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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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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燁帝不是一個喜愛享樂的帝王。他登基時,國門外是百國亂世,國與國間紛爭不休,外亂不止,內政更是一團亂麻。

他舍去愛子兢兢業業到至今,才有了而今燁國的升平盛世。

三年前,這位一貫不愛享受的皇帝,用儉省一輩子的內帑命人在皇宮打造了一座異常奢美的宮殿。

一磚一瓦,一草一木。

無一不用心,無一不精妙。

新宮建成三年,迄今宮門匾額仍懸紅布,未取宮名。

皇宮朱門大開,地上跪著兩排侍衛。

吳寶踏入宮門在前引路,道:“太子那樣去後,主子年年念叨您。奴才也勸過,主子卻又說一輩子都不見您。

您三歲那年,主子托人從雲榭天弄來您的畫像,夜夜懸掛龍榻墻上,嘴裏怪您生得不像太子,心底卻是十二分的開心,命奴才將您畫像傳遍各州府小鎮。

三年前主子身體江河日下,讓人在乾龍宮旁建造了這座新宮。”

神虞低垂著眉眼,滿心的愧疚自責。

吳寶笑道:“神女,吳寶伺候主子大半輩子,深知太子與您母親之事始終是主子心結,可主子嘴裏怪責您,心底卻沒少疼您一分。”

吳寶來到新宮宮門前,指著宮門匾額上的紅布,道:“主子聽聞您打小主意大,這新宮建成後遲遲沒取宮名,想著既是給您建的宮殿,這宮名當由您親自來取。”

左右兩個小太監走上前,扯下新宮匾額上的紅布,露出黑底匾額。

神虞環視這座紅墻琉璃瓦的新宮,輕聲道:“就叫雲榭宮吧。”

這座新宮除了多了三道宮門,構造與她的神女殿絲毫不差,唯獨少了雲榭天才有的水晶瓦。

吳寶示意太監去取筆墨,笑道:“擇日不如撞日,您今日賜了宮名,怎好不親自提個匾額。”

神虞不由瞇起了眼。

上輩子皇爺爺可沒給她建新宮,這輩子突然給她建了一座新宮,還是神女殿的構造,又要她親自取宮名,親筆提字……

神虞念頭一轉回過味來,氣笑了。

這老狐貍,在自己宮殿旁邊為她建宮,又要她取名提筆,這是在借她名告誡其它國。

燁國有四代神女的照拂,給後來之帝留個底牌,好保全燁國的中立盛世。

到底是帝王,親情是有的,終究比不了自己的江山社稷。

太監取來筆墨,神虞提筆用草書寫下雲榭宮後,看紅拂一眼。

紅拂也回過了味,心不甘情不願地取出神女印。

神虞在那張宣紙上蓋上自己的印璽,對吳寶道:“回去告訴皇爺爺,百年內,燁國是本座認證的中立國,無人可動。”

吳寶也不在意被神虞識破自己主子的意圖,捧著那加蓋了神女印的三個字,喜不自勝。

有了這三個字,還有這印章,主子再不用擔心後來之帝難堪大用。

他欣喜道:“諾。”捧著宣紙就要折返,忽又轉過頭道:“裏面一應俱全,萬歲之意,讓您多住個一年半載的,陪主子解解悶。”

神虞被燁帝算計了一把,氣道:“本座明日為皇爺爺延壽後,後日就走。”

吳寶知她在說氣話,問:“神女明日需要什麽東西,奴才這就去準備。”

紅拂道:“高搭法案三丈四,擺設素果,無根之水三杯。”

吳寶笑意一僵,其它好辦,這無根之水是什麽?他聽都沒聽過。

神虞心底有氣,牽著贏厭往宮殿走,隨手掐指一算,邊走邊道:“子時二刻,無根之水天上落,用平底金盤接,剛好三杯。”

吳寶如夢初醒,這無根之水莫不是雨水?

然現在還是元月,天上只有落雪的,哪有元月下雨的說法。

吳寶帶著心中疑惑回了燁帝,燁帝道:“朕聞五代神女言過,二代神女天生神骨天人下凡,也可呼風喚雨,可連五代神女都不敢擔保,這是世人謬傳還是真事。”

世人尊敬二代神女,將其視為真神,時日久遠了。有說她能搬山,平地造河的,有說她向天一指,將白日變黑夜的。

百姓愚昧樂得造神拯救自己疾苦,能於亂世坐穩帝王位的,誰能真信世上有神?

幾百年來,百國帝王將雲榭天的神女捧上神壇,無非是為了自己私欲,和畏懼雲榭天上的幾十萬大軍。

要知第一代神女時,對外只稱自己是有蘇女,世上本沒什麽神女之說。

那女騙子將山下有頭有臉的騙個遍。被騙金山的那位,追殺女騙子半輩子,直至自己做了開國皇帝老死了才算罷休。

臨死之前,這口氣堵在心口,留下遺詔告誡後來之君,時時不忘金山仇,若有希望,當抱騙金山之仇,告慰自己在天之靈。

若非二代神女橫空出世,造出幾十萬大軍,險些一統天下,帝王們怎肯豁去臉去,將她捧上神壇,認她做了天人。

誰不怕二代神女稱帝,誰不怕二代神女的後代再有二代神女之心。

他們將歷代神女捧上神壇,以帝王之尊跪她如天,怕得是自己龍椅不保,男兒為尊的秩序消失,自己從掌權者淪為女權之下的卑微者。

他們深信,歷代神女有了他們的尊重,又有了百姓的供奉,再不會有神女意圖在一統天下後稱帝。

得與失,他們計算得很是清楚。所以他們寧可頭頂蓋層天,也不允許天之下再出現第二個想稱帝的神女。

這點燁帝心底了然如明鏡,卻不會向自己的親孫女點破。

神闕站在燁帝身側,擡頭看天。

皇城四方天,萬裏無雲,一片澄清。

他於夢中隨神虞學過天文地理,看出今夜子夜無雨,笑道:“萬歲,師妹既有此說,不妨今夜驗證一番。”

若真下了雨,她從夢中便在騙他,那天文地理必然摻了假。

若並未下雨,她沒騙他,她教授他的東西,他仍奉為真理。

雲榭宮有了新匾額。

紅拂搬來一把藤椅,點燃了炭盆。

神虞坐在藤椅裏烤火,教贏厭念道德經。

子夜二刻,雲榭宮敲響二更天,夜空星辰眨眼退隱了,頃時又有烏雲翻滾,須臾雨大如豆。

屋檐驟雨如簾,神虞拍著懷裏的贏厭後背,擡眸看雨簾笑了笑。

贏厭聽到雨聲,睜著惺忪的睡眼望神虞,不滿問:“娘娘要這雨下多久?”

他每夜要聽娘娘念經,這雨聲太吵,他若聽不清,怎能記住道理。

神虞將他抱了起來,笑道:“這雨只有一炷香,三杯無根水滿了,自然停了。”

要知天文是最不講道理的,預測天相不能只看天,還要看地。

她不是真神,自不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卻可精準預測天相星辰,那塊雲彩有雨,四方天地哪裏會起風。

神虞抱著贏厭入了殿,不久雲榭宮熄滅了燈。

一炷香後,金盤接來三杯無根水,雨停了,燁帝也驚了。

他專程讓吳寶去了欽天監,欽天監的監正用他腦袋擔保子夜無雨。

可這雨還是下了,下了一柱香,金盤接的水,剛好夠三杯。

燁帝前思後想,臉白了。

是機緣恰合,還是他這孫女真有忽風呼雨的本事?

神闕同樣白著臉。

師妹十年前就在騙他。

她從未真心想要傳授他本事,他以為他學成了,歸根到底不過是她為他編造的一場夢。

燁帝閉眼緩了緩,道:“闕兒,你那太傅自你走後,一直昏睡不醒,朕也是有心無力。”

神闕向他拜下:“有勞萬歲拿出百年人參為太傅續命,闕這就接回太傅。”

論禮他入得宮來,就要先去見太傅,偏又趕上燁帝要查證此事。

太傅重病在身,是他執意要帶太傅來燁國,求助師妹。沒來時,他以為師妹多少會顧念著情分,救太傅一命。

經歷此事後,他不想求她了。

他擡起頭,含淚道:“萬歲,闕後日要帶太傅回國。”

這裏畢竟是他國之土,太傅理應落葉歸根。

燁帝知曉他來燁國的意圖,緩了一會兒,恢覆了往常帝王態,問:“闕兒可是擔心虞兒不肯救你太傅?”

神闕含淚低下頭,艱澀道:“不敢欺瞞萬歲,是。”

路上時,師妹已然表明了態度,他心底一度還有幻想,現在他不敢再抱幻想。

燁帝笑了,拍了拍他肩膀慈愛道:“不急,後日走,便後日再說。”

這孩子如此重情,他怎好不幫上他一把。

他那孫女縱有天大的能耐,真神仙下凡,也沒不認親人的道理。

次日。

吳寶依照紅拂吩咐,在正對太和殿的午門處高搭法案,擺設素果三杯無根水。

文武們哪肯錯過,連同太子也聞風而來。

百姓們將雲榭天的神女傳成真神,是不是真神,他們半信半疑。可雲榭天的有蘇一族乃山下道人公認的道門之源。

那道家,非出家之道門,而是一種學說。卻因有蘇一族專有的祝由術衍生的符咒,天卦,被認成了道門道祖。

他們生晚了,沒能一睹二代神女風采,今時七代神女天生神骨,要為他們皇帝用祝由術治病。

文武換得朝袍,天沒亮就挨個跪在午門前,等候著神虞的到來。

撇開昨夜之事不談,燁帝心底也是好奇那神奇的祝由術的。

延不延壽二說。

他歷經四代神女,只有他這孫女會祝由術,他得看看,這祝由術是否有傳聞之中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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