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如夢2

關燈
如夢2

二月初二,龍擡頭。

今日是清一村村長兒子肖遠文與孤女梁清的大喜之日。梁清父母雙亡後就被村長接到家中住下,與肖遠文青梅竹馬,情愫暗生。

梁清長得秀美如畫,是難得的美人胚子,喜歡她的人多了老去,最終還是肖遠文近水樓臺先得了這月亮。

婚禮熱鬧非凡,象征性的接親後又擡回了原來的肖家,拜堂過後,新娘子被送回了喜房。肖遠文則是被親朋好友拉著灌了許多的酒。

等他醉醺醺地回到喜房時,眼前的一幕卻讓他如遭雷擊——他的父親肖軍正壓在梁清身上,欲行不軌。

他怒上心頭,大喝一聲,拎起凳子就往肖軍頭上砸,卻因醉酒過甚而失了準頭,凳子只是擦破了肖軍的皮。

家裏的其他人聽到動靜後紛紛趕來,肖軍情急之下,一巴掌將梁清扇倒在地,大聲辱罵她恬不知恥勾引公公,聲音之大,未靠近便可聞。

肖遠文從宿醉中清醒時,梁清已經被打了一遍又一遍,被拔光衣物關進了柴房,只等天明沈井溺死。

“阿清……阿清!”肖遠文喘息著,臉色蒼白如紙,他的母親張文翠在一旁呼喚道:“兒啊,你終於醒了!嚇壞娘了。”

“娘?”肖遠文從恍惚中清醒過來,眼神中充滿了狠厲,“娘!我爹他——”

張文翠迅速捂住他的嘴,一臉憎惡地說:“這件事與你爹無關!都是梁清那個下賤蹄子勾引你爹的,她竟然在大婚之日做出這種恬不知恥的事情。”

肖遠文用力拉開她的手,質問道:“阿清呢?”

張文翠冷笑一聲:“當然是打了一頓關進柴房了,等天亮了就讓人把她沈井!”

“什麽?”肖遠文震驚地看著她,仿佛不認識她一般,“您不是將她當做親生女兒看待的嗎?為什麽要這麽殘忍?”

“我殘忍?我哪兒有她不要臉啊!我把她當女兒,她卻想當我什麽?你說!她是不是早就看上你爹的錢了?”張文翠咬牙切齒地罵道。

“兒啊!你真是糊塗,怎麽就看上這樣一個下賤小蹄子!”肖遠文的娘張文翠哭腫了眼,嘴裏的辱罵越發不堪入耳。

肖遠文心臟咚咚直跳,他捂住耳朵,大吼道:“夠了!出去!”

“你說什麽?”張文翠不可置信道。

“我說出去!你出去!”肖遠文抱頭怒吼。

張文翠哭著出了門,肖遠文喘息著,眼睛猩紅,他擦了擦眼睛,掀開被子下了床,直奔柴房而去。

天空烏雲密布,漆黑如墨,似乎連星光都被吞噬了。柴房孤零零地矗立在夜色中。

柴房上了鎖,肖遠文的心沈重如鉛,他顫抖著手指扒在門縫邊,目光穿透狹窄的縫隙,只見裏面一片昏暗,只能勉強看到一個女子蜷縮在角落裏,渾身赤裸,傷痕累累。

肖遠文嘗試砸爛鎖,但是根本砸不爛,於是他轉向柴房的另一側,用力推開窗戶,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

落地時,一陣灰塵揚起,地上的女子被驚醒,她驚恐地擡起頭,那張昔日美麗動人的臉龐此刻已經面目全非,血肉模糊,令人不忍直視。

她顫抖著雙手捂住臉,聲音微弱而顫抖:“別……別看我,別看我。”

他們竟然毀了她的臉!肖遠文心如刀絞,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顫抖著雙手脫下自己的外衣,輕輕地披在梁清身上。

肖遠文緊緊抱住她,淚水奪眶而出:“對不起……對不起,阿清,都是我的錯。”他的聲音充滿了愧疚和自責。

他眼神堅定地擡起頭,對梁清說:“我帶你走!離開這個地方。”

肖遠文小心翼翼地將梁清扶起,用衣帶當做繩子,將她緊緊地綁在自己背上,從窗戶爬了出去。

肖遠文避開大路,沿著蜿蜒曲折的小道狂奔,他氣喘籲籲的奔跑著,額間的汗嘩啦啦的淌下。

“阿文,你...放我下來吧....”梁清微弱的聲音在肖遠文的耳邊響起,帶著一絲請求。

“不放!我死都不會放開你的手!”肖遠文的聲音堅定而決絕。

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晨光如薄紗般灑落,村口的大門仿佛就在眼前。然而,當肖遠文看到圍堵在門口的人群時,他臉上的欣喜瞬間凝固。

“他們在這!”一聲呼喊響起,肖遠文心知不妙,立即轉身往回跑。

但長時間的奔跑已經讓他體力透支,很快就被追上的人群撲倒在地。梁清被無情地從他背上拉扯下來。

肖遠文奮力掙紮,試圖奪回梁清,但他的手臂被狠狠地扭傷,梁清被眾人拖走。他嘶吼著,眼中充滿了絕望與憤怒。

“她是我的妻子!你們不許帶走她!”肖遠文的吼聲在清晨的村莊回蕩。

“看吧!這就是被妖氣影響了心智,還不速速將妖女梁清帶過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肖遠文被摁在地上,張文翠推開壓住他的人,哭道:“你們放開我兒,要打要罵就去找那個梁清,我兒都快被你們壓死了!”

見眾人不撒手,張文翠不得已向站著的老者祈求道:“道長,你讓他們放開我兒,他身體不好不能這樣壓著。”

肖遠文擡頭望去,只見一個年近古稀的道士站在人群中央,他身穿破舊道袍,滿頭白發稀疏,臉上布滿老人斑。

道士沈聲道:“肖遠文中邪太深,需要關押三日,待將妖女沈井封死鎮壓後,方可祛除他身上的妖氣。”

張文翠忙不疊道謝:“多謝道長!多謝道長!”

肖遠文死死地盯著道士,怒吼道:“你是誰?為何哄騙我娘?”

張文翠連忙解釋道:“這是修為高深的道長,是他發現咱們村裏妖氣沖天特意前來相助,不得無禮!”

“什麽道長!我看你才是妖怪變得!”肖遠文轉頭看著張文翠,“還有你,娘!明明是爹他——”

“啪!”張文翠一巴掌打在肖遠文臉上,她瞪著眼睛,用力喘息著,“走!把他給我帶走!”說完她沖道士道歉,“不好意思道長,都是我兒年紀太小不懂事,請您多擔待。”

肖遠文被帶回肖家,綁在房柱上。

張文翠親自送來食物和水,但他卻無心進食,“阿清呢?”

“已經帶去廢井了。”張文翠的聲音冷漠而無情,“等她死了,我的兒就能恢覆正常了。”

肖遠文難以置信地看著她,“阿清沒有錯!她更不是妖!她若是妖早就將我們殺了,為何還要等到今日!”

張文翠念叨:“行行行,隨你怎麽說,先吃飯吧。”

“我不吃!”肖遠文將頭側到一邊,痛苦的情緒幾乎要將他淹沒,“爹在哪兒?讓他親自去說,說是他恬不知恥欺負如親女兒一般養大的孩子!”

“夠了!”張文翠猛地將碗摔在地上,碎片四濺,粥水橫流。

張文翠的臉上露出深深地疲憊,她搖搖頭,深深嘆了口氣,“兒啊,你好好在這裏待著吧,等梁清死了咱們就都好了。”

說完,她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步履蹣跚著走了出去。

吱丫,大門緩緩合上,光線在肖遠文焦急的眼神中收攏,聽見落鎖的聲音,心中充滿了絕望。

這時,肖遠文發現了腳下的瓷片。他艱難地扭動身體,蹲下撿起瓷片,鋒利的邊緣割斷了繩子。

掙脫了束縛,他迅速沖向房門,卻發現房門已被牢牢鎖住,窗戶也緊閉著。肖遠文只好在房裏大叫喊娘,沒一會張文翠匆匆趕來,開鎖聲響起,她走近一看,滿地脫落的繩子。

下一秒,一道身影從身後飛快跑過,張文翠這才意識到被騙了。

肖遠文沿著記憶裏的路線奔向廢井,周圍長滿雜草,潮濕的環境滋生了許多蛙類,奔跑間就會不經意碾死一只。

柔軟的身體在腳下爆開,黏膩的汁液從擡起的鞋底上滴滴答答的,帶著蛙類的屍體落下。

但此刻的肖遠文已經無暇顧及這些。

他趕到時已經晚了,幾人正將捆綁著的梁清倒著從井口扔下。

他聲嘶力竭地大喊:“不——”

他膝蓋一軟,連滾帶爬的沖了過去,但那塊封井的大石已經落下,憑他一人之力完全無法撼動。

肖遠文跪倒在石頭旁,雙手顫抖著試圖挪動那塊巨石,但無論他如何努力,那塊石頭都紋絲不動。

他的手指被尖銳的石頭邊緣劃破,鮮血滴落在濕潤的泥土上,但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

眾人冷漠地圍觀著,沒有人上前阻攔。老道士帶著他的人離開了現場。

天空下起了雨,氤氳在山野的霧氣籠罩,細雨綿綿浸入身體,從腳到頭都帶著一股濕冷。

肖遠文抱著石頭痛哭,他的身體在雨中顫抖著,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揪住。

張文翠趕來時,只見肖遠文已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剛出生的小蛙們跳上他的身體,咕嚕咕嚕的聲音似有若無。

這場親事成了清一村緘口不言的密辛,廢井也成了小孩子游玩的禁區。

肖遠文不吃飯不喝水,一日比一日瘦,他呆呆地看著窗外,無論張文翠怎樣哭怎樣鬧都無動於衷。

第七天,是梁清的回魂日。

但據那位道長所說,被鎮壓的梁清沒有回魂日,萬可放心。

這天肖遠文卻破天荒的起來了,主動找到張文翠,張文翠蒼老的臉上剛有點笑意,就在聽見他要找肖軍時垮了下去。

張文翠扯了個僵硬的笑容,“你問他幹什麽?”

肖遠文瘦骨嶙峋,面頰凹陷,他的眼神裏充滿了冷漠和決絕。他淡淡地說:“幾日沒見 ,問問。”

張文翠沒再多言,只是隨口囑咐他好生休息便離開了。

張文翠走後,肖遠文從枕頭下抽出一把刀。他推開門,夕陽的餘暉燒紅了天空,將他的眼底倒映成一片血色。

當夜,肖家起了一場大火。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