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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重水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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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重水覆(一)

血腥氣激發了漢子的殺/欲,他像受到鼓舞一般,雪亮的刀鋒從南衡的肌骨抽離,對準脖頸斜砍而來。

一道清冽的聲音迎著鋒刃:“大齊虎符在此,羽林衛就在左近,擊殺朝廷命官,你與妻兒,也沒得活了!”

金石交擊之聲還是猝然震響,顫巍巍的餘音不鼓自鳴,刀刃砍在半塊虎符勘合上,持虎符的素手經不住力,纖臂一折。

南衡感到一縷冰冽的冷香綣入懷中,削肩撞得他的傷口刮骨一般劇痛。

持刀大漢被震懾的瞬息之間,南衡陡然擡起左手奪過他手裏的匕首,輕輕一遞,七寸匕尖便精準地紮進他的心臟,直至沒柄。

大漢揮刀的手停在半空中,最終後繼無力地軟下來,人和刀一起轟然而倒。南衡俯身拔出匕首,熱血噴濺,本有一息奄奄的大漢雙目凸瞠,立時氣絕。

南衡就著袍袖擦了擦匕刃上的血汙,還給身畔人,眉間竟蘊有平靜的笑意:“你看,上回說讓你把匕首給我,你不肯,到頭來還得我護著你,手刃仇讎。”

虞愔楞怔著,心猶被方才的險象揪著,手軟脫力,匕首放在她手裏難承其重,手臂跟著遽然向下墜去,被南衡穩穩托在手裏。

“害怕了?害怕剛才為什麽要一意孤行地沖上來?你手上無力,即便握持利器,也是傷不了人的。”

虞愔默然把匕首收進懷裏,對他說:“蚍蜉撼樹,總好過生死由命。”

南衡淺笑:“這麽說,我要感謝那只蜉蝣,縱朝生而暮死,亦肯舍身為我卵與石鬥。”他嘴上如此說,一雙眼卻斜睨肩下淋漓的傷口。

虞愔有些赧然,同他道:“我們速速離開此地,既是殺局,這些殺手必有同夥,等後繼者追來,就不好應付了。況且你的傷也需要處理,趕快回府去罷。”

“不能回府。”南衡說,“他們投石問路,一擊不成,肯定在南府的必經之路上伏下後手,我若此刻回去,正中下懷,左右難逃一個死字。”

“那怎麽辦?”

“你那護衛,可在別館?”

“不在。陳至,我遣他東行向海,去監視周老板了。周老板將絲綢生意做到了海外夷國,交易亦萬金而論。”

“那你一人怎可隨意招搖過市,萬一出了意外,指望本官搭救於你嗎!”他肅眉斂目,玉面也板正起來,很有幾分教訓她的意思。

虞愔不悅:“你那暗衛,不也沒跟在你身邊嗎?況且今日,是你遇險,我只是湊巧來坊間細查周記綢莊的蛛絲馬跡。”

南衡冷笑:“今日是休沐日,虞女官做什麽,無須向本官報備,本官可沒興趣聽。”

虞愔自覺多言,聞他說:“去樓船裏,孫辰在那裏。”

樓船?她想起上回那暗衛生硬地挾持她去見南衡,將她縛手縛腳還蒙住眼,就是為了防止她記住行徑的路線,看來那樓船停靠之處必定十分隱秘安全。

“是你在城外的藏匿點?”虞愔問。

“嗯,孫辰開船,每日換一個渡口,不易被人事先察覺。”

虞愔看著他袍袖上被血洇濕的大片紅跡,問他:“你還能走?”

南衡傾過身來,持住她小臂,雖是借力,卻幾乎沒將任何重量壓在她身上。

手腕被他覆住的那片肌膚如春水吹皺,又緊又灼熱。可他的手,其實冰涼虛浮,也只夠握住她的腕。

“疼嗎?”虞愔心生惻隱,鼻息間濃重的血腥氣掩蓋了他長年熏衣的雪松香,只有在一步一履間、長風罅隙處,可嗅見微渺的一縷,若風起青萍之末。

南衡搖搖頭。

虞愔知他是違心,也不再深究,反過手來扶住他。

“南大人為何來坊市之間?也是為周府綢莊之事?”那日在密閉的周府綢莊,他二人隔羅綃相對,撞破不說破,彼此都心照不宣。他們其實殊途同歸,一直在暗暗調查同一件事。

“不,我是為了尋你。”南衡輕勾起唇角,“尋你聽琴。”

“可是真的很不巧。”他自顧自說下去:“若我提早一步去了綠綺別館,你又不在,我可真是,沒法像諸葛孔明一樣,拉下面子三顧茅廬。”

“所以,幸在這裏遇見了你,你欠我一首琴曲,往後要記得單獨彈給我聽。”

虞愔聽出他話裏打趣的意味,心說這人都傷成這樣,怎麽也沒個正經。便也不肯再他說話,只是扶著他,一路往樓船走去。

路上再未橫生什麽波瀾,穿過七拐八彎的巷道,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耳畔聽聞江波蕩疊之聲。虞愔跟著南衡到了一處破敗失修的渡口,河岸邊果然泊著一艘樓船。

“主上!”孫辰掀簾奔下來,玄影一閃,頃刻就閃至南衡身前。“主上!屬下失職!”他單膝跪地,額首幾乎觸及南衡履端。

“無礙。”南衡說,“去備滾水和傷藥,再把船開到江心去,沿著十裏秦淮一直開,不要停。”

“是,屬下遵命!”孫辰領命去了,南衡讓虞愔扶他到樓船裏休息。

樓船內和她上次被“請”來時別無二致,浮凸鏤刻,花窗,彩畫,中間置有茶幾、美人靠、蓮花引枕。

南衡轉過一道四折山水屏風,屏風內隔著一張軟榻,青、素二色的帷幔低垂,銅盆裏的熱水已經備好。除了熱水,旁邊還有金瘡藥、止血散,清熱化瘀膏並巾帕紗布等物。

銅盆後置一只浴桶,水汽蒸騰,桶沿搭著一條男子用的汗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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