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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訪繡春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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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訪繡春樓

於是,幾人找了地方,換了男裝。家仆打扮的浣溪和純畫,臉上未免太細嫩了些。浣沙看著搖了搖頭,未及兩人反映,便捧了一抔黃沙,揚在兩人的面前。細風輕揚,黃沙迎面簌簌撲來 ,柔嫩水滑的臉上迎來了粗糙的砂礫,兩人面上一片昏黃,伸出食指按了下臉蛋,果然手指上留了一層薄薄細沙。

呸呸呸,兩人將迎口而來的黃沙吐出來,兩人皆是一層黃沙覆面,原本白皙剔透的面部似是被蒙了塵。

浣沙欠了欠身:“得罪了,若非這樣,你倆的容貌太紮眼了。”

浣溪和純畫兩個人相看,哭笑不得,因為不僅是臉上,衣服上都是沙子,再嚴重些,就有點像逃荒來的人了。

不過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見雀兒,浣沙雖然魯莽也是好意,兩人也便沒有多說什麽責怪的話,只用袖子擦了擦臉。但見,浣溪的臉上出現了一道道泥印子。原來,剛才袖子上的茶水和著沙土以及臉上的脂粉,將她的臉搞得像是小花貓一樣。

“浣小姐,你看著像是唱戲的,某種角色,去繡春樓一定不會被認出女扮男裝。”

——小醜——

浣沙忍住沒笑出來,十分正經地說。

沒被認出就好,浣溪沒心情和他掰持。

浣沙為首,浣溪和純畫一左一右像兩個護法一樣走在他身後。

只見那繡春樓上,雖未入夜,也是燈火煌煌,琴弦悠揚音符灑落長平街。二樓的欄桿上,佳人駐足低首媚笑,團扇搖曳,浪蕩笑聲漫灌而來。一樓的中年柳青猶留半分春色,紅比甲綠羅裙,一枚硬幣厚的胭脂粉塗得臉上油光水滑。那婦人一瞧見浣青攜著小廝,便堆起來笑遠遠地打著招呼:“這位玉樹臨風的公子啊,瞧著有點面生的公子啊,快快進來喝杯茶。”

浣沙一身絳色綢袍,身系一條金箔腰帶,看起來氣度風華便不一般。見他笑著踏上玉階,那柳青早已迎了上來,低聲道:“公子面生,人也年輕,莫不是移茶客人?”

浣沙楞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正是!”

柳青揚眉:“院裏的規矩,公子第一次來,可選一個中意的姑娘相陪。不知公子喜歡什麽樣的姑娘,是面寬體高的還是玲瓏精致的,是圓潤還是苗條,是淑靜還是靈動?公子若打聽過,應知道,我這院子,在京城獨樹一幟,姑娘都是絕色!”

浣沙微微一笑:“媽媽,我要本院的花魁,不知是否方便?”

那柳青啞了片刻聲,不過沒多久便笑道:“人在,只是......”

浣沙把折扇合上:“在便好,我等便是。”

那柳青臉上像是開了一朵花,連忙引著幾人找了間茶室歇著,找了兩個抱著琵琶的姑娘跪在一遍彈奏:“公子稍等片刻,瀟泓姑娘晚些來。”她退出時,瞧著另外兩名“家仆”臉上的灰塵,戲謔的眼神飄然而過,恰巧,這抹偷偷蕩在嘴角的片刻戲謔被浣溪迅速地捕捉到,瞪了她一眼。那柳青倒也沒理,徑自走了出去。

三人各自端起一杯茶,慢慢品著琵琶聲。浣溪看著兩個梳著雙環髻的琵琶女,首先打開了話匣:“兩位姑娘可知道,瀟泓姑娘在接待什麽客人。”

琵琶女把琵琶放在一側,認真答話:“回公子話,是一位得罪不起的國公老爺。不過,這位老爺每次逗留時間都不太長,公子毋需擔心,等待片刻想必瀟泓姑娘就回來了。”

“哦!國公老爺!”浣溪淡淡重覆了句,可見,繡春樓接待的多是達官貴人吧。她偷眼看了眼純畫,見她的灰面上格外嚴肅,一言不發,無笑無悲。

“國公老爺是瀟泓姑娘的常客嗎?”浣溪接著問。

那琵琶女答道:“自瀟泓姑娘的相好被正法後,姑娘便開始正常接客。這一年來,國公老爺常來。”

“等等,瀟泓姑娘的相好莫不是讓羽織樓掌櫃的斷子絕孫的惡霸?”浣溪心中一悸,若是這樣,那雀兒到底經歷了什麽,還能是以前的雀兒嗎?她又悄然看了一眼純畫,她也是一臉狐疑的表情。

只待那琵琶女緩緩吐出“正是”兩個字,一行人心裏翻江倒海。

純畫臉色驟變,浣溪在旁忙按住了她的手,輕拍兩下,示意她繼續聽下去。

原來,那年上官磬被中傷後,整日閉門不出。上官家絕不肯就此事罷休,以瀟泓相脅,逼那惡霸現身。那惡霸也是個多情多義的,明知是龍潭虎穴也要救瀟泓。最終被五花大綁押進了死牢,不多日,便被正法。

上官磬被中傷那年,也是雀兒化藝名瀟泓、正式接客的第一年,在這之前迎客時本來還羞答難從。自那惡霸相好死後,她將羅衫外裙一揚,放棄了矜持,如一塘清水遇風浪蕩無邊,巧笑倩兮,媚眼如絲,京都才子競相做她的裙下臣。

一陣細碎的敲門聲“當...當...”,那琵琶女啞了聲,繼續抱起了琵琶彈起來。

門輕輕被推開,一只穿著繡花紅鞋的小腳先伸了進來,伴隨的是一聲故作旖旎的歡笑聲:“聽說是來了三位客官,我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呢,哈哈......”

一襲明艷的紅紗做外衣,裏面若隱若現搭配了淺粉的肚兜,頭上的發髻看似隨意地一挽,幾縷發絲從耳鬢處隨著風搖曳。粉面上一雙丹鳳眼四處留情,游掃到眼前的三人時,那雙丹鳳眼定了定神,一抹驚色躍然。

浣溪向兩名琵琶女道:“兩位姑娘辛苦了,我們想單獨同瀟泓姑娘處一處。”

兩位琵琶對視一眼,識趣地退了出去。

純畫滿目淒然,先開了口:“雀兒,你還認識我嗎?”

雀兒眼神暗淡了下去:“這麽多年,小姐的容貌並沒有大變,自然是認識的。不過,你現在來找我,怕是黃塵覆綠水,往事不覆了。”

純畫不解:“你甘心墮落在這繡春樓嗎?”

“墮落?!”雀兒冷笑一聲:“你是富商家的大小姐,你可知,這兩個字我這等賤命都不配有。我當回京是一道雲梯,可以幫我改頭換面;卻不知,是另一道深淵。哈哈,我無人疼,無人愛,唯一心念我的人都死了,我活著,還要為著什麽貞潔牌坊嗎?千人踩萬人踢,這痛,你這個千金大小姐又怎麽能悟得,哈哈。”

純畫眼角已經溢出了清淚,滾在覆面的黃沙上,滾出了一道道泥印子:“你跟我走吧,我們還像以前不好嗎?一切還來得及。”

雀兒冷然一笑:“回不去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墮落橋。就讓我沒心沒肺活著吧,對我來說,現在挺好的。”

“雀兒,你不要任性了好嗎?我贖你出去......”

純畫的聲音近乎哀求了。

雀兒神色一凜:“出去?出去繼續做你的丫鬟嗎?哈哈,我現在可是名滿京都的花魁娘子,要快活有快活,要金錢有金錢,我用得著你贖我出去嗎?哈哈,收起你那迂腐的仁義道德吧,你那套東西,在生計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純畫的淚水奪眶而出,險些歪倒在地。不知是因為雀兒的遭遇,還是她那道心底的防線,被狠狠得沖擊,沒了抵禦的力量。

浣溪趕緊抱住純畫的頭:“不關你的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救不了所有人。瀟泓姑娘不是小孩子了,她會為自己籌劃的。”

見純畫稍微平覆了下。浣溪起身,與雀兒對視,先是施了一禮,然後道:“瀟泓姑娘,多有打擾了。我們幾人本是好心,擔心姑娘是被迫,所以想方設法前來救援。不過,如今姑娘已在繡春樓立住腳跟,我們也會順從姑娘的意願,只是若需我等相助,還請姑娘直言。純畫姐姐在京都初來乍到,第一想念的便是姑娘了。”

六年,當初在濟州浣府並不出挑的雀兒如今長開了,容貌昳麗,早已不是當初隨在純畫身後唯唯諾諾的小姑娘了。

雀兒微微一笑:“剛才,是瀟泓冒犯了,還請各位不要介懷。還請純畫小姐記下,以後只有瀟泓,沒有雀兒。當年救助的恩情和小姐的照拂,瀟泓會永記在心的。過往如煙雲,若小姐們不嫌棄,我們重新交個朋友吧。”

浣沙拍掌:“好,重新交朋友。”

純畫卻木訥著,並未答話。

浣溪笑道:“自然是願意和花魁娘子相交的。下月錦繡工坊於京都開業,還請瀟泓姑娘過去捧場。”說罷,從懷裏掏出一封禮帖。

“說來慚愧,工坊開業,並沒有什麽拿的出手的節目,還請瀟泓......”

未及她說完,瀟泓便揚了揚首,笑道:“這個好辦!繡春樓編排歌舞最擅長不過了,交給我便是。”

浣溪感激地點點頭,還不忘提醒句:“羽織樓的事,不妨礙吧?”

瀟泓嘆了口氣:“上官磬的事因我而起,但罪不在我。他已經伏法,兩不相欠了。我只能說往事如煙,不去提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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