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天換地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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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天換地的開端
名為周末的假期踩著悠閑的步調姍姍而來，通常這意味著舊的一周即將走向結尾，一些平平無奇的煩惱和忙碌都將被畫上句話，同時很快就會過渡到新階段，那時新的煩惱就會取代舊的，成為日程表上令人看都不想看的待完成事項。
不過……夏末秋初的這個炎熱的周末，註定將是一場令人驚掉下巴的，洗天換地的巨大過渡。
“怎麽回事？外面怎麽那麽吵鬧？”莉莉芙揉著發疼的腦袋從床上坐起來。都怪昨天她的城主父親送來的那封信，她一個晚上都沒睡安穩。
“小姐，好像是市民們，他們……都聚在一起。”女仆端來了一杯牛奶，路過窗口往外看了幾眼。
“大周末的，還讓不讓人好好休息！”莉莉芙有點起床氣，煩躁地蹬上拖鞋去洗漱。這時候女仆選擇閉嘴，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得和空氣一樣低。多年的經驗告訴她，如果這時候給小姐找不痛快，下一個不痛快的就會是她自己。
冰涼的水流洗去了那層總是附著在臉頰上的恰到好處的優雅，鏡子裏的女孩兒擡眼看著自己，她的頭發像絲綢緞子一般，皮膚像春天沾著露水的花瓣一樣，眉眼卻滿是承不下的冰冷和煩躁。
“……自不量力。”從她嫣紅的唇瓣裏輕輕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萊昂斯告訴她，波魯多城的市民們最近不知道怎麽了，嚷著吵著要城主出面解釋，一定要弄清楚那些機器人是不是和失蹤的孩子有關。尤其是家裏丟了孩子的家庭，之前他們有多絕望傷心，現在就有多憤怒！
城主府幾次發了公告，市民們卻都不聽，一意要城主驅逐機器人，並要求城主親自到中央大陸找阿蒂奇大人要一個說法。城主府只好閉門謝客，調集了全城的守衛層層防衛。
萊昂斯還提到了莉莉芙之前在波魯多魔法學院的同學，說是阿藍諾爾不知抽了什麽瘋，竟敢公然和大人物對著幹，叫莉莉芙一定要小心，千萬別和他扯上什麽關系。兩個人都是波魯多城來的，有時候難免會被誤會。如果實在不行，就暫時請假休息，暫停實習，權當在中央大陸度個假了。
對了，他還提到了莉莉芙班上唯一的平民同學波齊，並把他當作了反面示例。這段日子以來，整個魔法學院都很安靜，蘇爾臨奇院長穩如泰山，老師們也一點兒動靜兒都沒有，外面世界的雜音全都被過濾掉了。只有那個波齊，成天往街上跑，和一群不知什麽人混在一起。學院已經對他提出了警告，若是再摻合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說不定都畢不了業了。
莉莉芙走出洗漱室，打開衣櫃，成排的美麗衣裳正安靜地等待主人挑選，但樓下的嗡嗡聲總是不合時宜地來打擾。
她輕嗤一聲，隨便扯了件柔紗裙子，道：“阿藍諾爾這個瘋子！不會真以為自己是神眷家族的孩子，就能沖破這世界上所有的規則了吧？這裏可是中央大陸，不是波魯多那個小地方的小學院！”
話是這麽說，但街道上越來越響亮的聲音卻不停地鉆進莉莉芙的耳朵。手指不自覺地用力，只能被細心呵護的紗裙頓時多出了好幾道深深的褶皺。
她在害怕什麽？不……她沒有在怕。
莉莉芙把剛才那件裙子扔在一邊，又選了一件更端莊更明麗的換好。她拿起牛奶喝了兩口，立刻皺起眉頭埋怨女仆：“怎麽不是涼的？還有，你今天是怎麽搞的，早餐怎麽還沒端過來？”
“小姐……”女仆弱弱地回答：“今天，酒店的廚房就只提供這個，大家都出去了，早餐……沒有人做。”
“他們不做，你就不會出去買？或者自己做？”莉莉芙咚地一聲放下杯子，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留下不知所措又有點委屈的女仆獨自發牢騷：“就只要來一杯牛奶，我到現在還餓著肚子呢！”
烈日當空，曬得人心發慌。莉莉芙從酒店走出來，立刻就被熱浪所席卷。更令她感到呼吸不暢的是，這股熱浪裏還包含了太多人們高亢激烈的情緒。
“開放瓦隆多瓦宮！開放宮殿冷庫！”
“我們要探望赫利歐萊大人！給赫利歐萊大人換醫生！”
“公布失蹤孩子調查結果！”
“驅逐機器人！還布拉塔大陸一片凈土！”
……
太高的呼喊，太密集的人潮，太久沒有回應的憤慨。
莉莉芙很快就迷失在了這浪潮裏。她一路穿過無數普普通通的人，這些人有的本該帶著孩子享受平凡美好的周末，有的本該在街邊的店裏做一杯咖啡、一份早餐，還有的本該在周末的一早就去瓦隆多瓦宮裏加班。
此刻，他們卻都聚集在這裏。點點水滴，匯聚成海。
莉莉芙突然瘋了一樣往回跑，她不知道自己撞到了誰，也不知道誰撞到了自己，她只看到人們的臉在她眼前一張張閃過。
突然她停下了。在某個時刻，混亂的畫面中混入了一張熟悉的臉龐，雖然頭發的顏色有點不對，那人還戴著帽子，但她就是認出了——“葉歐佩西”。
“做夢，做夢，做夢。”她反覆念叨著。
她在說面前的這些人在做夢，還是說自己在做夢，抑或是說自己看到了葉歐佩西是在做夢？
但不管是不是做夢，葉歐佩西確實就在街上。人群是最好的掩護，讓他能毫無顧忌地做想做的事。
壓低的帽檐下，年輕的眉眼瘦削卻熱忱。左肩的布包裏，避味珠、法器和特制的墨水筆都放在其中。那時候娜露利荷煉制了這個長得像個夜壺的法器，還說它很實用，曾經的葉歐佩西不太懂，只被法器的臭氣熏得流淚，但現在他似乎找到了這個東西最正確的用途。
神侍們所創造的正規法器均寓意於形，或以花木為骨，星月為魂，或以劍鋒為幹，水火為綴，從來沒有誰會創造一個容器。茶壺？杯子？一百年都不會出現這樣器形的法器，更別說容量更大一些的夜壺了……
喃喃的禁忌魔法在空氣中流淌開來，那些咒語是無數條細細的絲線，隨著葉歐佩西的行跡將千萬人的心願串了起來。
滴答～滴答～
孤勇的少年化身為最貪心的淬煉師，一絲一毫的原材料也不願漏掉，他要將所有澎湃的對正義和對光明的渴望都壓縮成至純至真又濃稠無比的液滴，他要為每一個無法對蒼天訴說的普通人拼一把！
白天的光和夜晚的黑被攪拌在一起，纏繞在葉歐佩西的眼底耳邊。他就那樣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危險的邊緣。時而模糊的視線告訴他，禁忌魔法的運轉正在帶來沈重的負擔，而法器裏的液滴越多，他的衰竭感就越強烈。強烈到極致時，他偶爾會幻視，看到莎莎安靜的睡顏。
離開那座舊房子之前，葉歐佩西一步不離地陪了莎莎幾個小時。他細致地為她擦去頰邊的虛汗，輕輕地為她梳好長長的頭發，又柔柔地與她說了許久的故事。他是怕這次出來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好在只要神光仍然普照，神眷家族就還保有一定地位。莎莎會有人照顧的，並且她將來會生活在一個新的更加光明可愛的世界。
這一步，葉歐佩西和阿藍諾爾走的都不容易。葉歐佩西不知道阿藍諾爾是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說服了自己的家族出面和阿蒂奇硬剛的，阿藍諾爾也不知道葉歐佩西到底背負著怎樣的悲愴和痛苦來做這個願望的“淬煉師”。
“呼……葉歐佩西！”娜露利荷聲音又粗又急促，好像先去爬了個山又跑了三千米似的。
“你來了。”葉歐佩西嘴裏的咒語一直沒停，在噪雜的環境中，沒有人註意到他在低聲說什麽。
“嗯。”娜露利荷張張慌慌，把神侍袍的袖子掀起了一半，露出了胳膊上的魔法圖騰，然後叮囑道：“一定要看仔細，這個太覆雜，我借口肚子不舒服偷偷溜走了三回才搞好。”
葉歐佩西認真地點點頭。他閉上眼，在腦海中仔細描摹著，一遍又一遍。
“大約還有三分鐘。”娜露利荷並不敢催促，只小聲提醒。
葉歐佩西什麽都沒回答。這一刻，天地之間就只剩下了他自己。蜿蜒的曲線勾勒出人生的轉折，粗細的筆觸散發著清淺的幽光，他的全部心神都深深地嵌在了圖騰裏。
無數聲音從他耳邊溜過，轉瞬就遺落了億萬光年。
還有一分鐘時，葉歐佩西跑到無人處，從布包裏掏出墨水筆，在自己的手臂上畫下了分毫不差的同個圖騰。他的墨水是暗紅色的，源於早晨手指的傷口，因加了一點草藥，寫好後馬上就凝固在皮膚上了，輕輕擦拭也不會被抹掉。
“你……”他在完工後最後僅剩的十幾秒突然想到了什麽，問娜露利荷。
魔女放下衣袖，說：“別擔心，我這裏只是一個中轉站，我一點兒也不會疼，什麽反應都不會有的。”說完，她似乎覺得這句話太不像自己了，又用從前那種十分矯情萬分傲嬌的語氣補充道：“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別到時候疼得昏倒了，還要求老娘我去救你！”
“知道了。”葉歐佩西十分乖巧地答道。
這一幕過後，僅僅半小時，娜露利荷便以肚子疼為借口又偷溜了一回。
離開眾人視線的第一秒，她端莊平靜的臉就裂開了。背對著所有人，她不敢出聲，也不好走得太快太沒規矩，因此只能在心裏大喊。
“他娘的！疼死老子了！”
“嗚嗚嗚……”
“魔王塞繆爾你真是搞得一手好事，你等著，老子一定要把你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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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為周末的假期踩著悠閑的步調姍姍而來，通常這意味著舊的一周即將走向結尾，一些平平無奇的煩惱和忙碌都將被畫上句話，同時很快就會過渡到新階段，那時新的煩惱就會取代舊的，成為日程表上令人看都不想看的待完成事項。
不過……夏末秋初的這個炎熱的周末，註定將是一場令人驚掉下巴的，洗天換地的巨大過渡。
“怎麽回事？外面怎麽那麽吵鬧？”莉莉芙揉著發疼的腦袋從床上坐起來。都怪昨天她的城主父親送來的那封信，她一個晚上都沒睡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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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涼的水流洗去了那層總是附著在臉頰上的恰到好處的優雅，鏡子裏的女孩兒擡眼看著自己，她的頭發像絲綢緞子一般，皮膚像春天沾著露水的花瓣一樣，眉眼卻滿是承不下的冰冷和煩躁。
“……自不量力。”從她嫣紅的唇瓣裏輕輕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萊昂斯告訴她，波魯多城的市民們最近不知道怎麽了，嚷著吵著要城主出面解釋，一定要弄清楚那些機器人是不是和失蹤的孩子有關。尤其是家裏丟了孩子的家庭，之前他們有多絕望傷心，現在就有多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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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嗤一聲，隨便扯了件柔紗裙子，道：“阿藍諾爾這個瘋子！不會真以為自己是神眷家族的孩子，就能沖破這世界上所有的規則了吧？這裏可是中央大陸，不是波魯多那個小地方的小學院！”
話是這麽說，但街道上越來越響亮的聲音卻不停地鉆進莉莉芙的耳朵。手指不自覺地用力，只能被細心呵護的紗裙頓時多出了好幾道深深的褶皺。
她在害怕什麽？不……她沒有在怕。
莉莉芙把剛才那件裙子扔在一邊，又選了一件更端莊更明麗的換好。她拿起牛奶喝了兩口，立刻皺起眉頭埋怨女仆：“怎麽不是涼的？還有，你今天是怎麽搞的，早餐怎麽還沒端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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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芙很快就迷失在了這浪潮裏。她一路穿過無數普普通通的人，這些人有的本該帶著孩子享受平凡美好的周末，有的本該在街邊的店裏做一杯咖啡、一份早餐，還有的本該在周末的一早就去瓦隆多瓦宮裏加班。
此刻，他們卻都聚集在這裏。點點水滴，匯聚成海。
莉莉芙突然瘋了一樣往回跑，她不知道自己撞到了誰，也不知道誰撞到了自己，她只看到人們的臉在她眼前一張張閃過。
突然她停下了。在某個時刻，混亂的畫面中混入了一張熟悉的臉龐，雖然頭發的顏色有點不對，那人還戴著帽子，但她就是認出了——“葉歐佩西”。
“做夢，做夢，做夢。”她反覆念叨著。
她在說面前的這些人在做夢，還是說自己在做夢，抑或是說自己看到了葉歐佩西是在做夢？
但不管是不是做夢，葉歐佩西確實就在街上。人群是最好的掩護，讓他能毫無顧忌地做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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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侍們所創造的正規法器均寓意於形，或以花木為骨，星月為魂，或以劍鋒為幹，水火為綴，從來沒有誰會創造一個容器。茶壺？杯子？一百年都不會出現這樣器形的法器，更別說容量更大一些的夜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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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那座舊房子之前，葉歐佩西一步不離地陪了莎莎幾個小時。他細致地為她擦去頰邊的虛汗，輕輕地為她梳好長長的頭發，又柔柔地與她說了許久的故事。他是怕這次出來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好在只要神光仍然普照，神眷家族就還保有一定地位。莎莎會有人照顧的，並且她將來會生活在一個新的更加光明可愛的世界。
這一步，葉歐佩西和阿藍諾爾走的都不容易。葉歐佩西不知道阿藍諾爾是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說服了自己的家族出面和阿蒂奇硬剛的，阿藍諾爾也不知道葉歐佩西到底背負著怎樣的悲愴和痛苦來做這個願望的“淬煉師”。
“呼……葉歐佩西！”娜露利荷聲音又粗又急促，好像先去爬了個山又跑了三千米似的。
“你來了。”葉歐佩西嘴裏的咒語一直沒停，在噪雜的環境中，沒有人註意到他在低聲說什麽。
“嗯。”娜露利荷張張慌慌，把神侍袍的袖子掀起了一半，露出了胳膊上的魔法圖騰，然後叮囑道：“一定要看仔細，這個太覆雜，我借口肚子不舒服偷偷溜走了三回才搞好。”
葉歐佩西認真地點點頭。他閉上眼，在腦海中仔細描摹著，一遍又一遍。
“大約還有三分鐘。”娜露利荷並不敢催促，只小聲提醒。
葉歐佩西什麽都沒回答。這一刻，天地之間就只剩下了他自己。蜿蜒的曲線勾勒出人生的轉折，粗細的筆觸散發著清淺的幽光，他的全部心神都深深地嵌在了圖騰裏。
無數聲音從他耳邊溜過，轉瞬就遺落了億萬光年。
還有一分鐘時，葉歐佩西跑到無人處，從布包裏掏出墨水筆，在自己的手臂上畫下了分毫不差的同個圖騰。他的墨水是暗紅色的，源於早晨手指的傷口，因加了一點草藥，寫好後馬上就凝固在皮膚上了，輕輕擦拭也不會被抹掉。
“你……”他在完工後最後僅剩的十幾秒突然想到了什麽，問娜露利荷。
魔女放下衣袖，說：“別擔心，我這裏只是一個中轉站，我一點兒也不會疼，什麽反應都不會有的。”說完，她似乎覺得這句話太不像自己了，又用從前那種十分矯情萬分傲嬌的語氣補充道：“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別到時候疼得昏倒了，還要求老娘我去救你！”
“知道了。”葉歐佩西十分乖巧地答道。
這一幕過後，僅僅半小時，娜露利荷便以肚子疼為借口又偷溜了一回。
離開眾人視線的第一秒，她端莊平靜的臉就裂開了。背對著所有人，她不敢出聲，也不好走得太快太沒規矩，因此只能在心裏大喊。
“他娘的！疼死老子了！”
“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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