時間還早，距離早讀還有十分鐘。
她昨晚輾轉反側，始終沒有勇氣給陸嘉良發信息，沒想到早晨收到這樣一個驚t喜，頓時有些愧疚。
她向來不是拖拖拉拉的人，更何況陸嘉良都做到這種地步，她怎麽能再退縮呢？
只是沒想到，她剛走進樓梯間，就和陸嘉良碰面。
陸嘉良什麽都沒說，只是看著她，眼底氤氳著薄薄的霧氣，顯得眼睛濕漉漉的。
他就站在距離三樓還有兩層的臺階上，由上往下，仿佛等待關乎命運的宣判，就連呼出的氣息都攜著緊張。
辛魚的臉微微發紅，逼仄的樓梯間將陸嘉良的氣息吹拂到她的面頰，再度聞到那股讓她不由自主臉紅心跳的味道，她鼓足勇氣擡起眼睛，直視面前的少年。
“一年之約……”
她往前走了兩步，主動縮短和陸嘉良之間的距離，能夠清晰地看見他眼睛上一排密密的睫毛，黑濃濃的，最好看的是眼睛，清澈的湖水般，倒映著她的身影。
“我答應你。”
伴隨著陸嘉良驟然急促的呼吸聲，辛魚將兜裏裝著的果凍塞進他手裏，不敢再多看一眼，轉身跑進教室。
腦海裏卻清晰地印下轉身前，少年眼底猛然噴薄的如烈日般灼燙的喜悅。
陸嘉良握緊有些發熱的果凍，應該是辛魚掌心的溫度，他珍重地放進口袋，望著九班的門口，心跳一聲快過一聲，昨晚到今早的恐懼、擔憂，盡數消退，只剩下難以言喻的狂喜。
他依舊站在樓梯間，耳邊忽然想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轉瞬間，辛魚再次出現在眼前。
他情不自禁往前一步，邁上三樓，和辛魚的距離驟然縮短。
辛魚的臉蛋紅得像蘋果，偏頭，躲開少年直白又炙熱的目光：“我會認真學習，除了學習什麽都不做！”
“你，你能做到嗎？”
她的話外之意——
除了你，我誰也不會喜歡。
陸嘉良的指腹微微發癢，望著辛魚額頭兩側翹起的絨絨發絲，感覺自己的心臟仿佛也落進了發絲，癢得厲害。
他目光溫柔凝望著面前滿身羞意的辛魚，堅定地道：“……我也是。”
他抿了抿唇，按捺住喧囂的心跳聲，念她的名字。
“辛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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