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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見家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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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見家長2

顧鞍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父親。

他從仙靈縣回來之後馬上就來到羅萊, 根本沒有想到要和父親說一聲。父子倆都是獨立、強勢的人,閔顏去世之後對話更少。

對顧正賢,顧鞍尊敬有餘, 親近不足。

顧正賢以前是發號施令的人物,即使心懷愧疚想與兒子處理好關系,也拉不下這個臉。明明心裏想說句軟和話, 見了面卻依然板著個臉, 口氣生硬。

對顧鞍, 顧正賢心底渴望親近,面上卻維持著強硬的家長作風。

父子倆唯一一次愉快對話, 是因為盛子越。發現兒子有了意中人, 顧正賢成功讓顧鞍在面前低下頭,快活得幾天沒睡著覺。

在羅萊這個院子看到兒子, 顧正賢感覺家長權威受到了挑戰:兒子見家長, 竟然不跟他這個當父親的人匯報?

他沈著臉,背手而立, 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

高虎配合司令掩藏身份,一直有點心虛,陡然見到鐵面無私的顧鞍,嚇得一個激靈, “啪!”地一聲站直身體, 敬了一個標準軍禮。

“顧少校好!”

盛子越見顧正賢還在那裏擺譜,心裏有點不高興,盯著他的眼睛, 臉上多了幾分疏離:“顧司令,您好哇~”

顧正賢呆了呆,全身像被施了定身法, 一動不動。

羅萊反應過來,問盛子越:“什麽顧司令?”

盛子越淡淡道:“這位司老,其實姓顧,是前京都軍區司令員,顧鞍的父親。”

如果是私下裏跟羅萊說這事,依他的性格只會淡然一笑,回一句:“哦。”司令也好,普通退休老人也罷,不就是個曾經的符號?我交往的是你這個人。

但今天不行,羅萊心裏過不去。

徒弟第一次帶男友回來,男友的父親竟然隱瞞自己身份,這是什麽意思?看不起人嗎?

羅萊理都沒理睬顧正賢那討好的眼神,對盛子越說:“你把對門的房本拿出來還給他,房子咱不要了!這老頭兒藏著掖著,不是什麽好鳥!”

盛子越重重點頭:“好。”

顧正賢被氣得七竅生煙,梗著脖子努力辯解:“我,就是怕說出我名頭嚇著你們,所以隨便編了個姓,有必要罵人嗎?”

羅萊冷笑一聲:“唉喲餵,您的名頭真的很嚇人,把我這個無權無勢無錢無人的四無老頭子嚇得不輕吶~”

羅萊這陰陽怪氣的語氣成功讓顧正賢抓狂,他在軍中向來只有他訓別人,沒有人敢反抗他的意志。

第一次用心交往,百般迎合,竟然被對方這樣譏諷?顧正賢將那點心虛按了下去,態度也強硬起來。

“我幾次想說,你非要裝世外高人,說什麽身份並不重要。我一不貪你的錢、二不圖你的權,不就是騙你我姓司嗎?多大點兒事!”

羅萊看他騙人還不肯承認錯誤,跳了起來:“走走走,你趕緊走!您這樣的大司令,我高攀不起。”

顧正賢捏著拳頭,狠狠捶打在旁邊的香椿樹幹上。他天生力氣大,這一捶下去,海碗粗細的香椿樹劇烈晃動,枝葉撲簌簌往下落。

“走就走!誰稀罕你這個破院子!”

老小老小,這老人吵起架來像小孩子一樣。都是六十多歲的人了,動起真火面色大變,氣息也變得粗重。

高虎在一旁嚇得面色大變,額頭冒汗,向顧鞍求助:“顧少校,您趕緊勸勸司令吧,他有高血壓,不能發脾氣。”

顧鞍正要開口,羅萊拉下臉,一屁股坐在石桌旁,不耐煩地說:“好了,有病就趕緊去治,別在這裏訛人。顧司令萬一要是病了,我可擔不起這罪名!”

顧鞍看向盛子越,盛子越卻不肯看他,將臉轉向一旁。

顧鞍沒有騙她,她知道。一開始他就告訴自己父親是顧正賢,前軍區司令。只是,對門是他外公家,顧鞍沒有說過。

顧正賢說自己姓司,盛子越有不愉快,但老人的心思不難猜。他說怕司令這個名頭嚇到別人,並非假話。

盛子越介意的是:為什麽明知道我在和顧鞍談戀愛,卻瞞著我,半賣半送地把閔松老先生的宅子給我?

開誠布公地說出來,盛子越肯定不會買。

一則這是顧鞍外公的遺物,滿載他童年的記憶,盛子越不能奪人所愛。

二則家中一直教誨,無功不受lu。吃人家嘴軟、拿人家手短。

珠花、玉鐲這些東西盛子越受得起,隨時可以退回。但房子涉及產權更換,麻煩。

顧鞍察覺到盛子越的情緒變化,心裏一陣發慌。他狠狠地瞪了父親一眼,將手中茅臺、禮盒交給高虎,沖羅萊深深鞠了一個躬。

“羅老您好,我是顧鞍。

我的父親顧正賢與您交往,絕非有意欺瞞。我工作忙,平時關心得少,軍區大院的人敬他畏他,說話行事放不開胸懷。您這個朋友,他很珍惜。”

聽完這句話,顧正賢假意咳嗽了一聲,高虎放下手中物品,忙著取來溫開水和藥片:“司令,您先吃點藥。”

羅萊悄悄瞟了他一眼,見他臉脹得通紅,額角微微出汗,有點擔憂他高血壓發作,一拍桌子:“快吃藥!”

顧正賢乖乖吃藥,情緒放平和了一些,想想自己的確是騙人在先,掙紮一番之後說:“那個……是我不該騙人。”

他望向盛子越,聲音有些幹澀:“丫頭,你顧伯伯做錯了事,對不起。你別怪顧鞍,他是個好孩子。”

“呲泠——”

顧鞍聽到心中堅冰破裂的聲音。

顧正賢是什麽人?他一輩子都不知道道歉為何物,此生唯一一次聽到他說“對不起”,是在母親病床之前。

那個時候的顧正賢,緊緊捏著閔顏的枯瘦的手,眼中含淚,說了句“對不起”。為自己沒有好好陪伴閔顏,沒有用心愛護妻兒而愧疚。

這一回,父親對盛子越說對不起,是因為……他擔憂影響到兒子未來的婚姻,怕盛子越生氣。

父親,真的老了。

他那顆強大、堅硬的心,變得卑微、柔軟。

顧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到盛子越身邊,牽起她的手,態度堅定而溫柔。

“爸,她是盛子越,是我這輩子決心守護的人。希望你同意我們交往!”

顧鞍的手很大,溫暖、幹燥、力量感十足,將盛子越柔軟、纖細的小手包得嚴嚴實實。

盛子越的右手被他的左手握住,在他手掌中動了動,卻被顧鞍勇往直前、絕不後退的態度所感染,又安靜下來。

===第148節===

顧正賢看著眼前並肩而立,雙手相牽的男女,老懷大慰,連聲道:“好好好,同意同意。”

顧鞍再拉著盛子越走到羅萊跟前,微微一笑,態度沈穩而篤定:“羅老您好,我是顧鞍,我喜歡盛子越,想和她牽手一生,請您同意我們交往。”

羅萊沒有點頭。

他嫌棄地看了一眼顧鞍的左手:“你把手松開,別拖著子越。我有話要問你,同不同意的,再說吧。”

顧正賢坐在羅萊對面,討好地說:“羅老,我兒子很不錯,像我。認定誰,就是一輩子,絕不會有二心。”

羅萊白了他一眼,擺足了女方家長的譜:“你別插嘴,我問的是顧鞍,又不是你這個司令。”

顧正賢臉色訕訕的,自我解嘲地笑了笑,示意高虎給自己倒了杯茶,安靜坐在一旁喝茶,當起了看客。

羅萊問了幾個問題,顧鞍如實回答。

羅萊一連問,一邊觀察著顧鞍的反應。見他眼神端正清明,知道這位國家培養出來的軍人,是位優秀人才。

能夠進公安部監察司,說明政治思想過硬、工作能力突出,這樣的男人,絕非池中之物。只是有一點……

羅萊問顧鞍:“你的工作,有保密條例吧?”

顧鞍點頭道:“是的。”

“平時總要外出執行任務吧?”

“目前是這樣。”

“執行任務期間不能與外人聯系是不是?”

“……是!”

羅萊一聽就急了:“那你根本就沒什麽時間陪子越,如果遇到什麽事,到哪裏去找你?”

顧鞍與顧正賢同時變了臉色——沒有時間陪家人,這是父子倆心裏共同的痛。

閔顏那張病榻上蒼白的面容浮現在眼前,父子倆一起低下了頭,一種悲傷的情緒湧上心頭。

沈默,讓人窒息。

香椿樹上一片黃葉被風吹落,掉在顧鞍肩頭,他側過臉,出神地看著這片雞蛋形狀的葉子,心裏想:工作與家庭如何才能兩全?

羅萊慢慢站起身,對盛子越說:“徒弟啊,人為什麽要結婚?因為人生太過孤單,需要有個人陪著一起向前走。共同建設家庭、生兒育女、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樂。顧鞍……很優秀,但是不適合你。”

盛子越沒有吭聲。

羅萊繼續說:“把房本還給他們,不合適就趁早斷。”

顧鞍擡起眼簾,眸光中閃動著迷離的光芒,讓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麽。

盛子越走進主屋,從空間取出房本、珠花、玉鐲,輕輕擱在石桌之上。

顧正賢一見這架勢,嚇得魂飛魄散:“不行啊,丫頭,這東西送出去,絕沒有退回來的道理。”

顧鞍心中一慟,無邊的疼痛有如潮水,湧上來將他整個人淹沒。她竟然……忍心將珠花、玉鐲送回來。

或許,他這樣的人,是沒有辦法給她幸福的?

就像母親,天天盼著父親能夠結束訓練、結束戰鬥,回到這個四合院陪伴著她。可是直到查出絕癥,才擁有那難得的兩年。

盛子越看著眼前的顧鞍,眼前這個男人為什麽突然就失去了信念,眼眸中光彩變得黯淡?

她站直了身體,腰肢纖細,不盈一握,卻充滿著韌性:“師父,我也有些問題要問,問清楚了,再做決定不遲。”

羅萊嘆了一口氣:“行,你問吧。”

盛子越不是那種矯情的人,她選擇直接面對問題:“為什麽要把房子賣給我?”

顧鞍沒想到她糾結的是這個問題。這已經是今天她第二次開口詢問,顯然這裏存在著兩人理解上的偏差。

他看了一眼父親,問:“父親,我告訴她我們家以前的事,可以嗎?”

顧正賢的肩膀垮著,整個人顯得無精打采,話語中帶著一絲鼻音:“說吧,以誠相待,說出來也好。”

顧鞍沈默片刻,緩緩開口。

“我的母親,是一個柔弱善良的女人。她不擅長讀書,也不喜歡法律,初中後讀衛校當護士,在軍區醫院工作。

1956年父母結婚,兩人聚少離多,直到1962年母親才生下我。那個時候父親已經四十歲。雖說晚年得子,但我小時候很少見到父親,在外公家長大,與外公外婆感情很好。

1972年母親因病去世,那個時候我十歲。

從發現癌癥到去世,這兩年時光父親一直陪在母親身邊。臨死之前母親告訴我,這兩年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母親去世之後,父親沒有再娶,他心中一直非常內疚。他比她大十四歲,卻沒有好好愛護她,讓她心情郁結,這才得了癌癥。

所以,我不敢戀愛。我怕我會讓對方失望,我怕我做不好丈夫和父親。”

說到這裏,顧鞍幾度哽咽,他努力睜大眼睛,把眼眶中的淚水逼回去。

顧正賢咬著牙,閉上眼睛。軍人流血不流淚,他不允許自己流露出內心悲傷的情緒。

顧鞍停頓半晌,深呼吸兩次,調整好情緒,繼續往下說。

“盛子越,當我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是不一樣的。你不需要依附男人而生活,你有自己的追求與理想,你有自己的堅持與信念。

你像一道光,照進我的心。

這樣的你,讓我想勇敢一回。

我是一位軍人,和我的父親一樣,我有我的信念,隨時準備著,為這個信念奔赴萬裏、流血犧牲。

我原以為會一輩子留在軍隊。但是,你的出現讓我改變了人生規劃。

你想成為偉大的建築師,傳承歷史、守護傳統,我願為你保駕護航,送你一個海晏河清的盛世。

所以,我沒有去新組建的特種兵部隊,而是選擇去公安部監察司。

出於對你的保護,我不會讓你出現在我的工作環境之中,你也無法向世人昭告我的存在與身份。

但我會努力平衡工作與家庭,你只管努力向前,我會永遠站在你身邊,絕不後退!”

說到最後,顧鞍的眼神越來越清亮,光芒越來越耀眼。

羅萊楞楞地看著顧鞍,這麽一個胸懷博大、偉岸如山的漢子,也難怪盛子越願意交付真心。

“為什麽要把房子賣給你?這個問題對我而言很簡單:因為你想要。”

因為你想要,所以我就給。

盛子越聽到這裏,忽然就明白過來——

因為曾經失去,所以格外珍惜。

這父子倆拼命對自己好,原來是害怕失去。

盛子越眼眶有些發熱,低下頭默默拿起玉鐲套回腕中,手指輕拈,一朵碧玉珠花已穩穩戴在左鬢。

羅萊的聲音有些顫抖:“子越?”

盛子越微微一笑,擡頭看著師父:“您覺得,我是個需要男人隨時陪伴左右的人嗎?”

有些女人如藤蔓,需攀附大樹而生;有些女人卻是一棵大樹,將根深紮進大地,沐浴著陽光雨露舒展枝葉,自在而驕傲。

正如舒婷所寫的《到橡樹》: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像和你站在一起。根,緊握在地下,葉,相觸在雲裏。每一陣風過,我們互相致意。

羅萊看著盛子越,眼神覆雜,既有欣慰、驕傲,又有不舍,長嘆一聲:“好吧,我同意你們交往。”

顧鞍一顆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下地來,他走上前,展開雙臂將盛子越摟入懷中,低聲道:“謝謝、謝謝。”

謝謝你肯接受我的愛,願意和我站在一起,面對未來的一切。

也謝謝羅老願意放下成見,送上家長的首肯。

顧正賢大喜,咧開嘴笑了,邊笑邊點頭:“好好好!”小兩口恩恩愛愛,共同進退,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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