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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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後悔
手術室外。
通紅的燈光亮著，仿佛一錘重擊敲在手術室外的每個人心頭之上，每個人的臉上都籠罩著一層厚重的陰霾，周遭的氣氛也仿佛凝固一般，壓抑又窒息。
田玉珍頭發淩亂跪倒在地，臉上布滿淚痕，神情如癲如狂，伏倒崩潰大哭：“啊啊啊，我的夢倩啊！你怎麽這麽想不開啊.......你，你這樣，你這樣可讓媽媽怎麽活啊！！？夢倩啊！......我的夢倩.......”
“夢倩媽媽，你別這樣.......夢倩還在搶救，肯定沒事的，肯定能救回來的。”丁梓站在她身側攙扶，根本扶不起來癱軟在地的田玉珍，只能徒勞安慰，也是在說服著自己。
江廷龍坐在冰涼地座椅上，雙目布滿紅血絲，甚至隱隱泛著淚光，他雙手掩面撐在膝蓋上，露出的額角青筋暴起。看似沈默無聲，實在也瀕臨崩潰的邊緣。
秦勉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沈默地閉了閉眼睛。
宋迎看著眼前疲憊蒼白的秦勉，不知道有多心疼，他扶著秦勉的雙手微微緊了緊，輕聲勸道：“秦勉，坐下休息會兒，我去給你倒點熱水。”
秦勉卻輕輕搖了下頭，轉身向外走，他不想呆在這個聒噪的地方。
宋迎怔了下，立刻緊跟上去。
秦勉一直走到空曠的室外，在有遮蔽的長椅上坐下。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宋迎朝醫院裏看了一眼說道，見對方點頭後，就又走回了醫院。
現在是淩晨兩點半，醫院裏外都很安靜，只有雨聲嘩啦。
秦勉盯著眼前被雨水打壓得彎低了腰的美人蕉，鼻尖縈繞著可以讓人微微放松心神的泥土的氣息，有些出神。
不多時，宋迎端著杯熱氣騰騰的紙杯回來，他緊挨著秦勉坐下，把溫熱的紙杯遞到他手裏：“喝點，暖暖手和胃。”
溫暖的觸感從手心傳來，秦勉聽話地抿了兩口，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真的感覺自己的胃好像舒坦了一點。
宋迎只當秦勉是嫌裏面太聒噪，想出來靜靜，於是就安靜地陪著人。
但是，幾息過後，秦勉忽然開口：“宋迎，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聞言，宋迎身形一頓。
周圍的輕噪音很多，安靜又喧鬧，宋迎卻覺得自己好像能夠清楚地聽到自己心臟“撲通撲通”跳動的聲音，他喉嚨微動，壓下心底的緊張。
他有種預感，秦勉想把自己的很多事情都講給他聽。
宋迎輕輕點了點頭，猶豫幾秒還是將自己的左手覆在了對方泛涼的右手上，聲音輕柔卻蘊含力量：“嗯，你講，我聽著。”
秦勉將視線從兩人相覆的手上移開，吐出一口氣，開口：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男孩一出生就沒有父親，和母親相依為命長大。聽周圍的鄰居們說，他父親拋妻棄子，是個沒良心的家夥。其實有沒有父親的存在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麽所謂，因為他有母親就夠了。”
“但是後來母親越來越瘋癲，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總是以淚洗面，摔碗碟摔各種東西，時不時還會誤傷男孩。男孩也曾期望過父親能夠回來，不為別的，只是希望父親的出現或許能夠讓母親不再那麽痛苦。每次看到母親崩潰大哭，看到母親在清醒後對男孩道歉和後悔的樣子，男孩都很心疼。”
“他爭取將什麽都做到最好，期盼能夠讓母親多笑一下。平時男孩都會拿著母親給他的手機上下學，每天放學會打開手機看一眼母親有沒有給他發消息，讓他在回家的路上買點菜。盡管是些稀松平常的小事，他卻覺得很幸福。但是在他八歲那年，母親節那天，他手裏捧著自己做的花想要回家送給母親，很興奮很激動，以至於那天他忘了看手機。”
“......然後，就錯過了母親發給他的最後一條短信。那條短信是母親交代的遺言......他回到家的時候，看到和聽到的的就只有擁擠的人群和冰冷的警笛聲，以及那雙從白床單下露出來的纖瘦的手。男孩哭著擠上前，卻被人推搡著說是熊孩子搗亂。”
“那天晚上他把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他不知道有多麽的後悔，如果沒有錯過那條短信，說不定他就能夠救下他的母親。但是一覺睡過去，他就再也不記得這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了，只有一個模糊的母親去世的印象，卻記不清楚細節。再往後，男孩經常遇到有孩子罵他是孤兒，想要欺負他。男孩就一個個打回去，打得他們鼻青臉腫，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再後來，另一個活潑的男孩強勢地擠入他的生活，催著他遺忘過去。他還真就忘得差不多了......很多年後，他遇到了一個很熟悉的女生。起初他一直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女生很熟悉，直到一個晚上，他忽然想起來，原來那個女生的眼神和他母親最後一天留給男孩的眼神一模一樣。”
“他瘋了一樣去找自己的手機，希望不要在手機上再看到短信，但是很不巧，短信就是來了。”秦勉聲音越來越啞，眼尾發紅，看向身側的人，“你說，他這次......能不能救下那個女生呢？”
一道冰冷的閃電劃過，冷光照亮了兩個人的臉龐，一個是心疼，另一個還是心疼。
宋迎深吸了一口氣，他再也抵抗不住心底源源不斷的鈍痛，猛地將眼前的人擁入懷中，緊緊摟著。
原來他喜歡著的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一個人承受了這麽多。
“......可以的，肯定沒問題的，一定可以救下來的。”宋迎的手按著男生的後腦，在男生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重覆，
“秦勉，秦勉，你做得太好了，你已經做到最好了，你真的很棒。如果是我的話，我絕對做不到這一步。所以，答應我，千萬不要自責，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不是你的錯，不要自責......好嗎？”
宋迎不著急得到男生的回答，他感受著肩膀的濕潤，只是心疼地懷中顫抖的人摟得更緊了。
“......宋哥，我好後悔。”
後悔錯過了他母親的短信。
後悔沒能救下他母親。
後悔多年之後，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後悔讓相似的事再次發生。
秦勉聲音很啞很沈悶，雖然只說了短短六個字，但是每個字卻像是從胸腔中擠出來一般，聲聲泣血。
宋迎眼睫顫抖著，無聲地仰了仰頭，讓自己眼裏的淚不至於流下來，他輕輕拍著秦勉的後背，安靜地安撫著懷中的人。
他雖然沒有再開口，但是摟著秦勉的力度絲毫沒有放松。
醫院走廊的微弱的燈光透過長椅後的窗戶，安靜地照在相擁的兩人身上。
外面的雨聲依然淅瀝，但是卻在一點點放緩下來，雷聲早已偃旗息鼓，天空的一角微微暈染著不同於墨色的柔和色彩，為晨時的放晴做著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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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紅的燈光亮著，仿佛一錘重擊敲在手術室外的每個人心頭之上，每個人的臉上都籠罩著一層厚重的陰霾，周遭的氣氛也仿佛凝固一般，壓抑又窒息。
田玉珍頭發淩亂跪倒在地，臉上布滿淚痕，神情如癲如狂，伏倒崩潰大哭：“啊啊啊，我的夢倩啊！你怎麽這麽想不開啊.......你，你這樣，你這樣可讓媽媽怎麽活啊！！？夢倩啊！......我的夢倩.......”
“夢倩媽媽，你別這樣.......夢倩還在搶救，肯定沒事的，肯定能救回來的。”丁梓站在她身側攙扶，根本扶不起來癱軟在地的田玉珍，只能徒勞安慰，也是在說服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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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勉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沈默地閉了閉眼睛。
宋迎看著眼前疲憊蒼白的秦勉，不知道有多心疼，他扶著秦勉的雙手微微緊了緊，輕聲勸道：“秦勉，坐下休息會兒，我去給你倒點熱水。”
秦勉卻輕輕搖了下頭，轉身向外走，他不想呆在這個聒噪的地方。
宋迎怔了下，立刻緊跟上去。
秦勉一直走到空曠的室外，在有遮蔽的長椅上坐下。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宋迎朝醫院裏看了一眼說道，見對方點頭後，就又走回了醫院。
現在是淩晨兩點半，醫院裏外都很安靜，只有雨聲嘩啦。
秦勉盯著眼前被雨水打壓得彎低了腰的美人蕉，鼻尖縈繞著可以讓人微微放松心神的泥土的氣息，有些出神。
不多時，宋迎端著杯熱氣騰騰的紙杯回來，他緊挨著秦勉坐下，把溫熱的紙杯遞到他手裏：“喝點，暖暖手和胃。”
溫暖的觸感從手心傳來，秦勉聽話地抿了兩口，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真的感覺自己的胃好像舒坦了一點。
宋迎只當秦勉是嫌裏面太聒噪，想出來靜靜，於是就安靜地陪著人。
但是，幾息過後，秦勉忽然開口：“宋迎，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聞言，宋迎身形一頓。
周圍的輕噪音很多，安靜又喧鬧，宋迎卻覺得自己好像能夠清楚地聽到自己心臟“撲通撲通”跳動的聲音，他喉嚨微動，壓下心底的緊張。
他有種預感，秦勉想把自己的很多事情都講給他聽。
宋迎輕輕點了點頭，猶豫幾秒還是將自己的左手覆在了對方泛涼的右手上，聲音輕柔卻蘊含力量：“嗯，你講，我聽著。”
秦勉將視線從兩人相覆的手上移開，吐出一口氣，開口：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男孩一出生就沒有父親，和母親相依為命長大。聽周圍的鄰居們說，他父親拋妻棄子，是個沒良心的家夥。其實有沒有父親的存在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麽所謂，因為他有母親就夠了。”
“但是後來母親越來越瘋癲，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總是以淚洗面，摔碗碟摔各種東西，時不時還會誤傷男孩。男孩也曾期望過父親能夠回來，不為別的，只是希望父親的出現或許能夠讓母親不再那麽痛苦。每次看到母親崩潰大哭，看到母親在清醒後對男孩道歉和後悔的樣子，男孩都很心疼。”
“他爭取將什麽都做到最好，期盼能夠讓母親多笑一下。平時男孩都會拿著母親給他的手機上下學，每天放學會打開手機看一眼母親有沒有給他發消息，讓他在回家的路上買點菜。盡管是些稀松平常的小事，他卻覺得很幸福。但是在他八歲那年，母親節那天，他手裏捧著自己做的花想要回家送給母親，很興奮很激動，以至於那天他忘了看手機。”
“......然後，就錯過了母親發給他的最後一條短信。那條短信是母親交代的遺言......他回到家的時候，看到和聽到的的就只有擁擠的人群和冰冷的警笛聲，以及那雙從白床單下露出來的纖瘦的手。男孩哭著擠上前，卻被人推搡著說是熊孩子搗亂。”
“那天晚上他把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他不知道有多麽的後悔，如果沒有錯過那條短信，說不定他就能夠救下他的母親。但是一覺睡過去，他就再也不記得這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了，只有一個模糊的母親去世的印象，卻記不清楚細節。再往後，男孩經常遇到有孩子罵他是孤兒，想要欺負他。男孩就一個個打回去，打得他們鼻青臉腫，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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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冰冷的閃電劃過，冷光照亮了兩個人的臉龐，一個是心疼，另一個還是心疼。
宋迎深吸了一口氣，他再也抵抗不住心底源源不斷的鈍痛，猛地將眼前的人擁入懷中，緊緊摟著。
原來他喜歡著的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一個人承受了這麽多。
“......可以的，肯定沒問題的，一定可以救下來的。”宋迎的手按著男生的後腦，在男生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重覆，
“秦勉，秦勉，你做得太好了，你已經做到最好了，你真的很棒。如果是我的話，我絕對做不到這一步。所以，答應我，千萬不要自責，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不是你的錯，不要自責......好嗎？”
宋迎不著急得到男生的回答，他感受著肩膀的濕潤，只是心疼地懷中顫抖的人摟得更緊了。
“......宋哥，我好後悔。”
後悔錯過了他母親的短信。
後悔沒能救下他母親。
後悔多年之後，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後悔讓相似的事再次發生。
秦勉聲音很啞很沈悶，雖然只說了短短六個字，但是每個字卻像是從胸腔中擠出來一般，聲聲泣血。
宋迎眼睫顫抖著，無聲地仰了仰頭，讓自己眼裏的淚不至於流下來，他輕輕拍著秦勉的後背，安靜地安撫著懷中的人。
他雖然沒有再開口，但是摟著秦勉的力度絲毫沒有放松。
醫院走廊的微弱的燈光透過長椅後的窗戶，安靜地照在相擁的兩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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