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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在押十八天-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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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在押十八天-004

第二天早上7點多,戶外已是夏日融融,號房裏卻只能從不到30厘米高寬的鐵柵窗斑駁地漏幾點陽光在鋪板上,房間裏的人都已洗漱幹凈,正在吞食早餐,唯有昨天傍晚新來的那位許是大勞累了,竟睡到太陽曬屁股還沒起床,卻沒人叫醒他。

有人說,反正他不習慣這裏的飯菜,而有些人又吃不飽,不如分了它,等他餓了幾頓,自然就習慣了。於是早飯前規定的報數也是鄰床的小黃代他應了一聲。站在門外透過門板上的小窗口監督點卯的看守警,一時竟沒有發現還有一個人躺著沒起來應答。

上午10點,小毛按照慣例每星期的一、三、五均要提審,一個小時後被送回號房。看守警關上門剛離開,他就在床上大聲謾罵,“狗日的臭公安,這樣對待老子,不得好死。”同房們“哇”一聲圍攏來,這才把睡覺的那人吵醒。

他勉強睜開雙眼,感覺頭疼得要命,一摸額頭有點燙手,顯然他病了。他想找點水喝,但看到同房的人都圍著小毛,有的“呀呀”地同情,有的“呸呸”地臭罵,也就下了床近前去,看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那幫畜生,見我什麽也不說,用手銬反銬我的雙手,然後用繩子的一頭系在銬鏈上,另一頭吊在房頂的鋼筋掛鉤上,吊得我兩只胳膊像斷了一樣。”

“他們要你招認什麽呢?”

“還不是每次都問的,說我的三個同夥,這次抓獲歸案,把每次盜竊事實都認了,我還是頑固抵抗。呸,這些騙子,還三個同夥呢,連人數都沒弄清,我才不上他們的當。早就得到信息,說那兩人逃得遠遠的,連名字和樣貌都不知道,怎麽去抓。”小毛說著,剛才還是滿臉的憤怒,現在卻為自已的智慧和堅強得意了。

他忍著痛,讓小林幫他脫下那件粘粘的背心,背上滿是皮腰帶烙上的新的、舊的血痕,有兩處抽打得重的尚有血水流出。小林用他人遞過來的濕毛巾輕輕擦拭一下背部,然後擠出“中華”牙膏塗抹在傷處,完了,小毛側身躺下,其他人才一並散開,回到各自的鋪位躺著,微閉雙眼,想像著剛才審訊小毛時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新來的那人無精打采地到洗漱間,先是漱了口、洗了臉,然後捧幾口自來水喝了。感覺稍微好些,再站在太陽底下,對著一堵空墻,雙掌輪流擊打。果然有效,雖然沒什麽力量,但擊打不到20分鐘,額頭上竟有汗珠冒出,稍事休息一下,取下掛在墻上曬得半幹的毛巾,擦了額頭和背上的汗,身體輕松了許多。三天了,真的很想吃點什麽。

中午,他正對著那黴味很重的米飯細嚼慢咽,並感覺有點味道時,剛換班上崗的看守警把他叫了出去。同房們猜疑,中午還會提審嗎?

值班室坐著兩位女性,一見他進來,立即站起身,其中一位急促跑上前,雙手抱住他,淚流滿面的叫一聲“若山”。好一會,另外一位拉著她坐下“別哭了,小江。”哭的那位是若山的妻子江員員。

看守警挨門坐著。小江指著身邊的女人對若山說,“多虧了柳會計,她昨晚打電話問我,你是不是幾天沒回家,我說是啊,你有什麽消息?我原聽你單位的陳局長說,你在鄉下工作時,被檢察院的人找了去,說是了解什麽情況,可一去就是三天,局領導到處托人打聽,答覆是正在監事居住,至於犯了什麽事誰也不知道,想盡辦法見你,又能有什麽辦法呢?誰知你竟被他們弄到這兒來了。”說著眼淚又出來了,柳會計遞給她一塊手帕。柳會計是縣第二建築公司的,以前跟水若山他們住一個院子裏。

“我也是聽小楊昨晚下班回家,跟我說今天看守所關了個人,名字有點耳熟,但想不起來。我於是問是誰、哪個單位的,懷疑可能是你,打你的手機又關機了,托了幾個人弄到你家的電話,想證實一下。”柳會計指著門口坐著的楊警官對水若山說,“他是我丈夫,有什麽事盡管找他。”然後對著她丈夫說,“你知道的,若山幫過我,他在這裏多關照點,經常過去看看,別讓號子裏的人欺負他。”

楊警官回答說,“我知道了,不過有什麽要緊事,還是快點說,這個時間指不定會有誰來。”

小江似乎忘記了這是看守所,趕緊擦幹眼淚,問水若山,“你到底犯了什麽事,他們為什麽要抓你?幾位局領導都出面說情,他們完全不賣賬,有那麽嚴重嗎?”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事,不過我有點奇怪,這幾天我都在想這個問題,我想我會弄清楚的。”水若山知道,他進看守所表面上是新華書店的事,實際可能是別的事,因為他知道,新華書店他沒什麽事,檢察院要整他的真正目的,應該是別的事,但他一時想不清楚。

“前天晚上,我接了個電話,對方不肯說是誰。只是叫我不要四處托人打聽、跑路,那樣反而可能會害了你,還說什麽事都會有個結果,叫我放心。你猜那會是誰呢?”

“那會是誰呢?”水若山自己一時也想不到。

楊警官也覺得奇怪,於是插嘴問道:“監事居住的五天,他們都沒有提示你承認什麽問題嗎?”

“沒有。他們只是要我寫什麽保證,寫我近兩年來所做過的違法的事。可我又沒做過違法的事,我請他們給個提示,他們說我假裝糊塗。我堅決不肯寫,任憑他們怎麽威脅。昨天上午,監視我的人對我說,下午可以走了。我還以為我可以回家了,誰知道下班時竟到了這裏。”

“照理說,這個星期五以前一定會提審你,你要有思想準備,他們會提些什麽問題。”楊警官說。

“謝謝你的提醒。”

“要不要找你的同學出面,你沒到家的第一天,我就想過這個問題,但怕對你影響不好,不敢告訴他們。”小江問若山。

“暫時不要告訴他們,等事情搞清楚了,再看情況決定。”

“要不我去請個律師,先保釋你出去?”

水若山摸摸妻子焦急且憔悴的臉,笑笑說,“你香港的電視看太多了,在這裏,是否找到證據並不受24小時限制,只要他們願意,關你多少天、關在哪裏都行。案子移送法院審理之前,你是無權申請律師的法律援助的。”

楊警官接著說,“不錯,在我們這裏,案子弄清之前,只可找熟人,花點錢打通關系,或通過上級施加壓力,才能保釋得到解脫。請律師保釋,聞所未聞。”

“可是……”小江望著丈夫又黑又瘦的臉欲言又止,只是心裏很疼,想起帶來的水果和尚熱的飯菜,對水若山說,“趁熱吃了吧,快涼了。”

“我剛吃過了,不如我帶進去。”

水若山站起身對妻子說,“你先回去,時間太久會給楊警官添麻煩的。記住,堅強些,不管是誰向你打聽任何事,你都不知道。”

楊警官起身開門送他進去。

妻子無奈地望著丈夫離去的瘦俏的背影,強忍住淚水,在柳會計的陪同下,離開了看守所。

正午的環湖路上竟沒有一絲風兒,烈日將水泥路曬得滾燙,她回頭望望那堵高墻,和墻上的鐵絲網,和直指天空的尖頂的崗亭,天空中沒有自由飛翔的小鳥,路上竟連出租車也沒有,撲面而來的熱氣讓人感覺暈眩。小江堅持著,擔心會暈過去,走不到自已的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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