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金身
關燈
小
中
大
洗金身
今天來得晚，貨已經在檔口擺好。
林欣悅看到爸媽，才想起自己做的魚餃和魚冊忘了帶來。
王雪珍笑說：“已經到學做魚餃魚冊啦，真快！”
林欣悅把布包放在林光檔口的書桌抽屜裏，拿了要拿過去的賬本，不好意思說：“人家還是不願意教我，我就跟著店裏老板娘包魚餃而已。”
林光調侃林欣悅：“很好了，好歹有點別的。天天吃我都要變成魚丸了。”
林欣悅略帶不滿的眼神，很單純語氣問：“怎麽！上次的魚丸還沒吃完嗎？”
林光沒好氣道：“你不在，你珍姐也在家裏做魚丸。”
王雪珍尷尬一笑，“不是說下周就要拜托市場方大姐賣魚丸？那總不能靠你一個人做嘛。我在家也試試，而且小孩子們多吃點魚也好，他們喜歡吃。”
林欣悅笑了笑，心想她得更努力把李老板拿下才是。
她想起還有一事：“對了，珍姐！你跟你四哥說來檔口幫忙的事情了嗎？”
王雪珍的四哥，也就是林欣悅這個四舅，她對他印象不多。
畢竟在林欣悅小的時候，他這個四舅就因為吸毒進了戒毒所，出來之後雖然走了正途，但是在林欣悅還在讀大學的時候就因病亡故了。
林欣悅和王雪珍打算接下來要開店做生意，林光自然要多招一個夥計在檔口幫忙，而且這個人最好可以跟著林光去明達水產。
呂良工能幹，以後肯定是檔口的主心骨。而老五思想簡單，要去明達水產幫忙不算是上選。
林欣悅第一時間就想到他這個舅舅。
畢竟早點讓他有份正事做，才不會誤入歧途。
在林欣悅心中，只要男人找到能夠賺錢的事情，那麽他就能夠好好經營自己的人生。至於是不是禍害別人，再說吧。
當她在爸媽面前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林光還沒有說話，王雪珍就已經猶豫起來了。
畢竟王老三的事情才剛過去沒多久，現在叫她四哥來檔口幫忙，她怕重蹈覆轍，而且也會讓自己丈夫覺得膈應。
其實林光心理還是對王雪珍的那些哥哥有些介懷的。
雖然林光當年是因為認識了王雪珍的二哥才真正做了水產一行。發生了王老三的事，老五在檔口的工作也是普普通通，只能打打下手幫忙搬搬擡擡，叫他賣貨也只能賣一些比較好賣的貨，有時候帶著一身酒味就來了檔口，被林光錘了好幾次才收斂。
可是林欣悅不這麽想，她確實有想救自己媽媽那些不爭氣的舅舅於他們水火一般的人生。但是這何嘗也不是在避免自己爸媽以後要跟自己前世知道的一樣，要不斷撈錢去幫助他們。
林欣悅非常簡單的用一個理由就說服了林光。
“光哥，你兄弟不多。可是珍姐有五個兄弟，自己人，知根知底，不用白不用。”
果然，韓江人刻在基因裏的宗族觀念還是能夠牢牢綁架每一個韓江人的選擇。
-------------------------------------
林欣悅又出現在李老板的店裏，繼續點東西吃。
老板娘看到林欣悅，笑說：“我還想今天下雨，你可能就不來了呢？”
林欣悅收起雨傘，“哪能啊？要是這麽容易放棄，那我也沒必要一天三餐都吃魚丸粿條湯了。”
她看了看鋪在冰面上的肉菜，猶豫再三說：“早上我就不吃魚丸了，我要吃純豬肉的。”她點了幾種豬內臟，再加上幾顆珍珠蠔，看起來也算是鮮美。
老板娘饒有興趣地問：“今天有人定做魚面，你要不要吃？要的話我讓後廚多做一餅。”
林欣悅工資比國營廠的工人還多，消費能力足以讓她點點頭說：“可以啊！我中午就吃韭黃炒魚面吧。”
她環顧店裏，問道：“李老板呢？怎麽沒看到他人？”
老板娘：“他出去了。明天我們這有個祠堂要洗金身，大擺祭神宴定了我們店不少東西。”
林欣悅想，難怪昨天他們跟平時不一樣，以往只在早上趁著魚剛上水而做的魚丸，昨天足足做了一整天。
林欣悅是真的不懂，問：“什麽是洗金身啊？”
外面下小雨，在後廚花園做活的都進了室內。
端著一大木桶魚糜的李老板兒子從後廚走過來，聽到林欣悅問，就調侃說：“一看就是市區的，不懂鄉下的事情。”
老板娘說：“廟裏的伯公老爺塑像放久了不是會掉色嘛，洗金身就是重新給老爺像清潔上色。”
林欣悅端著自己的那碗豬雜粿條湯，到李老板兒子面前的餐桌坐下，一邊看著他揉打魚醬一邊問：“平時不能經常維護老爺塑像，給他上色嗎？”
今天外面下著小雨，今天店裏在吃湯粉的人不多。
老板娘早早沖起茶，說：“不可以，洗金身十二年才能有一次。而且要擇日，問老爺日子合不合適。洗金身後，要游神，要祭拜，還要伯公老爺唱三天的戲。”
林欣悅這個城市“土鱉”確實沒聽過，覺得很新鮮：“規模這麽大嗎？”
蹲在地上挖魚丸的阿姨說：“對啊，而且外嫁的女兒還得回來拜神，不然幾個月不能回娘家呢！”
林欣悅尷尬笑笑：“咋的？外嫁女在村裏可不就是沒地位嘛。”
林欣悅吃著面前的早餐，問老板兒子要幫忙嗎？
老板兒子指了指後廚：“外面下雨了，後面殺魚的打算搬到裏面來處理，你吃完要不去幫忙殺魚？”
老板娘笑說：“對啊，你去幫忙，今天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中午的魚面請你吃。”
林欣悅一聽高興得不得了，笑著連連答應，吃早餐都快了起來。
李老板回到店裏的時候已是中午。
所有的那哥魚已經殺完了，去了魚頭魚腹。
林欣悅跟著另一個大哥一樣，坐在地上的矮凳子上。面前擺著一大塊木砧板，正用刀在砧板上刮著魚肉。
李老板指著她，問旁人：“怎麽叫人做這種事情？”
老板娘笑著說：“你就讓人家打打下手嘛，她幫忙殺魚刮肉也不算什麽吧？”
李老板皺皺眉說：“人家到底是客人，怎麽可以做這些？”
林欣悅求之不得呢！她手不敢停，低頭認真刮魚肉。
用刀把肉刮離魚尾巴，粉白的魚肉堆積砧板的一側，形成一個小小的肉泥山。
一開始她刮得沒有別人快，邊上的老大叔給她示範了幾次，林欣悅邊學邊看，刮了十幾條魚，也算是可以勉強趕上別人的速度。
林欣悅一邊做貨一邊說：“李老板，老板娘說如果我幫忙就請我中午吃魚面。”
李老板嘆了口氣，走到林欣悅身邊，用手指捏了捏她刮出來的魚肉。
魚肉白花細碎，好幾條連刺帶起的魚骨堆積到另外一邊，魚骨上帶的魚肉不算多，刮剩的魚皮也算完整。
林欣悅忐忑地瞄著李老板。
李老板心裏還算滿意，咳了一下勉為其難地說：“還行，勉強合格。”
林欣悅笑了起來，求表揚直白露骨：“老板，老師傅說我魚肉刮得幹凈呢！”
李老板跟她不對付，毫不掩飾說：“你別驕傲。”
李老板的兒子端著一個新的大木桶，動刀把砧板上兩個人刮出來的魚肉鏟起來，倒進木桶裏。
“是我叫她幫忙的，早點弄完了。”老板兒子對林欣悅：“你去洗洗手，然後跟我媽去喝茶。”
林欣悅從面前的一堆已經殺好的魚中又巴拉了一條，一刀破腹，繼續刮泥。
得意洋洋說：“等一下吧，我把面前的魚肉刮出來哈～”
林欣悅對於人家願意讓自己幫忙心裏是很高興的。雖然忙活了一個多小時，手很累。但是願意讓她參與其中，說明自己離被老板接納進了一步。
她怎麽可能會放過這個機會，可勁賣力多幹一些才是。
等到林欣悅在老板娘的要求下放了手中的活，洗手過去喝茶的時候，李老板也跟他兒子一樣坐在地上的小板凳那裏一人一個木盆地揉捏魚肉。
林欣悅喝了一杯茶，問老板：“老板，你這個工序是不是整個都會啊？”
李老板手裏捏著他的魚肉泥，說：“那肯定，上次報社來采訪的時候不是說了，我從我爸那裏接過的這個生意的時候，我們店還沒這麽多人呢。”
林欣悅手肘相接，像魚撲騰一樣快速擊掌道：“李老板好厲害哦！”
老板娘很喜歡林欣悅這種很有活力的姑娘，笑笑說：“我公公做的魚丸更好吃！要你去找他學，他肯定願意教你。你李老板才學到了一點皮毛。”
林欣悅一楞：“啊，原來李老板的爸爸還在啊……”
老板兒子覺得好笑，噗嗤一聲，“你以為啊？！我爺爺是常年彎腰，腰不好了，幾年前他還能來店裏幫忙呢！”
林欣悅看他們做魚丸經常是坐在小板凳上。不管是殺魚、刮魚肉去骨，還是捶打魚肉漿，揉捏魚丸，大家都是坐在小板凳上貓著彎腰。有時候一坐就是半個小時以上，難怪老人家腰不好了。
林欣悅：“那老人家的腰有去看嗎？找個好一點的醫生看一下吧。”
李老板：“這腰不好那有什麽辦法，就是貼膏藥而已。”
林欣悅想到當年自己爸爸也是因為搬貨腰椎間盤突出。
兩千年初的時候，腰椎間盤突出流行做手術解決問題。但是林光的醫生人很好，主動跟林光說別手術，而是叫他去游泳健身，最後把腰經常疼的問題解決了。
林欣悅想，當年爸爸能夠另辟蹊徑是因為遇到了一個好醫生，也加上他當年聽說手術做完會覆發。或者給李老板在市區找一個醫生，說不定可以把老人家的腰治好，然後他就願意教自己了呢！
林欣悅說：“李老板！我認識大學附屬醫院的老師，要不要我幫老人家找個好的醫生看看啊！”
林欣悅期待地眨眼睛，結果老板娘在那裏笑了，“你知道我公公的腰有多嚴重嗎？”
她站在那裏做了個很誇張的動作，彎下了腰，頭也往前伸直了。
林欣悅楞住了，這已經不是腰疼了，這是脊柱強直了吧！
她很沮喪。“好吧，這確實很難辦。”
說話間，老板比兒子更快地打出了一盆發白的魚肉漿，林欣悅趕忙給老板接了一杯新的茶水送上去。
“老板，要早點把他們擠成魚丸，才能保障新鮮！”然後自告奮勇地拉了個小板凳要坐下去擠魚丸。
李老板站在邊上喝茶，看著林欣悅那麽主動積極，一直都不說話。
在後廚刮魚肉的夥計端出了一盆新的魚肉。李老板喝完面前的這杯茶，拿起遞過來的木桶，原地方坐下。
林欣悅就坐在不遠處擠魚丸，看著李老板毫不避嫌的，往木桶裏面道了三勺細鹽，一點味精，5個鴨蛋清進去，然後開始揉捏攪拌。
林欣悅心中默默記下李老板的這次“開誠布公”。
心中不住感嘆，下雨真好啊！
店裏的人先停了工作，還沒有刮出魚泥的鮮魚被放進了冰櫃。
林欣悅難得第一次坐下來跟店裏的人們一起吃飯。
老板娘按照約定，真的炒了一盤韭黃魚面給大家吃。雪白的魚面搭配嫩黃色的韭黃，邊上一碟香氣四溢的浙醋，看起來非常勾人食欲。
林欣悅說：“像我們的魚丸，要是有人要買去外地怎麽保存啊？”
老板娘說：“魚丸這個保存起來很難啊……有些人要買了去珠三角，我們都是叫他們用泡沫箱裝起來。但是其實要是沒有放進冰箱速凍，可能很快表面就要泛水，就不能吃了。”
老板兒子補充道：“魚丸很容易壞掉，要是沒有放在冰箱，像這樣的夏天，放一天表面就醬了，不能吃了。”
林欣悅思考這個問題也是因為希望把魚丸賣到外地，但是要是現在還沒有技術可以解決遠程運輸存放的問題，那麽也只能周邊縣市進行銷售了。
這肯定會影響她把這個生意做大的。
林欣悅看向李老板：“李老板，要是一開始就速凍然後賣給別人就好了啊。”
李老板果斷搖頭說：“凍過的魚丸口感就變了，賣不出去的。”
老板娘點點頭：“是啊！魚丸凍過之後，煮熟了表面就有些硬，沒有那麽有彈性，口感很差。”
可是林欣悅記得上輩子，是可以在超市買到速凍魚丸的。
不過想起來，好像確實在速凍魚丸這個品類裏，經常可以看到的是福州魚丸，或者是那種口感上澱粉很多的魚丸。
林欣悅心中暗暗記下來，回去還要想想怎麽解決魚丸的遠距離銷售問題。
有的夥計已經吃飽，準備回去後廚繼續幹活，林欣悅見老板娘已經準備收拾碗筷，也起身幫忙起來。
讓林欣悅幫忙做魚丸是看在她真的想學，但是如果讓她幫忙收拾碗筷那就有些過分了。老板娘非常堅決的拒絕，“你去沖茶，飯後我們要喝茶，碗筷我自己收拾就好。”
林欣悅只能悻悻走到隔壁桌臺，燒水準備泡茶。
李老板看了林欣悅一眼，走到她對面坐下，說：“你今晚要不要去看伯公廟換金身的祭祀。”
老板娘說：“對啊，你肯定沒看過，去看看唄！”
本來今晚是不用上班的日子，林欣悅是可以參加的。
可是她想起了每晚八點半就停運的輪渡，有些猶豫。
“我可以幫忙幫你們送魚丸過去祭臺，順便去看看那個排場，感受一下就好。至今今晚的祭祀，我怕太晚沒有公交車去輪渡碼頭……”
老板娘覺得很是遺憾，溫聲道：“你不知道，這種活動可是十二年才有一次，很難見的，你要是不去看確實可惜了。而且你不是想堅決他爸爸嗎？店裏他是不來了，但是今晚他可是一定會去的。”
林欣悅說：“這裏有沒有什麽車可以晚上去碼頭啊？如果有的話我可以的。”
李老板皺了皺眉：“算了！當我沒說！從這裏去碼頭坐公車都要四十分鐘，要是你坐其他車去，我怕你一個姑娘晚上出事。”
確實是如此，從碼頭到招收都的這條路是要上國道的必經之道。林欣悅一路上從碼頭到招收都，除了山景，最多看到的就是各種大貨車和泥頭車。
尤其是晚上，摸黑上國道的貨車更多。
在這個路上還沒有什麽所謂的交通規則的九零年代，大貨車超載超速可以說是司空平常。
如果坐面包車回碼頭可能還好，但是如果是坐摩托車，那真的是拿生命跟大貨車們碰運氣了。
更別提，李老板想的是一個姑娘大晚上坐一個小時的車，安不安全的問題。
林欣悅看著李老板別扭的表情，猶豫了一下：“老板，我再借個電話。”
她打了個電話回家，本打算跟林光說一聲，商量能不能晚上叫林偉過來接她。
可是電話打出去了，家裏缺沒人接。
林欣悅不知道，林光跑去明達水產送禮了。而王雪珍臨時起意，跟奶奶帶著孩子們去中山公園玩了。
林欣悅掛斷了電話，想著果然還是沒辦法。
回身時看到了老板夫妻倆正盯著她看，她突然覺得不能這麽放棄了。
她又撥了一次電話，這次接通了。
她很不好意思，慢悠悠地開口：“謹辰，我是欣悅。”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今天來得晚，貨已經在檔口擺好。
林欣悅看到爸媽，才想起自己做的魚餃和魚冊忘了帶來。
王雪珍笑說：“已經到學做魚餃魚冊啦，真快！”
林欣悅把布包放在林光檔口的書桌抽屜裏，拿了要拿過去的賬本，不好意思說：“人家還是不願意教我，我就跟著店裏老板娘包魚餃而已。”
林光調侃林欣悅：“很好了，好歹有點別的。天天吃我都要變成魚丸了。”
林欣悅略帶不滿的眼神，很單純語氣問：“怎麽！上次的魚丸還沒吃完嗎？”
林光沒好氣道：“你不在，你珍姐也在家裏做魚丸。”
王雪珍尷尬一笑，“不是說下周就要拜托市場方大姐賣魚丸？那總不能靠你一個人做嘛。我在家也試試，而且小孩子們多吃點魚也好，他們喜歡吃。”
林欣悅笑了笑，心想她得更努力把李老板拿下才是。
她想起還有一事：“對了，珍姐！你跟你四哥說來檔口幫忙的事情了嗎？”
王雪珍的四哥，也就是林欣悅這個四舅，她對他印象不多。
畢竟在林欣悅小的時候，他這個四舅就因為吸毒進了戒毒所，出來之後雖然走了正途，但是在林欣悅還在讀大學的時候就因病亡故了。
林欣悅和王雪珍打算接下來要開店做生意，林光自然要多招一個夥計在檔口幫忙，而且這個人最好可以跟著林光去明達水產。
呂良工能幹，以後肯定是檔口的主心骨。而老五思想簡單，要去明達水產幫忙不算是上選。
林欣悅第一時間就想到他這個舅舅。
畢竟早點讓他有份正事做，才不會誤入歧途。
在林欣悅心中，只要男人找到能夠賺錢的事情，那麽他就能夠好好經營自己的人生。至於是不是禍害別人，再說吧。
當她在爸媽面前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林光還沒有說話，王雪珍就已經猶豫起來了。
畢竟王老三的事情才剛過去沒多久，現在叫她四哥來檔口幫忙，她怕重蹈覆轍，而且也會讓自己丈夫覺得膈應。
其實林光心理還是對王雪珍的那些哥哥有些介懷的。
雖然林光當年是因為認識了王雪珍的二哥才真正做了水產一行。發生了王老三的事，老五在檔口的工作也是普普通通，只能打打下手幫忙搬搬擡擡，叫他賣貨也只能賣一些比較好賣的貨，有時候帶著一身酒味就來了檔口，被林光錘了好幾次才收斂。
可是林欣悅不這麽想，她確實有想救自己媽媽那些不爭氣的舅舅於他們水火一般的人生。但是這何嘗也不是在避免自己爸媽以後要跟自己前世知道的一樣，要不斷撈錢去幫助他們。
林欣悅非常簡單的用一個理由就說服了林光。
“光哥，你兄弟不多。可是珍姐有五個兄弟，自己人，知根知底，不用白不用。”
果然，韓江人刻在基因裏的宗族觀念還是能夠牢牢綁架每一個韓江人的選擇。
-------------------------------------
林欣悅又出現在李老板的店裏，繼續點東西吃。
老板娘看到林欣悅，笑說：“我還想今天下雨，你可能就不來了呢？”
林欣悅收起雨傘，“哪能啊？要是這麽容易放棄，那我也沒必要一天三餐都吃魚丸粿條湯了。”
她看了看鋪在冰面上的肉菜，猶豫再三說：“早上我就不吃魚丸了，我要吃純豬肉的。”她點了幾種豬內臟，再加上幾顆珍珠蠔，看起來也算是鮮美。
老板娘饒有興趣地問：“今天有人定做魚面，你要不要吃？要的話我讓後廚多做一餅。”
林欣悅工資比國營廠的工人還多，消費能力足以讓她點點頭說：“可以啊！我中午就吃韭黃炒魚面吧。”
她環顧店裏，問道：“李老板呢？怎麽沒看到他人？”
老板娘：“他出去了。明天我們這有個祠堂要洗金身，大擺祭神宴定了我們店不少東西。”
林欣悅想，難怪昨天他們跟平時不一樣，以往只在早上趁著魚剛上水而做的魚丸，昨天足足做了一整天。
林欣悅是真的不懂，問：“什麽是洗金身啊？”
外面下小雨，在後廚花園做活的都進了室內。
端著一大木桶魚糜的李老板兒子從後廚走過來，聽到林欣悅問，就調侃說：“一看就是市區的，不懂鄉下的事情。”
老板娘說：“廟裏的伯公老爺塑像放久了不是會掉色嘛，洗金身就是重新給老爺像清潔上色。”
林欣悅端著自己的那碗豬雜粿條湯，到李老板兒子面前的餐桌坐下，一邊看著他揉打魚醬一邊問：“平時不能經常維護老爺塑像，給他上色嗎？”
今天外面下著小雨，今天店裏在吃湯粉的人不多。
老板娘早早沖起茶，說：“不可以，洗金身十二年才能有一次。而且要擇日，問老爺日子合不合適。洗金身後，要游神，要祭拜，還要伯公老爺唱三天的戲。”
林欣悅這個城市“土鱉”確實沒聽過，覺得很新鮮：“規模這麽大嗎？”
蹲在地上挖魚丸的阿姨說：“對啊，而且外嫁的女兒還得回來拜神，不然幾個月不能回娘家呢！”
林欣悅尷尬笑笑：“咋的？外嫁女在村裏可不就是沒地位嘛。”
林欣悅吃著面前的早餐，問老板兒子要幫忙嗎？
老板兒子指了指後廚：“外面下雨了，後面殺魚的打算搬到裏面來處理，你吃完要不去幫忙殺魚？”
老板娘笑說：“對啊，你去幫忙，今天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中午的魚面請你吃。”
林欣悅一聽高興得不得了，笑著連連答應，吃早餐都快了起來。
李老板回到店裏的時候已是中午。
所有的那哥魚已經殺完了，去了魚頭魚腹。
林欣悅跟著另一個大哥一樣，坐在地上的矮凳子上。面前擺著一大塊木砧板，正用刀在砧板上刮著魚肉。
李老板指著她，問旁人：“怎麽叫人做這種事情？”
老板娘笑著說：“你就讓人家打打下手嘛，她幫忙殺魚刮肉也不算什麽吧？”
李老板皺皺眉說：“人家到底是客人，怎麽可以做這些？”
林欣悅求之不得呢！她手不敢停，低頭認真刮魚肉。
用刀把肉刮離魚尾巴，粉白的魚肉堆積砧板的一側，形成一個小小的肉泥山。
一開始她刮得沒有別人快，邊上的老大叔給她示範了幾次，林欣悅邊學邊看，刮了十幾條魚，也算是可以勉強趕上別人的速度。
林欣悅一邊做貨一邊說：“李老板，老板娘說如果我幫忙就請我中午吃魚面。”
李老板嘆了口氣，走到林欣悅身邊，用手指捏了捏她刮出來的魚肉。
魚肉白花細碎，好幾條連刺帶起的魚骨堆積到另外一邊，魚骨上帶的魚肉不算多，刮剩的魚皮也算完整。
林欣悅忐忑地瞄著李老板。
李老板心裏還算滿意，咳了一下勉為其難地說：“還行，勉強合格。”
林欣悅笑了起來，求表揚直白露骨：“老板，老師傅說我魚肉刮得幹凈呢！”
李老板跟她不對付，毫不掩飾說：“你別驕傲。”
李老板的兒子端著一個新的大木桶，動刀把砧板上兩個人刮出來的魚肉鏟起來，倒進木桶裏。
“是我叫她幫忙的，早點弄完了。”老板兒子對林欣悅：“你去洗洗手，然後跟我媽去喝茶。”
林欣悅從面前的一堆已經殺好的魚中又巴拉了一條，一刀破腹，繼續刮泥。
得意洋洋說：“等一下吧，我把面前的魚肉刮出來哈～”
林欣悅對於人家願意讓自己幫忙心裏是很高興的。雖然忙活了一個多小時，手很累。但是願意讓她參與其中，說明自己離被老板接納進了一步。
她怎麽可能會放過這個機會，可勁賣力多幹一些才是。
等到林欣悅在老板娘的要求下放了手中的活，洗手過去喝茶的時候，李老板也跟他兒子一樣坐在地上的小板凳那裏一人一個木盆地揉捏魚肉。
林欣悅喝了一杯茶，問老板：“老板，你這個工序是不是整個都會啊？”
李老板手裏捏著他的魚肉泥，說：“那肯定，上次報社來采訪的時候不是說了，我從我爸那裏接過的這個生意的時候，我們店還沒這麽多人呢。”
林欣悅手肘相接，像魚撲騰一樣快速擊掌道：“李老板好厲害哦！”
老板娘很喜歡林欣悅這種很有活力的姑娘，笑笑說：“我公公做的魚丸更好吃！要你去找他學，他肯定願意教你。你李老板才學到了一點皮毛。”
林欣悅一楞：“啊，原來李老板的爸爸還在啊……”
老板兒子覺得好笑，噗嗤一聲，“你以為啊？！我爺爺是常年彎腰，腰不好了，幾年前他還能來店裏幫忙呢！”
林欣悅看他們做魚丸經常是坐在小板凳上。不管是殺魚、刮魚肉去骨，還是捶打魚肉漿，揉捏魚丸，大家都是坐在小板凳上貓著彎腰。有時候一坐就是半個小時以上，難怪老人家腰不好了。
林欣悅：“那老人家的腰有去看嗎？找個好一點的醫生看一下吧。”
李老板：“這腰不好那有什麽辦法，就是貼膏藥而已。”
林欣悅想到當年自己爸爸也是因為搬貨腰椎間盤突出。
兩千年初的時候，腰椎間盤突出流行做手術解決問題。但是林光的醫生人很好，主動跟林光說別手術，而是叫他去游泳健身，最後把腰經常疼的問題解決了。
林欣悅想，當年爸爸能夠另辟蹊徑是因為遇到了一個好醫生，也加上他當年聽說手術做完會覆發。或者給李老板在市區找一個醫生，說不定可以把老人家的腰治好，然後他就願意教自己了呢！
林欣悅說：“李老板！我認識大學附屬醫院的老師，要不要我幫老人家找個好的醫生看看啊！”
林欣悅期待地眨眼睛，結果老板娘在那裏笑了，“你知道我公公的腰有多嚴重嗎？”
她站在那裏做了個很誇張的動作，彎下了腰，頭也往前伸直了。
林欣悅楞住了，這已經不是腰疼了，這是脊柱強直了吧！
她很沮喪。“好吧，這確實很難辦。”
說話間，老板比兒子更快地打出了一盆發白的魚肉漿，林欣悅趕忙給老板接了一杯新的茶水送上去。
“老板，要早點把他們擠成魚丸，才能保障新鮮！”然後自告奮勇地拉了個小板凳要坐下去擠魚丸。
李老板站在邊上喝茶，看著林欣悅那麽主動積極，一直都不說話。
在後廚刮魚肉的夥計端出了一盆新的魚肉。李老板喝完面前的這杯茶，拿起遞過來的木桶，原地方坐下。
林欣悅就坐在不遠處擠魚丸，看著李老板毫不避嫌的，往木桶裏面道了三勺細鹽，一點味精，5個鴨蛋清進去，然後開始揉捏攪拌。
林欣悅心中默默記下李老板的這次“開誠布公”。
心中不住感嘆，下雨真好啊！
店裏的人先停了工作，還沒有刮出魚泥的鮮魚被放進了冰櫃。
林欣悅難得第一次坐下來跟店裏的人們一起吃飯。
老板娘按照約定，真的炒了一盤韭黃魚面給大家吃。雪白的魚面搭配嫩黃色的韭黃，邊上一碟香氣四溢的浙醋，看起來非常勾人食欲。
林欣悅說：“像我們的魚丸，要是有人要買去外地怎麽保存啊？”
老板娘說：“魚丸這個保存起來很難啊……有些人要買了去珠三角，我們都是叫他們用泡沫箱裝起來。但是其實要是沒有放進冰箱速凍，可能很快表面就要泛水，就不能吃了。”
老板兒子補充道：“魚丸很容易壞掉，要是沒有放在冰箱，像這樣的夏天，放一天表面就醬了，不能吃了。”
林欣悅思考這個問題也是因為希望把魚丸賣到外地，但是要是現在還沒有技術可以解決遠程運輸存放的問題，那麽也只能周邊縣市進行銷售了。
這肯定會影響她把這個生意做大的。
林欣悅看向李老板：“李老板，要是一開始就速凍然後賣給別人就好了啊。”
李老板果斷搖頭說：“凍過的魚丸口感就變了，賣不出去的。”
老板娘點點頭：“是啊！魚丸凍過之後，煮熟了表面就有些硬，沒有那麽有彈性，口感很差。”
可是林欣悅記得上輩子，是可以在超市買到速凍魚丸的。
不過想起來，好像確實在速凍魚丸這個品類裏，經常可以看到的是福州魚丸，或者是那種口感上澱粉很多的魚丸。
林欣悅心中暗暗記下來，回去還要想想怎麽解決魚丸的遠距離銷售問題。
有的夥計已經吃飽，準備回去後廚繼續幹活，林欣悅見老板娘已經準備收拾碗筷，也起身幫忙起來。
讓林欣悅幫忙做魚丸是看在她真的想學，但是如果讓她幫忙收拾碗筷那就有些過分了。老板娘非常堅決的拒絕，“你去沖茶，飯後我們要喝茶，碗筷我自己收拾就好。”
林欣悅只能悻悻走到隔壁桌臺，燒水準備泡茶。
李老板看了林欣悅一眼，走到她對面坐下，說：“你今晚要不要去看伯公廟換金身的祭祀。”
老板娘說：“對啊，你肯定沒看過，去看看唄！”
本來今晚是不用上班的日子，林欣悅是可以參加的。
可是她想起了每晚八點半就停運的輪渡，有些猶豫。
“我可以幫忙幫你們送魚丸過去祭臺，順便去看看那個排場，感受一下就好。至今今晚的祭祀，我怕太晚沒有公交車去輪渡碼頭……”
老板娘覺得很是遺憾，溫聲道：“你不知道，這種活動可是十二年才有一次，很難見的，你要是不去看確實可惜了。而且你不是想堅決他爸爸嗎？店裏他是不來了，但是今晚他可是一定會去的。”
林欣悅說：“這裏有沒有什麽車可以晚上去碼頭啊？如果有的話我可以的。”
李老板皺了皺眉：“算了！當我沒說！從這裏去碼頭坐公車都要四十分鐘，要是你坐其他車去，我怕你一個姑娘晚上出事。”
確實是如此，從碼頭到招收都的這條路是要上國道的必經之道。林欣悅一路上從碼頭到招收都，除了山景，最多看到的就是各種大貨車和泥頭車。
尤其是晚上，摸黑上國道的貨車更多。
在這個路上還沒有什麽所謂的交通規則的九零年代，大貨車超載超速可以說是司空平常。
如果坐面包車回碼頭可能還好，但是如果是坐摩托車，那真的是拿生命跟大貨車們碰運氣了。
更別提，李老板想的是一個姑娘大晚上坐一個小時的車，安不安全的問題。
林欣悅看著李老板別扭的表情，猶豫了一下：“老板，我再借個電話。”
她打了個電話回家，本打算跟林光說一聲，商量能不能晚上叫林偉過來接她。
可是電話打出去了，家裏缺沒人接。
林欣悅不知道，林光跑去明達水產送禮了。而王雪珍臨時起意，跟奶奶帶著孩子們去中山公園玩了。
林欣悅掛斷了電話，想著果然還是沒辦法。
回身時看到了老板夫妻倆正盯著她看，她突然覺得不能這麽放棄了。
她又撥了一次電話，這次接通了。
她很不好意思，慢悠悠地開口：“謹辰，我是欣悅。”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