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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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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除

“我一開始就在奇怪,你們這一脈廢物是怎麽敢只身一人闖我靈巫城的。剛才你掙脫時溢出的巫力,居然至少來自於二十家傳承,還真是下了血本。”巫思繼續說,“只可惜啊,你們那無法解決的傳一次漏一半的問題,疊加後好像更加嚴重了呢。”

巫珍心下暗自發悸,巫族向來是自家傳承,只聽說過一家長輩傳承給多個女兒,還不曾聽說多家長輩巫力傳承給一人。當初若真的硬碰硬,她有些拿不準究竟勝算幾何了。

那人道:“你還是擔心一下這城中會死多少人吧。”

長熙捋著袖子:“說吧,你到底做了什麽?”

那人冷笑:“告訴你們我不就白幹了嗎?”

長熙三步兩步上前,直接上手搜尋,卻一無所獲。想來方才他束手就擒之前,已經將不想被她們發現的東西毀去了。

城北巫醫一脈前來報信的那人道:“思姑姑,我們已經檢查過了,那幾位姊妹是中毒走的。”

巫思問:“可有查出是何物有毒?”

“其他姊妹正在排查呢。”

眠月心中已有猜想:“我去她屋中看看。”

隨後她又向扶樾道:“為了節省時間,阿扶,你先去檢查一下城中那條河,看有沒有問題。”

到了屋中,眠月直奔桌上的瓷杯,杯中水已被飲盡,她便輕輕刮了刮附著在杯底的殘留物,謹慎嗅了嗅。

果然有問題!

可惜殘留物所含異物實在太少,氣味太輕太輕,幾乎不可察,更無法斷定是何種毒物。

她立刻折轉,返回那小院,檢查鍋中正熬煮的藥湯。還好,那藥湯沒有問題,想來是使用的院中存水。

扶樾也折轉了來:“那河水果然有問題,是九幽散!”

長熙深吸一口氣:“好歹毒。據說此毒毒發身亡只需片刻,雖不難制出解藥,卻根本沒有時間服用。”

巫思聞言,狠狠睨了那神秘人一眼,向春冬兩姊妹吩咐道:“你們倆趕緊去通知全城族人,這兩天不要去縹清河打水了!”

“原來一開始下蠱只是轉移視線聲東擊西。”眠月心下了然,“讓一個不算高明的手段稍稍變得高明些,這確實是個好辦法。”

沐昭道:“害死這麽多人,這下可是新仇疊舊恨了。”

“你們究竟是誰?”那人暗自試圖掙脫繩索,卻發現這一次的繩索異常結實,不可撼動絲毫。

長熙斂了靈力,一袖甩去:“你管我們是誰!”

巫珍問:“那他怎麽辦?”

巫思冷冷道:“帶去息魂樹,刀了祭奠冤死的族人。”

“息魂樹……”巫珍有些為難。

恰巧巫春巫冬回來,巫春道:“阿娘,我和小冬去吧。”

巫思皺眉:“你們兩個殺不了他。”

沐昭搓搓手:“我可以幫忙!”

說完,她又心虛看了眠月一眼:“神君,也快酉時了,一起去吧?”

實則才剛至申時。眠月沒有阻攔,輕一頷首:“走吧。”

息魂樹上,又多了幾只紅繩綠繩串起的銀鈴。只是那幾只新鈴比其他銀鈴莫名顯得空洞些,想來是靈巫城中人早已煉出妖丹,身亡後神魂飄散,未能歸於鈴中。

巫春嘆息一聲,將手中拎著的那人狠狠摔在地上。那人悶哼一聲,看著沐昭將灌飽靈力的蜜糕遞給巫春,竟無懼色。

“等等,住手!”

冰冷男聲自身後響起。眠扶二人聞聲,頓時一震。

那聲音好生熟悉,但是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二人幾乎不願轉頭去看,只怕真的是心中所想那位。

長熙回頭,陰陽怪氣道:“喲,我當是誰,居然還是咱們天界中人啊。夫諸君,你這是什麽意思呢?”

終究還是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

眠月蹙眉,有些難以接受:“怎麽是你。雲川,你怎麽會在這裏?”

雲川道:“受故人托,要保下此人。”

“故人?”眠月心中諸般滋味,不覺慘然失笑,“哪門子的故人?你怎麽會跟那群無恥之徒扯上關系?”

雲川道:“你有你的立場,我有我的立場,他們族中人曾救過我一世輪回身,怎麽不能算故人?青鸞君何時也變得如此意氣用事了?”

“他們怎會知道你真實身份?”眠月道,“你若知他們所行之事,便知此人不應救了。雲川,請回吧。”

雲川冷笑:“不用你講,他們做過什麽與我何幹?而且,你怎麽就能肯定,裏面沒有一個好人呢?”

眠月道:“我不明白你所謂的‘好人’是何定義,作為群體卑劣行為的知情者和既得利益者而心安理得,我不認為有誰無辜。而且,我至少知道,此人不是什麽好人。”

雲川道:“那是你的立場。若是以他的立場,他就是族中的勇者。”

“用陰毒手段偷了東西,還要再用陰毒手段把原主殺死,這若稱作勇士,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眠月愈發失望,又問一遍,“他們……怎會知道你真實身份?”

雲川道:“自然是我自己回頭找的他們。青鸞君的問題,是不是有點多了?”

眠月冷眼看著他:“你身為神祇,還想著勾結人間勢力,既很可笑,也沒必要。等你恢覆圓滿身,只怕要萬般羞愧罷。”

雲川唇角一勾:“青鸞君好生清高。你身為神祇,難道就該出手幹預凡人間的恩仇嗎?還有九尾君、月兔君,幾大神祇同時出手幹預人間事,這是在做什麽呢?更何況,他們能找到這裏,似乎與你們也有些關系呢。”

扶樾心間輕輕一顫,道:“雲川,雖你已經忘記前世事,也不記得我們,我還是不想出手傷你。”

雲川又笑:“我不過實話實說,九尾君可是在威脅我?我自然知道我不是你們幾個的對手,只是——青鸞君,可否賣我這個人情?”

眠月冷聲問:“什麽意思?”

雲川道:“青鸞君何必明知故問。你幫我放了那少男,從此以後,我們就算徹底兩清,再無欠不欠一說。”

眠月道:“他現在是巫族的囚犯,我幫不了。”

巫春在一旁聽著,咬咬牙,忽而開口:“既然如此,我可以放人。只要你把他帶走,不準他繼續在靈巫城害人。”

巫冬一驚:“姊姊!”

眠月亦是一怔:“此人放回去,定會成為你們收覆故土的大障礙。”

巫春搖搖頭:“他本來就是神仙抓到的,如果因為此事讓神仙為難,我過意不去。若是正面對抗,那一脈根本不是我們對手。他集二十家之力,而我們只需三四位長輩傳承就能比他更強,而且我們的傳承無損耗,對付完他還能力歸原主,根本不成問題。”

眠月道:“可是你母親那邊如何交代?”

巫春道:“阿娘看起來兇,其實是很好的,她會理解我。我們巫族人,雖會記得深仇,卻不會陷進仇恨中,被仇恨左右。他那一脈的仇我們終究會報,不急他這一命。扶樾神仙,給他解綁吧。”

扶樾擡頭看看樹上的息魂鈴,默然點點頭,一揮袖,繩索頓時化作灰燼。

那人重獲自由,仗雲川在此,正想挖苦春冬兩姊妹幾句,忽察身上巫力不翼而飛,登時驚疑不定。

“別猜了,我給廢了,不然總覺得對不起這些巫族姑娘。”扶樾說著,一把揪住他領口,將他擲給雲川,又向雲川失望道,“帶著他滾。”

雲川擡手接住,並未多言,即刻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巫霄站在凈魂臺上,目睹全程。幾人走上凈魂臺時,她仍在原處怔怔出神。

“霄姑姑?”

巫霄回過神來,看著巫春,神色凝重道:“好孩子,一會兒將你娘喚來吧。我覺得,有些事,確實應該有所準備了。”

巫春巫冬相顧,心怦怦直跳。巫霄雖未言明是何事,她們也猜得了個大概。只是那心事積壓太久太久,如今竟不敢問出,亦不敢提前激動,唯恐落空。

巫冬當即行禮道:“春姊姊留在這裏,我立刻去喚阿娘便是!”

巫霄點點頭,將放涼的藥湯遞給眠月,又喚來兩只飛鴿,腿上系上綠繩後放飛。

一碗藥湯飲盡,巫霄仍如往常般幫眠月除蠱。這兩日雖有巫霄巫力壓制,到底在持續惡化下去,到此時神根已只剩下最後半寸,幹癟著立在心口,毫無生機。

眠月自是有數,思量著是否要及時離開,以免回天界都成問題。

巫霄看出她心存顧慮,便道:“你且放心,還算順利。今日就能將這餘蠱徹底清除,不至於到最壞的地步。”

眠月點頭微笑:“多謝。”

巫霄說到做到,這一回足足耗費一個鐘頭。在那神根還剩最後幾分時,眠月心口的疼痛徹底止住了,充沛溫和的巫力輕輕裹住那幾分殘餘,試圖療愈它。

巫霄惋惜道:“可惜,我治不了。若是那卷功法沒有遺失,也許還能湊些效。”

這自然是情理之中。眠月輕笑:“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扶樾亦上前道謝,又問眠月:“你怎麽樣?”

“我很好。”眠月說著,又自嘲般道,“只是這下我可得當心了。要是出了什麽意外,要麽再也回不來,要麽回來就是什麽也記不得的殘神了。”

“殘神……”扶樾想起方才之事,垂眸喃喃,“也不知,雲川真正回來之時,她會怎麽想。”

巫族幾位輩分較高之人早已抵達凈魂臺,在臺下等候巫霄。眠月幾人自知應當回避,便告辭,巫春也與她們一同離開。

息魂鈴的清響漸漸遠了,沐昭難得默然,一行人沈默著往前走。

“誒,姊姊,神仙——”巫冬眉眼含笑,朝她們招手。

眠月見她興致如此之高,正要問,巫冬已開口向巫春道:“姊姊,雖然不知道霄姑姑這次叫阿娘她們說什麽,不過阿娘說,她正好想去找那幾位長輩,商量奪回故土之事呢!”

巫春唇角綻開一抹笑:“阿娘真這麽說?”

巫冬道:“當然是真的!還有瑞姨姨,阿娘出門便遇上她,我躲在一旁聽著,她也有這個意思呢!”

巫春難抑心中歡喜:“如此便好,如此甚好。”

走至城門,眠月幾人就要告辭。巫春想了又想,欲言又止,猶疑許久,終是問道:“神仙,有一事我還是想弄明白。”

眠月想起之前雲川所言,已猜出她想問什麽,微笑道:“什麽事?”

巫春斟酌著遣詞,道:“就是……你們知道他們是如何尋到靈巫城的嗎?”

眠月如實答道:“我們也懷疑過此事。也許是當初我們在那邊分析你們如今所在之處時,不慎被他們的人聽了去,提前一步找到了這裏。對不起。”

“原是如此。”巫春失笑,“無妨無妨,他們這次沒找到,下次也會找過來,無非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越是拖到後面,我們那留守的姊妹們越不好過,甚至如今……我都嫌晚了。”

“春姊姊,冬姊姊!”有人急匆匆跑來,“原來你們在這裏!長輩們忽然通知我們,要我們所有人都去息魂樹下呢,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

春冬二人相顧一笑,匆匆與眠月幾人道了別,便隨那報信女子向息魂樹的方向跑去,仿佛三只火紅蝴蝶,輕盈無比,翩然而去。

扶樾道:“我們也回去吧。”

沐昭怔怔然望著那息魂樹的方向:“如此也算與伍禾師妹重逢過了嗎?”

她不免又想起從前在商鎮時初逢伍禾的情形。那時伍禾比她年長比她高大,卻被小小的她護在身後。後來去了玄序門,伍禾成了她師妹,每次沐昭不小心磕著碰著,都是伍禾用她那股神秘力量為她療傷,再後來……伍禾便成為天災來臨時沐昭最後一瞥中那個堅毅背影,永遠定格在記憶之中。

伍禾的魂魄就棲息在那樹上小小的銀鈴之中,有故人前來吊唁,會不會也有一絲感應呢。

前些日子才說自己與人間的關聯被徹底剪斷,正要慢慢將她們的名字葬在心底,如今又得逢故人魂。這舊事到底教人放不下,可真是天意弄人。

長熙一袖揮去:“呆荷花,想什麽呢?”

沐昭回過神,瞥了一眼長熙:“反正你不懂。”

長熙道:“大家等你半天啦。我怎麽就不懂了,無非又是你那些師母師姑師姊師妹,每次提到她們,你就是這一副模樣。”

沐昭道:“我說你不懂就是不懂。你剛剛又用你那大袖子甩我了。”

長熙道:“好啦好啦,別難過了。這次算兩籃,欠你五籃天月桂總行了吧,我又不賴賬。”

四人沿著來時的路線原路返回,剛一離開巫族所在區域,濁氣又濃郁起來。幾人又是一路走一路斬殺引渡那些入魔者,等回到天界時,盡皆有些疲憊。

眠月回到吞雲池畔,靜坐下來,祭出漱魄,吹了一支靈壽曲。

那只剩幾分的神根仍舊毫無生命力,任洶湧靈力環繞其側,卻是半分也不見生發之跡。

“罷了。”眠月嘆氣,收了漱魄,又取出那盞焚靈燈和霜君留下那卷被天罰毀去的書。

“究竟要什麽火?”她蹙著眉,思索著自語,“難道是南邊火焰山那至熾之火嗎?可是不對啊,酆都尚且在人間還有路,這火焰山完完全全就是在天界,她們根本不可能去得了。”

“確實不是。”

一個人影毫無征兆地倏然落在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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