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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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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0 章

他以一國為嫁,為她生了個孩子。

她若無情便也罷。

偏她有情,把情藏著、掖著,不愛他,去愛神闕。

那麽,他又算是什麽?

他不惜殺了所有人,只為讓她名正言順殺了他,去往現實世界,仍做人間之神。

贏厭將她用力抱在懷裏,字字帶恨問:“阿虞,告訴我,你步步謀求的,到底是什麽!”

神虞茫然看向天穹:“將它逼出,讓虛假變成真實。”

她不要被一個未知的生物掌控命運,更不要被困在書中世界。

她渴求看到現實,看到書外的世界。

從前生到今世。

她對現實的渴求,一日勝過一日。

她一次次站在虛幻的天地間,窺探著外面的世界,看著讓她人生定格的執筆人。

她愛她的萬民,她要帶他們走出去,去看山川河流,去觀日月星辰,歷經天災人禍。

這片黃土沒有神明,只有一個又一個的人,他們本該自強不息,將神明踩在腳下,與天爭,與地鬥。

他們可以歷經磨難,天災人禍,只會讓這片黃土的萬民更加頑強堅韌。

贏厭問:“阿虞,你想要的,只是這些嗎?”

神虞垂了眼簾:“就這些。”

贏厭繼續問:“那麽,阿虞為何要殺神闕?”

神闕從不知自己是活在虛幻世界的書中人,本該隨著這虛幻的世界消失,留在這片血海化作一滴紅墨。

她這樣親手殺了他,相當於救了他。

他這樣努力地送她去往現實世界,可那個世界,他卻不存在了。屆時她仍是人間之神,會與神闕白首到老。

神虞擡眸看著他:“贏厭,在我心底,你與他是不同的。”

贏厭捧住她臉,期待地問:“有什麽不同?”

神虞回思兩世,道:“我是書中女主,他是書中男主。先有他,後有我,我為他而生。”

贏厭眸底期待消失了。

他懂了。

原來,她重生後步步所求,算盡所有,不過是要借他力量粉碎虛幻。

待她去往現實世界,她的未來裏並沒他。

他九死一生生下她的骨肉,她卻連看到自己的親骨肉死了,也沒掉下一滴眼淚。

她不愛他。

不是她無情,而是她的情給了神闕,再給不了他了。

贏厭一把將她推開,痛得肝腸寸斷,痛得步步踉蹌,癡狂著手指蒼穹。

“阿虞,你看清了,我是魔,無敵的魔,我不需要你的救贖!”

他本是白紙黑字上的一滴紅墨,卻在手指蒼穹瞬間,紅墨從白紙站起身,化了人形。

執筆人嚇得轉頭就跑。

一年前,他才從書中鉆出打了他一頓。這次,他又鉆出了,誰知會不會殺了他。

他答應過他,讓他做人皇、做男主,卻騙了他。

書生一身青衫,拄著拐杖,跑得比健全人還要快。

贏厭不去看他,在宣紙上扣下三個字,帶著那三個字,踏出了茅屋。

世有百國,一北一東各有一大國,各占半個天下。

北國之帝,生無目,父憎母厭,誕生日被關冷宮寂淵。

帝蟄伏二十年,極冠年踏出寂淵。院門開啟日,百官長跪不起,高呼萬歲。

帝一步踏出寂淵,大瀝換了天,自此一帝在上,五十國俯首稱臣。

皇宮,太和殿。

‘贏厭’一身紅龍袍,端坐在龍椅,一張雌雄莫辨的臉,眉眼間系著一條兩指寬窄的紅綢。

百官列隊兩排跪在地上,大殿中央赫然擺著一鐵木架。

犯人斷了氣,手腳捆著粗鐵鏈,失去眼球的臉痛苦猙獰著,身上沒了皮,地面一地血。

帝王面上似笑非笑,龍靴踩著一張完整的人皮,手裏把玩著一堆血淋淋的眼球,道。

“愛卿今日又有口福了。”

百官無不為之振奮,高呼:“謝萬歲賞!”

皇帝是個瞎子,六年前去了趟東齊,在東齊皇帝手裏搶了一幅畫。

打這日起,北國的麒麟帝,東國的鳳凰帝,成了舉世不知的死敵。

這幾年,萬歲新添了兩樣興趣,白日殺東齊細作烹煮人頭賞百官,黑夜躺在不燃燈火的龍宮龍床上,抱著一副畫入眠。

誰都知道,萬歲爺是個瘋子,又瘋又瞎,哪日他若封畫做皇後,他們也不感稀奇。

‘贏厭’話音落地,龍軀一震,一手扯掉臉上眼綢,森戾斥:“都給朕滾出去!”

百官也見怪不怪,利落磕了三個頭,一起倒在地上,整整齊齊地向殿外滾。

鰲厲蕭忌見勢頭不對,悄然退了下去。

贏厭倏地睜開雙眼,看著那具沒了人皮的屍體,用幹凈的手,托舉著三個字放在唇畔,輕聲道:“阿虞。”

神虞受困在方寸之地,只能聽到聲音,看不到外間之物。

她聽到贏厭的聲音,問他:“這是哪裏?”

贏厭從懷裏取出一幅起了毛邊的畫,劃破掌心,用自己的鮮血,粘著那三個字,按在了畫中人眉心。

畫中是個披白鶴氅的少女,站在水墨天地間,身量高挑,面如銀盤,鳳眼,天人態。

鮮血淋漓而下,畫中人眉眼有了靈動之態,站在畫中,窺探著真實世界。

神虞站在畫中,看著真實的世界,濕潤了眼眶。

贏厭寶貝般抱著那副畫,道:“阿虞,很早以前,我想帶你去寂淵,告訴一個秘密。”

那時,他真切恨著她,恨她欺負他,恨她聰明,卻遲遲沒有發現他歡喜她。

他想著,寂淵是一切的開始,他得把她帶去寂淵,在寂淵淵底,告訴她這個秘密。

前世今生,真實虛幻,她想知道的,他要通通告訴她。

她愛聽不愛聽,她信不信,他都要告訴她,告訴他早在還是個瞎子時,便愛上了她。

畫中兩世,不知多少載,現實不過六年,他固然是筆下人,卻在現實世界有真身。

他是個瘋子,愛上了一幅畫。

不瘋的那個,卻也與他一樣瘋了,他也愛上了一幅畫,一幅他親手所勾描的美人畫。

東齊與北瀝一國之差,說不上誰更勝誰一頭。

一武帝,一文帝,一樣的手段殘忍、狠辣。

武帝喜剜人雙眼,活剝人皮。

文帝喜挑斷人手腳筋,讓人生不如死的活著。

這年,武帝登基七年,後宮無妃無後,梳洗、沐浴不讓宮人伺候,若問,便是他不喜活人,特別是會喘氣的活人。

他耳力好,聽到活人呼吸、心跳,會殺人。

文帝登基八年,早年做過一夢,夢醒後畫了幅畫,為了這幅畫,不知找了多少道士,問過多少民間寫奇異怪談的書生。

六年前畫丟了。

道士、寫話本的書生,他不知殺了多少,那樣的畫,他一手丹青出神入化,卻再畫不出了。

他為了畫中人,不停往敵國派細作,也不停殺敵國的細作。

東齊的百官文武也發現了,他們的皇帝想是與那又瘋又瞎的麒麟帝為敵久了,沾染了他的瘋氣。

殺人的手段,從一開始的一般殘忍,到現在的相當殘忍。

不肖幾年,天下必要亂了。

這樣的兩個大國,兩個大國的皇帝,都瘋了。

地上的人,斷了手腳筋,沒了舌頭,仰面躺著,一身是血。

百官有些不忍,有心勸上一勸。

可他們也清楚,只要關乎北瀝,關乎畫,他們勸也白勸。

這份不忍,在關乎性命後,他們選擇視而不見。

鐘離闕白衣沾了血,眉目溫潤,笑道:“愛卿,退吧。”

文帝不喜穿龍袍,若不在乎其對畫中人的執念,百官早該勸他立個皇後了。

誰家帝王,到了這個年歲,還無皇後,無子嗣。

做人臣子的,眼看東齊要與北瀝一樣絕後,江山恐落外姓人之手,一起向帝王磕了個頭,異口同聲勸道:“皇上,要不就立丞相之女做皇後如何?”

他們聽說了,丞相之女有幾分與畫中人相像。

鐘離闕站在龍椅前,輕笑著:“愛卿,寡人累了。”

他們若不退,他可要換個方式,讓他們退了。

丞相跪在最前,聽出帝王話外的殺意,心底松了一口氣,率先起了身,向大殿外走去。

皇帝瘋了,這事要怪北邊的武帝贏厭。

他是個文臣,沒本事上陣殺敵,兩國早晚要為畫中人打上一場大仗。

他可以為國盡忠死,自己的女兒卻沒必要趟這趟渾水。任是什麽樣的人禍,也不能殃及他這樣的忠臣家眷頭上。

丞相搖著頭徑直往午門走,突然身後一涼,忙環視左右。

午門一如朱雀展翅,侍衛們站在百玉道手扶佩刀,目不斜視。

他心中疑竇叢生,還是覺得有些不對。

贏厭抱著畫,站在午門上,手指太和殿裏白衣的神闕,道:“阿虞,他就是另一個神闕。”

只是這個神闕,真正的名字叫做鐘離闕,並不是書中的品格,也並非什麽人皇。

他打了書生一頓,書生什麽都說了。

現實世界有個贏厭,與他生平不差。

他早在前世死後就可來往現實世界,卻還是回了虛假的書中世界,繼續做著反派人魔。

是因,這個真實世界,沒有雲榭天,沒有百國神女。

書中的所有,對應著現實,現實世界卻沒有一個人她。

因為,他的阿虞是副畫,生於鐘離闕筆下的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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