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節哀

關燈
節哀

1

近日,仙界發生了一起大案,慘絕人寰。

靠近北天門,有一片丹泉假山,在假山背面,一個小仙姬被發現時,身首異處,傷痕累累,傷口形狀詭異。

據說,有個司法天兵去到現場,吐了許久,眼珠子都吐紅了,回到自己殿內不敢閉眼。

更多的古怪細節沒人知道,這些都不讓各仙家公開討論。

但是大家都知道,在這小仙姬之前,還有一起類似的案件。

也就是說,兇手一直在作案,卻從未被抓住。

至於兇手是誰?

或許在你我之間,藏著,觀望著。

也有仙家知道的多點,說那小仙姬的身上發現了一獸族的斷指甲,經鑒定來源於一只穿山甲精。

仙界的司法天神不是吃幹飯的,差一點點就抓到那穿山甲精。之所以說差點抓到,是因為關鍵時刻,明炤出手,將那穿山甲護住,並拒不交出。

明炤何許人也?他是翼族新繼任的王,也是妖族推選出來的新一代族君。他一口咬定了這穿山甲是被冤枉的。

由此,仙界和妖族,兩方僵持不下。

仙界認為,此事就是妖族指使,居心叵測,妄圖挑釁仙界的威信。如果妖族不將那穿山甲交出來,只能說明妖族想要挑起兩方戰爭,當為此付出代價。

而妖族認為,僅憑一個斷指甲,就怪到他妖族頭上,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直接挑明道:是仙界作風不正,不想實現諾言,便制造事端,給妖族潑汙水,進而冠冕堂皇地打壓妖族。如果仙界要戰,他妖族定當奉陪到底。

仙界對此格外來氣,自己人被殘殺,還被倒打一耙成小人。因此,不少仙家主戰。也有仙家認為,仙界確實理虧,因為這血案發生的時機實在太巧。

為何說巧?

只因為仙界與妖族素有糾葛。

原本,十多年前,仙界便答應借給妖族一個續命的寶器,卻一直拖拖拖,拖到如今終於松口。

要轉交寶器的關口,一個離奇的血案蹦出來。

好了,到如今,妖族很難不認為這是仙界故意搞出來的事,就為了毀掉諾言。

這麽一來二去的,雙方各有說法,互不相讓,劍拔弩張。

那怎麽辦嘛,難道真的打?

打起來,便會生靈塗炭。

人界也會因此遭殃。

還有魔界虎視眈眈,等著坐收漁翁之利。

靈霄殿內吵得不可開交,仙帝遲遲不發話。

仙界中有那位尊的,覺得不應為了此事造成更大的傷害。

其中無極真仙站出來,諫言道:“既然問題出在這血案,那便先撇開偏見,拿證據破了這血案,再做下一步打算。”

仙帝直接點頭,就照這策略做。

·

華智作為司法天神,破過多個大案,上頭便讓他去和妖族交涉,把這血案速速破了。

無極真仙甚是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一定能馬到功成。”

這份信任,讓華智感受到了巨大的榮幸,這是證明自己的大好機會。

他豪情萬丈,這個案子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只是沒想到,他出師就遇到了第一個大障礙——

妖族不肯交出那穿山甲精,也不願意啟動案件調查。

華智的豪情瞬間短了一半。

妖族族君明炤說:“要啟動案件調查,可以,本君有一個條件,必須再加一個人。”

華智的豪情瞬間短了一半的一半,他問:“族君你要加妖族的人?”

如果明炤要加妖族的人,對方的品性也得考慮下,並向天庭回稟。

明炤擡眼,看著眼前玄色長衫的司法天神,冷冷道:“本君要的是紀嫻山,如果她不參與,那其他就別談了。”

明炤身邊坐著一個玉雪可愛的姑娘。

這姑娘衣著華貴,看著二十不到,但手裏卻玩著十歲孩童才喜歡的布娃娃。

她眼神異常清澈,舉止幼稚誇張,她抱著明炤的胳膊:“王兄,紀嫻山是誰?她是我們妖族的嗎?”

·

烈日灼灼,七灼峰的草都被曬蔫了。

一白一黑兩個人,站在三層閣樓外的欄桿上吹風,風吹動閣樓四角的鈴鐺,發出極其空靈的聲音。那閣樓上書三個字“巡音閣”。

“真是無法理解,他一個妖族的族君,竟然選擇非要塞紀嫻山進來,卻不塞自己人;無極真仙竟然也同意了這個無理要求。”白衣長衫的男子忍不住吐槽。

他嘴唇發枯,喝了一大口水,連忙拿扇子給自己扇風,他胳膊上粗得誇張的肌肉便掩藏不住了。

華智用袖子給自己擦臉,望著巡音閣四處:“紀嫻山當年破案無數,聲名遠播,還能做到鐵面無私,破案之後,不論作案者身份何幾,一律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仙界、妖界,甚至連魔界都是信服的。所以,妖族族君才會堅持讓紀嫻山來參與破案。這也是族君對她的信任。”

“哼,那又有什麽用?說的好聽,叫做鐵面無私,說不好聽,就是腦子犯軸,分不清楚自己在給誰做事。得罪那麽多人不自知,所以六十年前她被冤枉,貶到這七灼峰來受盡苦楚,你看有沒有人給她說話?”白衣長衫幸災樂禍,自問自答,“沒有,一個都沒有,哈哈。”

原本,華智的嘴唇動著,想要辯解幾句,最想說的就是:這話別人可以說,但你是沒有資格說的。

但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沈默。

那白衣長衫似乎還不盡興似的:“方才,七灼峰的峰主為我們指路時說了什麽,你也聽到了。這紀嫻山,可能是覺得沒有翻身機會了,便不再費力掩藏虛名,每日盡幹些好吃懶做、霸道欺壓的事。這巡音閣就是她占著的,這種人,本仙都不屑於與她為伍。”

說完,白衣長衫從袖子裏拿出一壺美酒來,灌到嘴裏,模樣美滋滋。

華智擡頭望著灼灼烈日,眼睛被刺疼,他側頭冷冷提醒道:“彥霖仙君,當差中,不能喝酒。你不要叫人發現,連累我。”

龐彥霖美美地笑,指著華智的鼻子說:“華智仙君,你終是上道了。”

華智拳頭暗暗捏緊,面上倒是毫無波瀾:“我們再去巡音閣外找人,耽擱不得。”

龐彥霖一揮大白袖,一屁股坐在欄桿上:“剛不是都聽這七灼峰的峰主說過了麽?她占了這最好的巡音閣,必然就是在這裏,不多時就會回來。我們再等等。”

“妖族族君只給了我們三天時間,破案的時限也只有一個月——”

“行行行,你閉嘴吧,跟念經似的,煩死了。”龐彥霖靠在柱子上,稍微涼快了些,“你要去就你去,我不去。”

華智死死看著他。

龐彥霖笑看著他的拳頭,又喝一口酒:“怎麽,想打我?”

華智捏緊的拳頭慢慢松開:“我們是一起出來辦事的,如果有不按規程的,那我只能稟告青蓮聖女了。”

龐彥霖的笑容消失,一口氣灌完所有酒,把那酒壺從三樓扔下去,眼裏是無聲的警告。

“呀!”一女子的驚呼聲傳來。

華智一陣風般,跳下樓去。

而兩個女子從巡音閣下的草堆裏爬出來,與華智面對面撞個正著。

當先的一位女子,二十出頭的樣貌,容貌清麗,一身簡單的青衣長裙,洗得發白,甚至還有個補丁。

她面色唇色蒼白到詭異,一頭烏發順在頸側,身形瘦弱,眼神倒不至於渙散,但滿是不在乎。

另一位被砸到的當事人,是渾身鮮亮的少女打扮,紅紅綠綠的,分外搶眼。

她齜牙咧嘴捂著頭,大聲嚷嚷著是哪個沒德行的,撿起地上的酒壺,質問對面黑衣男子:“這是你扔的?”

“不是。”華智擡頭看三樓。

三樓的彥霖仙君,已不在欄桿邊上。

鮮亮少女跺腳:“那就是另一個了!我抓到他,要他好看。”

說著,她一甩袖子,奪步就要上樓。

華智連忙給她賠禮道歉,並在掌心攤開一個小小漁網來。

倒也不是華智想要幫龐彥霖躲事,而是他另有規劃。

看著這金黃色的漁網,鮮亮少女眨眨眼,不可置信。

這漁網不算什麽稀罕寶器,但是若想要修煉,那也是非缺不可的。上次小五去靈器閣購買,花了六萬靈石呢。

就算是用不著,也可以換不少靈石了。

鮮亮少女便吞下了怨言,麻溜地收下漁網,嘴角的笑意幾乎壓不住。

少有見過如此大方的。

華智出手如此大方,有兩個原因。

一是因為他二人剛剛說了紀嫻山的不好,若是由這兩人傳出去,不大好;

二是因為他想著從她們口中打聽消息,比如紀嫻山在哪裏,正在做什麽。

她們看起來是很樂意做這些事情的,只要給些好處。

華智露出久違的燦爛笑容:“方才我等在樓上胡言亂語,希望兩位不要放在心裏,也不要讓他人知道。”

這樣明白地說出來,對方就知道輕重了吧。

華智期待地看著對方。

鮮亮少女沒有歡快點頭,反而神色變得古怪。她看了看兩手中間捂著的漁網,收起來也不是,還給華智也不是,最後看著身邊那青衣女子。

那青衣女子一臉的麻木,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就是定定看著他,眼神裏充滿了……同情?

難道是想要趁機敲竹杠?

華智忍痛,又掏了個泛著銀光的狼牙棒,奉上。

那青衣女子楞了下,隨後伸出一雙纖細的手,拿走了那手指長的狼牙棒,毫不遲疑。

一旁的鮮亮少女呆若木雞,目光緊盯著青衣女子的動作,滿臉漲得通紅。

青衣女子淡淡道:“不拿白不拿。”

華智一臉問號:你們當著我的面說這種話,顯得我像個傻子,禮貌嗎?

青衣女子將狼牙棒收在腰間的小葫蘆中,率先點頭:“我們答應你,今天的事情不會告訴其他人。”

鮮亮少女生怕別人搶了一樣,麻溜地將漁網收在了腰間,隨後用力按了按。

青衣女子轉身,離開。

鮮亮少女緊隨其後。

華智連忙伸手:“二位,還有個小事請你們幫忙。”

“你說。”鮮亮少女摸著腰間的漁網,很踏實。

“你們知道如何找到紀嫻山嗎?”

鮮亮少女的神色覆而變得古怪,她先是看著左邊的華智,然後看看右邊的青衣女子,忽然感覺剛才被砸到的頭開始隱隱作痛。

華智一臉期待地看著這兩人,給了這麽多好東西,這麽簡單的事情應該會幫忙吧。

青衣女子此刻微擡眼皮,看著華智的眼神有了變化,從全然的空洞變為空洞中含著三分同情。

只見她慢吞吞地說:“我就是紀嫻山。”

此刻的華智,活了幾百年,頭一次感覺自己腦子不夠用。

所以——

他們兩仙君背地裏講人家壞話,剛好被人聽到了?

還是說,當事人竟然躲在下面聽別人講自己的壞話,密不發作?

等等,既然她是紀嫻山,一開始就知道別人講自己壞話,剛剛她為什麽要收下那根狼牙棒?

不,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他來這七灼峰,要請她紀嫻山一起破案,可是把人家說的十惡不赦卻被抓包,這後面怎麽談?

能談成功嗎?

華智呆站在原地,他的豪情又少了一半的一半的一半,此刻神情如同霜打的茄子:“如果,我是說如果剛剛都是一場誤會,你信嗎?”

紀嫻山撩起裙擺,從草堆中走出來,離開前伸手輕輕拍他的肩膀,言簡意賅:“節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