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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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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你”的結果是兩人在休息室度過了昏天黑地的一晚。

星海浩瀚,無數星點像是實驗室中倒掛沈澱的溶劑,沈降在深邃星空裏,或成團或散沙般點綴著無垠的深空,呈現出靛藍黛紫橙紅橘黃各色光暈,肆意塗抹這面純黑畫布上。

昏暗的室內,只有墻線附近的底燈亮著並不明亮的光。

床鋪上偶有一兩聲話語和響動,整個休息室安靜得像沈在深海裏的瓶燈,漂流在偌大的宇宙中,無形將內外隔絕開來,自成一個獨立的小世界。

一室靜謐流淌,又被被子翻動的窸窣聲打破。

被窩裏的人翻來覆去半天還沒睡著,Alpha單手撐起身,俯身聽拉下被子埋著半邊臉的Omega在念著什麽。

她嘗試了兩三次,都沒聽清楚,無奈之餘,有些壞心眼地彎下腰,用另一只手去捏薄粉的耳垂,將他濕透的發絲順到耳後。

“……松開。”

聲音軟乎乎的,沒什麽威懾力。

但聞晏姝松手了,因為她不消停的老婆似乎掙紮著想坐起來。

十來秒後,兩人在舷窗前糾纏。

他躺在床上時就喃喃道想看星空,真抱到窗邊了,看了兩眼,又費力吧唧地伸手去勾窗戶的開關,想把舷窗關上,被她捉著手拉回來,放在唇邊吻了吻戴著戒指的手指。

於是他又轉過臉看她,那雙眼睛水潤潤的,像是逐漸熟透的軟桃,整個人透著快要成熟溢汁的水蜜桃香,伸手要人抱,要環著她。

兩人眼神對視一秒,他腦袋往她肩膀上一沈,閉眼裝睡。

聞晏姝偏頭親了親他顫動的睫翼。

他的睫翼上還掛著晶瑩的小水珠,像初晨荷露。

“回床上好不好?”

趴在肩頭的人蹭蹭她的脖頸,毛絨絨的發頂蹭到一點她的下巴,癢癢的,他腔裏含混地悶出兩聲不成調的音,算是回應。

她又問他:“另一張床?”

這回她老婆把腦袋埋在她肩窩蹭了蹭,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翻譯十級的聞晏姝就當他默認。

她在他難得乖順的側臉落下一個淺吻:“乖。”

洋面波瀾壯闊,不知過了多久,海浪中翻滾的Omega昏昏欲睡,他勾了勾她的手指,像春天舒展金銀花瓣,只搭著一點她的指尖,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我想睡覺,好困。”

聞晏姝輕輕回扣他的指尖:“等會再睡吧,很快。”

於是Omega又忍了忍。

指針滴答,轉瞬天明。

鳶尾的主休息室很大,不僅能塞下一張大床和Omega不怎麽喜歡的水床,還能塞下洗浴分離的大洗浴間。

洗浴間裏霧氣蒸騰,有人大早上泡澡,聞晏姝洗手時,看見投在霧蒙蒙玻璃上綽綽的剪影。

她老婆正忙著往水裏投泡泡浴球,偶爾把球上下晃一晃,便可以窺見一斑修長的脖頸與手臂。

聞晏姝以擦手為由停留,偷摸看了好幾眼。

浴缸裏的人正伸展手臂,五指靈巧地虛虛抓了下空氣,像是在空中跳舞,輕松跳完一圈,Omega伸出根手指,點點缸沿的小鴨腦門,摁著鴨左右一晃,旋即繞後從頸後給小鴨來了一擊,小黃鴨咣當落水。

他似乎很滿意這個結果,招了招手,手掌幹脆利落往裏一劃,一掌將剩下三只侍浴鴨也圈進水裏。

擦手擦到第三遍的聞晏姝:……

她老婆也是太無聊了。

她走到玻璃旁敲了敲墻,提醒:“寶寶,等會記得換自潔模式。”

裏頭人懶得應她,隨機抽選一只小黃鴨,壓著“嘎”了一聲,算是回應。

雖然不知道是一鴨、二鴨、鴨頭、小嘎的哪一只……

聞晏姝收回視線,低頭擦凈指縫,跟著她老婆也是受苦了。

她將擦手巾扔入自潔桶。

洗浴間往外,主臥的舷窗關了一半,遠遠望去,上半是銀灰色的舷窗簾,下半是瑰麗的星海,她走過去,旋轉旁邊的旋鈕,將玻璃從“暫時單向”轉為“始終單向”,確定昨晚只能內部單向向外看,滿意地升上舷窗簾。

舷窗外的宇宙深洋綻著朵朵浪花,那些大大小小的星雲散落其中,絲毫沒有岸邊的跡象,無從靠岸,也看不見阿茨匹薩特有的星環。

粗粗掃了眼窗外的景色,聞晏姝心下判定,估計要下午才能到了。

當初她跟導師外出學習時,每逢節假日回阿茨匹薩,也會這樣往外望,嘗試辨別這顆星球上的陸地與海洋,聳起的山脈與低伏的風樹群,記憶會勾勒出許多特色地貌景觀的色彩與輪廓,洋流般的雲層覆在星球表面,像是被拉扯開的棉花糖。

她也學會辨別星環之外的顏色,在以阿茨匹薩為中心點的航行腦圖上,她大致記下了所有臨近區域可能出現的色塊。

而現在望過去的角度很新奇,就好像她第一次靠近賽博高邦那樣,她尚未見到那顆熟悉又陌生的星球,探索未知的心便不斷躍動著,催促著她要往前望,記住這幅圖景。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駐足在舷窗旁一會兒,她忽然想到,亓季昀或許也是第一次從賽博高邦的方向往阿茨匹薩望。

她老婆會不會有些害怕呢?

就像當初有些忐忑的她一樣。

聞晏姝輕輕曲指扣窗,像在同隨時可能出現在遠處的那顆星球打招呼。

這樣說起來,這也算是她老婆第一次上門。

斟酌了會,聞晏姝決定給她老婆做個可靠的輔助,幫助他應付可能隨機刷新在旅途中的聞家人。

雖說她並不在意聞家人的看法,但多少還是要照顧下老婆的心情。

畢竟他也沒少照顧她。

首先第一點,就是要完成她老婆交代的事情。

她在懶人沙發上坐下,翻動起《寵物手冊》,這本冊子是當初亓季昀去接卷卷時帶回來的,和其他各式各樣的文件一起裝袋,落在了陳叔的車上,方才陳叔送東西時,連著這袋子一起送了上來。

Alpha一目十行地瀏覽著大致內容。

養育手冊最後面一頁用活潑可愛的圓體字寫著“這是送給小動物的袋裝零食”,箭頭指向一個缺口。

原本應該有袋零食夾在缺口裏才對。

困惑的聞晏姝前後翻了翻手冊,確定什麽都沒有,將手冊換到左手,右手隨意地往袋裏撈了撈,摸出來一個小正方袋。

觸感有點奇怪,她一怔,大腦空白了下,低頭看過去。

不是她們昨晚的東西。

她兩指夾著小方袋又碾了碾,嘗試摸出裏頭是什麽。

似乎是糖果。

這應該就是卷卷的袋裝小零食了。

她把無糖糖果從袋裏撈出來,翻動的過程中袋子哐當一聲,露出幾份文本,她眼尖瞥見最頂上小本的大字——賽博高邦公民生育指導。

聞晏姝夾著那薄薄的本子出來,在光下輕輕翻動半圈,映亮字跡,確定自己真沒看錯。

她老婆怎麽連這個都撿回來了?

她掃了眼還亮著燈的浴室,暫時把疑問壓在心底。

還是到時候再問吧。

兩人還要在鳶尾上待到下午,聞晏姝不過翻看了會寵物手冊,按她老婆說的逗了逗卷卷,“培養小狗最原本的天性”,在心裏給自己今天的表現先打上五十分,一轉頭就發現找不到她老婆了。

她那麽大一老婆既不在主臥,也不在寵物間,往外走不在游戲區,也沒有在餐廳的吧臺,倒是吧臺制冰機二十分鐘前有被打開的痕跡,池裏殘留著未化的冰塊。

整個鳶尾除去技術人員,只有她們兩位乘客,聞晏姝不覺得她們會放棄艙室附近的飲水區千裏迢迢來到餐廳倒水。

所以她老婆打那麽大一杯冰跑哪窩著了?

Alpha暗自嘆氣。

她對鳶尾委實是不太熟悉,一路按著導航走走,經常一不小心就繞回了原處,還差點繞到技術人員的生活區。

又一次差點走岔道被人提醒後,聞晏姝回到上一個路口,抱臂望著墻面的導航,開始回憶她行進的路線。

有點印象,但不多。

她把智腦環聯上導航屏幕,智腦環上自動浮現一個縮小版地圖,上面自動加載了她過往的路線記錄。

這麽大的生活區,她就剩一小塊地方還沒找。

那個方向是鳶尾的附屬觀察室,主要負責監測鳶尾附近的情況,必要時可以作為二線操縱室代替核心控制室臨時接替星艦掌控權,也是星艦上對外聯系網絡信號最好的地方之一。

當初她老婆提過一嘴,說他偶爾會去那裏上網,她問了句怎麽想到去那裏,她老婆眼睫一垂說,那他畢竟是鳶尾的二代繼承者,多少也得懂一些。

聞晏姝不明覺厲。

現在,她猜她老婆如果有事要忙,應該也會去那。

一邊猜測著,她按著給出的導航往附屬觀察室走。

不出所料。

“嗯,我拿到了。”

室內傳來對話聲,她老婆雙腿交疊,腰後靠著沙發椅背,姿態放松,身形被植被半掩著,聞晏姝轉了個彎,走到他身後。

亓季昀還在打電話,他左手拿著一枚胸針,攥在手中,右手肘支著扶手,隨意嗯了聲,語氣散漫:“知道了,不用你教我。”

那邊人不但不生氣,似乎還說了句“最近脾氣變好了”。

下一秒,通訊就滴一聲被“脾氣變好了的”亓季昀掛斷了。

聞晏姝走到他身後,忍笑叫了聲寶寶。

她寶寶聞聲楞了下,扭過身看她問:“怎麽來這了?”

“星艦上我認識的就卷卷和你,卷卷睡了,我就想來找你,不可以嗎?”她說得可憐,還不等她老婆回應,聞晏姝頓了頓,問,“剛在跟誰打電話?”

“亓延,他有事找我,”他回答完,皺起眉頭困惑,“卷卷怎麽天天困?”

“畢竟是小狗。”聞晏姝在他旁邊坐下,“我剛把《寵物手冊》看完了,裏頭說像卷卷這樣混血的小狗幼年期睡得是會長一些,多睡好長身體。”

“哦。”亓季昀突然開口,“把手給我。”

“什麽?”

他反手將胸針塞在她掌心:“我媽賀女士的,送你了,你負責保管好,就當是她給你的傳家寶。”

掌心的胸針硬硬的,沈甸甸壓在手裏,不知是什麽材質做的托底,以環形穗紋與波浪托底,交叉寶劍印刻其中,最中間嵌著塊鴿血紅瑪瑙。

聞晏姝一頓,斟酌著問:“這是要給我個名分?”

她老婆正“忙碌”地回智腦消息。

聞晏姝忍俊不禁,指尖在他握著智腦的手背劃了劃:“萬一以後後悔了呢,按照阿茨匹薩的法律,這可不能討回去。”

“那就給你唄。”亓季昀看似渾不在意地應道,下一秒又覺得自己虧了,補充道,“其他的都歸我。”

聞晏姝彎起眸逗他:“那我能用這個把你換走嗎?”

她老婆打字的手一頓,居然真聽了進去,思考兩秒。

“不可以。”

“好吧。”

她語帶惋惜,好像沒能把他帶走是什麽很遺憾的時候。

“我原本想把你揣兜裏一起帶走。”

亓季昀偏過頭去,誠懇發問:“你沒自己的事做嗎?”

“我最重要的事就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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