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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70故人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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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70故人嘆

甘泉宮中, 求饒聲和磕頭聲嘈雜間錯。

坐榻上的白衣君王眼神陰騭,示意侍衛,冷聲道:“拖下去, 全部絞殺。”

方士們一聽這話,磕頭磕得砰砰響。鹹陽城中張貼有告示,當今大王尋求長生之術,重金招攬各方術士方士, 他們著實垂涎賞金, 且大王如今才二十三歲, 正值壯年,隨便糊弄下都能說成修煉長生, 怎麽看都是筆好生意。

反正平日裏他們也都是用所謂的“長生”“采陰補陽”等幌子招搖撞騙,騙誰都是騙, 騙大王更能名利雙收。

巨大利益下, 哪怕前邊兒已經死了不少方士, 也總有新人前赴後繼。

誰知道,大王的錢,一點兒都不好騙。

侍衛來拖人,一大膽方士破罐破摔, 爭論道:“陛下, 臣等只擅長長生之術,您重金招攬時,說的是求長生, 可卻要我們起死回生, 這本就不是一回事。”

嬴政淡然道:“這些年, 你們拿著賞金肆意揮霍時,口口聲聲可都是說你們什麽都能辦到。人壽命有限, 長生之術為至高秘術,艱難無比,若你們當真能做到,那麽起死回生也該不在話下。”

方士狡辯,“長生是給活人施法修煉,而人死不能覆生,這是天數,任何人都不得逆天而行。”

嬴政原本就陰騭的臉,越發冰冷,盯著說話的方士,認真說道:“死?誰說她死了?她是妖,妖和人不同。寡人說過,要你們將她喚醒。”

方士只覺眼前這人瘋了,瘋得很認真。

侍衛將方士拖走,恐懼之下,方士破口大罵:“這世間根本就沒有妖!那裏面就是個死人,嬴政,你濫殺無辜,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啊——”

“慢著,不絞殺了。”嬴政改變主意。

方士們以為嬴政怕了,他們獲得了一線生機。

嬴政卻道:“堵上嘴,活埋。敢欺君,還在此喧鬧,擾太後清靜,該殺。”

侍衛們拿抹布堵上方士們的嘴,通通拖了出去。

殿中頓時寂靜。

大殿中央樹立著的巨大冰棺寒氣陣陣,裏面,趙姬緊閉雙目,仿若熟睡。

趙高望著嬴政,想起七年前太後和嬴政在東郊後山遇刺那幕。

他們趕到時,嬴政跪坐在地上,太後躺在他懷中,心口上插著一支箭。

兩人皆渾身黑血,太後毫無聲息,嬴政就那麽靜靜坐著,仿佛石刻。

飛箭貫胸,還塗了劇毒,絕無生還可能,趙太後當場斃命。

可嬴政卻秘不發喪,將甘泉宮變為冰室,冰封太後屍身,堅稱太後是妖,只是陷入了昏迷。

七年間,他以求長生為名,找來無數奇人異士,要求覆活太後,無一成功,因此而被處死的方士數不勝數。

趙高著實不忍再看嬴政自欺欺人,流淚跪求道:“陛下,已經七年了,太後娘娘已經去世七年了,奴才求您讓她入土為安吧。”

嬴政卻對趙高的話並無回應,他擡手揉揉額心,“讓魏誠找一批新人過來,這些全是騙子,不中用。念在你自小同寡人一起長大,這次饒恕你胡言亂語,下不為例。”

趙高見嬴政如此執拗,不敢再說,默默退下。

嬴政望著冰棺中的人,內心很平靜,這麽多年來,他已經很習慣在此靜默相對。但有時候又會突然暴戾煩躁,怒斥朱楹楹騙他。

她說過要陪他到十八歲。

還說要為他行加冠禮。

嬴政眼眶猩紅,死死盯著朱楹楹的冰棺,“結果,你答應過的事一件都沒做到。連加冠禮都是我自己給自己加冠。我親政了,你都沒來給我道賀。騙子……朱楹楹你欺君罔上,你說你會法術……全都是騙子。”

趙高收到消息,再度進來稟報,“陛下,王賁將軍前方來報,我軍攻打趙國,成蟜卻與趙國勾結,支援趙國對抗秦軍,如今雙方對峙,王賁需要增援。且成蟜為王族,王賁問您如何處置,畢竟戰場上刀劍無眼。”

嬴政起身,拿起自己的佩劍太阿,劍光泛寒意,映照著他的臉,“當年,父王說要我顧念兄弟之情,留成蟜一命,可如今成蟜身為王族卻背叛大秦,絕不可姑息。立刻給王賁傳書,取成蟜首級者,按一等軍功論賞。”

趙高擔憂,“可是華陽太後那邊……”

嬴政打斷,“華陽能耐我何?”現在朝堂上僅有呂不韋還配同他掰掰腕子,華陽早已今非昔比,“她若敢找你說成蟜之事,你就轉告她一句,問問她到底是大秦的太後,還是楚國的太後。另外,傳令下去,讓蒙恬率軍增援,寡人會秘密隨軍出征。”

趙高忙勸道:“陛下,禦駕親征太危險了,您還是留在宮中為好。”

嬴政心意已決,“前兩年剛親政,朝中不穩,寡人才一直守在鹹陽,如今大勢在我,且內有李斯可同呂不韋分庭抗禮,我可以離開。”他蔑笑一下,“且多年來,我對趙國的故人們可是一直念念不忘啊。王賁傳書中說,這次趙國派出的將軍裏,有趙炎和趙力,看來,趙國真是沒人可用了,不足為懼。”

趙高應下,前去傳話。他走出甘泉宮後,瞬間感覺體溫都回升了。

如嬴政所料,華陽果然派人來請趙高去她宮裏面談,想求情留成蟜一命,趙高按照嬴政吩咐轉述後,華陽沈默良久,終究是嘆口氣,讓趙高走了,也不敢再找嬴政說情。

這七年來,嬴政羽翼漸豐,為人也越來越偏執好戰。而今看不到一點兒曾經的影子……大概,君王註定終會冰冷如斯。

華陽忽然想到朱楹楹,若是她還在,或許還能求她去勸勸嬴政。她看似冷硬,其實容易心軟。

可惜,她早已辭世。

* * * * * *

趙國王室昏庸,軍隊貪汙嚴重,用人唯親,和治軍嚴明的秦軍不能比,蒙恬增援到達後,很快將趙國打得潰不成軍。

重賞之下,成蟜的首級也很快被人獻上。

王賁和蒙恬都是家學卓絕的將領,勝不驕,冷靜進言道:“陛下,我們雖然暫時攻下了幾座城池,但畢竟我方異地作戰,糧草供給遠不如趙國快捷,這次無法全然攻下,更不可能滅掉趙國,且蒙毅傳訊北方匈奴妄圖趁虛而入,臣等建議,接受趙國議和,見好就收,盡快班師回朝。”

嬴政采納建議,親自帶領秦軍同趙國會晤,對面領軍之人為趙力。

趙力盯了馬背上的嬴政許久,不敢置信,但臉又著實熟悉,不確定道:“趙政?”

王賁呵斥,“爾等膽敢直呼秦王名諱,著實無禮。”

趙力眉毛扭成一團,“你、你是嬴政?”昔日邯鄲少年成了秦國之主,到底是我在做夢還是秦國瘋了?

嬴政眼睛掃過趙軍,問道:“怎麽不見隆廣侯趙炎?趙國此次戰役的大將軍。”

趙力一聽這事,翻白眼道:“那孫子貪生怕死,就知道躲在營帳裏玩女人。他當大將軍,老子不服。不過他也不管事,都是老子打的仗。”

嬴政睥睨笑道:“難怪兵敗如山倒。”

“你——”趙力氣急,轉而又哈哈大笑起來,“罷了罷了,我從小腦子沒你好使,輸給你,是我命不好,你天生克我。”他朝嬴政大喊,“嬴政,咱們也算老友一場,你敢不敢下馬,同我痛痛快快喝頓酒?”

“有何不敢。”嬴政翻身下馬,示意趙力去旁邊的驛站。

王賁阻攔,擔心有埋伏。

嬴政道:“蓋聶跟我同去,你和姚賈去負責跟趙國談停戰條件。我只有一個要求,讓趙國交出趙炎,我要活的。為此,我們可以少要一至三座城池。姚賈最會討價還價,你說與他後,他知道該怎麽做。”

王賁得令,同姚賈一起接見趙國使臣。

嬴政則與趙力在驛站相見。

“爽!好久沒喝到這麽好的酒。打仗時,喝口幹凈水都難。”趙力狂飲一番,胡亂箕踞,笑中含淚,“此次大戰,你殺我趙軍十萬餘人,這趟回去我是活不了了。”

嬴政並未有何波動,“你為王族宗親,即使打仗損失慘重,也有苦勞,罪不至死。”

趙力搖頭笑道:“你啊,不懂咱們趙國的新王,那龜孫比他爹還昏聵。國家都衰微成了這樣,還在內鬥,我哥成了犧牲品,如今我這一脈,就剩我一個。不然你以為誰樂意上戰場?還不是被逼的。我對自己幾斤幾兩清楚得很。也罷,人總有一死,這趙國啊,沒救了。”

趙力嫌t棄用酒碗喝太慢,拿起酒壇子喝。

他捶了嬴政一拳,笑道:“不說這些。好小子你居然成了秦王,命真好。話說你家老夫人還好嗎?哦,如今該稱她為太後。說起來我小時候不懂事,還罵過你娘,對不住。你是不知道,其實那時候我可羨慕你了,我娘死得早,我都記不得她模樣。”

趙力像是長久找不到人說過話,話又密又多,“你呢,在學校受點欺負,你娘明知道夫子們都看不起她,還找過來替你出頭。是個好女人,有種,比趙國那些道貌岸然的王族有種!我軍中混跡久了說話粗俗,你別介意。啊對了,我是問太後身體來著,她如今康健否?你回去後替我稍句話,趙力給她老人家請安。”

嬴政握碗的手指緊了緊,看上去依然平靜,“她很好,我會轉告。”

趙力笑道:“那就好,她如今貴為太後,秦國強大,你這兒子又爭氣,可頤養天年,長命百歲。這年頭,活個長壽可不容易啊。”

“嗯。”嬴政只是默默聽著,偶爾應一聲,斟酒的頻率越來越高。

趙炎自顧自說了許多故人舊事。

趙儒說錯話被治罪,流放途中病逝。

二寶參軍,第一次上戰場後就再沒回來了。

竹竿進了宮當伴讀,算是一群人裏難得平安的。

……

趙力喝得半醉,也說夠了,拿起劍來,“嬴政,當年你挖坑害我,拿兔子糞便當毒藥騙我,這麽多年了,我是想想就恨得牙癢癢。你敢不敢光明正大同我比試一場,就比劍。”

門外的蓋聶聽到動靜,沖進來,嬴政命他退下。

“好。”

嬴政執劍起身,同趙力在驛站外的蘆葦地一決高下。

趙力很快敗下陣來。

嬴政收劍,暮氣漸濃,他該回去了。

趙力雖輸,卻拍掌大笑,極為開懷,“好久沒今日這般痛快過,酒也痛快,人也痛快。”

他舉起劍,沖轉身離去的嬴政大喊:“嬴政,他日若你秦軍踏平燕趙,望你能心存憐憫。趙國的士兵、百姓,都苦啊!”

說罷,趙力引劍自刎。

血噴灑在灰白蘆葦上,隨著枝葉搖擺,殘陽將其映照得格外鮮紅。

嬴政望著倒在蘆葦叢中的趙力,良久。

“厚葬他。”他吩咐蓋聶。

說罷,轉身離開。

* * * * * *

回到驛館,嬴政靠在榻上,深覺疲憊。

就寢前,姚賈來報,“趙國自願獻上趙炎,以求少割讓兩座城池。趙炎已被綁送了過來。至於趙炎家眷,趙國已獻上了名冊,三日後會將人全部送來,任秦國處置。”

嬴政並未要求家眷,看來是趙國為表誠意,主動獻祭了,道:“家眷就不必送來了,讓他們自謀生路吧。”

即使秦國不殺這些人,趙炎一死,這些家眷失去庇佑,估計也都是男人充軍,女人為婢的下場,活不了多久。

姚賈想想,道:“家眷中有一人,不知陛下是否想見見。她叫梅香,當年是太後托臣找她過去的,陛下可還記得?”

嬴政念了幾次名字,想起來了,“梅香,那時候幫了我們。她還在趙炎府中?”

姚賈道:“是,只是名冊上記載的是廚娘梅香,估計是年老色衰後,失了寵。”

嬴政道:“將她帶來吧,寡人想見見她。趙炎現關押在何處?帶寡人過去。”

姚賈引路,帶嬴政來到驛館的馬棚,趙炎就捆在牲口柱子上。

嬴政走近趙炎。

趙炎看到來人身材高大,嚇得發抖,他也不知為何趙國要將他綁來,綁他的人只說是秦國指名要他。可他這輩子就沒去過秦國,打仗也是連戰場都沒上過,還總是輸,怎麽可能得罪秦國的軍爺呢?

趙炎早被酒色掏空,頭發稀疏,身體虛胖,整個人肥頭大耳,蔫頭聳腦,再配上求饒的窩囊樣,簡直不堪入目。

跟嬴政心裏那個夢魘,毫無關聯。

在幼小的嬴政面前,趙炎這惡魔高大得不可戰勝,他設想過無數次找趙炎報仇的場面,卻沒想到會是這種。

嬴政問道:“趙炎,你可記得昔日趙姬?”

趙炎停下求饒,目光呆滯,仿佛在努力回想。

“趙姬?哪個趙姬?”

嬴政冷笑不斷,在趙炎耳中格外瘆人,他嚇得哭求,“大人啊,我真的想不起來,趙姬……趙姬是誰?大人饒命啊——”

“那你可記得趙政?”

趙炎依舊搖頭,趙政又是誰?

他當真想不起來,一絲一毫都想不起來。

嬴政以為,自己再見趙炎會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感,如今真實現了,這個施暴者,這個險些將朱楹楹和他殺了的惡魔,卻連他們的名字都不記得。

嬴政拿起劍,一劍斬斷趙炎脖頸。趙炎腦袋落地,滾到他腳邊。

嬴政看著滿地鮮血,絲毫沒感覺到覆仇的爽快,只覺疲累。

身心,皆是精疲力盡。

* * * * * *

三日後,姚賈將梅香帶來驛館見嬴政。

姚賈是個人精,心思細膩,並未嬴政為秦國君主之事告訴梅香,只說是當年的公子政去秦國後混得不錯,感念她當年的恩情才救了她,如此這般,梅香只覺是故人相見,說起話來便會自在許多。

梅香見到嬴政後,楞了片刻,旋即笑盈盈拜見嬴政,“難得公子還記得奴婢,那時候您才七八歲的模樣吧,這一晃就是十五年,公子都長成個大人啦。”

嬴政示意下人賜座,上糕點和茶水,“許久不見,梅香姐姐還是這般開朗。”

梅香也不拘禮,就著茶水吃糕點,眼裏透著高興,“我啊,一直就這樣。但是公子您,如今這模樣,真氣派,不過呢,夫人容色傾城,您生得俊朗倒也不稀奇,您這張臉,尤其這雙眼睛,同她特別像。”

嬴政聽到梅香提及朱楹楹,不僅不覺她肆意評點自己外貌是種冒犯,眸光反倒比平時暖了幾分。

兩人閑話家常,嬴政只說自己去秦國後給人當謀士,仕途不錯,在軍中說得上話才能救她出來。

梅香則說了下自己這些年在趙炎府中的日子。

起初那幾年,趙炎確實待她不錯,可她早年在青樓裏做營生,傷了身子,怎麽都懷不上孩子。沒生下孩子當倚仗,她就始終只是個玩意兒,幾年後,趙炎玩膩味了,就不怎麽寵她,她逐漸淪落為丫鬟,再後來成了粗使婆子,洗衣做飯,什麽都幹。

不過梅香倒是不覺得悲苦,笑道:“我當年青樓那些小姐妹,得病死的,被人贖去卻生孩子沒了的,還有跟的男人垮了最後流落街頭的……各有各的心酸,唉,比起她們,我算過得不錯了。趙炎有錢,雖說做粗活兒苦了點兒,但府裏吃得好,我當廚娘從沒虧待過自己這張嘴。說起來,還多虧夫人給了我個好去處。”

嬴政只是默默聽著,若是朱楹楹在這裏,想必會很高興見到梅香。

梅香問道:“夫人可還好?這打仗的地方她肯定沒來,不然我定要給她好好磕幾個頭。”

嬴政本想像對著趙力般說句“還好”,卻在看著梅香的笑時,說不出口。

梅香笑起來,臉上比記憶中多出不少褶皺。

朱楹楹比梅香年歲還大,若是活到現在,臉上也會添些皺紋吧?

也不知,妖怪會不會變老。

但即使變老,變得滿臉皺巴巴,總比躺在冰棺裏那般僵硬好得多。

嬴政默了會兒,道:“她不在了。”

梅香頓時斂笑,好一會兒後才擠出一句話,“是、是嗎……公子節哀啊。”早知這樣,她就不提趙姬了啊,都怪姚賈,也不事先知會她一聲。

見嬴政沈默,她也不好再多問。

她拿出個包裹打開,裏面都是些臟臟舊舊的東西,似乎都是金銀之物。

她從裏頭挑出個簪子,道:“這個是當年夫人留下的金簪子,那時候她留下許多首飾,只是有些被後來的小妾們搶去了,有些丟了偷了,就這個簪子貴重,我特喜歡,一直隨身藏著。夫人從前常常戴這個簪子,公子若是不嫌棄,便拿去吧,留個念想也好。”

嬴政記得這個金簪子,在趙府時,朱楹楹最常戴它。他收下金簪,命蓋聶將梅香帶下去安置好,等回秦國後,再賞賜金銀宅院給她。

梅香退下後,嬴政心中煩悶,策馬前往秀雲山。

秀雲山中,風景如故。

上山後,他牽著馬緩行於小路間,尋到了當年住過的小屋。

十五年過去,小屋早已破敗不堪,木梁茅草做的屋頂坍塌腐爛,唯有石頭砌成的墻和床榻還殘存著痕跡。

他辨認出小時候睡過的石床。

原來這張床如此窄小嗎?現在的他肯定睡不下。

物是,人非。

七年了,他一直不承認朱楹楹已離去。

對t外秘不發喪,沒人知道太後已經薨逝,每年各地上供給太後的生辰賀禮照收不誤,慶典也辦得熱熱鬧鬧。

連民間空穴來風太後喜好男寵的謠言,在他聽來竟然都顯得悅耳了。

她好像真的還在他身邊,和從前一樣,什麽都沒變。

直到今天見到梅香。

梅香是鮮活的。

而朱楹楹卻在甘泉宮的冰冷中,永葆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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