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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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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周亭山到衙門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監牢裏審問今天帶回來的那個犯人。

近日隔壁城的府衙給濟陽城發了信,說是有一夥匪盜逃竄到濟陽城內,請他們幫忙抓捕。

周亭山研究了幾天,才找到這夥匪盜的藏身地點,沒想到臨門一腳的時候,還是讓那個首領逃了。

此刻監牢中燈火昏沈,各式各樣地刑具在墻上掛滿了,長短不一的鐵鏈懸在空中,角落裏有水滴落下來,滴答滴答,響得人心中發毛。

被抓回來的犯人叫做楊歡,是那首領黃石身邊的一個小跟班。周亭山命人將他綁到邢架上,便見到他雙腿戰戰,似乎是要站不住了。

盆中的木炭燒得灼熱,遠處隱隱有慘叫聲傳來,楊歡看著慢條斯理在桌上挑選器具的人,只覺得青天白日便見到了青面閻王。

周亭山拿著一個火鉗,淡聲道,“說說吧,你們老大的接頭地點都在哪?”

楊歡咬緊了牙,雖然這個捕快不是好惹的,但老大更不好惹,今日他要是膽敢洩露一個字,他的小命就難保了。

“不說?”周亭山看他一眼,見他這副逞強的樣子似乎笑了一下,他將火鉗伸到銅盆裏,不一會兒頂端便燒得滾燙發熱,頂端隱隱透著紅色,楊歡還沒說話,烙鐵便迅速地蓋到了他身上,皮肉熟透的聲音傳來,牢房裏傳出一聲令人牙酸的慘叫聲。

“現在準備說嗎?”

楊歡泣不成聲,胸膛上的傷口作痛,那一片皮肉似乎都被燙壞了,讓他一個七尺男兒也忍不住落淚,眼見周亭山第二個烙鐵又要燙傷來,他連忙道,“我說,我說。”

周亭山放回手中的刑具,楊歡深吸了幾口氣,忍住傷口處傳來的痛感,顫抖著聲音說道,“我家老大行蹤詭秘,去哪也不會讓我們這些手下人知道。”見周亭山面色難看,他慌忙道,“不過每當下雪的時候,老大都會去食涯客裏喝酒的!”

“食涯客?”周亭山在腦海中琢磨了一下,這個地方,聽起來似乎有些耳熟。

“就是城東巷子坊的酒樓。”

經楊歡這麽一提醒,周亭山想起來了,早在他被調任到此地時,知府大人曾經要為他接風洗塵,訂得酒樓就是食涯客,當時周亭山借口不勝酒力,早早的離席了,也沒在那裏久待,後來聽聞那日知府大人倒是留了很久。

周亭山再看向眼前人,“你可知道,你們家老大為什麽要去那裏?”

楊歡搖搖頭,哭喪著臉道,“老大去哪裏,見到了什麽人,從來不讓我們知道,不過有一次我和弟兄們喝酒,倒是聽說老大去食涯客喝酒,好像是為了見什麽人。”

見他真得不知道了,周亭山這才停止審問,見周亭山要走,楊歡連忙出聲,“大人行行好,能不能幫我找個大夫,,我這傷口有些疼,我怕撐不住。”

這人留著還有用,周亭山朝一旁記錄的捕快吩咐道,“給他找個大夫看看,別讓人死了。”

“是!”

走出刑獄時,外面天又陰沈下來了,寒風像刀子一般刮得人的臉生疼,周亭山站在廊下,看著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樹葉。

他是兩年前被調任到濟陽城的,臨走之時,太子將他召進宮裏。

那日也是這樣的寒冷天氣,太子在殿中溫了一壺酒,望著門外被吹得搖晃不止的樹木,嘆了口氣,“行止,濟陽城地處要塞,交通發達,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但濟陽城城主可是個老狐貍,手裏不知道貪墨了多少銀子,百姓的狀紙都告到孤這裏來了。”

他從桌上抽出一封信遞給周亭山,“可那老狐貍背靠著宰相,並不將孤放在眼裏,孤現在要你過去,替孤拉下那個老狐貍,把濟陽城攥在孤的手心裏。”

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因為當初知道他是太子派過來的人,城主對他只維持了表面上的客氣,在外人看來,似乎他這個捕頭比城主都威風,但其實周亭山知道,城主對他的防備心甚重。

如今他手中雖然握著城主大人的罪證,卻缺了一個能撕開他的面具的口子。

“大人!”周亭山轉頭看去,就見周照氣喘籲籲地跑過來,“那女子已經關進牢裏了。”

“嗯。”

見周照吞吞吐吐的,似乎有話要說,周亭山道,“還有事?”

周照撓了撓頭,“大人,就這麽把那姑娘關到牢裏,是不是不太好啊?”

周照也覺得罰的太重了,那姑娘只是擋了會兒路,大人就罰了她兩百文,那姑娘看起來也不像是個有錢的,大人此舉不是要她的命嗎?

周亭山冷睨了他一眼,“不然你替她交?”

周照瞬間沒話了。他雖然可憐那個姑娘,但還沒俠肝義膽到這個地步。

良久,才聽到那周亭山說道,“國無法不立,制度已經定下,若是因為可憐便放過她,那來日碰到千千萬萬個可憐人該怎麽辦。更何況,今日在大庭廣眾之下,我們不對她嚴加處置,讓那些當初被罰了錢的商戶看了,豈會甘心,屆時民怨沸騰,濟陽城中又要亂起來。”他扭頭看著周照,淡淡道,“你若是實在不忍心,不如將她手中剩下的那幾個酥餅買掉,也算幫了交了罰金,她也不至於如此為難了。”

周照嘿嘿一笑,“這個嘛,等我再想想。”

兩人說了會兒話,周亭山才問道,“楊叔現在還在監牢裏嗎?”

周照點了點頭,“前兩天知府大人身邊的申師爺來了,說要單獨見見他,我沒讓。”

周亭山嗯了一聲,“保護好他,切莫讓別人與他單獨接觸,他可是冬芳案的重要證人。”

周照,“我知道了。”

正在這時,突然有捕快一路小跑過來,面色著急,似乎有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他快步跑到周亭山身邊,略一拱手道,“周大人,今日抓進來的那姑娘嚷嚷著要見你。”

三人穿過長長的走廊,周亭山步履穩健,不見有絲毫急切之色,側手問身後跟著的捕快道,“她可說了為何要見我?”

捕快略一沈吟,猶豫道,“許是為了罰金的事情。”

見周亭山嗯了一聲,沒說別的,小捕快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今日周照大人將人扔進牢裏後,那姑娘便開始罵人,罵來罵去就是不服氣周亭山為什麽要罰她錢,後來不知怎麽的,突然安靜下來了一陣,就在剛剛,那姑娘又開始嚷嚷起來了,說她要出去,還指名道姓要見周大人。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便已經走到了牢房外。還沒進去,便能聽到裏面傳來的叫罵聲,“狗官,快放我出去!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周照和小捕快聽到這話,相視一眼,心中都打了個突。再看那周亭山臉上,已經滿臉黑色了,小捕快心中暗暗叫苦,想著那姑娘可少說一點吧,這位大人也不是個好惹的,你今天把他惹毛了,再想出去可就難了。

周亭山擡步走進牢房裏,牢房昏暗,墻壁上掛著一盞盞壁燈,用來照明,兩側的牢房中都是空空的,只有最盡頭的那兩間有人在。

走得近了,才看到一個穿著花色棉襖的女子盤腿坐在欄桿邊,屁股底下墊了厚厚的稻草,雙手抓著欄桿,聲音已經啞了,卻還在喊。

周亭山在她面前站定,垂眸道,“你要見我?”

視線裏出現一張黑色的靴子,靴面上用金線銹了祥雲圖案,何娘子止住聲音,順著那雙長腿向上看去,深藍色的圓領官服整齊熨帖,不見一絲褶皺,衣服上的雄鷹展翅欲飛,腰間一根黑色腰帶束出勁瘦的腰身,腰上掛著長刀,他面上一絲表情也無,讓人猜不透心中在想些什麽。

他微微斂目,沈聲道,“找我什麽事?”

何娘子從地上蹦起來,不顧屁股上粘著的稻草,直視著他,語氣亦是堅決,“我要出去!”

如今距離她被抓進來已經過了小半日了,這些捕快有力氣耗,她可沒有,妹妹還在家中等她,她不能在這裏呆著了。

“可以。”周亭山道。

何娘子皺眉,只覺得他沒這麽好說話,果然,下一句就聽到他緩聲道,“把罰金交了。”

何娘子心中怒火翻湧,她要是有錢,還能在這裏跟他耗這麽久嗎?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只能按住脾氣,低聲道,“我沒這麽多錢。”

這話是真的,何娘子想過了,錢沒了可以再掙,但前提是她先出去,可她身上窮得很,除了掙得的一百七十個銅版,只剩來的時候身上帶著的九文錢。

她現在放下性子,盡量用委婉一點的語氣和他談判,“罰金可不可以少一點?”

只要她今天能出得起,她也不糾纏了,立刻交完罰金出去,從此以後離這些瘋狗要多遠有多遠。

何娘子擡頭看她,目光中似有祈求之色,她生平潑辣蠻橫慣了,但她耍無賴的招數在周亭山面前行不通,他不吃這一套,既然硬的不行,那她就來軟的。

周亭山看著她眼中楚楚可憐的神色,怎麽會不明白她在想什麽,和各式各樣的犯人打交道了這麽多年,他的心早已經堅硬如鐵,明白面前的這種示弱只是敵人的偽裝,只要他不同意,她就會立刻漏出狐貍尾巴,因此當下只冷聲道,“不行。”

見何娘子意料之中的變了臉色,他補充道,“罰金一共兩百文,少一文都不行。”

何娘子氣得咬牙,要是沒有這個礙事的欄桿,她恨不得撲上去咬他。

兩人都看著對方,一步不讓,氣氛變得焦灼起來,周照輕咳一聲,“何娘子,你框中還剩多少個酥餅。”

見何娘子詫異地看著他,周照笑容溫暖明媚,仿若初升的太陽,溫聲道,“剩下的酥餅我全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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