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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欣悅坐在副駕駛座,看著一路上飛馳的大貨車。

看著一輛輛貨車後面碼的高高的貨物,還有路過時地面發出的震動,她心裏暗戳戳地祝這些貨車司機,一路平安。

“還好你來接我了,要是我一個人回去,總覺得好可怕。”

蕭謹辰平穩地開著車,似笑非笑地道:“以後我們有時間,可以四處走走。”

林欣悅啞然失笑:“那也得我有時間才行!我接下來還要跟著李老板學習呢!後面還要開店,做生意,很忙的。”

蕭謹辰輕笑,想起剛才在祠堂面前,三次聖杯之下,李老板被迫收徒不情不願的表情。

李老板有些不愉快,態度不好還被李老頭教訓了一頓。

而林欣悅這家夥則沒心沒肺的在一旁跟老板娘和他兒子握手感謝慶祝。

看來她接下來的日子不是很好過了。

“我們忙裏偷閑吧,擠擠時間總會有機會的。”蕭謹辰並沒有因此打擊她,而是專心給她畫一個一起出去玩的餅。

“反倒是你,我才知道你最近都是白天一整天都在招收都,這樣你到底有沒有睡覺的時間?”

林欣悅眨眨眼皮,心虛地說:“我還是有時間休息的,沒事的時候我就睡一下。”

“我說的是那種有一個長時間標準的休息。”

蕭謹辰隨口科普道:“你知道一個人一天要睡八個小時嗎?”

林欣悅掰掰手指,嘟囔說:“我覺得也有啦……”

蕭謹辰毫不留情地拆穿:“具體算算,我很好奇。”

林欣悅轉頭對蕭謹辰說:“這件事情已經有了進展,只要我學成了,那麽就可以恢覆原來的狀態了。”

蕭謹辰皺了皺眉,懷疑道:“真的嗎?”

林欣悅並沒有說自己過兩天就要送貨去市場試賣,沒說還要幫忙招人頂自己和王雪珍的空缺,更沒說自己再過兩個月店裏還要裝修。

她打了個呵欠,準備小咪一下。她喃喃說:“我待會想吃肉,可以嗎?”

蕭謹辰明白創業時候的艱辛,他也是過來人。

他知道出於關心的阻止其實並不是林欣悅想要的。

他無奈嘆氣,淡淡說了聲“行”。

車子開上了輪渡,他們順利地趕上了一天中倒數第二班回市區的輪渡。

蕭謹辰看著林欣悅已經睡了過去,給她蓋了一條毯子。下了車,倚在車門上抽煙。

海風徐徐,汽船搖搖晃晃地前進,耳邊不斷傳來海浪聲。

其實蕭謹辰來這裏也不過一年多。

選擇韓江市只是因為稅收優惠,並且離家鄉更近可以撫慰他的一點思鄉之情。同時韓江市又在三江匯流處,擁有出海的港口,如果將食品廠建在這裏,不僅可以利用江流的水源優勢,也利用出口的政策和航運優勢進行出口貿易。

他從來沒有想過在韓江市定居,就算是考慮買個房子,也只是打算簡單裝修,當作一個住所。

三年前,他帶著現金從香港到廣州,輾轉去了上海發展。

他見過一些跟他一樣是回大陸投資的,他們跟自己的長輩要求的一樣是因為僑胞之情。

但蕭謹辰是另外一種,他離鄉而居的第三代,其實對鄉土並未有多少眷戀。他只是作為一個商人,在不同的地方嘗試,打拼。

林主任從勸蕭謹辰來韓江市投資,到勸他安家落戶。

“你已經三十歲了,別總忙著賺錢,該找個家安定下來。”

這對他其實並沒有多少觸動。畢竟面對每天都有的工作,應酬不完的人,不斷積攢的交通發票,他已經習慣了漂泊不定。

他並不覺得組建一個家庭會改變現狀。

他甚至覺得,剛來到大陸的時候,覆雜的人情關系已經不再讓他頭疼,人情交際不過如此。

希望從他這裏得到好處的人,奉承他,仰望他。

他對別人有所求時,對方則居高臨下,俯瞰他。

一切以利往之。

久而久之,蕭謹辰很難遇到能跟自己平等相處的人。

身邊多是無關緊要的酒肉朋友,生意夥伴,工作同事。

他開始覺得工作生活,無非都是那樣子。除了利益,並沒有什麽樂趣。

他並不覺得組建一個家庭會改變現狀。

他甚至開始思考,自己如此辛苦,是有什麽意義嗎?

但是工廠要經營,工人們要吃飯,股東要回報。蕭謹辰每天忙碌的其實是幾個廠上千號人的活計,開始了,就停不下來。

他還年輕,機會又遍地都是,他對成就感的需求也不允許他停下來。

由不得他松懈,他只能不停的往前跑。

或許考慮改變一下現在的生活,選擇結婚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他放棄了原來考慮的兩室一廳,直接購置了一套覆式住宅。

並且將目標錨定在林欣悅身上。

一周五天的應酬,已經見慣的燈紅酒綠,一樣的輕歌曼舞,一樣是好看的姑娘,為什麽偏偏是看上了林欣悅?

許是她去媽祖廟給自己分的大吉開始。

也可能是林欣悅在店裏對自己熱情的態度,讓他有些心動。

或者這是那枚金戒指背後的互不拖欠。

反正不管是誰,他驚喜於生活中突然波瀾的情緒,一頭栽下去,希望維持這一絲樂趣。

他靜靜的看著海岸,想著今天林欣悅跟他說的。

他的心中薄薄的霧,被清風明月,撥開了。

並非是這種心動的感覺驅使著他去建立一種新的關系,而是林欣悅在引導著他。

看著林欣悅一步步的開始創業,想起了自己剛踏上這片土地的興奮和熱情。

她希望有平等相處的關系,這讓他可以在利益往來中喘息。

她甚至在追逐生命最後一天的樂趣,毫無顧忌地破壞他的矜持。

蕭謹辰踩滅了手中的香煙,回身撐著車窗,她正睡得安穩。

這就是他的清風明月,撩撥以往平靜的心潮。

能夠將非她不可攥在手裏,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氣船即將靠岸,發出了巨大的鳴笛聲,同時靠近岸邊的劇烈晃動,讓林欣悅醒了過來。

蕭謹辰已經回到駕駛位,好整以暇地端詳,“醒了?下船,我們先吃飯,然後你再回家睡一下。”

林欣悅揉揉眼睛,身上的薄毯滑了下來。

蕭謹辰擰動車鑰匙,打著了火,“毯子先蓋著,你剛醒,別著涼。”

林欣悅聽話拉高毯子,蓋得只留下了眼睛。

挪了挪身子,軟軟說:“謝謝你……”

她覺得自己剛醒,口氣不好,小眼睛滴溜溜地看著蕭謹辰:“我想喝水……”

蕭謹辰被她可愛到了。他笑了笑,單手敲了敲副駕駛的手套箱。

林欣悅從裏面拿出一只礦泉水,猛地喝了一口。

喝完總算是真正的清醒,林欣悅期待地問:“我們去吃什麽?”

蕭謹辰松開腳剎前看到了她快速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再打什麽鬼主意。“你有什麽想法嗎?”

林欣悅開始引導:“你也知道晚上我要上班,我不知道外面有什麽好吃的。不過我知道韓江市的宵夜無非是喝粥,吃粿條湯,吃腸粉,喝啤酒吃燒烤。”

哦。放在最開始或者最後的一般都是想要的東西。

吃肉……好,吃燒烤。

蕭謹辰直接開車去了安平路的中山紀念亭。

在安平路起點,以中山紀念堂為中心放射而生的安平夜市與之前林欣悅呆過的夜市不同。

安平市場建設之前,林欣悅工作的夜市則是晚市,以水產批發生意為主,還有一些其他的農貿生意在經營。

為了不影響中山紀念亭這個老城區中心的衛生,安排在了安平路尾。

而他們現在要去的是早市,是各種小商販賣貨的集市。

有的人賣衣服,有的擺攤賣一些像是玩具或者餐具等各種家裏會用到的小玩意。

還有人直接推餐車,擺上桌椅板凳,就在安平夜市賣宵夜。

林欣悅將毯子疊好放在座椅上,下了車,走在前頭帶路。

“這裏有很多好吃的,你看看有什麽你感興趣我們就吃那個!”

雖然已經九點,但是安平夜市男女老少還是很多。韓江人本身就熱衷於各種夜生活,不到淩晨十二點,都還沒到夜市結束經營時間。

更何況宵夜還可能經營到三點。

一個小孩手裏拿著一串蓬松的棉花糖、迎面跑來,眼見著小孩的棉花糖會蹭到林欣悅身上,林欣悅光顧著跟蕭謹辰講話並沒有註意到。

蕭謹辰眼疾手快,攬住林欣悅的肩膀往自己靠了靠。

林欣悅才低頭看到了從自己身邊晃過去的一團軟乎乎的東西。

肩上的重量撤去,蕭謹辰鄭重其事:“抱歉,剛才……”

“謝謝你,差點就弄臟褲子了。”她擡眼看著蕭謹辰,打斷了這沒有必要的抱歉,嘴角擠出一抹善意的笑,“我說過,沒關系的。不喜歡我會拒絕的。”

蕭謹辰垂眼,端詳她:“其實我覺得這樣不好。”

林欣悅滿不在乎,手順著蕭謹辰的小臂滑向掌心,與之交疊。

“沒什麽不好的,這裏不是維納斯。”

蕭謹辰難以拒絕手上傳來的溫度,聲音低沈道:“你這種想法很容易被人占便宜……”

林欣悅一楞,從容不迫地解釋道:“我不是誰都可以先斬後奏的……”

“如果我對你意圖不軌呢?”

林欣悅腦子嗡了一聲,她沒有急著替他證明他是正人君子,也沒有要改自己的想法。

兩人視線凝結,她看著面前這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像是在較勁一般。

看著對方毫不退讓,林欣悅把問題丟給了他:“你別辜負我的信任。”

蕭謹辰倏地一僵,還沒來得及說服自己這是她赤誠信任,就被拉著往前趕路。

林欣悅臉頰不爭氣的紅了。

她羞的是,自己發自內心覺得欲圖不軌,也沒有什麽不可以的。

蕭謹辰慢一步反應過來對來對方話語中的潛臺詞。

他心裏是清醒的,發乎情止乎禮,他知道彼此的邊界。

但是沒有被松開的手熨帖著他的心,蕭謹辰的嘴角不知不覺地露出了笑容。

林欣悅遵循了自己的內心沖動,果不其然選擇吃燒烤。

她忍不住抱怨,自己來到這裏這麽久,家裏那個糟老頭整天只知道呆在家裏和出去賺錢,一點也沒變!都不懂得帶家裏人出去走走逛逛見見世面。

林欣悅到這裏還沒吃過燒烤,牽著的又是個有錢的主。林欣悅毫不猶豫的找了個客人最多的燒烤攤坐下。

擺攤做生意,為了城管來跑得快,選的都是高度只到蕭謹辰膝蓋的矮桌,就更別提搭配的塑料凳更矮了。

林欣悅去燒烤攤點單回來的時候,蕭謹辰長腿大張,一米八的個子坐板凳看起來確實是挺難受的。

林欣悅笑出了聲,問蕭謹辰這是不是真的坐著很不舒服。

蕭謹辰不是真的不食人間煙火,畢竟他剛到大陸創業的時候,雖說不需要搬磚做苦力,但是也體驗過一段時間的市井生活。

蕭謹辰語氣平淡,說:“好久沒有做過這麽矮的凳子了。”

林欣悅在對面坐下,她才一米六的小個子做這個小凳子剛剛好,坐在那裏還可以抱著膝蓋縮成一團。

她雖然取消對方,但是她並不想讓人家真的難受。

“等東西上來了,我們找個舒服的地方坐吧。”林欣悅拆了一次性筷子那脆弱的包裝膜,把一次性筷子互相摩擦,刮走表面的毛刺。

蕭謹辰看著她的動作,也從拿出一雙筷子,學著摩擦起來。

兩個人在那裏擦擦擦地發出擦筷子的聲音,林欣悅撲哧一笑,“我們好幼稚哦!”

蕭謹辰淡淡笑了笑,說:“待會還是在我車上睡一下吧,留你一個人在市場我不放心,畢竟你是個女孩子。”

林欣悅她畢竟是新世紀女性,自我保護的意識自覺是比現在的人強。

她漫不經心地笑了下說:“我會註意自己的安全的,會小心的。而且市場兩個管理都是劉老板的人,是自己人。他們會護我的,也不敢對我怎麽樣。”

蕭謹辰看著林欣悅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嘴角抿了抿,嚴肅道:“你再怎麽註意,你還是沒辦法獨自對抗一個男人的。就算對面只有一個人,他也能輕而易舉地把你控制住,你不應該對男人有松懈的態度。”

林欣悅擡眼看著蕭謹辰,她意識到他還在剛才的話題中:“我知道,我們男女之間的體能差距很大,但是,我總不可能一輩子在別人的保護下生存,我總會有獨自面對一個男人的時候。”

她苦笑了一下:“你說的對,其實就是賭運氣。我就算學武術,我可能也打不過男人吧。”

蕭謹辰臉色淡了下來:“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多一些警惕,即使面對我也一樣。”

林欣悅一楞,“包括你?”

蕭謹辰沒有情緒地說:“是。”

林欣悅沒好氣地把下巴擱在掌心,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那以後我們真的在一起,甚至結婚了,睡在一張床上,還要警惕你啊……”

蕭謹辰不知道應該說她一下子尺度大了,還是說她鉆進了牛角尖。

林欣悅淡淡補了句:“對啊……還有那種把老婆殺了放進冰箱的……”

林欣悅擡眼看著蕭謹辰露出疑惑的神色,她突然大笑。

“我逗你的!哈哈哈!”

蕭謹辰是個務實的人,含糊道:“總之是這個道理……”

林欣悅說:“我相信你。”

一樣的答案。

蕭謹辰迎著火辣直白的眼光,林欣悅很坦然地說:“你說的沒錯,但不是還可以賭運氣嗎?我願意相信別人,自然也不介意倒黴。”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蕭謹辰內心有些動容,平淡的面容內早已心如亂鼓,沒了韻律。

林欣悅看著烤串到了自己面前,已經拋下了剛才的話題,拿筷子把肉從竹簽上擼到餐盤上。

其他人都直接拿起烤串吃,林欣悅喜歡把竹簽去了,用筷子夾著吃。

蕭謹辰笑了笑,動手學她這麽做。

“我們找個馬路牙子坐……”林欣悅擡眼看著蕭謹辰,滿眼的笑:“待會我不休息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帶你去看看我以後開的店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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