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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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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魚

眠月疑惑問:“怎麽找那本源體?”

扶樾已然有了些經驗,環顧四周,似是確定了什麽:“你看這遍地的曇花,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眠月觀察一番,猜測道:“現在並非曇花開放的時辰,但這夢境裏的曇花都盛放著。那本源體所在,與陰陽有關?曇花本該夜晚開放,這一層是陰?”

“正是!”扶樾捬掌,“這麽快就猜出來了。”

“你給的這個提示指向性也太明顯了。”眠月輕笑,“下一步又是什麽?本源體在山北,還是水南?”

“確實是這麽個大方向。”扶樾道,“不過在確定這一點之前要先確定大概方位。”

眠月想起之前在異空間的經歷:“方位又怎麽確定?看五行?”

“非也,非也,”扶樾道,“是此時此刻,能感知到的。”

“能感知到的……風?”

“不錯!”扶樾欣然昂首,感受那徐徐微風拂過臉龐,“風從哪個方向吹來,這層夢境的本源體就在哪個方位。我在第二層發現這個規律後,一層層驗證下來,從沒出錯。”

兩人便往風起之處而去。這夢境中的環境雖陰森了些,倒也沒有什麽潛在的危險,只是眠月明顯感覺到這裏籠罩著某種力量,一點一點侵蝕著她的神識,她不得不持續以意念力相抗。

扶樾忽而站定:“風停了。就是這一片區域了。”

眠月有些吃驚:“這麽容易就找到了嗎?”

扶樾道:“反正就在這方圓三百裏內了。”

“方圓三百裏……”

放眼望去,重巖疊嶂,一片幽深,仿佛萬千鬼影將人圍困。重山之下,涓涓細流如經脈般遍布,濃霧騰於其上,只聞得潺潺水聲。

要是一處處找去,只怕神識滅盡了也不一定能找到。

眠月見此景,心中甚是不解:“方圓三百裏如此廣袤,下一步又該如何?”

扶樾不答,只是蹲下身去,撚了撚地上泥土,若有所思。

眠月奇怪道:“怎麽了?”

扶樾道:“盡管每層夢境的線索都不一樣,但都有一個共性——皆是違背常理之物。這裏分明潮濕陰冷,這一處泥土卻十分幹燥,必然是有用之物。”

眠月也蹲下身,查看一番那泥土,道:“土有問題,會不會跟山有關?”

“不是這樣關聯的,”扶樾莞爾,“你啊,別惦記你那五行啦。”

眠月又想了想,仍然猜不出什麽說服得了自己的結論,只看著扶樾抓了一把土收起來,起身向她道:“我們再找找吧。沿著這水流往上走,看看有什麽。”

兩人往上游走了半個時辰,果然便發現一朵不尋常的曇花。在遍地的白色花朵中,那一抹詭譎又妖冶的紅色極其惹眼,在幽暗的環境中微微搖曳。

眠月本就保持著高度緊張狀態,餘光瞥見那抹異常的殷紅,先是陡然驚悸,而後定睛一瞧,發現是一朵曇花,想起扶樾所言,心下霎時一陣欣喜:“那朵曇花,是不是也是線索?”

“真的誒!”扶樾一看,頓時眉開眼笑,一躍至那紅曇花前。她想了想,取出方才收好的幹燥泥土,小心將那一株曇花連根挖出,仔細清理了根上原有的泥土,移栽到那抔幹燥泥土中。

那朵曇花很快便有了動靜。只見那花散發出微弱紅光,展開的花瓣漸漸合上,緊接著一搖,落至地上,紅光愈來愈盛,竟至完全掩住那合上的花身,花香卻是更加濃郁了。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那刺眼紅光才漸漸散去。

一支木簪?

扶樾似已見怪不怪,坦然用那簪往發上隨意綰了綰,便站起身來。

眠月好奇:“這簪有什麽說法嗎?”

扶樾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簪,應該能為我們指明方向——你看!”

眠月順著她所指一瞧,一丈範圍內,竟有一個方位的曇花已悄然雕謝。扶樾朝那方向走了幾步,前方的曇花便也依次雕敗,果然指出一條路來。

眠月心中稱奇:“前幾層也是這樣嗎?”

“第一層比較簡單,是一支在水中燃燒的火炬,不過當時我沒經驗,漫無目的亂轉了許久才尋見。後面幾層倒是與這層差不多,都是兩物相合,在起風之處找下去便是。”扶樾道,“有的是一條漂浮的河流裏的水加上一棵長在水邊枯死的草,有的是通體雪白參天大樹的汁液和一潭比金石還重的池水……千奇百怪,不過找得多了就熟練了。”

兩人往那簪指出的方向並肩前行,又是翻山越嶺兩個時辰,路斷在了一處小土丘前。

扶樾頭上那支簪變回一朵普通的白色曇花,墜在地上,霎時枯萎。

“就在這個小山包的北邊了!”扶樾一喜,即刻找準方位,在那茂盛草叢中翻找起來。不多時,一團黑乎乎的什麽東西便從她身旁敏捷躥出,迅速逃走。

扶樾反應極快,猛然躍起:“抓住它!”

在夢境之中的只是兩人的神識,無法動用靈力,兩人只得手忙腳亂徒手去捉。眠月嘗試著隔空用意念力將那團東西錮住,誰知那團黑東西根本不受影響,一閃身又溜走了。

那團黑東西借著幽暗陰影東躲西藏,竟比泥鰍還滑溜。兩人好幾番險些將它抓住,又眼睜睜地看著它在眼皮子底下溜走。

所幸兩人極為默契,追去百丈遠,終於將那團黑東西堵在了一個山洞的角落裏。一路泥濘蹭得兩人衣上臉上都是,平日裏兩位上神何曾有這般狼狽的模樣,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知道自己此刻也是如此,都不免失笑。

“這下看你往哪裏跑。”扶樾小心翼翼靠近,瞄準那團黑東西,就要一掌拍下去。

“等等!”

“怎麽了?”扶樾嚇了一跳,收手回頭看著眠月,奇怪道。

眠月也湊近來,仔細端詳一番那團黑東西:“這就是這層夢境的本源體?”

扶樾疑惑著點點頭:“對啊。這東西老狡猾了,前幾次我追著它追了好幾個時辰才抓到呢。”

眠月仍是觀察著那團黑東西,問:“你每層見到的本源體都一樣嗎?”

扶樾道:“倒也不是完全一樣,陽層的本源體是白色的,陰層就是這種黑色的。”

眠月微微蹙眉:“你有沒有覺得,它們很像什麽東西?”

實則方才扶樾回答本源體模樣時便已反應過來,她深吸一口氣:“是陰陽魚。”

扶樾沒有弄錯,這確實算是這方夢境的本源,只是她之前一層層找到它拍散它,無非是短暫打破平衡又形成新的平衡的過程,本質上只是在同一方夢境的陰陽兩面來回輾轉。

眠月心中總算明了這無盡夢“無盡”之由,心下又是稱奇又是松了一口氣。她輕聲道:“看來,我們還要帶著這陰魚去將陽魚尋見,一起破掉,才能真正破開這無盡夢。”

扶樾沈吟片刻:“可是似乎要打破一邊的平衡才能到達另一邊……這如何可破?”

眠月一邊思索,一邊小心捉住了那陰魚,以意念力往那陰魚體內施了好幾層束縛,才放心收起來。

如何在不打破平衡的情況下到達夢境的另一面?新的難題又出現了。

“不過說來,”扶樾道,“每次陰魚所在的地方都是臨著小山包,陽魚則是臨著大澤。盡管不是同一處,但特征都差不多。”

眠月目光一亮:“那你可記得它們各自的方位?”

扶樾努力回憶:“第二層是南邊,第四層是東邊,第六層是北邊,第八層是西邊,然後這一層又是南邊……好像這層的位置和第二層的位置都一樣!”

眠月思忖著:“看來陰陽魚出現的位置是固定點位。如果套用一些陣法的規律的話,會不會破解的關鍵就在這四處的中心?”

扶樾一臉憂色:“可是這片空間如此廣闊,我們又使不出靈力,怎麽確定那中心點在哪裏呢?”

眠月莞爾一笑:“讓我來!”

盡管意念力受到牽制,無法直接從內部破開夢境,不過探查地形鎖定方位還是游刃有餘的。眠月闔眼,迅速找到那四方小土丘的位置,鎖定出中心點。

那是……一處祭壇?果然有蹊蹺!

眠月心中一喜,立馬將這個發現告訴了扶樾,兩人借不遠處的溪流簡單處理了身上的泥汙,便即刻動身。

那祭壇規模不大,幾乎被亂草覆沒。扶樾拾階而上,身形忽閃了閃。

眠月連忙扶住她,卻見扶樾那只手臂竟隱隱有些透明,心中駭然。自己有足夠強盛的意念力相護,神識不曾受損,可是扶樾沒有,又已在這夢境之中待了如此長一段時間,早已有些吃不消,不過靠著信念,還不至於倒下罷了。

先前註意力始終放在尋找本源體上,竟還不曾發覺扶樾的情況已經壞到了如此程度。眠月眸色一暗,心難免又提了起來。

眠月將那祭壇觀察一番,小心取出那只陰魚,抽出一絲黑氣,放在那石臺上。

只剎那間,那祭壇烏光大盛,頓時將兩人淹沒。

那烏光竟似鋒刃,從四面八方向兩人神識斬來。眠月驚了驚,忙以意念力撐起一方小小的護盾,將自己與扶樾護在其中。兩人只覺天搖地動,幾乎不能站立,無縫不鉆的烏光淩厲無比,像是隨時都要將兩人千刀萬剮似的。眠月死死撐住那護盾,不敢有絲毫放松。

約莫過了一刻鐘,那烏光才漸漸散去,四周已然變換模樣。只見那陰森之境全然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天地明媚,霞色光芒絲絲縷縷游動萬物之中,青翠山峰間,一條銀白飛瀑傾瀉而下,數條長虹環繞其側,飛瀑下,蔚藍江川湧起千疊浪,綴著粼粼金光,奔流不息。

真的來到了夢境的另一面!

眠月扶住扶樾:“你怎麽樣?”

扶樾微笑著搖搖頭:“我沒事,不用擔心。之前每次破開夢境之時都會來這麽一下,我也都撐過來了。我們抓緊時間去找陽魚吧。”

眠月心知她的狀況不容樂觀,卻也無可奈何,只有快些找到陽魚破了這夢境才是。

陽魚的方位轉換規律與陰魚相反。扶樾從第一層的北邊推算下來,以前幾層的方位做驗證,著實無誤,當下的十一層確應是在東邊了。兩人從正中心的祭壇傳送進來,正好也在陽魚點位的正中心,不再需要去尋找線索,往正東方向尋那大澤便是。

這夢境陽面的風光極美,勝過眠月此生所見過的任何美景,許多地方甚至絢爛奇絕得異於常理,便是在天界也絕無可能見著。兩人雖並無心情游覽,卻也忍不住一路驚嘆。

這是,那怨靈想象中酆都外的世界?眠月忽而想到了這一點,心緒莫名有了些波瀾。

自怨靈產生完整靈識的一刻起,它便應算作眾生之一。倘若用一個字概括眾生一生,眠月覺得應是“逃”。從荒蕪逃向繁盛,從紛爭逃向山水,從人間逃向仙道,從現實逃向夢境,從苦海逃向不存在的岸堤。她自己也逃,曾經逃往人間,如今逃無可逃。

逃去了又如何呢,無非是繼續逃往下一處罷了,於是一生都在逃,一生從希望逃向失望。

那怨靈逃不出酆都是必然的——若能逃出去也會失望。它本也沒有做錯什麽,只是被動地為天地萬物讓步,萬物亦如此。也許正因如此,才有無際苦海,世上最難得有善終。

“就在那裏了!”

翻過一座山,浩渺大澤便映入眼簾。那是重山煙霞中,一抹動人心魄的藍色。

扶樾歡快奔向那大澤,熟練找準方位,一陣兒翻找。不一會兒,一團白色東西果然從不遠處冒了出來,兩人又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截堵,總算捉住。

那陽魚不甘心地在扶樾手中翻騰著,眠月往它頭部一按,它頓時安分下來。

終於要出去了!兩人抑制不住心中歡喜,相視而笑,只覺天大的災難也不過如此了。

眠月剛取出那條陰魚,便覺一股巨力要將那陰魚吸走,扶樾也立刻感受到了那股力量。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松手,陰陽魚霎時合攏,一圈金光蕩開,扶樾一個沒站穩,踉蹌著後退數步。她臉色發白,咬咬牙,盡力穩住了身形。

陰陽魚在空中快速旋轉著,發出熾盛的光芒,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眠月一手擋住那光芒,一手持意念力所化長劍,就要一劍劈去。

正在此時,又一圈光波自那陰陽魚光團中漾開,剎那將眠月震開。隱約間,那光芒中竟漸漸顯出個人影,扶樾認出,頓時驚呼出聲。

“是那怨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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