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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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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月下到了仁壽宮, 蕭淮和祁白芷到了皇後宮中。

穿過龍鳳呈祥的宮門,一進永壽宮的院子,就見院中跪了好幾個宮人。

皇後娘娘就在廊下檀木圈椅上坐著,見兒子和侄女見來了, 懶得再多聽下頭人廢話, 直接道:“一塊兒拖下去各打二十板子, 下次再生事, 四十板子!”

其中兩個宮人還想叫冤,被過去拖人的嬤嬤一巴掌扇到嘴上,一塊拉了下去。

很快院子裏就清凈下來。

兩人向皇後請過安, 就隨著皇後進了正殿。

皇後招手, 祁白芷就過去坐在了皇後身邊。說起剛才受罰的宮人,皇後輕哼了一聲,“兩個年輕的妃子爭衣服,宮人直接在尚衣局鬧了起來。”說到這裏她笑了一聲:“也不知道那些人怎麽眼皮子這麽淺,為一件衣裳?”

“真是想不到的事兒都有, 這一件件全都要靠著皇後娘娘裁奪管理, 其中辛苦旁人哪裏知道呢。”祁白芷柔柔道。

“可不是!外頭有些人還以為本宮天天享福呢,他們哪裏知道這後宮一天天的多少事兒!”說著她拍了拍祁白芷的手, “這些呀,以後你就知道了。”

祁白芷羞澀低頭。

皇後見侄女這樣子, 笑了聲:“太子府將來打理起來事兒也不少。”

說著皇後就瞥了一旁一直沒說話的蕭淮一眼,祁白芷也擡起一張粉面含羞帶怯地看過去。

蕭淮靠坐在左首圈椅上,長腿懶洋洋伸著,很是閑適的樣子。微微垂著頭, 鼻梁高挺優雅,薄唇微抿, 線條分明。一雙修長白皙的大手籠著明黃色青花紋茶碗,食指輕輕敲著。

別說聽兩人說話了,就是這會兒兩人目光都在他身上,他好像也一無所覺。

祁皇後哼了一聲:“這是過來給本宮請安呢,還是過來氣本宮呢!”說著把手頭茶碗往桌上一放。

蕭淮回神,看向上首,坐直身子笑道:“母後,兒子昨晚睡得遲了些,這會兒沒精神,您不說心疼兒子,還怪上兒子了?”

“太子府那些人幹什麽吃的!本宮說了多少遍最要緊的是你的身子,見你不安歇他們就不知道勸?一個個是死的不成!”

蕭淮無奈道:“是兒子自己睡不著。”

祁皇後盯緊了蕭淮的臉,“為什麽睡不著?”

“心煩就睡不著唄。”

“誰讓你心煩?”皇後逼問。

蕭淮一個激靈,反應過來,沖皇後笑道:“母後,您管著後宮這麽多事,如今連人睡不著都管著了?”

皇後一噎,瞪了太子一眼。

蕭淮懶洋洋一笑。

皇後問道:“本宮剛恍惚好像聽說你們過來的時候遇到誰了?”

蕭淮:“皇宮裏就這麽些人,能遇到誰,母後您就別明知——”

“沒問你!”皇後直接一瞪眼,“本宮問阿芷。”

蕭淮看了祁白芷一眼。

祁白芷輕聲道:“也沒什麽,就是碰到郡主,說了兩句話。”

皇後:“郡主又對你大呼小叫了?”

祁白芷抿了抿唇,道:“這倒沒有,郡主她、她對阿芷很好。”

皇後哼了一聲,擡起指尖戳了戳祁白芷白皙的額頭:“你呀,也不知道是為了護著誰,連跟姑母都不說實話了!”

說著又瞪了蕭淮一眼,蕭淮挑了挑眉。

祁白芷已經紅了臉,“郡主就是脾氣大了些。”說著擡頭對蕭淮道:“殿下一會兒過去給郡主說句好話就好了,免得郡主不高興。”

祁皇後登時眉頭一豎:“她敢!”

又對蕭淮道:“不許去!”

祁白芷一驚,急得淚都下來了:“姑姑別氣,氣壞了身子就是侄女的罪過了!侄女只是覺得郡主還是小孩子脾氣,讓殿下過去哄哄她,這事兒就過去了——”

祁皇後一聽這句“小孩子脾氣”就氣不打一處來!從她入主後宮,在太後那聽得最多的就是,“郡主還小,皇後大人大量別跟她計較”。

就連當年打了她的侄子,都能拿這句話含糊過去!她侄子她都不舍得動一指頭,那個有娘生沒娘養的說打就打了,還不止一次!

這個恨,跟女兒改名一樣,都是烙在皇後心口上的!

皇後氣道:“還小?郡主人都嫁了半年了,如今都跟人圓房指不定明年孩子都生了,還小——,你做什麽去!不許去!”

見太子突然起身,皇後驚問。

蕭淮立在那兒,好一會兒沒說話。

祁皇後這才註意到兒子確實臉色不好,只怕昨晚是真沒睡好,她心裏是又氣又擔心。

蕭淮這次沒笑,朝著皇後一禮道:“兒子想去看看父皇。”

祁皇後想說什麽,到底礙於侄女在場,只是咬牙看著太子叮囑道:“你同旁人不一樣,你身上擔著的是什麽,你不該忘。”

蕭淮:“兒子不敢忘。”

祁皇後擺了擺手。

蕭淮再次一禮,退行幾步,這才轉身大步流星離開了。

面無表情,一口氣走出好遠,一直到皇宮禦湖邊再沒有路了,他才突然停下。

秦公公是小跑著才跟上的,這時候跟著停下來,呼呼喘氣。

他試探喊了聲:“殿下?”

蕭淮收回落在湖面的目光,淡淡道:“沒什麽,該去給父皇請安了。”

*

月下又在太後宮中待到日頭西斜,才帶著人離開仁壽宮。她心中記著小丁子,索性直接尋到司禮監旁的院子,小安子就在其中幫她找人。

郡主一到,院子內外的人都忙過來向郡主行禮。見到郡主親降,愈發好奇到底是什麽人,這得多大的福氣,讓郡主這樣好找。別說下頭的小太監,就是上頭大太監,此時心中也都艷羨得很。

小安子早已帶人照著名冊把宮裏淮陽的見了個遍,把每一張臉都跟按著郡主描述畫出來的圖對過,並沒有郡主要找的人。此時見郡主親自過來,他把其中幾個喊過來。

月下一一見了,擺了擺手。

一旁小洛子給了他們賞,對下頭人道:“都想一想可還有漏下的淮陽那邊來的,誰能替郡主找到人,這一份就是誰的。”

說著把一個宮內針宮局做的上等錦緞荷包往桌子上一放,沈甸甸一聲響,就知道裏頭賞錢絕對少不了。

同時又把一把碎銀子往案上盤子中一灑,“叮叮當當”一陣亂響。

“有線索的,就不是咱們要找的人,也可以立即領一份賞。”

下頭人頓時眼睛都是一亮,腦子也都迅速動了起來。整個皇宮裏犄角旮旯,連冷宮裏去年死過的一個老太監老家是淮陽的,都有人報了上來。

桌上碎銀子漸少。

可依然沒有月下要找的人。

這時終於有人想到惜薪司的小瘸子。之前也不是沒人想到,只是知道這人有病,又被折騰得腌臜極了,把這樣一個人帶到主子面前,這不是討好是找事呢。

可此時看著桌子上白花花的銀子,到底有小太監提到了這個。

此時惜薪司的王公公也在,他白胖的臉一顫,立即堆笑上前:“這孩子進宮的時候年紀小,根本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淮陽的,再說他那個樣子,絕不可能是郡主要找的人!”

小洛子一挑眉:“說不清就是可能是,可能是就帶過來看看,哪來這麽多話!”

“洛公公,郡主要找人奴才敢不殷勤著!只那孩子有古怪病,奴才是怕給主子招晦氣!”

“什麽病?”月下問。

“回郡主的話,那孩子只要一著急,半邊身子就可能動彈不了,就是走著走著路呢說摔倒就摔倒,旁人就叫他小癱子。您說說這樣一個人誰願意用?也就是奴才心軟,實在不忍,人都在宮裏了,也這樣了,總不能再給送出去?奴才就留在惜薪司養著了。”

月下本來生了希望的心又落了下去。小丁子在她身邊當差也有三年時間了,小丁子可沒有這樣的毛病。

“郡主?”小安子問。

可再也沒有旁人了,月下還是道:

“帶過來看看吧。”

*

過去帶人的兩個太監尋到小癱子的時候,他正頂著碗跪在碎瓷片上。

夕陽下,瘦黃的臉上有凝結的灰漬,嘴唇幹得起了白皮,一雙眼睛安靜得好像不會動一樣。

見有人來了,他也並沒有任何反應,依然兩手扶著碗跪著。

兩人一靠近就忍不住捏了鼻子扭了臉,這味兒!

不用想也知道,這準是王公公不知又讓他幹了什麽折騰他呢。

其中一個太監一松開手,立即擡起胳膊捂著鼻子,甕聲甕氣道:“這.....這真能帶過去?”

郡主嬌貴,宮裏誰不知道。這要是帶過去,再給郡主熏吐了.....有個好歹,一屋子人也不夠罰的。

另一個也拿袖子擋著鼻子,沒辦法道:“趕緊拉過去洗吧洗吧!”

“讓郡主等著?”臟成這樣咋洗啊。

“你還想燒水慢慢洗啊?讓人提水過來!”說著他沖小瘸子道:“你先起來,一會兒跟著咱們往前頭走一趟!”

又喊了後頭兩個小太監去提水。

轉頭見小瘸子還跪著,這個太監急了:“讓你起來?你是聾了,還是跪著有癮?”

不是小瘸子不想起來,而是他起不來。

說話的太監讓另一個把人扶起來,自己反而往陰涼裏避得更遠了。

另一位無法,只能忍著惡心扶,只等人一起來,他當即甩手跳開了。

可熏死他了。

小瘸子似乎還沒弄懂到底發生什麽,他只知道他可以不用跪了,至少眼下不用了。他扶著墻,兩條腿打顫,膝蓋疼得站不住。

他也知道自己難聞,扶著墻往一邊挪了。

這時候水已經提了過來。

陰涼裏那位太監一指,這邊兩個小太監合擡起一桶水,兜頭澆了下去。

水一激,膝蓋更疼,被叫小瘸子的人站不住靠墻一歪。

小太監正好把另一桶水也澆了下去。

這下子真正變成落湯雞一樣。

兩個太監過來,好歹能靠近了。又讓小太監去尋東西給他擦,轉頭問道:“你新衣服在哪兒,讓他們趕緊給你拿過來換上。”

被叫小癱子的抹了臉:“......沒有新衣裳。”

領頭的太監嘖了一聲,沖小太監道:“不拘誰的,趕緊去拿一件過來!讓郡主等,一個個都不要命了是不是?”

這時候被叫小癱子的擡了頭,楞楞問:“是、是郡主要見我?”

大周朝不帶封號提到郡主,只有一人,就是明珠郡主。

明珠郡主盛寵,宮中即便是他這樣從來沒機會走出這片院子的,也並不陌生。

其他太監宮人說話間最常羨慕的甚至不是那些大公公,而是跟著郡主的洛公公。很多人說洛公公在遇到郡主之前,也不過是個由人欺負的小太監,誰能想就是當年郡主一指,從此這個受人欺負的小太監就一步登天了。

見眼前這個狼狽的小太監這麽問,對面兩個太監都忍不住笑了。

“怎麽,你不會這就開始做夢了吧哈哈哈哈”。

笑得他們差點岔氣。

誰知旁邊這個小太監不僅沒有羞惱,反而好像聽不見一樣,此時掙紮著過去把木桶傾斜,就著桶底殘餘的水搓洗自己的臉和手呢。

見狀,兩個太監才停下的笑聲又響了起來。

桶邊的人依然沒聽見一樣,用力的好像能把手上皮都搓下來。

其中一個見他到底年紀不大,又是這個樣子,多少生了一點惻隱之心,對他道:“不是咱家打擊你,郡主並不缺人,就是缺人也不會要——你這樣的。”

木桶邊的人一僵,蘸著水又開始搓耳朵後邊。

“郡主是找她見過的人,你見過郡主嗎?”

聞言,水桶邊的人一僵。

“讓你過去,不過是因為你跟郡主要找的人挨著同一個地兒.....你搓也白搓,也就在門口一站,給人看一眼就回來了。”

桶邊的小太監扶著木桶的手緊緊攥著,另一只手還是去夠桶底的水。

“得,這就是個傻的!”

夕陽西沈,這邊院子偏僻又深,已看不見太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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