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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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昆侖弟子將名單給謝行簡過目, 道：“除了宴請的，今日還有位尊貴的客人。”
謝行簡目光落在最後一個名字，微一頓, 示意他附耳過來。
片刻後，弟子猶疑道：“可今日是仙君結契之日, 當真要這麽做？”
謝行簡平靜道：“今日之事，不得出差錯。”
弟子應是, 拱了拱手離開。
*
無垠天際像是染了霞光的錦緞, 美不勝收, 皎潔無瑕的玉墀，鋪上了長長紅毯, 彩色的鸞車停在殿外, 不時發出撲棱翅膀的聲響。
屏風後的女子對鏡而坐, 鳳羽裙裾曳地, 裙上裝點著翠玉寶石, 動靜間如雲霞浮動，發間雲翎流蘇隨著微微搖曳, 明艷風雅。
仙侍為她整理好發髻之後, 看著鏡中的容顏，也不禁誇讚起來：
“這身衣裙，像是給容姑娘量身定做的一般，真是好看……”
“這鳳羽華裙，從開工到織成衣裙，工期長達三年，仙君竟然早早準備好了, 可見仙君一往情深，容姑娘可真是好福氣……”
“容姑娘艷色動人, 與仙君乃天賜良緣……”
容簌衣面容平靜，長睫輕垂，頸間戴上了一條紫色心形吊墜，微微顰首間，耳上的冰藍色玉墜閃耀著細碎星點，似是月下晶瑩鱗片。
仙侍不禁道：“容姑娘這耳墜雖然好看，但似乎和今日妝容不是很適配……”
另一位仙侍打斷她道：“就你多嘴。結契時身上一件仙器都不能帶，容姑娘既然非要戴在身上，想來是極為珍貴之物。”
“……”
正這時，外面奏起仙樂，有仙侍來傳，“吉時已到。”
容簌衣回了神，將定雷珠藏入裏衣，那是離心口最近的位置，坐上鸞車。
鸞車駛過七彩祥雲，九霄霧嵐之下，澄光千裏，山河明媚。
容簌衣手指輕輕撫上了胸口位置，那裏有一顆紫色的神珠。
若是一切順利，過了今日，她便能自由了。
*
鸞車駛過穹野，抵達雲間最高的宮殿。
謝行簡望著身著鳳羽華裙的她。
他微恍惚，這一幕，他夢中似乎出現過的，還出現了不止一次。
在上一世，在重生之後，在搖光仙境她是他的未婚妻時。
鸞車停下，容簌衣便見到那皎如玉樹，銀發披落的身影。
她將手搭在他手上。
謝行簡眼底漂浮起枯木逢春的柔情，他小心翼翼地牽著她的手，“小心。”
她與他並肩走在紅毯上，她的目光掠過臺下眉笑顏開的面孔，最後落在謝行簡身上。
她向他淺淺一笑，隱含微不可查的悲傷。
行過禮，司儀官唱道：“嘉禮初成，姻緣締結，鸞鳳和鳴，白首偕老……”
禮畢，還剩最後一步，結道侶之契。
結契之後，便是正式結為道侶。
兩人走上仙契臺。
正這時，有位弟子匆匆跑來，面色肅重：“仙君……”
謝行簡聽弟子附耳說完，又低聲吩咐了些什麽，弟子匆匆離開，而後，謝行簡又牽起容簌衣的手，走上仙契臺。
仙靈相契，此後兩人氣運與靈力相連，不分彼此，只要仙靈不散，生生世世，都能找到對方。
兩人牽手結印，仙靈聯結通道緩緩開啟。
仙契臺上罩起保護結界，將兩人與外視線隔絕。
而在結界籠罩的前一秒。
容簌衣隱約聽到龍吟之聲，眼皮跳起來，往外看去。
日光忽黯，蒼影蔽日，龍嘯長空。
訇然一聲，震如山崩，整個仙境地動山搖。
眾人未來得及看發生了什麽，便見地上多了一道雪不染塵的身影。
那人手持神兵，刀上繚繞著磅礴的玄焰寒霜。
他面色蒼白，只一瞬便看到了仙契臺上的那道紅衣身影，對上那雙略顯愕然的漂亮眼睛。
與此同時，結契結界完全籠罩下來，將仙契臺上的二人與外隔絕。
眾人看清地上身影，無不震驚：
“流桑帝主？”
“從未聽過昆侖與流桑交好，流桑帝主今日怎會出現……”
直到空中隱約響起碎冰之聲，無盡霜華蔓延。
一長老若有所覺般看向穹頂，面色一白：“不好！”
眾人皆擡頭，昆侖仙山的護山神光上出現了一道龍爪裂痕，裂痕迅速延展。
不過須臾，護山之光便如雪崩般碎開，如漫天金雨，紛揚四散。
眾人面色震駭，見流桑帝主來意不善，紛紛亮出武器。
時微明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仙契臺，舉起了刀，所過之處，如綻冰霜流火。
隨著他舉起刀，大多賓客、昆侖弟子頓覺周身空氣壓迫如萬山將傾，還未戰，便烏泱泱跪了一地，無形威壓震懾著整座昆侖神山。
昆侖眾長老攔在時微明面前。
謝滄舟道：“流桑帝主這是何意？”
時微明淡淡問：“昆侖仙境為何以護山陣法阻攔？”
謝滄舟沈吟，提前開了護山陣法，莫非是行簡知道他要來？
“今日仙君大婚，多有不便，還望流桑帝主見諒。日後我等定會登門致歉。”
時微明卻未有收手之意，一瞬不瞬盯著仙契臺，語氣冷得像是能掉下冰碴子：“今日這婚，結不成。”
眾長老面面相覷，傳音入密：
“如此蠻橫無理，看來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我還以為他和前幾位流桑帝主不同，沒想到如此嗜血好戰，越來越有流桑先帝主的脾氣了……”
“哼，他們流桑時氏一向喜殺伐，何時出過一個仁善之輩？”
“今日就算拼了我這條老命也不會讓行簡的結契儀式被打斷！絕不能功虧一簣！”
“……”
時微明看著攔在身前的他們，勾起冷笑，再度舉起赤穹，隨著問天境威壓一同傾瀉而下，磅礴氣勁，有如穿雲貫日。
自他即位後，從未動過此殺招。
幾乎從未有人見過明光一怒，因為見過的人，幾乎都死了。
囚霜凝寒雪，玄焰破長空。
勢如劈山開海。
眾長老合力反擊，毫不懷疑這麽一刀劈下來，昆侖仙境得坍塌。
訇然一聲，昆侖仙山之上兩道醇厚靈力相撞，直沖穹頂——
*
仙契臺上。
謝行簡催動靈力，眉心青鳳神印浮現，如春山霧嵐般的仙靈，自眉心飄出。
容簌衣眉心的仙靈也飄了出來。
兩道仙靈飄向對方，如牛郎織女踩著鵲橋走向對方。
謝行簡輕輕閉著眼，蒼白唇角輕抿。
仙靈即將相遇之時，容簌衣忽然睜開了眼，看著勉力支撐的他，默念著與結契截然不同的霸道仙訣。
謝行簡忽覺眉心發燙，如神印凝形一般，長睫一顫，遽然睜開眼，“簌簌，你在做什麽……”
他平日溫和的眼睛此刻充斥著驚懼，搖晃著她的身體試圖打斷：“停下，我讓你停下……”
然而無濟於事。
他的聲音開始發抖，“不要這麽做……求你……”
然而誰也無法阻止，開啟聚靈之術的那一刻，所有的原本屬於他的仙靈之力，如百川入海般強勢回到他身上。
她的面色迅速蒼白下來，全身仿佛碎裂開來，她腦海中浮現出碎片般的回憶。
相傳，曜寧仙尊劍之造詣舉世無雙，曾在魔域戰死，以仙靈鎮守魔域。
前幾日，她為謝行簡取藥時，浮山奈無意跟她說起窮奇曾向藥宗長老問過死而覆生之法。
藥宗長老道：“若要救仙靈破碎之人，除非，她不再是她。”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浮世三千，不過苦苦掙紮而已。”
仙神死後，若有執念，則凝為仙靈。
窮奇苦苦找尋，劍冢之地的執念，乃曜寧仙尊留在世間的最後一絲仙靈。
可即使找到那一絲仙靈，投入輪回，也修不成仙，根骨破碎。
當上一世她在謝行簡面前死去，最後一絲仙靈消失殆盡，謝行簡傾盡一身修為，以聚靈之術使她覆生，以溯世之鏡和她一同回到過去。
他以全身靈力支撐聚靈之術，自此修為再無進益，多次逆天而行，靈力散盡而亡。
如今，她還清了，不過是一切回到最初。
她的氣力在迅速流失，面色蒼白如紙。
他的神力在迅速恢覆，青色鳳羽神印在他眉心緩緩凝形，端的是冰清玉骨，神姿俊秀。
可他感覺不到一絲喜悅，他的面色比她還要蒼白，仿佛他才是那個將死之人。
“你為何待我如此殘忍……上一秒予我極致歡喜，下一秒又將我打入地獄……”
他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泣不成聲：“早知你要償還，我寧願此一生，與你不覆相見……”
明明傾慕之人近在眼前，可他此時卻一步步後退，像是不敢再觸碰。
聚靈之術乃逆天改命之秘術，再強之人，也只能承受一次。
她心底明明有了人，又突然答應和他結契，他早該想到的。
可她究竟是如何知曉了聚靈之術？
容簌衣此時已想清楚了很多事，並無俗世的悲傷，只覺得整個人都很輕松，她看著哭成淚人的謝行簡：“你怎麽還是如此愛哭，我現在不還好好的嗎？”
“水到絕處是風景，人到絕處是逢生……說不定哪一日，又找到了生存下去的辦法呢？”
謝行簡只是不斷地抽泣，不想回答她一般。
與此同時，道侶契約結界漸漸出現裂紋。
*
結界之外，喜宴狼藉，地上倒了一片。
在第二次靈力相抗之下，眾長老也倒在了地上，口吐鮮血。
而時微明長身而立，面色更為蒼白，目光也更為冷漠，再次揮刀！
卻忽見霧霭間的仙契臺上結界碎開，目光一震。
仙契臺上緩緩露出了一對身著喜袍的璧人身影。
看清她的那一瞬，他瞳眸湧起紅意。
下一息，他的身影出現在了仙契臺上。
他立在兩人中間，擋住了兩人看向對方的視線，寒意未褪的刀劃過她雪白纖細的頸，仿佛下一刻便要將她割喉。
容簌衣方才見到他出現了，那時她是震驚的，現在已經鎮定下來。但他這番動作，還是呼吸收緊。
她耳上的冰藍色耳墜輕輕搖晃，似是月下鱗片，訴說著曾經的諾言。
他靜睇著她，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他的刀自頸部緩緩往下，挑起她身上的嫁衣。
一息，兩息。
“醜到我眼睛了。”
下一息，鳳羽華裙碎在地上。
而他的外袍罩在了她身上，將她從頭到腳，嚴嚴實實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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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行簡目光落在最後一個名字，微一頓, 示意他附耳過來。
片刻後，弟子猶疑道：“可今日是仙君結契之日, 當真要這麽做？”
謝行簡平靜道：“今日之事，不得出差錯。”
弟子應是, 拱了拱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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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垠天際像是染了霞光的錦緞, 美不勝收, 皎潔無瑕的玉墀，鋪上了長長紅毯, 彩色的鸞車停在殿外, 不時發出撲棱翅膀的聲響。
屏風後的女子對鏡而坐, 鳳羽裙裾曳地, 裙上裝點著翠玉寶石, 動靜間如雲霞浮動，發間雲翎流蘇隨著微微搖曳, 明艷風雅。
仙侍為她整理好發髻之後, 看著鏡中的容顏，也不禁誇讚起來：
“這身衣裙，像是給容姑娘量身定做的一般，真是好看……”
“這鳳羽華裙，從開工到織成衣裙，工期長達三年，仙君竟然早早準備好了, 可見仙君一往情深，容姑娘可真是好福氣……”
“容姑娘艷色動人, 與仙君乃天賜良緣……”
容簌衣面容平靜，長睫輕垂，頸間戴上了一條紫色心形吊墜，微微顰首間，耳上的冰藍色玉墜閃耀著細碎星點，似是月下晶瑩鱗片。
仙侍不禁道：“容姑娘這耳墜雖然好看，但似乎和今日妝容不是很適配……”
另一位仙侍打斷她道：“就你多嘴。結契時身上一件仙器都不能帶，容姑娘既然非要戴在身上，想來是極為珍貴之物。”
“……”
正這時，外面奏起仙樂，有仙侍來傳，“吉時已到。”
容簌衣回了神，將定雷珠藏入裏衣，那是離心口最近的位置，坐上鸞車。
鸞車駛過七彩祥雲，九霄霧嵐之下，澄光千裏，山河明媚。
容簌衣手指輕輕撫上了胸口位置，那裏有一顆紫色的神珠。
若是一切順利，過了今日，她便能自由了。
*
鸞車駛過穹野，抵達雲間最高的宮殿。
謝行簡望著身著鳳羽華裙的她。
他微恍惚，這一幕，他夢中似乎出現過的，還出現了不止一次。
在上一世，在重生之後，在搖光仙境她是他的未婚妻時。
鸞車停下，容簌衣便見到那皎如玉樹，銀發披落的身影。
她將手搭在他手上。
謝行簡眼底漂浮起枯木逢春的柔情，他小心翼翼地牽著她的手，“小心。”
她與他並肩走在紅毯上，她的目光掠過臺下眉笑顏開的面孔，最後落在謝行簡身上。
她向他淺淺一笑，隱含微不可查的悲傷。
行過禮，司儀官唱道：“嘉禮初成，姻緣締結，鸞鳳和鳴，白首偕老……”
禮畢，還剩最後一步，結道侶之契。
結契之後，便是正式結為道侶。
兩人走上仙契臺。
正這時，有位弟子匆匆跑來，面色肅重：“仙君……”
謝行簡聽弟子附耳說完，又低聲吩咐了些什麽，弟子匆匆離開，而後，謝行簡又牽起容簌衣的手，走上仙契臺。
仙靈相契，此後兩人氣運與靈力相連，不分彼此，只要仙靈不散，生生世世，都能找到對方。
兩人牽手結印，仙靈聯結通道緩緩開啟。
仙契臺上罩起保護結界，將兩人與外視線隔絕。
而在結界籠罩的前一秒。
容簌衣隱約聽到龍吟之聲，眼皮跳起來，往外看去。
日光忽黯，蒼影蔽日，龍嘯長空。
訇然一聲，震如山崩，整個仙境地動山搖。
眾人未來得及看發生了什麽，便見地上多了一道雪不染塵的身影。
那人手持神兵，刀上繚繞著磅礴的玄焰寒霜。
他面色蒼白，只一瞬便看到了仙契臺上的那道紅衣身影，對上那雙略顯愕然的漂亮眼睛。
與此同時，結契結界完全籠罩下來，將仙契臺上的二人與外隔絕。
眾人看清地上身影，無不震驚：
“流桑帝主？”
“從未聽過昆侖與流桑交好，流桑帝主今日怎會出現……”
直到空中隱約響起碎冰之聲，無盡霜華蔓延。
一長老若有所覺般看向穹頂，面色一白：“不好！”
眾人皆擡頭，昆侖仙山的護山神光上出現了一道龍爪裂痕，裂痕迅速延展。
不過須臾，護山之光便如雪崩般碎開，如漫天金雨，紛揚四散。
眾人面色震駭，見流桑帝主來意不善，紛紛亮出武器。
時微明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仙契臺，舉起了刀，所過之處，如綻冰霜流火。
隨著他舉起刀，大多賓客、昆侖弟子頓覺周身空氣壓迫如萬山將傾，還未戰，便烏泱泱跪了一地，無形威壓震懾著整座昆侖神山。
昆侖眾長老攔在時微明面前。
謝滄舟道：“流桑帝主這是何意？”
時微明淡淡問：“昆侖仙境為何以護山陣法阻攔？”
謝滄舟沈吟，提前開了護山陣法，莫非是行簡知道他要來？
“今日仙君大婚，多有不便，還望流桑帝主見諒。日後我等定會登門致歉。”
時微明卻未有收手之意，一瞬不瞬盯著仙契臺，語氣冷得像是能掉下冰碴子：“今日這婚，結不成。”
眾長老面面相覷，傳音入密：
“如此蠻橫無理，看來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我還以為他和前幾位流桑帝主不同，沒想到如此嗜血好戰，越來越有流桑先帝主的脾氣了……”
“哼，他們流桑時氏一向喜殺伐，何時出過一個仁善之輩？”
“今日就算拼了我這條老命也不會讓行簡的結契儀式被打斷！絕不能功虧一簣！”
“……”
時微明看著攔在身前的他們，勾起冷笑，再度舉起赤穹，隨著問天境威壓一同傾瀉而下，磅礴氣勁，有如穿雲貫日。
自他即位後，從未動過此殺招。
幾乎從未有人見過明光一怒，因為見過的人，幾乎都死了。
囚霜凝寒雪，玄焰破長空。
勢如劈山開海。
眾長老合力反擊，毫不懷疑這麽一刀劈下來，昆侖仙境得坍塌。
訇然一聲，昆侖仙山之上兩道醇厚靈力相撞，直沖穹頂——
*
仙契臺上。
謝行簡催動靈力，眉心青鳳神印浮現，如春山霧嵐般的仙靈，自眉心飄出。
容簌衣眉心的仙靈也飄了出來。
兩道仙靈飄向對方，如牛郎織女踩著鵲橋走向對方。
謝行簡輕輕閉著眼，蒼白唇角輕抿。
仙靈即將相遇之時，容簌衣忽然睜開了眼，看著勉力支撐的他，默念著與結契截然不同的霸道仙訣。
謝行簡忽覺眉心發燙，如神印凝形一般，長睫一顫，遽然睜開眼，“簌簌，你在做什麽……”
他平日溫和的眼睛此刻充斥著驚懼，搖晃著她的身體試圖打斷：“停下，我讓你停下……”
然而無濟於事。
他的聲音開始發抖，“不要這麽做……求你……”
然而誰也無法阻止，開啟聚靈之術的那一刻，所有的原本屬於他的仙靈之力，如百川入海般強勢回到他身上。
她的面色迅速蒼白下來，全身仿佛碎裂開來，她腦海中浮現出碎片般的回憶。
相傳，曜寧仙尊劍之造詣舉世無雙，曾在魔域戰死，以仙靈鎮守魔域。
前幾日，她為謝行簡取藥時，浮山奈無意跟她說起窮奇曾向藥宗長老問過死而覆生之法。
藥宗長老道：“若要救仙靈破碎之人，除非，她不再是她。”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浮世三千，不過苦苦掙紮而已。”
仙神死後，若有執念，則凝為仙靈。
窮奇苦苦找尋，劍冢之地的執念，乃曜寧仙尊留在世間的最後一絲仙靈。
可即使找到那一絲仙靈，投入輪回，也修不成仙，根骨破碎。
當上一世她在謝行簡面前死去，最後一絲仙靈消失殆盡，謝行簡傾盡一身修為，以聚靈之術使她覆生，以溯世之鏡和她一同回到過去。
他以全身靈力支撐聚靈之術，自此修為再無進益，多次逆天而行，靈力散盡而亡。
如今，她還清了，不過是一切回到最初。
她的氣力在迅速流失，面色蒼白如紙。
他的神力在迅速恢覆，青色鳳羽神印在他眉心緩緩凝形，端的是冰清玉骨，神姿俊秀。
可他感覺不到一絲喜悅，他的面色比她還要蒼白，仿佛他才是那個將死之人。
“你為何待我如此殘忍……上一秒予我極致歡喜，下一秒又將我打入地獄……”
他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泣不成聲：“早知你要償還，我寧願此一生，與你不覆相見……”
明明傾慕之人近在眼前，可他此時卻一步步後退，像是不敢再觸碰。
聚靈之術乃逆天改命之秘術，再強之人，也只能承受一次。
她心底明明有了人，又突然答應和他結契，他早該想到的。
可她究竟是如何知曉了聚靈之術？
容簌衣此時已想清楚了很多事，並無俗世的悲傷，只覺得整個人都很輕松，她看著哭成淚人的謝行簡：“你怎麽還是如此愛哭，我現在不還好好的嗎？”
“水到絕處是風景，人到絕處是逢生……說不定哪一日，又找到了生存下去的辦法呢？”
謝行簡只是不斷地抽泣，不想回答她一般。
與此同時，道侶契約結界漸漸出現裂紋。
*
結界之外，喜宴狼藉，地上倒了一片。
在第二次靈力相抗之下，眾長老也倒在了地上，口吐鮮血。
而時微明長身而立，面色更為蒼白，目光也更為冷漠，再次揮刀！
卻忽見霧霭間的仙契臺上結界碎開，目光一震。
仙契臺上緩緩露出了一對身著喜袍的璧人身影。
看清她的那一瞬，他瞳眸湧起紅意。
下一息，他的身影出現在了仙契臺上。
他立在兩人中間，擋住了兩人看向對方的視線，寒意未褪的刀劃過她雪白纖細的頸，仿佛下一刻便要將她割喉。
容簌衣方才見到他出現了，那時她是震驚的，現在已經鎮定下來。但他這番動作，還是呼吸收緊。
她耳上的冰藍色耳墜輕輕搖晃，似是月下鱗片，訴說著曾經的諾言。
他靜睇著她，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他的刀自頸部緩緩往下，挑起她身上的嫁衣。
一息，兩息。
“醜到我眼睛了。”
下一息，鳳羽華裙碎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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