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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亂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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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亂的一天

聞晏姝一早就出門了。

早在夏季狂歡節前,她就和包括林先生在內的幾位來訪者約好了今天的面詢。

賽博人都很守時,早在聞晏姝十七歲進入阿茨匹薩的最高學府學習基礎疏導時,大導就耳提面命地告誡過每一位菜鳥,要入這一行,必須了解對應疏導者的各種特質。

比如賽博人說九點,就是九點,不會早也不會晚,部分有高時間標準的賽博人甚至會為了“踩點”,提前規劃自己行程的每一分鐘。

他們像是穩定精密的機械,身體裏自帶許多同時運轉的系統,又將自己的身體劃分為各個模塊,賽博人運用數據流感知外界,並加以分析、作出反應,不少賽博人會實時監測自己的內外部系統,同時給自己“打分”。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和古地球給學生分模塊評分的行為沒什麽兩樣。

但演變出的各種行為模式卻大不相同。

就像現在,她一早接待的那位小O十七歲,正值青春年華,翹了數學課過來向她咨詢情感問題,口口聲聲說一位賽博人猥褻他。

她信以為真告訴他這種違法行為應該報警,對方卻又躊躇起來,眨巴著眼睛“啊”了聲,咬著唇道“她好像也沒這麽壞”。

聞晏姝筆尖一頓,也是,要不然怎麽會來找“賽博戀人疏導師”。

那位賽博人是他的同桌,長得很好看,成績優異,能力還可以,是班長,家境和他“勉強匹配”,就是“沒長嘴”,也“聽不懂人話”。

再一問,他們會在課後陰暗的樓梯拐角親嘴,親完就各回各家。

小O說他“只是在發洩信息素”,“她是他的新玩具”,但不允許對方親完就走。

在他的描述裏,對方起碼應該送他回家,然而對方卻冷漠地“像塊石頭”,親完一句好聽話都不說,還說還有作業沒做。

Omega抿著唇,困惑地卷著睫毛看她問:“我不比作業好看?”

聞晏姝不置可否:“我先生會說你很好看。”

嗯,她垂著眼睫,轉了下筆,典型的賽博人思維,理性優先。

疏導室的門關關合合,聞晏姝借著午休看了幾遍和伴侶的對話框,沒有新信息進來。

聞晏姝皺著眉,她覺得,可能她也沒有其他信息好看。

畢竟亓季昀他哥都收到了回覆,她還沒收到。

前幾日做的檢查報告出了結果,醫生是亓家找的,自然也通知了亓延。

這位大舅哥性子有點野,經常一面給她發信息,一面給亓季昀發,現在弟弟失憶了,怕刺激他,他就把所有的消息轉移到了她的框裏。

就連亓季昀給他回消息了也要跟她說。

鑒於這位大舅哥是會一言不合上門來找她的那種,聞晏姝還是引用了上面那條信息,“嗯”了一下。

她猶豫了會,發了條信息給現在和自己還不是很熟的伴侶,等了很久也沒等到回覆,於是又給小樂發了條信息,出門去休息間找雲雲。

小樂是她剛到賽博高邦時找的管家。

其實原本買的是當時最新款的管家機器人,但後面不知道為什麽,送貨送錯了,送成了小樂,聞晏姝試過後,發現它的所有按鍵和指示都足夠清晰,大大方便了自己初來乍到淩亂的生活,索性就留了下來。

為此,她還給了為她認真推薦的那位Omega一份歉禮。

記不得對方的回覆了,好像是一串亂碼,後面好像沒多久,對方就結婚了,聞晏姝也就沒什麽歉意了。

因為她被刪了。

休息室的大門敞開著,雲雲的晶體智力發展不合格,助理給她找了位玩伴,疏導工作室的引導小精靈兮兮。

兮兮持疏導癥上崗,和雲雲同齡,聞晏姝聽完也覺得是個合適的選擇,就答應了。

目前看來效果還不錯。

如果桌上擺滿亮晶晶的小蛋糕算相處融洽的話。

聞晏姝腳步一頓,她扶額,決定要給兮兮多漲點工資,頻繁扇動翅膀會很累。

短暫的午休後,一湧而入的是兩位被民政局塞過來的兩位分分合合把工作人員當猴耍的新婚愛侶。

聽過一連“我們要離婚”“她不愛我了”“明明是你不愛我”之類的話語,並眼睜睜看著兩位愛侶一位撞墻,一位撞伴侶的拉扯,聞晏姝勸架之餘又覺得自己非常多餘。

不過撞了幾下,兩個人就抱在一起失聲痛哭。

聞晏姝開了處方,建議他們去賽博檢測中心查查身體機能有沒有受損,尤其是情緒認知系統與身體,順帶還抽了份夫妻相處手冊遞給對方。

送走兩位,她打了個電話讓人上來重調墻面數據,讓助理聯系過民政局,揉著額角休息一會,略有些疲憊地進入了最後一場疏導。

來訪者是她近期最“近自然人”的賽博人林先生。

坐在疏導室內,聞晏姝與他沈默許久,自己也很安靜地想著“他是在沈默,還是在觀察自己的反應”。

林先生有個壞習慣,是他的職業病,當荷官當久了,他會通過他人反應來作出反應,也會掩蓋反應。

他是賽博人,善於控制微表情,這兩點做得爐火純青。

就好像她是一張卷子,而他在書寫標答,聞晏姝“想要”什麽,他就給什麽。

林先生是很配合,只是很多時候太配合了,聞晏姝甚至不確定他的反應是真是假,真心話又有多少,更無法判斷疏導的有效性。

根據她最近的觀察來看,疏導根本就沒什麽進展。

就好像林先生第一次來的時候,他肯定她說“這段感情裏他有些過分緊張”。

但在後續他陳述的與戀人的交往中,聞晏姝沒看到一點他“過分緊張”的跡象,無論是他過分緊張的表現,還是他對於“過分緊張”作出的改變。

所以他和戀人的問題是什麽呢?

聞晏姝知道做疏導不應該老是想著“問題”,這是短期咨詢該做的事,長期咨詢應該著手於更多,但她總感覺自己離那個“問題”,就差那麽一點點。

沈默良久後,林先生終於開口:“……這個假期,阿桃又生氣了。”

他坐在沙發上低著頭,雙腿分開,雙手相握,狹長的眼尾都染了幾分困惑。

“上次阿桃沒能成功送對方上法庭,我猜這可能影響了她的“不道德感”,嗯,就是說,我促使賭場沒送對方上法庭這件事,讓阿桃感覺她像是個濫好人,所以這個假期,我帶阿桃去幹了點壞事。”

這個邏輯聽上去很奇怪,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聞晏姝默了一瞬,她調整姿勢,註視對方,無聲邀請他繼續講。

盡管看上去再清俊儒雅,林先生也還是賭城澳萊第二大賭場的一位荷官,他的戀人桃小姐是賭場的主人。

賭城澳萊裏自然是天天都有壞事的,聞晏姝低頭,這樣想著。

“我們打劫了一夥停靠在港口的星盜。”

“阿桃被我拉出門的時候很興奮,我檢測到她的信息素一直在上升,她連平時出門戴的鬥篷都沒戴好就出門了,噢,澳萊裏面有不少人會戴鬥篷出門,以防仇家上門。”

“但在那之後,她變得有些焦躁,我試圖安慰她,我們不需要有太多道德感,她只是生著悶氣,還說自己沒有生氣。”

“可她的腎上腺素和信息素濃度都偏高。”

這是不知道第多少次,他們的談話卡在桃小姐的情緒上,如果林先生始終沒有“缺口”,他的邏輯自洽,聽上去很符合“常人思維”,沒有明顯認知誤差,聞晏姝很難從他的陳述裏找出突破點。

她隱約覺得她需要和那位桃小姐談一談。

送走林先生,她整理了一會卷宗,卷了披在辦公室扶手上的衣服,去休息間接雲雲。

另一個昀昀直到下班時也沒回信息,聞晏姝看過家裏的溫控系統,基本上沒有變化,這說明他今天一直在家裏。

小樂倒是回了信息,說“主人很開心”。

真的嗎?

相較於林先生過分敏銳又精準的感知系統,小樂的情緒識別有點呆呆的。

雲雲坐在副座哼歌,聞晏姝瞥了眼,覺得她心情不錯,可以派出打探消息。

順帶,如果能讓老婆同意去體檢的事就好了。

聞晏姝還沒想好怎麽說服亓季昀去體檢。

她有些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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