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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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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飛雲轎四尺見方,檀木做架,四面中空,懸掛輕紗幔。

三十六位絕頂輕功高手,踏空擡著飛雲轎向山下而去。神虞端坐雲轎內,左右各侍立著一位護法。

綠梧站在自己師傅右護法陳萍身後,問:“神女,不帶紅拂嗎?”

她與紅拂是老神女留給小神女的左右護法。小神女成年後,她們從彼此師傅手中接過位,也就成了小神女最親近之人。

小神女第一次下山,怎能不帶紅拂呢?

神虞微斂了眉目,道:“你心直口快,比她更合適去寂淵。”

紅拂手快,綠梧口快。

她此去寂淵,是為了救贏厭出來,不想見血。

五月,瀝國邊境。

連綿數萬裏的黃沙荒漠,一座孤峰高高佇立,孤峰山體火紅不生草木,上空黑雲泛紅光。

飛雲轎穿黑雲而落。

神虞邁出轎,向山下看去。

山下是片火海,巖火如火龍盤纏了整座山,流動地巖漿結成了塊狀,紅得發黑。

耳畔是一如死地的寂靜。

她擡起頭看天,原來:這雲本是火紅色,而非是黑色。

前世的贏厭極冠之年自悟閻魔功踏出寂淵,血洗攝政王府,殺死親生父母,自稱魔王贏厭。

僅半年,瀝國成了他的天下,他稱帝後攜十萬大軍,連滅五十國,得了半個天下。

神闕有她做皇後,也僅握了四十九國的玉璽。

她與神闕踏過那五十國亡國之土,除卻瀝國。五十國,國國無百姓,國國滅了種。

他踏出寂淵便是人魔禍,必要殺盡天下人。

神虞嘆道:“此火萬物不可盛載,卻可用人骨隔開,你們去尋些人骨來。”

綠梧疑惑問:“神女來過寂淵嗎?”

她見證了小神女的出生,看著小神女長大,此次還是小神女的第一次下山。

可神女怎知這火可用人骨隔開?

神虞看她一眼,道:“神女峰下也有此火,至於可用人骨做舟隔開此火,神闕試過。”

綠梧愈發疑惑了,問:“神子試過,還告訴了您,綠梧怎不知道?”

神虞從懷中取出火浣布遞給她,道:“待會兒她們帶了人骨上來,你將人骨綁成舟。”

綠梧輕易被她手中的火浣布吸引,饒有興趣地將布鋪在地上,感慨道:“這布竟可不被寂火燒毀?神女連這樣的布也可尋到好生厲害。”

神虞舒了一口氣,心底卻有些好奇。前世神闕到底是怎樣取來這裏之火,為她暫解冰骨之寒的?

燒紅的寂淵淵底,熱浪滾滾。三十六人攀附在巖壁上,果在巖漿火海上看到人骨山。

晝夜不熄的寂淵火,將這座駭人的人骨山托浮在火海上。化去血肉的骷髏頭,每個骷髏頭頂都有一個手掌印。

她們不敢多看,沈默攝來人骨,運去山頂。

神虞翻看過一個個骷髏頭,深深蹙起了眉。

這年贏厭十七歲,若照前世來算,他三年後才會閻魔功大成,可這些人均是一掌斃命。

她不通武功,為教神闕今生倒也鉆研過幾本武學經典。這些人的死法不是從輕到重,只能代表,今生的贏厭閻魔功早已臻至化境。

綠梧用火浣布將人骨捆綁成舟,丟入寂火,走上前背起神虞,縱身跳下深淵。

尖嘯的熱風從耳畔呼嘯而過,神虞閉眼,在心底起了兩種心卦。

以坤而起的易水卦,一卦下簽,主大兇。

以乾而起的易經八卦,一卦下下簽,主大兇大險。

她無奈睜開眼,交代道:“淵底囚困之人若對本座動手,你們不準攔阻。”

綠梧疑惑問:“神女怎知淵底之人會對您動手?”

神虞嘆道:“本座起了天卦,他恨本座。”

她不願看到前世那個滅絕人性的魔王贏厭,可顯然被她所殺的魔王贏厭也重生了。

他連無辜的世人都要屠殺幹凈,她殺了他,他自要報仇。

火海盡頭是片被烈焰焚燒過,烏黑龜裂的平地。

平地盡頭有座山洞。

神虞下了舟,來到山洞前,一塊通體發烏的石碑豎立在山洞一側。用劍尖刻畫地字體歷久彌新。

【死寂之地,生者止步。困魔之地,死囚暢行】

神虞看著那兩行字,大抵明白了,前世神闕為何不願她多問寂淵火解她冰骨的細節。

當年他已是半個天下之主,有心大赦天下,卻為她踏入寂淵,看到了淵底的死囚之骨。

就連她也沒想到,贏祁會讓死囚來寂淵伺候贏厭。

她站在洞口,向裏面看了看,漆黑不見五指的山洞甬道,石壁幽幽泛著紅光。

跟在她身後之人,早在人骨舟上時,就難耐炙熱挽起了衣袖、褲腕。

綠梧一張臉熱得通紅,整個人似剛從水裏走出。雙手按在雙膝,熱得直喘粗氣。

她喘著粗氣道:“神女,綠梧才娶了夫,要是熱死在這裏,靈兒可要守寡了。”

神虞收回視線,看向身後。

這群女兒家腰間懸著佩劍,露著麥色的雙手手臂。裙擺下的褲腕收到了大腿,更有甚者,索性脫了外衣,露出了貼身的小衣。

她們站在她身後,艷羨看著披著白鶴氅,一身冷寒的神虞。

小神女這身無藥可醫的冰骨,要是長留這裏,必能解去冰寒。

神虞笑道:“本座平風閣的閣主,萬不能嫁你後守寡。”

她轉身,率先邁入山洞甬道,道:“你們若覺熱,緊跟本座身後。”

甬道極長,泛著紅光的石壁,折射不出任何光線。綠梧與眾人緊跟在神虞身後,耳畔只有彼此粗重地呼吸聲,與悶沈地腳步聲如影隨形。

在洞外時,她們只覺炙熱難耐。踏入甬道後,她們緊跟在神虞身後覺不出熱了,反是冷了起來。

僅是幾柱香,她們紛紛放下挽起地衣袖、褲腕,不著痕跡地慢下腳步,想離神虞遠些。

可那股寒意,似並非從神虞身上而來。她們腳步不停走了一個時辰以後,那股從後脊背躥出的冷意,到達了頭頂,讓人頭皮發麻,不由顫粟。

甬道盡頭,一扇石門佇立。

泛著紅光的石壁,讓緊閉地石門有種未知地森寒感。遠遠看去,那扇關閉地門好似一個結界,石門之後恍若封印著洪荒兇獸。

跟在神虞身後的眾人,蒼白了臉,驚恐萬分地看神虞。

漆黑的甬道,她一身聖潔的白鶴氅,回眸一笑,安撫道:“人魔也是人,你們生畏多是心魔作祟,他並不可怕。”

綠梧畏懼得牙關不停打顫,白著臉道:“神女別開玩笑了,這人魔關在門內尚且如此可怕,本尊還不知是什麽模樣呢。”

她夾起雙腿,捂住了小腹,白著臉,可憐巴巴地看神虞。

她是不知其他人怎麽個怕法,反正她看到這門只想小解,勸神女回去。

神虞環視眾人,她們雖不至於像綠梧,卻也都白著臉,可憐巴巴地看她。

她指向石門,道:“消除恐懼的最好方式是面對恐懼,將門打開,本座制服他。”

眾人對視一眼,皆深吸了一口氣。人魔有什麽可怕的,她們小神女可是有蘇一族的傳道者。

她們列成兩排,沈默上前,前者手按石門,後者將內力運於掌心放在前者後背,繼而雙膝微分,下蹲。

十寸厚的石門在眾人齊心協力下,發出一陣悶沈地‘隆隆’聲,開始寸寸移動。

伴隨著石門打開一道縫隙,一股極淡的血腥氣,從縫隙鉆出,頃時彌漫開來。

眾人使出全身內力,勉強打開一道僅供一人穿梭地門縫,神虞率先邁步走了進去。

石門之後,洞穴九尺寬卻有百尺高,內裏陳設石桌石凳,一張石床靠洞壁擺放,簡陋至極。

這裏並無外物照明,百尺高的穴頂,被人以掌力拍開一個碗大的洞。

天光從碗洞傾灑而下,落於洞中,形成了一片光柱。

光柱中,少年白衣,頭戴珠花冠,雙眼覆白綢,僅露出孤高的鼻梁,與線條明晰的薄唇。

他負手長身而立,周身泛著朦朧光暈。眾人明明清晰可見他珠花冠下的每一縷黑發,面容卻是模糊不清的。

似華光耀眼的天上仙,美得雌雄莫辨,更是被鎮壓囚禁地滅世人魔,一身魔戾,望之毛骨悚然。

他長身站在天光下,有多美,就有多懾人的蠱惑。

跟隨神虞進來的眾人,看清他的一瞬,一起後退,紛紛夾住了雙腿,捂住了小腹。

神虞站在眾人之前,面色不改,視線投向他白袍下擺。

以素白雲錦織就地廣袖斜襟白錦袍,下擺處片片血紅如梅。

以白為底,鮮血為色,他上身華光耀眼,下身如同站在血海。這樣危險蠱惑的人魔,手腳脖頸,纏繞著手臂粗細的玄鐵鏈。

神虞環視鎖鏈源頭。

石壁四周密密麻麻的玄鐵鏈,幾與石壁一色,從洞壁深處蔓延到他身上。

誰能想到,攝政王贏祁為困獨子,竟用了一座寂淵。

她向他伸出手,柔聲問:“可願隨我出去?”

他歪了歪頭,纏繞在脖頸的玄鐵鏈發出一陣驚悚地‘嘩喇’聲響。

他問:“你知我是誰?”

他生有姓,出世得厭名。

神虞溫柔看他,柔聲道:“很久以前,本座聽過你名姓,現在本座賜你麒麟為字。”

她向他走去,微揚起頭,手指觸碰上他脖頸處恥辱的鎖鏈,溫柔而堅定地解釋道。

“麒麟為瑞獸,萬種罪孽深重見瑞獸逢兇化吉。世間絕路千萬種,麒麟若行絕路逢生。我為神,庇護你,歲歲有救贖。”

他向她手指所在處側頭,湊近她耳畔低喃:“原來,你是來勸我做個好人……”

神虞踮起腳,一把扼住他脖頸,湊近他耳畔,學著他的語氣道。

“不,我要你這人魔釋放本性,做個壓倒萬惡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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