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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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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就在一刻鐘前

一向安靜的富安坊, 突然

“轟隆”一聲巨響——

不管是正在喝茶的老太太們,還是正走在給老太太請安路上的貴婦們;不管是書房裏正擰眉揣測朝局的大人們,還是正吩咐小廝牽馬出門的世家公子們。這一聲巨響,都打斷了他們正在做的事兒, 紛紛喚人:

“快去, 快去看看!這是怎麽了這是!”

這得是天大的膽子, 才敢在這皇城根兒下, 貴人雲集的富安坊裏弄出這麽嚇人的動靜!

等到知道是郡主府那邊的動靜,被驚動的貴人們就重新坐下來慢條斯理喝茶了:要是明珠郡主,那就正常了。

等到再聽到下頭人來回, 是明珠郡主拆了東西兩邊院子之間的高墻——

之前心平氣和、慢條斯理喝茶的貴人們可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紛紛走動了起來。她們必須得打聽打聽,難道郡主和郡馬之間真的要好了?

後宅連著前朝,尤其還是這兩位。

高墻推倒的消息如同那“轟隆”一聲巨響,驚動的不止富安坊,驚動了整個京城。

*

理國公府, 上上下下也都在議論著郡主府轟然倒塌的高墻。

理國公府門房處, 兩條長凳上坐著幾個家仆,正閑磕牙。

“明珠郡主護了宋家姑娘, 給了郡馬體面,會不會下一個就是咱們府裏大奶奶那邊?”一個看起來很是機靈的小廝探頭打聽。

“那說不好。”回答的是個明顯更為體面的中年男仆。

就在這時, 裏頭有人過來喊人:“要幾個人擡東西備車,大奶奶那邊等著呢。”

喊話一落,長凳邊上那個看起來頗為機靈的小廝立即應聲。結果等他站起來才發現不太對。除了他,竟然沒有一個人主動出來。

還是來人不高興了, 又喊了一聲。幾人中那位中年男仆才擡腳踢了踢旁邊一個:“主子有活喊人呢,聾了?”

被管事的點名, 這個小廝不情不願站了起來,只好跟著一起往大奶奶院子方向過去。

兩人跟著婆子到了內院角門處,備好的馬車停在這裏,他們就在這裏等著。

看著婆子進去了,先那個看著怪機靈的小廝這才問出心中疑惑:“哥,好不好教教我?為啥他們都不願意來辦大奶奶這邊的差?”

“還為啥?為啥你能一點不知道。”

理國公府下人都知道,大奶奶院子裏的活沒油水。別說沒油水,就是明面上的賞錢也跟別的地方沒法比。

這別的地方就包括二房奶奶那裏,也包括大房齊姨娘那邊。二房奶奶就不說了,祁國公府嫡出的小姐,出手那叫一個大方。就是大房東院這位姨娘,給下頭人賞錢也比正院的大奶奶那邊闊氣多了。

“可不是說眼看著大奶奶這邊就起來了嗎?到時候有明珠郡主撐腰,大奶奶這邊.....”

話沒說完就被另一個小廝一聲冷笑打斷了。“誰說?還眼看著!我說你就白長一張機靈的臉!你倒是出去打聽打聽,咱們這位大奶奶跟那位郡主的關系!你就是不出府門,你也睜開你的眼看看,大奶奶嫁過來六年有了吧?明珠郡主上門過一次沒有?退一萬步講,明珠郡主尊貴,咱們理國公府迎不了這麽大一尊佛,可逢年過節你見過郡主府有人來過嗎?”

說到這裏這人聲音又壓低了些:“大奶奶這邊逢年過節都打發人往郡主府送禮,誰見過郡主府一個銅板的回禮,沒有!我告訴你,沒有!”

他接著道,“郡主府要什麽有什麽,可咱們這位大奶奶呢?聽說這些年為了撐持場面,嫁妝銀子都拿出來花了.....還有人見過大院的丫頭背著人偷偷摸摸抱著東西去當鋪呢.....明面上的當家少奶奶,都開始當東西了,大奶奶什麽處境你真是一點數都沒有啊!”

瞅著機靈的小廝一張臉開始變白了。

“王貴啊,就你,聽風就是雨!大奶奶這邊真能起得來,剛剛佟管事怎麽不叫他侄兒過來?坐著那麽多人,誰缺心眼?怎麽一個動彈的都沒有?”

一連三問,這個叫王貴的小廝臉更白了。

大奶奶這邊差事油水賞錢少都是次要的,要緊的是眼下大奶奶和二奶奶爭得厲害!但凡往大奶奶這邊殷勤過的下人,二房那邊就再也不用了,就是大房這邊東院也不再用了。大房的這位姨娘聽說早些年就認了祁國公府一位表嬸子當幹娘,明顯已經站了祁二奶奶的隊,抱了祁國公府的大腿!

王貴幹咽了口唾沫,說不出話來了。

從角門進去,往左邊一拐就是大房正院。院中最顯眼的就是一棵好大的柿子樹,樹冠碩大,投下一片陰涼,陰涼一直延伸到通往正房的青石臺階。

上了臺階,就進了大奶奶慕熹微所在的正房。

一個媳婦帶著兩個婆子剛把地上放著的四個禮品盒子擡了出去,這是往大奶奶娘家慕尚書府送的節禮。

一旁還有四個大木盒,盛著的是要往郡主府送的節禮。

青桐和青蒿兩人又喊了院子裏兩個丫頭,一起擡到了角門,仔細看著人把東西裝了。青桐從荷包裏掏出賞錢,又叮囑了兩句,看著馬車沿著夾道出去了,兩人才轉身要往回走。

就聽一聲:

“這是又往郡主府送節禮呢?不是咱們說,我們二奶奶娘家的東西,不管是國公府的回禮,還是宮裏娘娘的賞賜,可是年年都給你們大房送的!”

說話的丫頭妖妖嬈嬈的,看見青蒿,眉梢一吊,吐出了後頭那句:“怎的就不見你們那邊把郡主府的回禮往各處分一分,就是再舍不得,給咱們看看也成啊!”

青蒿漲紅了臉,正要回嘴,被青桐按住了。

二房的人走近了些,一甩帕子,笑問道:“到底是大奶奶舍不得,還是你們下頭的貪了呀?”

青蒿一把甩開:“個人管個人的,你一個丫頭倒是管起了主子的事兒!怎麽,難道二爺真的給你開臉了,咱們也沒聽說呀!”

找事的二房丫頭臉一紅:“你胡說八道什麽!”

“知道不能胡說八道,就閉上你的嘴!”

對面妖妖嬈嬈的丫頭看著青蒿,反常地一笑,“二爺看上誰我不知道,不過我可聽說太太陪房孫管事的外甥,看上你了!”

一句話就讓青蒿一張臉褪盡了血色!

青桐死死拽著青蒿,“你聽她胡說,別說沒影兒的事兒,就是真的,咱們大奶奶也必不會同意!”

青桐話是這麽說,一張臉也白得要命。太太陪房孫管事的外甥,那是個什麽人呀!別說青蒿,只怕滿府丫頭就沒有一個人願意跟那樣一個人的!吃喝嫖賭,還有他不會的嗎?但凡見著一個平頭正臉的,一對突眼睛盯人身上就跟拔不出來一樣!

青桐拉著青蒿往正院去。她使勁兒攥著青蒿的手,只覺青蒿一雙手又涼又抖。

她松開手以後,才發現自己也抖得厲害。

青蒿眼睛裏有淚花一閃,卻更加惡狠狠道:“這府裏都是煤面子捏的人,一個比一個黑心肝!”

青桐攥著帕子:“有大奶奶呢,沒事的。”

之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一進正院,就聽說大爺又往齊姨娘那邊去了。

青蒿擡手抹了一把臉,掩飾道:“這些楊絮子飄的到處都是,真煩人。”

青桐強笑了笑:“再過兩天就好了。”

兩人原地站了會,不知誰清了清嗓子,這才一起往屋子裏頭去。

正房裏靜悄悄的,隔著半截蔥綠的簾子,青蒿兩人看到她們夫人正在看自己那本薄薄的嫁妝冊子。冊子的紙張微微發黃,邊緣卷了起來。

一到年節,他們奶奶能夠指望的就只有這本嫁妝冊子,騰挪打點,不能跌了大奶奶的份兒。

青蒿鼻子一酸,本來想問的話一下子就再也問不出了。

兩人輕手輕腳進去,先給慕熹微換了茶。

慕熹微擡了頭,手還按著冊子,問:“節禮,都送出去了?”

兩人應是。

慕熹微點了點頭,目光落在炕幾上,微微出神。

青桐突然道:“奶奶,奴婢聽人說郡主她——”

說到這裏,青桐看到大奶奶按在賬冊上的手一抖,青桐聲音不由低了,還是壯著膽子說了下去:“都說郡主受了太後娘娘教導,變了好些,上次還為宋家姑娘撐腰.....”

說到這裏青桐眼睛不由帶了渴盼的光:“奶奶您說,這次,這次郡主她——”

該會給她們回禮吧。

青桐想,隨便回點什麽,也能堵一堵府裏那些人的嘴,她們大奶奶在府中也不用這麽難了。有郡主撐腰,就是太太的陪房,別說外甥,就是親兒子,也必不敢一句看上就可以欺侮人。人人都知道哪怕郡主府的粗使丫頭,只要人自己不願意,任憑對方是王侯勳貴之後,都是動不得的!

青蒿暗淡的眼睛也一亮,看著炕上的大奶奶。

慕熹微按著冊子的手一下子緊了,半晌才道:“愛回不回,她,愛回不回.....”

這樣說的時候,她按著著冊子的手指關節用力得泛了白。

青蒿與青桐的目光一碰,答案好似瞬間跳出來,又被她們同時按了下去。她們從彼此目光中看到了拼命掩飾的驚慌。

四四方方的院子,簌簌響動的柿子樹,回話的下人即使恭恭敬敬低著頭,那一雙雙眼睛也都在估量,在打探。一出這個院子,到處都是壓低嗓門的窸窣聲,到處都是意味深長的試探和目光。

暮色降臨,天空一片橙紅。夕陽中的柿子樹仿佛籠罩著淡淡的光,油亮的葉子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大爺從進了東邊院子就沒再出來過。

青蒿去喊人,東院裏的丫頭出來,回說大爺身子不適,懶怠動彈,大房的事兒大奶奶做主就是了。

青蒿不是好打發的,直接就要越過守著門的丫頭,進去回話。

齊姨娘身邊的貼身丫頭急急過來,紅著臉攔住了,期期艾艾道:“.....青蒿姐姐,不是咱們不回話,是、是裏頭這會兒真的不方便.....姐姐還是先回去吧。大奶奶有什麽話,我們一會兒自會回大爺。”

青蒿看著還沒落下去的日頭,聽得臉紅,氣得發顫。

回到正院,慕熹微聽了什麽也沒說,看著窗外的柿子樹,站起身道:“老太太那邊快該傳飯了,咱們過去吧。”

作為長孫媳婦,她得伺候老太太、太太用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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