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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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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且說黛玉隨容娘娘和熠凰公主到了京都。黛玉遵父親的囑托,先去榮國府看望外祖母,講明緣由,再去宮中。

容娘娘自是知道榮國府的情況。

賈氏家族,繼先祖榮國公賈源、寧國公賈演之後,子孫現已五代,竟是一代不如一代,常傳出些顛三倒四的腌臜之事。

榮國府倒是有位姑娘,現在宮中做女史,叫賈元春。

即便如此,榮國府也沒有那麽大的臉面引皇貴妃蒞臨。

容娘娘便囑熠凰公主陪黛玉去榮國府,讓其外祖母放心。

熠凰公主穿著和黛玉穿著一樣的白衫,梳著一樣的發髻,髻上簪著一樣的小白花。乍一看,還分不出彼此。

下船後,便見榮國府打發的轎子和拉行李的車輛。黛玉的隨身行李已經早早地隨容娘娘拉去了皇宮,哪裏輪得上榮國府的人來拉。

黛玉和熠凰公主同乘一座來接黛玉的小轎,帶著雪雁、黛玉的兩個嬤嬤、宮裏的兩位姑姑,隨著來接她們的幾個三等仆婦和小廝,前往榮國府。

行了半日,先看到了街東頭的寧國府。門口蹲著兩只大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格外醒目。

順著街道往西走一陣,便是榮國府。同樣的兩只石獅子,同樣的三間獸頭大門。

那三間獸頭大門緊緊地閉著,只留了東西邊的角門供家仆出入。

轎夫竟然想將載黛玉和熠凰公主的轎子,直接往西邊的角門裏擡。

殊不知,東角門平素給有臉面的上等仆從走,西角門可是給最下等的仆從走的門。

黛玉從轎簾的縫中窺此,雙眉一簇,眼淚一汪,悲打心底來。千裏迢迢來瞧外祖,可不曾想,還未進門,就被府裏的奴仆來了個下馬威。

熠凰公主掀開轎簾。“放肆!”

“停轎!”隨行的姑姑見此情景,便厲聲喝止,“林姑娘熱孝在身,還不快開大門。”

那姑姑名謹言,是之前容娘娘派去照顧過林燦的三位姑姑之一。

隨行的幾位在碼頭接黛玉的仆婦,並不知道隨行的人中有低調的公主,也不知那兩位姑姑是宮裏來的。

因為容娘娘本就瞧不上榮寧國府的做派,故而不讓將公主蒞臨的事聲張。熠凰公主也不在乎那些個虛禮,她最喜歡這兩月下江南,微服私訪時融入民間的自在時光。

然而,那幾個刁奴見黛玉未帶行李,亦無佩戴亮眼的首飾。她們雖然領了黛玉賞的不少茶錢,卻還是神色怠慢。

刁奴們哪裏知道,黛玉的行李已經送去宮中;黛玉不戴顯眼的首飾,是因在她尚在孝中。

幾個仆婦湊一起嘰嘰咕咕地說了幾句,便對隨行的小廝使了個眼色。

那小廝便小跑入榮國府的西角門。

少頃,來了位管事的婆子,周瑞家的。

那周瑞家的,原是榮國府賈政之妻王夫人的陪嫁丫鬟。自打這些年,王夫人做了榮國府的當家主母之後,那周瑞家的越發的了不得。平素她捧高踩低,在主子面前討巧,在仆從面前炫富耀威,儼然半個主子。

今兒她聽說賈敏的女兒要來,便來了精神頭,打算在其面前露露臉。賈敏未出嫁之前,在府中過得是何等的金尊玉貴,周瑞家的是見識到了的。她生怕被來客小瞧了,將壓箱底的狠貨通通披掛上陣。

俗話說,過猶不及,畫虎不成反類犬。周瑞家的那一身大紅和大綠,讓她看上去就像一只大錦雞,十分的滑稽。她自己還渾然不覺,以為自己顯得很闊氣。

周瑞家左右顧盼一番,見黛玉輕車簡從而來,便也輕漫起來。

她上下打量著站在黛玉轎子前的謹言姑姑,見其穿著白衣,身上亦無金飾,誤以為其是一般仆婦。

周瑞家的將自個兒脖子上掛著的金項圈往外拉了又拉了拉,生怕別人看不見。

隨後,她又擡起手,露出手腕上的金鐲子。她掐著手指算著,對謹言姑姑道:“熱孝啊,七天就了不得了。媽媽你就不要再為難你家姑娘了。老太太都等了好久了。”

究竟是誰在為難誰?

熱孝在身的人,皇親蒞臨,新媳婦過門,新女婿上門,必開大門。那毒婦不但為難林姑娘,還倒打一耙。

謹言姑姑豈能容人如此欺負林姑娘。況且熠凰公主也在轎中,豈能被人從角門擡入。

謹言姑姑一聲冷笑,隨後懟著周瑞家的一陣火力猛開,“你爹娘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沒心肝的東西。七七四十九天的孝都不願意守。當初他們就是養條狗,都知道感念。”

周瑞家的臉瞬間漲成個紫茄子。她本就是理虧,熱孝最少四十九天,有些地方的習俗是一百天。但是黛玉的母親賈敏未出嫁時,和王夫人不對付。周瑞家的此番刁難是故意為之。

當年榮國府的光景比現在好。老太太對賈敏可是千嬌百慣,吃穿用都給她最好的,甚至是王夫人當閨女時沒有見過的,對比之下,倒顯得王夫人像從小門小戶嫁來一般。王夫人從那時起,就暗地裏對賈敏又嫉又恨。

周瑞家雖然未被王夫人授意去刁難黛玉,但是王夫人提及賈敏之女要來時,神色甚是淡淡。周瑞家的度其意,為討其歡心,也想著法地怠慢黛玉。

周瑞家的原想靠強詞奪理,讓黛玉屈服。

量她一個新登門的孤女還能翻天不成,卻未曾料想,她隨行的嬤嬤竟然如此厲害。

“哪裏來的惡奴,來人呀,給我,給我掌嘴。”周瑞家的氣結,命左右的小廝道。

那些小廝們平時就幹些粗活,對深宅婦人間的明爭暗鬥並沒有那麽了解。他們雖然知道王夫人不重視今日的來客,但是周瑞家和那幾個仆婦也是欺人太甚,便猶猶豫豫地走向謹言姑姑。

就在此時,“啪”的一聲響亮耳光出乎意料地不知從哪兒蹦了出來。

謹言姑姑豪發無傷,面上也無懼色,眼中甚至是空無一物的淩然在上,壓根就不瞧周瑞家的這幾頭蒜。

那麽,又是誰挨打了?

只聽見“呀!”的一聲凜冽的慘叫。周瑞家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頭上的金簪、銀飾、頭花淩淩落落地散了一頭,發髻散成了雞窩。“你…你…你…”了半天,她放棄了,“走著瞧”了一聲,便捂著臉跑進西角門。

謹言姑姑旁的慎行姑姑甩了甩手,道了聲“許久未練,倒是手輕了。”

抽周瑞家的耳光的正是慎行姑姑。

慎行姑姑也是當初派去給林燦侍藥的三位姑姑之一。三位姑姑中,還有個年齡最小的蔚幽姑姑,如今未同行,且是後話。

熠凰公主此時正一雙小手捂著黛玉的雙眼,在她耳邊輕聲道:“妹妹莫怕,誰叫她仗勢欺人。”

黛玉的心一波四折著,從最開始看到西角門時的涼,到聽周瑞家的那通胡說後的氣,再到見周瑞家的被打時的驚,最後到現在的無懼無恐。熠凰公主一雙肉肉的小手捂在黛玉眼睛上,柔柔軟軟的,熱熱乎乎的。

再說那周瑞家的挨了耳光後,氣沖沖地捂著臉,打西角門往內院急走著。

正遇到聞聲而來的王熙鳳,周瑞家的便將黛玉的嬤嬤打她之事添油加醋地告訴了王熙鳳。

王熙鳳曉得事情沒那麽簡單,定是那婆子也有過錯。不過,此事與她王熙鳳無關,自然是要把自己先摘出來。

王熙鳳做了個好人,寬慰了那婆子幾聲,便說要去回稟王夫人。

王夫人此時正在正房大院裏,陪賈母、大房賈赦的續弦邢夫人、已故的賈珠的媳婦兒李紈等人續話。

王熙鳳差來的人在王夫人耳邊小聲地嘀咕了幾句,王夫人便借故出來。

王夫人出來後並未見到王熙鳳本人,卻見到捂著臉痛哭的周瑞家的。王熙鳳何等聰明,撂下一句身子不適,回房吃口熱茶再來。

周瑞家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喊著“夫人為奴做主”。

王夫人冷著臉聽著周瑞家的說著:黛玉的嬤嬤是何等的目中無人,還未進門就先動手,下手是如何狠辣。

王夫人聽罷,冷笑一聲,問周瑞家的:“打哪兒了?”

周瑞家的這才放下捂住左臉的手。只見她的左邊臉又紅又腫,上面還生生地印有五個指印。

王夫人反手在她右臉上給了一巴掌:“蠢貨!還不帶我去見林姑娘!”

周瑞家的被打懵了,倒不是說王夫人下手有多重。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宅婦人,哪裏趕得上大內高手。

周瑞家的迷糊的是,王夫人怎麽又站在揚州來的孤女那邊了?先前王夫人聽到揚州來的事時,不是一個勁兒地從鼻子裏哼出冷笑嗎?

周瑞家的雖然打小就跟著王夫人,最擅長揣度王夫人的喜怒。但是,王夫人算計的事,又變了,周瑞家的失算了。

王夫人討厭賈敏不假,所以提到揚州的事時,她眼裏的厭惡怎麽也遮不住。但如今送上門的孤女,家無兄弟,明碼實價地標著“吃絕戶,侯門之後,禦史級別財產”。她家寶玉雖然只有七歲,談婚論嫁還小,但是這般好事怎麽也得給她兒寶玉留心著,放入備選的比較名單。

她雖想給那孤女來個下馬威,以便日後拿捏,但也不容奴才去作踐,遂賞了周瑞家的一耳光,以示警告。

王夫人被人領到了西角門門口,見門口安安靜靜地停著幾個轎子,轎簾緊閉。賈府派去接人的幾個仆婦聚在一起,懶懶散散地低聲嘮著嗑。轎夫們蹲在地上,歇著腳。

“還不快把大門打開,迎林姑娘!”王夫人厲聲喝道。

周瑞家的、仆婦們、小廝們這才如夢初醒,怔了片刻後,便慌慌張張地往大門那邊跑去。

“哐啦”一聲響,榮國府的三間大門齊開。

轎夫們將黛玉以及其隨行所乘坐的幾頂轎子,從大門擡了進來。

落轎後,轎夫退出去。

謹言姑姑和慎行姑姑先下轎,打開最前面的轎子的轎簾,迎出兩位一般大小的姑娘。

一位生著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淚光點點含情目,身似扶風弱柳,神似嬌弱西子。心思玲瓏剔透,心性婉約含愁。那是便是黛玉,猶可見賈敏的輪廓。

另一位是個英氣勃勃的姑娘,白皙的臉頰上泛著健康的紅暈。眉若鳳翎,斜向雲鬢;眼似星辰,熠熠生輝。氣質若在九霄,高高在上,遠若天外之人。那便是熠凰公主。

熠凰公主目不斜視,偌大的榮國府在她眼中如無物。她拉著黛玉的手,與她並肩而行。

謹言姑姑對著王夫人,和兩邊已經被打對稱了的周瑞家的,還有眾仆婦婆子,道:“熠凰公主駕到,爾等還不跪迎。”

熠凰公主本不想擺這麽大的譜。她原想悄悄陪黛玉見過賈母後,事後再說一聲。誰知,榮國府的刁奴欺人,可見府裏管事的主子也不好相與。

熠凰公主便亮了身份,教其如何做人。

王夫人、周瑞家的,以及眾婆子們皆面面相覷。哪個是熠凰公主?林姑娘旁邊的那位小姑娘嗎?

慎行姑姑亮出公主令牌,“爾等見令牌,還不跪迎?”

王夫人隨賈政得了四品誥命,她是見過宮中之物的,那確是公主令牌。王夫人噗通一下跪地上,叩拜道:“臣妾賈政之妻,王氏,拜見公主殿下。臣妾不知公主駕臨,有失遠迎,請公主降罪。”

周瑞家的看傻了眼,怎麽又來了個公主?她剛剛可是要把公主從角門裏拉進來,此乃大不敬之罪,掉腦袋都不為過。

婆子們見周瑞家的呆若木雞似地杵在那裏,忙拉她跪到地上。

眾仆婦、家奴們皆匍匐在地,大氣都不敢出。

熠凰公主冷冷地道:“從西角門遠迎嗎?”

王夫人冷汗直冒,在心裏咒罵周瑞家的,這個蠢東西害死人。王夫人直磕頭:“臣妾罪該萬死。”

熠凰公主道:“你府上仆婦沖撞本宮,確實是萬死之罪。但本宮今兒陪本宮的妹妹回來探親,就不開殺戒了。”

王夫人松了口氣,忙道:“多謝公主寬恕。”

“本宮可沒說要寬恕。爾等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熠凰公主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從她身邊走過了過去,“你們就在這兒好好醒悟醒悟吧。”

和林妹妹過不去的,就是和本宮過不去

王夫人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謝公主厚恩!”

說話間,賈母得了個信兒,被一眾丫鬟婆子攙扶著,急急而來。見到熠凰公主,賈母也要跟著行大禮。

說時遲,那時快。熠凰公主搶在賈母跪拜前接住了她,道:“本宮的母妃已經認了玉兒為女兒,玉兒就是本宮的妹妹。”

“屋外風大,咱們屋裏聊。”賈母拍著熠凰公主和黛玉的手道。

熠凰公主見如此,便對王夫人道:“既然如此,夫人也起來罷,地上涼。今兒是妹妹第一次登外祖之門,本宮也想一家人高高興興來著。”

王夫人這才起身,在地上跪了會兒,站起來時兩眼一黑,險些跌倒,被人扶住才慢慢緩過神來。

賈母對其投去一個淩冽的眼神,讓她自己體會。

熠凰公主回頭望了望天邊已經西斜了的陽光。心中默默地道:林燦哥哥,我已經把林妹妹送來看外祖母了。你見到你叔公了嗎?

*

林燦已經見過了叔公,正在返回的路上。

上個月認親宴上,叔公心中既高興又不舍。讓他高興的是,林燦認了林如海為養父,會有個好前程;不舍的是,林燦從此要離開姑蘇,留在揚州,想再見面就難了,也不知道自己這把老身子骨還能不能熬到再見到林燦。叔公心中百感交集,沒吃幾口菜,更沒喝放了梅片糖的燕窩粥。因此,叔公也躲過了一劫。

跟著叔公一起去的幾個叔伯中,有兩位回來後出現寒癥,不過問題不大。因那幾個叔伯正值盛年,光顧著喝酒,也沒怎麽吃菜,也險避過禍端。

林燦將容娘娘給他的驅寒藥留給了生病的叔伯,給族中親長磕了幾個頭,留宿了兩天,便返回了。

林燦去看望叔公時心裏著急,水路快,他便走的水路。返回時,已經卸下了心上的一塊大石頭,便打算走陸路。他還沒有好好地看看這個世界,這趟回程不容錯過。

林燦帶著他的小書童硯臺,還有一位叫衡叔的仆從,來到了一個集鎮。

集鎮上人來人往,算這一代最繁華的地方。林燦打算買些好玩的回去。他看到了一只紅色的布絨兔子,林妹妹最喜歡兔子了,他將其買了下來,將來要送給林妹妹的。

林燦一連將街來回穿了兩遍,硯臺不解,便問:“公子在找什麽?”

林燦還在四處張望:“我想找只大白鵝的布偶。”

“布鵝沒有,燒鵝倒是有兩家。”硯臺捂著肚子,“公子,我好餓啊。”

林燦只顧找東西,忘了吃飯這檔子事。他拍拍硯臺的肩:“走走走,吃燒鵝去。”

走進一家小店,鵝是現宰現燒的。等待期間,上了幾碟小菜。

林燦各嘗了一筷子。吃到最後一道小菜時,他的手頓住了。

是酸筍!聞起來臭臭的,吃起來香香的。就是這個味兒!

驚喜,意外,他竟然在紅樓夢世界找到了做螺螄粉的主配料。

林燦將小店的全部酸筍打包帶走。足足有兩小缸,用泡菜壇子裝好,夠吃好久。

林燦心中安排著,要請吃螺螄粉的計劃:回去先給林爹、硯臺、衡叔各下一碗;去京都後再給容娘娘和兩位小妹妹都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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