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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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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越拂玲生過父親的氣, 也怨他,至今心結也未解開。

只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她覺得這些都得推後。

父親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可現在母親告訴她,龍湘的靈根不是因為借了她的身份意外得到, 而是本來就有, 只是被父親毀掉, 後來在北庭修覆了而已。

“不可能, 這怎麽可能……”

她不願相信父親那麽心狠手辣,她是修士, 最明白凡人與修士之間的區別,那恍如天塹一般的存在, 讓凡人舉全族之力都無法比擬。

她雖不會,但不少同門確實也有瞧不起凡人的。

若有人摧毀她的靈根, 使她變成廢人……

越拂玲簡直不敢想自己會有多恨。

她眼神發直, 握緊了手中劍, 藺子如到底不忍心女兒如此, 後面的聲音溫吞許多。

“拂玲,你爹還有做了很多事, 都是你不知道, 我也不想讓你知道,毀了你心目中好父親的幻想。”她聲音是溫柔了,用詞卻那樣尖銳, “我坦白跟你講,歸宗之後我就會跟你爹和離,你要盡早做出決定, 是站在我這邊,還是繼續選擇你爹。”

越拂玲瞪大眼睛, 脫口道:“什麽和離!我不允許!!”

“你不允許又如何呢?”藺子如傷心地說,“日子是娘在過的,痛苦是娘在受,無論如何,我都會和離。”

她的話叫越拂玲再也開不了口。

已經拖了太久,藺子如話說到頭兒,禦劍而起,帶著越拂玲往雷音山的方向走。

越拂玲現在的狀態還是不要自己禦劍得好。

雲微雨跟在後面護送他們,此行只允許一門兩人進入北庭,他不能跟著,只能在外守候。

這本也沒什麽,他雖為離火大師兄,受人尊崇,人人都說未來他和師妹就是另外一對師尊和師娘,可他心底並無什麽野心。

往日裏如今天這般情況,他也不會有什麽心裏不平衡。

等真的到了雷音山,看著師妹和師娘消失在霧霭之中,雲微雨卻緩緩蹙眉。

“大師兄,怎麽了?”

師弟以為有什麽問題,擔憂地上前詢問。

雲微雨搖了搖頭:“沒事。”

確實沒什麽事。

他不是突然有了什麽野心,只是忽然想到龍湘。

那日紅霄閣分別後龍湘就回了北庭,連與他單獨見上一面都不曾。

也不知她現在情況如何。

北庭推遲婚禮,師妹為此高興,他以為自己也會高興,可他發現自己更多是擔心。

擔心誰呢?

師妹合心意了,龍湘出意外了,還能是擔心誰?

後者罷了。

他不該擔心這個人。

這個處處不符合他眼光,令他難以忍受的離經叛道之人,擔心她做什麽?

她早該受點教訓,才知道天高地厚。

可是——

雲微雨閉目,在神府之中看到一盞魂燈。

師娘和師妹進北庭,他需要留守在外,無法回宗關註龍湘魂燈,就只能將它帶了出來。

至少她現在沒有生命危險。

若有了生命危險……他難道還能闖入北庭救人嗎。

那不是他該做的事。

北庭裏面,各宗首座已經被帶到特定的宮殿休息。

越拂玲從進來開始就沒說話,像個幽魂一樣隨母親進屋。

藺子如也沒打擾她,關了門就去打坐,給她充足的時間空間思考。

但有些意外發生,她們剛坐下不久門就開了,北庭春帶人來請越拂玲,王後要見她。

“早聽聞北庭王後娘娘很喜愛拂玲,今日一見,確實如此。”

藺子如只得起來相送,看越拂玲跟著北庭春走,似乎比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輕松許多。

她的手扶在門框上,突然覺得很累。

越拂玲很快就到了王後宮中。

王後一見她臉色,便關切詢問她怎麽了。

越拂玲不知怎麽說,眼淚不自覺就落下來。

王後滿面心疼,屏退眾人親自安慰她,將她攬在身邊溫聲哄勸。

越拂玲受不住這樣的攻勢,自從爹出事,已經很久沒人這樣溫柔地勸過她了,她將困擾自己的事一股腦地倒出來,帶著哭腔問:“王後娘娘,是不是我做錯了?我是不是不應該,不該……”

不該去揭露龍湘在離火做的事。

此舉也抹黑了北庭王城,讓太子殿下面上無光。

若龍湘真是被父親毀掉靈根,那豈不是她也有很大責任。

父親是為了讓計劃進行得更順利才這麽做,說到底還是為了她。

若父親是錯,那更大的錯在她身上。

越拂玲泣不成聲:“都是我不好,我若直接來了北庭,大家都可以好好的,什麽意外都不會發生。都是我不好!”

若她沒有顧慮,沒有一時被父親越軌的消息沖昏頭腦,現在她會有美滿的婚姻,會有健康的父親,會有完整的家庭。

離火會水漲船高,北庭雪會因她痊愈,龍湘也可以母子團聚,一切都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是她親手毀掉了一切。

娘說得對,龍湘何錯之有呢,她為何不該恨呢,她可以恨的,也可以報覆她,她——

“這與你有何關系。”

王後微怒的聲音打斷了越拂玲的思考,她淚眼朦朧地望向尊貴的女人,這個人滿眼都是她,甚至都不怎麽考慮自己的兒子。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世上誰不是以自己的利益為先,哪有誰真的大義凜然,你已經做得夠好了。”

她抹去越拂玲的眼淚:“不要哭了,總之你什麽都不必擔心,本宮為你安排好一切的。”

“只要你想留在北庭,本宮就會幫你留下。你若真喜歡太子,本宮也有辦法叫他娶你。”

越拂玲莫名惶恐,她忙道:“王後娘娘待我好,拂玲知曉。拂玲也與娘娘一見如故。但拂玲真的不敢麻煩王後太多,感情的事情更是勉強不得,我如今只想幫父親恢覆功力,其他的,我真的沒想那麽多。”

她其實也有點想不通,可之前沒機會問,眼下她猶豫片刻,終於還是說:“娘娘待我如此,拂玲無以為報,也是真不知自己到底哪裏好,值得娘娘這般。”

王後因此陷入沈默,良久,她慢慢道:“天意如此。”

又是天意。

越拂玲怔怔不語,不太明白預言一族的天意到底是怎樣。

王後問她:“那你現在想要什麽?你要不要見太子?”

越拂玲呆了呆,茫然道:“他恐怕不想見我。”

“你想見他,本宮就有辦法讓他來見你。”

越拂玲思及龍湘還有父親的事,糾結半晌,還是點了頭。

北庭難得熱鬧,龍湘卻對此毫無t興趣,窩在住處什麽都不想管。

她今日也心事重重的,趴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麽,也不怎麽和北庭雪說話。

北庭雪需要休息養足精神,也就安靜躺著,並不打擾她。

收到王後的消息時正是傍晚,天快黑了,龍湘好像還是沒有對什麽事下定決心。

北庭雪手裏握著傳音的光球,片刻後起身,竟與龍湘動作統一。

她也從窗前榻上起來,看起來終於決定好了什麽。

見北庭雪姿態,她一楞,問:“你要出去嗎?”

從她回來到現在,他一直在這裏,誰也不見,哪兒都不去。

突然要出去的話,還挺奇怪的。

北庭雪頓了頓道:“你若不想我離開,我便不出去。”

龍湘想到自己手裏的毒,需要準備一下才能餵給他,他離開一陣子確實比較好。

於是她說:“你去吧,有事就先去忙,但別太晚。”

她看看天色:“睡覺的時候記得要回來。”

雖然還是讓他離開,但也強調要他早些回來。

北庭雪應了聲,行至門邊,推門而出。

月華落在他身上,他回過頭來,看到龍湘站在裏面望著他。

她說:“我等你。”

這感覺很奇妙。

直覺告訴他,可能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但感情上,他又很高興她的話。

“好。”

龍湘朝他揮揮手,笑著道別,這一幕不知怎麽,看著令人心頭發酸。

北庭雪突然不想離開,但王後傳音又到,光球之中隱藏的信息叫他無法不在意。

他只能朝龍湘點頭,化光而去。

他一走,龍湘就緊鎖房門開始忙活。

原書寫女配是給自己血下毒,有血中和,就不必擔心春毒味道被發現。

可龍湘打算給北庭雪吃這藥。

那就得好好琢磨一下怎麽才能他毫無所覺地吃下去。

混在茶裏肯定不行,這藥聞起來有股味道,北庭雪那麽敏銳,察覺了不肯喝,被戳穿劇情就進行不下去了。

龍湘在屋裏轉來轉去,苦思冥想,沒由來的暴躁。

以前她被迫走劇情,不會像現在這樣內耗和煎熬。

她突然想到媽媽對她說過的話。

“寶,不管你做什麽,學習也好,工作也罷,或是未來談戀愛了,都得記住:任何事情,但凡讓你難過大於快樂,都要立刻停止。”

“媽媽永遠都是你的後盾。”

媽媽。

龍湘握緊了手裏的瓷瓶,咬了咬唇。

可是媽媽,如果是為了要回去見到你呢?

眼前好像出現了媽媽的臉,她是那樣好的一個人,身邊誰遇到難題來找她,她總會幫對方出主意解決,可她的女兒現在為了回家,在幹喪良心的事情。

龍湘坐到椅子上,手裏的瓷瓶滾落,她看著自己的手,久久不能回神。

王後宮中,北庭雪來見她,卻不見這位娘娘,只見越拂玲站在大殿中。

四目相對,北庭雪轉身就走,越拂玲追了幾步,急切道:“殿下不要生氣,是我麻煩王後娘娘請您來此,不是為了冒犯您什麽,只是有些事想和您說清楚。”

“不會耽擱您太久。”她道,“是關於你和龍湘的事。”

提到龍湘,北庭雪果然停下來了,雖然還背對著她,最起碼不走了。

越拂玲心裏刺痛,明明他們才是天定姻緣,卻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的家也馬上要分崩離析。

她深吸一口氣,將這些思想甩出腦袋,木著臉道:“我想先問殿下一個問題,關於龍湘的靈根,真的是被人摧毀之後又再被修覆的嗎?”

北庭雪轉過頭來,直截了當道:“你爹毀了她的靈根,是孤為她修覆完好。”

他終於肯正面和她說話,卻是為龍湘指責她父親。

“你父親生性涼薄,自私自利,死不足惜。若你幾番作為是想讓孤再救你父親一次,為此不惜抹黑龍湘,挑撥離間,孤勸你就此為止。再繼續下去,你爹和你,一起死。”

越拂玲還什麽都沒說就被北庭雪直接拒絕,甚至和越舟一起被判死刑。

她滿臉震驚,本來對龍湘含有的內疚都掃空了。

“請殿下不要這樣說我父親!父親即便有萬般不好,可他對我越拂玲毫無保留!眼下人人都放棄了他,若我再放棄他,誰來管他?我的良心也不準許我這樣做!”

北庭雪頭有些疼,一離開龍湘他就覺得不太舒服。

他按了按額角,半闔長眸,淡淡說道:“對你毫無保留?”

他嘲弄地彎起嘴角:“你真當他對你全心全意,毫無企圖?你這樣無可救藥的人,竟也能與我扯上天命關系,真是可笑。”

越拂玲不可思議地望著他,突然懼怕他接下來的話,捂住耳朵不想聽。

可北庭雪要麽不說,說了她就必須聽。

“越拂玲,你父親不過是自己修煉無望,又見你天賦異稟,才對你多加看重。從一開始他保你,保的便不是你這個人。”

“不,你住口!”

“或許這天底下真有無私的父母之愛子,但絕不是你的父親。”

北庭雪淡淡道:“他遇瓶頸,只能另尋出處,你就是他尋到的出處。你與旁人之於他,唯有利用價值高低之分罷了。”

“你胡說!”

“他重傷,你為他奔走籌謀,不惜觸怒孤。他修為盡失又身體殘缺,你又為他出謀劃策,死不悔改。而他呢?”

北庭雪一字一頓:“若說之前他昏迷不醒,尚可原宥。但現在他人醒著,明知你的作為卻不聞不問,躲在幕後閉門不出,隨你發瘋涉險。”

“孤從不關心無關緊要的人如何自欺欺人。今日與你多費口舌,是要你別再去煩龍湘。”

北庭雪聲音充斥著冰冷的殺意:“你的命沒有你想象中那麽珍貴。再有下次,北庭長淵來了也保不住你,莫說一個長琴音。”

長琴音正是王後的名諱。

帷幔之後,王後渾身一震,汗如雨下。

北庭雪欲走,越拂玲渾身發寒地回過神來,她這樣不痛快,這個人卻要回去和另外一個女人痛快,她被無數情緒逼迫掣制,沒道理他可以那麽快活。

“太子殿下字字句句完全顛覆我與父親多年感情,我一時無法接受,便讓殿下覺得我無可救藥,焉知太子殿下自己不是無可救藥?”

越拂玲冷笑一聲:“你口口聲聲說我抹黑龍湘,可留影石擺在那,無法造假,難不成是我逼她與青樓小倌糾纏不清?”

“殿下心裏就真的沒有懷疑嗎?”她重重道,“要說自欺欺人,殿下也不比我差多少。我倒要看看,殿下與龍湘之間,即便沒有我的存在,又是否真的可以修成正果。”

“你覺得我不配與你扯上天命關系,那我倒要看看,龍湘她配嗎?”

北庭雪回眸,越拂玲瞬間被強大的罡風彈飛。

王後及時出現救下她,想斥責北庭雪,後者已經消失不見,她亦是剛開口就滿口鮮血。

王後吐出一大口血,劇烈地咳嗽起來,越拂玲慌張地抱住她,失聲痛哭起來。

一步錯,步步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變了,連父親好像也變了。

其實她也變了。

變成了自己最不喜歡的模樣。

她好後悔。

北庭雪離開大殿,眨眼間就回到了龍湘的住處。

這裏房門緊閉,屋內亮著燈火,有她的氣息在。

與她氣息纏繞在一起的,是一股極淡的魔氣。

北庭雪沒敲門,但龍湘已經知道他回來了,主動打開了門。

她站在門內,神神秘秘地對他說:“太子殿下,我們來玩個游戲吧?”

可能還是要跟媽媽還有眼前的男人說聲對不起。

即便違背原則,違背媽媽的教導,她還是想要回家。

最起碼還是想再試這最後一次。

北庭雪站在門外看著龍湘的臉,耳邊卻是越拂玲的話。

【殿下心裏就真的沒有懷疑嗎?】

【要說自欺欺人,殿下也不比我差多少。】

北庭雪沈默片刻,踏入門內,應道:“好,我陪你玩。”

賭。

他最恨看誰人去賭。

他曾發誓此生絕不動情,絕不像那人一樣幾次三番拿自己的所有去賭另一個人心。

可他現在也在賭。

“龍湘。”

“啊?”

北庭雪盯著正在忙活“游戲”的龍湘:“你想玩什麽我都可以陪你。若我贏了,在那之後,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從前她問他的問題,他不知答案,如實回答了“不知道”。

但現在他知道了。

所以不要讓他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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