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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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頌的狀態開始有所改變之後，陳思卓和老劉通過幾次電話。
陳思卓和老劉商量著，只要程頌不主動開口提起，他們就先不告知他有關他父母的情況，包括後來已經恢覆得差不多的程大川，也聽從了老劉的勸告，等程頌精神狀態再穩定一些的時候再去看他。所以程大川總是半夜悄悄來到程頌的病房之外，隔著房門的玻璃偷偷看自己的兒子，他總是站到護士過來勸他好幾次，才肯離開。
可是程頌卻始終沒有提過他的父母，這讓陳思卓的擔憂一天比一天重。“這孩子要是有這麽大的心結，怕是以後的路走起來就更難了。”陳思卓曾在和老劉的通話裏憂心忡忡地說。
“可當時發生了什麽，只有程頌自己最清楚，我曾經問過程總，他每次都搖頭，只說全是自己的錯，是自己對不起他們娘倆。”老劉也對目前的狀態表示很疑惑。
陳思卓強壓心焦，“那就只能等了。”
陳思卓把了解到的程頌父母的情況和陳幸予簡單說了——他只告訴了陳幸予，她薇薇阿姨的身體基本恢覆了，但還需要轉去別的醫院療養，卻並沒有說這個療養院以看護和照料有精神疾病的病患最為出名。
陳思卓還反覆交代陳幸予，去看程頌的時候說話多註意，千萬別再給程頌什麽刺激。
除了正常的飲食作息，程頌不是睡覺就是發呆，話依舊寥寥，聽話的陳幸予每次去，都是在程頌旁邊安安靜靜地看她的書、寫她的作業。
一天，陳幸予反覆解一個數學問題都沒有得出正確答案，陳思卓又剛好不在，陳幸予無處求解，最後只能憋紅了臉看著題幹生氣。過了一會兒，她實在覺得氣不過，幹脆拿起了題跑去和程頌“告狀”：“程頌哥哥，這題太變態了，我這麽聰明的腦袋都解不出來，只能說明……這題還是太變態了！”
原本只想發發牢騷，沒期望能得到反饋的陳幸予，卻發現程頌的目光正隨著她手裏的試題移動，她旋即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把試題放到了程頌可以看清的距離。
“要不你幫我看看？啊不過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就直接閉上眼等我拿走啊！”陳幸予小心試探著。
程頌雖然依舊沒回答，但卻歪了一下頭，看起了陳幸予的解答。
程頌伸出手，指著陳幸予寫的答案，“這裏，錯了。”
陳幸予順著程頌手指的地方看，一下就看出了自己的錯誤，但卻沒有立刻反應。
“啊……啊？”陳幸予故作迷茫。
“這裏，你試子列錯了。”
陳幸予還是楞楞地看著試題不做回答。
“……應該是4X，不是14X，你條件選錯了。”
直到聽見程頌不斷說出字數更多的話，陳幸予才慢慢收回了“演技”，開始了下一段的表演。
“噢，我看看……”陳幸予說著，收起了試題，轉身回到旁邊的桌子上開始勾勾寫寫。一小會兒的功夫，她又神神秘秘地跑到程頌跟前，小聲恭維他：“不愧是程頌哥哥，一眼就看出來了，你太厲害了！我估計陳老師都看不出來，不信咱倆打個賭。”
程頌看著沖他調皮眨眼的陳幸予，恢覆了沈默，但眼裏卻多了幾分笑意。
等陳思卓回到病房，陳幸予立刻起身迎了過去。
“陳老師，你可算回來了，我有道題不知道做得對不對，你快幫我看看！”陳幸予拉著陳思卓坐到桌邊，把改正前的錯誤答案拿給陳思卓看。
“哪道題啊，我看看。”陳思卓說著，接過試題瞇著眼睛端詳了起來。少傾，他悠悠地說：“我看做的沒問題啊……答案是多少。”
陳思卓動作熟練地翻到了後面的答案部分，看過之後他臉上閃過了一瞬間的尷尬。
“……嗯？我再看看？沒準是答案錯了……八成還是你哪寫的不對……”陳思卓嘴上給自己找補著，又開始前前後後翻來翻去地對照答案。
陳幸予一下就從陳思卓手中把試題抽了出來，呵呵呵地笑著跑到程頌跟前，憋著壞笑的眼裏盡是得意，“程頌哥哥，你看我贏了吧！”
陳思卓看程頌的臉上也有了不少笑容，便沒有板起臉來訓斥陳幸予，他雙手叉腰也要笑沒笑地問：“陳幸予，說說幾個意思？”
“剛才程頌哥哥已經告訴我了！這裏應該是應該是4X，不是14X！”陳幸予一番炫耀，感覺終於在陳思卓面前揚眉吐氣了一回。
陳思卓一聽程頌的表現，心裏甚喜，也樂得配合陳幸予的小把戲，他走到兩個人身邊，先是擡起手就要給陳幸予肩膀來一下，然後又笑著向程頌發問：“你們倆……有必要這麽為難我一個政治老師嗎？”
陳幸予嬉皮笑臉地從陳思卓身邊逃脫，回到桌子上繼續寫作業。陳思卓就近坐在了程頌的病床上，借剛才的小插曲征求程頌意見：“程頌，想看看書嗎？天天不是躺著就是坐著，沒什麽意思吧？”
“好。”程頌點頭。
“有想看的書嗎？或者我給你選幾本？”陳思卓原想逮住這個機會給程頌找一些開導人生或治愈心靈的書，沒想到聽到的答案卻超出了他的意料。
“高中的書，和題。”程頌似乎是已經想好了答案。
陳思卓不禁有些犯愁，他嘗試勸解程頌：“不著急追功課，等你完全恢覆了我們再慢慢追。”
“這些就行。”
見程頌回答得很肯定，陳思卓也直接答應了下來：“好，聽你的，我去找。”
陳思卓回去以後找到了程頌原來的班主任，問他要了高二的課本、輔導書、試題，甚至還覆印了一些筆記資料，通通給程頌帶了過去。於是他越來越多地看到程頌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做題的樣子，專註的時候甚至像極了原來的程頌，但陳思卓知道這不對勁，因為即使是陳幸予私下裏都問過幾次程頌的爸媽，而程頌自己，卻一直沒有問起過。
事外的人關切，事中的人無視，這兩股陳思卓解不開的繩，到底還是不受掌控地扭結到了一起。
這天中午，陳幸予來到病房時發現程頌正專註地做著試卷，於是她沒有說話，在旁邊雙手支臉安靜看著他。等到程頌發現她並用眼神表示疑問的時候，陳幸予才笑著告訴他下午放假，陳老師送自己先過來了。
整個下午，陳幸予既沒有寫作業，也沒有上前和程頌說話，她不是趴在桌子上小睡，就是看著程頌看書做題。
直到天色漸晚，陳幸予嘴裏的陳老師還是沒有出現，程頌擡起頭盯著窗外看了一會，又看看了趴在桌子上玩手指的陳幸予，終於開口問道：“小星，陳老師呢？”
陳幸予保持著趴在桌子上的姿勢，不動，也不說話。
“小星？”程頌又問。
陳幸予又卡頓了一會才開始有動靜，但也只是換了一下側頭的方向，之後又繼續往桌子上一趴，沒了響動。
“小星——”這次程頌故意把聲音拉長了。
陳幸予聽出來程頌是在哄著她，也不好意思再裝聾作啞，但她嘴裏的話依然含糊不清：“我……考試沒考好，下午沒去學校。”
程頌聽出來陳幸予語氣不對，眉頭一蹙，問：“陳老師知道嗎？”
陳幸予明顯沒底氣，“他……今天出去開會了。”
程頌的語氣忽然有些嚴厲：“小星，說實話。”
“我說的是實話，我爸去開會了，我下午沒上學。”陳幸予語速極快地解釋著，她躲閃著程頌直視的眼神，又摳起了自己的指甲。
程頌終於板起臉：“全部的實話。”
陳幸予也終於洩漏了偽裝的勇氣，小聲說著：“你不會想知道的。”
程頌楞住了，他沒再問話，而是轉向了一邊的護工，說：“張叔，給陳老師打電話。”
旁邊的護工聽了，擡起頭回答：“陳老師中午給我打電話了，他知道陳幸予在這兒。”
原本陳幸予心虛地在程頌身後抻著脖子望著程頌，但是聽到護工的回答，她自己也楞了。
陳幸予見程頌回過頭來又開始盯著她，她又故作鎮定地開口：“你看我就說吧……我爸……”
“陳幸予！”
陳幸予的話被硬生生打斷，陳思卓鐵青著臉，壓著嗓子出現在了病房門口。
“出來。”陳思卓罕見地這麽平靜而嚴肅，如果話能變成釘子，現在鐵板上應該出現了兩個洞。
陳幸予也知道情況不妙，但她出於自保的本能，戰戰兢兢站起來之後，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程頌。
這求救信號程頌沒接收，他轉而低頭繼續看起了書。
“出來！別讓我說第二遍！”語氣裏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壓，學校裏的學生都怕陳思卓不是沒有原因的。
陳幸予只能乖乖往外走，陳思卓站在門口怒目而立，看得出他在克制。
“關門！”
光是再聽到陳思卓低吼般的指令，陳幸予就嚇了一哆嗦。此時的程頌雖是看書的樣子，餘光的輪廓卻全是陳幸予。
就在門要關未關之際，程頌眼看著陳思卓一把揪住了陳幸予肩頭的衣服把她半拎了起來，緊接著他好像用半邊身子蓄起的力猛推了她，陳幸予被拽住的那一刻就嚇得臉色慘白雙眼緊閉，原本就瘦弱的她根本無力招架，沒了魂一樣的身體順著陳思卓的臂力向遠處重重摔去。
“哐當！”這一系列的動作就發生在眨眼之間，門一關，程頌只聽見門外有人摔倒落地的聲音。
那些帶著嘶吼尖叫和扭曲表情的畫面再次從程頌的腦子裏不斷閃現，回憶的碎片沖擊得他頭痛欲裂，他一邊捂著頭一邊掀開了床上的桌板，顧不上散落了一地的書本，他急急地奔向房門，一旁的護工見勢也緊跟著起身，半架半攙地把程頌帶到了門口。
門打開時，程頌看見陳思卓正朝陳幸予走過去，他以為陳老師是要把陳幸予扶起來，未料陳老師是擡起腳又要踹向還趴在地上沒起來的陳幸予。
“不要！不要傷害她！”程頌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沖著陳思卓大喊，然而此時的陳思卓已經氣紅了眼，對程頌的阻止充耳不聞，腿上的動作也根本沒有收回的趨勢。
程頌借著護工的支撐力不猶一秒地向陳思卓靠近，他使出了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猛撲到了陳思卓身上，陳思卓被外力推得向旁邊打個趔趄，一轉頭才發現是程頌正用整個身體攔著他。
陳思卓終於從氣頭上醒過點味兒來，他扶住程頌，一時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程頌看向陳思卓，眼裏流露出痛苦和懇求，“老師，回病房說吧。”
這時的陳幸予已經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她臉色還是慘白，連呼吸都有些輕，挪步的時候很不靈活，可眼睛裏卻沒有一滴眼淚。陳思卓看著這樣的女兒，瞬間回了神。
進屋後，陳思卓找了個借口把護工支開了。關上門之後的三個人，臉色各不相同，一個驚魂未定，一個後悔懊惱，還有一個悲痛心疼，但相同的，只有默契的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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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頌的狀態開始有所改變之後，陳思卓和老劉通過幾次電話。
陳思卓和老劉商量著，只要程頌不主動開口提起，他們就先不告知他有關他父母的情況，包括後來已經恢覆得差不多的程大川，也聽從了老劉的勸告，等程頌精神狀態再穩定一些的時候再去看他。所以程大川總是半夜悄悄來到程頌的病房之外，隔著房門的玻璃偷偷看自己的兒子，他總是站到護士過來勸他好幾次，才肯離開。
可是程頌卻始終沒有提過他的父母，這讓陳思卓的擔憂一天比一天重。“這孩子要是有這麽大的心結，怕是以後的路走起來就更難了。”陳思卓曾在和老劉的通話裏憂心忡忡地說。
“可當時發生了什麽，只有程頌自己最清楚，我曾經問過程總，他每次都搖頭，只說全是自己的錯，是自己對不起他們娘倆。”老劉也對目前的狀態表示很疑惑。
陳思卓強壓心焦，“那就只能等了。”
陳思卓把了解到的程頌父母的情況和陳幸予簡單說了——他只告訴了陳幸予，她薇薇阿姨的身體基本恢覆了，但還需要轉去別的醫院療養，卻並沒有說這個療養院以看護和照料有精神疾病的病患最為出名。
陳思卓還反覆交代陳幸予，去看程頌的時候說話多註意，千萬別再給程頌什麽刺激。
除了正常的飲食作息，程頌不是睡覺就是發呆，話依舊寥寥，聽話的陳幸予每次去，都是在程頌旁邊安安靜靜地看她的書、寫她的作業。
一天，陳幸予反覆解一個數學問題都沒有得出正確答案，陳思卓又剛好不在，陳幸予無處求解，最後只能憋紅了臉看著題幹生氣。過了一會兒，她實在覺得氣不過，幹脆拿起了題跑去和程頌“告狀”：“程頌哥哥，這題太變態了，我這麽聰明的腦袋都解不出來，只能說明……這題還是太變態了！”
原本只想發發牢騷，沒期望能得到反饋的陳幸予，卻發現程頌的目光正隨著她手裏的試題移動，她旋即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把試題放到了程頌可以看清的距離。
“要不你幫我看看？啊不過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就直接閉上眼等我拿走啊！”陳幸予小心試探著。
程頌雖然依舊沒回答，但卻歪了一下頭，看起了陳幸予的解答。
程頌伸出手，指著陳幸予寫的答案，“這裏，錯了。”
陳幸予順著程頌手指的地方看，一下就看出了自己的錯誤，但卻沒有立刻反應。
“啊……啊？”陳幸予故作迷茫。
“這裏，你試子列錯了。”
陳幸予還是楞楞地看著試題不做回答。
“……應該是4X，不是14X，你條件選錯了。”
直到聽見程頌不斷說出字數更多的話，陳幸予才慢慢收回了“演技”，開始了下一段的表演。
“噢，我看看……”陳幸予說著，收起了試題，轉身回到旁邊的桌子上開始勾勾寫寫。一小會兒的功夫，她又神神秘秘地跑到程頌跟前，小聲恭維他：“不愧是程頌哥哥，一眼就看出來了，你太厲害了！我估計陳老師都看不出來，不信咱倆打個賭。”
程頌看著沖他調皮眨眼的陳幸予，恢覆了沈默，但眼裏卻多了幾分笑意。
等陳思卓回到病房，陳幸予立刻起身迎了過去。
“陳老師，你可算回來了，我有道題不知道做得對不對，你快幫我看看！”陳幸予拉著陳思卓坐到桌邊，把改正前的錯誤答案拿給陳思卓看。
“哪道題啊，我看看。”陳思卓說著，接過試題瞇著眼睛端詳了起來。少傾，他悠悠地說：“我看做的沒問題啊……答案是多少。”
陳思卓動作熟練地翻到了後面的答案部分，看過之後他臉上閃過了一瞬間的尷尬。
“……嗯？我再看看？沒準是答案錯了……八成還是你哪寫的不對……”陳思卓嘴上給自己找補著，又開始前前後後翻來翻去地對照答案。
陳幸予一下就從陳思卓手中把試題抽了出來，呵呵呵地笑著跑到程頌跟前，憋著壞笑的眼裏盡是得意，“程頌哥哥，你看我贏了吧！”
陳思卓看程頌的臉上也有了不少笑容，便沒有板起臉來訓斥陳幸予，他雙手叉腰也要笑沒笑地問：“陳幸予，說說幾個意思？”
“剛才程頌哥哥已經告訴我了！這裏應該是應該是4X，不是14X！”陳幸予一番炫耀，感覺終於在陳思卓面前揚眉吐氣了一回。
陳思卓一聽程頌的表現，心裏甚喜，也樂得配合陳幸予的小把戲，他走到兩個人身邊，先是擡起手就要給陳幸予肩膀來一下，然後又笑著向程頌發問：“你們倆……有必要這麽為難我一個政治老師嗎？”
陳幸予嬉皮笑臉地從陳思卓身邊逃脫，回到桌子上繼續寫作業。陳思卓就近坐在了程頌的病床上，借剛才的小插曲征求程頌意見：“程頌，想看看書嗎？天天不是躺著就是坐著，沒什麽意思吧？”
“好。”程頌點頭。
“有想看的書嗎？或者我給你選幾本？”陳思卓原想逮住這個機會給程頌找一些開導人生或治愈心靈的書，沒想到聽到的答案卻超出了他的意料。
“高中的書，和題。”程頌似乎是已經想好了答案。
陳思卓不禁有些犯愁，他嘗試勸解程頌：“不著急追功課，等你完全恢覆了我們再慢慢追。”
“這些就行。”
見程頌回答得很肯定，陳思卓也直接答應了下來：“好，聽你的，我去找。”
陳思卓回去以後找到了程頌原來的班主任，問他要了高二的課本、輔導書、試題，甚至還覆印了一些筆記資料，通通給程頌帶了過去。於是他越來越多地看到程頌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做題的樣子，專註的時候甚至像極了原來的程頌，但陳思卓知道這不對勁，因為即使是陳幸予私下裏都問過幾次程頌的爸媽，而程頌自己，卻一直沒有問起過。
事外的人關切，事中的人無視，這兩股陳思卓解不開的繩，到底還是不受掌控地扭結到了一起。
這天中午，陳幸予來到病房時發現程頌正專註地做著試卷，於是她沒有說話，在旁邊雙手支臉安靜看著他。等到程頌發現她並用眼神表示疑問的時候，陳幸予才笑著告訴他下午放假，陳老師送自己先過來了。
整個下午，陳幸予既沒有寫作業，也沒有上前和程頌說話，她不是趴在桌子上小睡，就是看著程頌看書做題。
直到天色漸晚，陳幸予嘴裏的陳老師還是沒有出現，程頌擡起頭盯著窗外看了一會，又看看了趴在桌子上玩手指的陳幸予，終於開口問道：“小星，陳老師呢？”
陳幸予保持著趴在桌子上的姿勢，不動，也不說話。
“小星？”程頌又問。
陳幸予又卡頓了一會才開始有動靜，但也只是換了一下側頭的方向，之後又繼續往桌子上一趴，沒了響動。
“小星——”這次程頌故意把聲音拉長了。
陳幸予聽出來程頌是在哄著她，也不好意思再裝聾作啞，但她嘴裏的話依然含糊不清：“我……考試沒考好，下午沒去學校。”
程頌聽出來陳幸予語氣不對，眉頭一蹙，問：“陳老師知道嗎？”
陳幸予明顯沒底氣，“他……今天出去開會了。”
程頌的語氣忽然有些嚴厲：“小星，說實話。”
“我說的是實話，我爸去開會了，我下午沒上學。”陳幸予語速極快地解釋著，她躲閃著程頌直視的眼神，又摳起了自己的指甲。
程頌終於板起臉：“全部的實話。”
陳幸予也終於洩漏了偽裝的勇氣，小聲說著：“你不會想知道的。”
程頌楞住了，他沒再問話，而是轉向了一邊的護工，說：“張叔，給陳老師打電話。”
旁邊的護工聽了，擡起頭回答：“陳老師中午給我打電話了，他知道陳幸予在這兒。”
原本陳幸予心虛地在程頌身後抻著脖子望著程頌，但是聽到護工的回答，她自己也楞了。
陳幸予見程頌回過頭來又開始盯著她，她又故作鎮定地開口：“你看我就說吧……我爸……”
“陳幸予！”
陳幸予的話被硬生生打斷，陳思卓鐵青著臉，壓著嗓子出現在了病房門口。
“出來。”陳思卓罕見地這麽平靜而嚴肅，如果話能變成釘子，現在鐵板上應該出現了兩個洞。
陳幸予也知道情況不妙，但她出於自保的本能，戰戰兢兢站起來之後，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程頌。
這求救信號程頌沒接收，他轉而低頭繼續看起了書。
“出來！別讓我說第二遍！”語氣裏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壓，學校裏的學生都怕陳思卓不是沒有原因的。
陳幸予只能乖乖往外走，陳思卓站在門口怒目而立，看得出他在克制。
“關門！”
光是再聽到陳思卓低吼般的指令，陳幸予就嚇了一哆嗦。此時的程頌雖是看書的樣子，餘光的輪廓卻全是陳幸予。
就在門要關未關之際，程頌眼看著陳思卓一把揪住了陳幸予肩頭的衣服把她半拎了起來，緊接著他好像用半邊身子蓄起的力猛推了她，陳幸予被拽住的那一刻就嚇得臉色慘白雙眼緊閉，原本就瘦弱的她根本無力招架，沒了魂一樣的身體順著陳思卓的臂力向遠處重重摔去。
“哐當！”這一系列的動作就發生在眨眼之間，門一關，程頌只聽見門外有人摔倒落地的聲音。
那些帶著嘶吼尖叫和扭曲表情的畫面再次從程頌的腦子裏不斷閃現，回憶的碎片沖擊得他頭痛欲裂，他一邊捂著頭一邊掀開了床上的桌板，顧不上散落了一地的書本，他急急地奔向房門，一旁的護工見勢也緊跟著起身，半架半攙地把程頌帶到了門口。
門打開時，程頌看見陳思卓正朝陳幸予走過去，他以為陳老師是要把陳幸予扶起來，未料陳老師是擡起腳又要踹向還趴在地上沒起來的陳幸予。
“不要！不要傷害她！”程頌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沖著陳思卓大喊，然而此時的陳思卓已經氣紅了眼，對程頌的阻止充耳不聞，腿上的動作也根本沒有收回的趨勢。
程頌借著護工的支撐力不猶一秒地向陳思卓靠近，他使出了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猛撲到了陳思卓身上，陳思卓被外力推得向旁邊打個趔趄，一轉頭才發現是程頌正用整個身體攔著他。
陳思卓終於從氣頭上醒過點味兒來，他扶住程頌，一時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程頌看向陳思卓，眼裏流露出痛苦和懇求，“老師，回病房說吧。”
這時的陳幸予已經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她臉色還是慘白，連呼吸都有些輕，挪步的時候很不靈活，可眼睛裏卻沒有一滴眼淚。陳思卓看著這樣的女兒，瞬間回了神。
進屋後，陳思卓找了個借口把護工支開了。關上門之後的三個人，臉色各不相同，一個驚魂未定，一個後悔懊惱，還有一個悲痛心疼，但相同的，只有默契的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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