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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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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1 章

贏厭滿心只有諷刺。

他的阿虞總是這樣,總是看得太遠,過於聰明了,喜歡掌控所有,喜歡將所有人玩弄於掌心。

贏厭輕輕吻上她唇,近乎虔誠的姿態。沒有欲求,只有滿心的歡喜,一腔的愛意。

可是,他愛的,偏偏就是這樣的她。

他帶著絕望的愛意,與她唇齒相依,甚至不敢祈求她的回應。

一條護城河相隔。

雍國大軍正與東齊大軍廝殺,這場大戰並不壯烈,雍國將領更像是在應付。

贏祁畢竟是大瀝人,哪怕大瀝成了大雍,卻不忍真傷了曾與自己一起上過戰場,並肩作戰的舊將。

傾倒的雍國旗,麒麟圖案迸濺了鮮血與泥塵。

神闕騎在馬上,遙遙看向護城河。

垂柳青翠,樹下一白一黑兩個身影,正在擁吻。

他笑道:“贏祁,朕曾答應過你將贏厭交給你,現在卻不成了,寡人要親手殺了他!”

贏祁收刀來到馬前,也向護城河看去,看到那一幕,冷聲道:“皇上不是贏祁這種庸人,想來不會意氣用事。”

他知百國神女無情,也知人皇無情。

一對同樣無情的人,哪怕沒有外力阻隔,也是走不到一起的。更況,他實在看不出神闕愛神虞。

神闕收回視線笑了,感慨道:“贏王爺很是了解寡人。”

他有個好師傅,而他的師傅教過他:“師兄要牢牢謹記,情是最要不得的東西,情之一字,最亂人心,當舍當棄。”

他還算是個好徒弟,這話從前世到今生,他一直沒敢忘。

戰事到了尾聲,雍軍敗勢已定。

神闕清楚,他的勝利並不是眾望所歸,而是神虞從未出手。

他心底也笑,笑她將無情藏在心底,多情留在外面,只為障他目。

贏厭要生了。

東齊大軍到了京城城門,守城將領換成了雲霄峰峰主容虛雲,神女峰峰主李嬋。

贏祁一路勢如破竹,直至這時,才與雲榭天真正的將軍交上手。

兩軍在城門外對壘,第一戰都在試探,誰也沒輸,誰也沒贏。

皇宮裏面,神虞雙手是血,玉白的額頭沁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贏厭不呼疼,身下血沁透了一床又一床錦被。

李礽站在屏風外,嘆道:“族長,還是讓小道進去接生吧。”

神虞以往從未有過這經驗,才知,哪怕是男兒生產,也是在鬼門關過了一遭。

她用滿是鮮血的手,捧住贏厭蒼白的臉:“贏厭,是女是男,我們只要一個。”

贏厭定定看著她,青筋凸起的手,帶著血與汗水,輕抓上她手,虛弱問:“阿虞,我是不是又要死了?”

若是這樣死了,也沒什麽不好的。他的阿虞就在他身側,這樣守著他、伴著他,直至他咽下最後一口氣。

神虞不知念了多少遍的祝咒,白了發,銀了眸,天人般玉白的臉龐生了皺紋。

她笑道:“贏厭,你是本尊用半個天下娶得夫郎,沒本尊的允許,誰也不敢讓你死。”

天也不成!

贏厭望著她,漸漸落了淚。

這一切是他自找的。

他早該生了,卻要用真氣困住腹中胎兒。現在腹中胎兒以他真氣為生,他這一身武功,無敵的真氣,全然為腹中胎兒做了嫁衣裳。

他的阿虞那樣聰明,他卻這樣愚笨。

神虞用袖擺為他擦拭著淚水,柔聲道:“贏厭,你我從來身不由己,你若舍我先走了,我隨你一起走。”

贏厭聽到這話淚水停了,開始認真思索著她話。

他還有些氣力,自斷心脈,總比生不出孩子憋死強。

至少,他帶著阿虞的孩子死了,阿虞一定不會接受神闕。

神虞氣笑了,激他:“你大可帶著本尊的骨肉一起去死,來日本尊帶著神闕這逆徒為你去上墳。”

贏厭難產了三日三夜,神虞便站在他身側,陪了他三日三夜。

除了還在城門外打仗的容虛雲李嬋,剩餘峰主們個個如喪考妣地跪在地上。

紅拂綠梧站在殿裏屏風前,也紅了眼。

神虞疲憊的聲音道:“當年母親風流,有負父親深情,後來母親拋下本尊去了。本尊恨情,恨這字要了本尊母父性命。

你們跟隨本尊多年,山中謠言不知聽了多少個版本,都說本尊有劫,要度劫而死……”

她漸漸垂下了眼簾,似有些認命了:“贏厭若為本尊生後代而死,本尊索性什麽都不要了,將這命認下了。”

贏厭幾乎沒了氣息,腹部褪了衣,紅的血,白的肉,觸目驚心得血腥。

那在腹中呆了一年零六個月的胎兒,許是感知到了親生母父的死心,在混著鮮血的羊水中無聲張了張嘴。

本已瀕死的贏厭,忽然生了力量。

神虞驀地擡起眸。

京城城門外。

李嬋一身是血,拿著缺口的刀鋒指著贏祁笑道:“李嬋活了半輩子,大小仗打過無數,今日只和你贏祁打,才能打出些意思來!”

贏祁身上盔甲碎了大半,雙手持方天畫戟,一身殺戮的威壓,披風獵獵舞動,讚嘆:“果不愧是雲榭天的峰主,不同凡響。”

雲榭天,十九座峰,十九位峰主。他從第一座城,打到京城城門,迄今為止也僅見了兩人。

還有十七人在皇宮。

他不知容虛雲李嬋兩人,在十九位峰主中實力排名如何,兩人還算懂規矩,從不一起對付他。

只從兩人武功與排兵布陣上來看,兩人若聯手,他絕不是兩人對手。

百國神女好手段。

她不過派來兩名手下,兩萬大軍,便生生阻撓了他二十萬大軍三日三夜。

看來,這京城城門,神女不讓他入,他就是拼光二十萬大軍也入不得。

神闕坐鎮後方,坐在龍椅上,端起茶盞,隱晦一笑:“太傅不知,寡人的皇後猶其擅長排兵布陣。前世的贏厭可滅五十國,手握五十一國玉璽,卻唯獨對寡人的皇後敬之又敬。”

傅無疾一雙寒星眸冷冷落在身上,唇角也揚起了幾分笑意。

他殘廢了,也算因禍得福,知曉了不少這位年輕人皇的秘密。

前生今生,神女、人皇、人魔。

他在局外看局內,笑他人皇神闕傻,嘆人魔贏厭癡,唯獨看不懂神女有蘇虞。

她到底在謀劃、籌謀著什麽?

神闕低眸淺啜了一口茶水,深邃的多情眸,覆著幾分笑意。

他這個做徒弟的,用了兩輩子只明白了一個道理,情字亂心。

神女多情更無情,到底是有情,有情怎會沒有弱點。

皇宮龍淵殿,響起一聲嬰兒啼哭聲。

贏祁戰神之名成了過去。

李嬋與贏祁談話間,容虛雲繞到了東齊大軍後方,從後方擊潰了東齊虎師。

神虞重生日,曾對綠梧說過:“女兒淚比血貴,不可輕易落。”

然此時,此刻。

她顫抖著雙手,從贏厭腹中捧出帶著羊水與血汙的嬰兒,卻落了淚。

她活至今日,從沒未有什麽東西是實實在在屬於自己的。

身是百姓的,魂是執筆人賦予的。

只有她雙手捧著的嬰兒,擁有她半身骨血的後代,是屬於她。

她楞怔看著他,輕柔地將他摟在懷裏,竟覺她人生圓滿了。

贏厭不是常人,才從鬼門關裏走過一遭,腹部傷口淌著鮮血,強撐著坐起身,按住神虞的手臂,執著地去看嬰兒□□。

過鬼門關,難產三日三夜,贏厭幾乎丟了命,卻連一聲疼都沒喊過。卻在看到嬰兒兩腿間長著自己一樣的東西後,不顧傷口,抱著神虞嚎啕痛哭,大喊:“阿虞,這不是我生的,我沒生他!”

神虞唯恐他嚇壞了孩子,流著淚斥道:“不是你生的,難道是本尊生的不成?!”

大雍史官躲在窗前,一手拿筆,一手托舉書冊,側耳聽著裏面的動靜,正要落筆時,忽然站直身,看向身後兩尊門神。

兩尊門神抽著鼻子,流了一臉淚,手裏的大刀穩穩壓在史官脖頸上,哭著威脅道:“寫上,就寫皇上的兒子是神女皇後生的。”

能當史官的必要有一身清正文骨,似這種彎曲歷史的假話,就是再多兩把鋼刀架在他脖頸,他也不能就範。

史官將腰板兒一挺,鐵骨錚錚道:“所謂前人之事,後人之史,本官縱死也要將真相告知後人。”

鰲厲拿手一抹臉上淚水,森森然道:“皇上殺人最喜將人剝皮抽筋,鰲厲跟隨皇上多年也學了皇上三分手段。”

蕭忌抽了抽鼻子,冷聲道:“你與他廢什麽話,你先把他殺了,我去殺他全家,咱二人再去找個肯寫上真話的史官來。”

史官哪能被這樣的兩個惡人威脅住,抖著腿,剛正不阿地大聲道。

“死就死!但本官可以向你們保證,大雍的史書,為保後世之君認清先人之舉,本官筆下只會寫這是皇上第一子,神虞皇後的至親骨肉。後人若說皇上第一子是皇上生的,讓後人挖本官的墳!”

兩人橫生惡膽,智慧著實不多,足足將史官這話在腦子裏過了兩遍才回過味來。

鰲厲率先將刀放下,踹了史官一腳罵道:“老子最厭你們這群文人,連句人話都不會說。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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