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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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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

明濟尋來過之後,祁蔚和張以舟獲準離開醫院。周圍的警察迅速撤走,只留下幾個便衣跟著他們。

林竹從後視鏡裏看見他們車後跟來的小灰車,抿嘴劃了劃通訊錄,最終還是按滅了手機。她慢慢拍著靠在自己懷裏的女兒,無聲地嘆起氣。

他們早就被告知,會有警察全天跟隨。因為祁蔚能被放出來,是明濟尋作保,而不是她的嫌疑洗清了。誰栽贓她,這都還沒查清。說不定還有人藏在影子裏,要給她下一擊。

林竹不理解,她精心養育的兩個孩子,怎麽會雙雙陷入困境之中。他們原本應該被世界寵愛有加,在紅毯上走完圓滿的一生。

祁廷遠將柔軟的羊絨毛毯往祁蔚肩頭拉了拉,道:“這些天累著了。”

林竹說:“是孕期反應。”

雖然早就知道祁蔚懷孕了,但祁廷遠此時還是有些驚異,又有些落寞。“哦……上回這樣睡在我們中間,還是送她去美國讀書的時候……”

“孩子大了,總會有自己的家庭。”林竹緩緩說道。她看了看副駕駛上的張以舟,道:“至少沒有所托非人。”

向祁蔚射出的子彈朝著心臟,如果不是張以舟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原本因為張霽澤的原因,祁家有點擔心祁蔚和張以舟的婚事。但張以舟連子彈都為祁蔚擋,祁家還能說什麽?

張以舟回頭查看祁蔚的情況,恰好對上岳母的目光。他輕輕笑了笑。

————

車直接開到祁家別墅這,祁廷遠說晚點爺爺帶祁禮過來。辜曦參加完演奏會,就同祁浙一起回。全家一起吃個團圓飯。

林竹正要叫醒祁蔚。祁廷遠攔住,說讓她多睡會。他俯身像小時候那樣,把祁蔚抱回了臥室。

祁廷遠這幾年逐漸把事業交接給了祁浙,他有大量的時間騎馬、打高爾夫、爬山。他老當益壯,輕松就把祁蔚送上樓。

“以舟,等蔚蔚睡醒,你們洗個澡去塵,換身衣服。”祁廷遠囑咐道,“身上穿的這身讓岳阿姨去花園裏燒掉。”

林竹聽見,道:“你又做這些封建迷信的事。”

祁廷遠挽著她下樓,“你趁我不在,給觀音上了香,這事可瞞不過去……”

“爸媽感情很好。”張以舟說。

“是啊。”門後,祁蔚笑咪咪接話。

“什麽時候醒的?”張以舟把家居棉拖鞋放在她腳邊。

祁蔚這次沒犟,老實地把鞋穿上了。“車停我就醒了。但是爸爸說他來抱我,我就裝睡了。爸爸這人,父愛只會用沈默的金錢表達。七歲之後,他就沒抱過我。不過他想抱的大概是外孫……”祁蔚嘀嘀咕咕地,拉著張以舟去浴室洗澡。

“我們一起?”張以舟有點尷尬。

祁蔚關上門,道:“合法夫妻,不行?”

“這是你小時候的房間……”

“別這麽死板。”祁蔚不容拒絕,扒了張以舟的上衣,丟進垃圾簍。“用幹凈毛巾包住左胳膊,你擡起手,不用動。”

祁蔚輕輕按了按張以舟的胳膊。白凈有力的大臂上突兀地出現食指長的一條疤,像財報上的負增長一樣醜陋。“你撲上來的時候,在想什麽?”

張以舟想了想,道:“什麽也來不及想,只是下意識的反應。”

“不怕死嗎?”

“或許我更怕失去你。”

“萬一失去我了呢?你會怎麽樣?”祁蔚像是發現什麽有趣的事情,問道。

張以舟搖頭,“我不做這種假設。”

“至少你還有‘小張’不是?”祁蔚總是用滿不在意地方式說起人生大事,“我可以把‘小張’留給你,你再給他找個後媽。如果是你的話,應該不會找那種對孩子不好的……餵!”

張以舟面無表情地,打開花灑滋了祁蔚一下。“明天約了產檢,我會陪你去。三個月後拍孕照,媽說要留個紀念,我已經約好了攝影團隊。家裝設計馬上去家裏布置兒童房,需要十天,這段時間我們住在爸媽這裏……”

“好了好了,知道了。”祁蔚揮開臉上的水,伸手去扒他褲子,“返回人類對話模式。”

人類對話模式,以張以舟臉紅為加載標志。

祁蔚本來想讓他的臉上燒得更紅點,但考慮到前天他才吊完點滴,還是算了。不過那會他緩慢而氤氳熱潮的喘息也挺好聽……祁蔚發現她對張以舟的喜歡,至少有一部分是生理性方面的。

張以舟也發現這一點了,並且善於用□□鞏固夫妻感情。比如現在,敞開浴袍,要祁蔚給他系腰帶。

要不是才懷孕……祁蔚憤憤地把他的腰帶勒緊了。

“一會吃完飯,給家裏打個視頻報平安。”祁蔚拍拍他的胸肌,道。

“姐不是才給你打過電話?她會把情況告訴家裏。”張以舟抽出毛巾包住祁蔚濕漉漉的頭。

祁蔚鉆出來,甩著頭上的水,“那不一樣。你至少得親自說一聲。這次的事情怪我莽撞,我不好意思自己跟爸媽說,你去打電話。幫我解釋解釋。”

“不怪你。”張以舟把她抱出浴缸,裹成粽子帶出去。

他嘴上沒答應給家裏打電話。但祁蔚感覺他會做的。張總有時候對老婆有點過分聽話,祁蔚指哪打哪。

張以舟拿吹風機給她吹頭發,祁蔚盤腿在床上查看手機信息。手機竊聽了他們的談話似的,在任務欄彈出一條推送:聽老婆的話會發財。

祁蔚深以為然。

吹風機呼了一會,張以舟忽然伸下一只手摸了摸祁蔚腹部。

祁蔚把手機丟在床上,仰頭笑問:“感受到了嗎?”

“8周胎兒才會初具人形。現在至多是個卵黃囊,沒有動靜。”

“說得好像沒有人形,就不存在了似的。”祁蔚把手覆在他手背上,“有時候,‘動靜’也可以是一種感覺。這是你和我的生命交織點,兩個細胞,結合在一起,就能誕生另一個生命。未來它會經歷什麽?接我的班,還是跟著你做科研?或者比我們更大膽,去宇宙裏看看也說不準。你想象一下它的未來,會有什麽感覺?”

“沒感覺。”張以舟掃興道。

“我不信。”祁蔚轉過身,手指從他胸口向下劃出一道線,“觸電一樣的感覺會從心臟湧出來,你也很期待這份盲盒禮物。”

張以舟把她按回去吹頭發。祁蔚知道她猜對了。

張以舟不表達,但情緒和感覺都足夠熱烈。祁蔚可以從迷宮裏找到正確的路,通往他心裏。

————

但現在通往張以舟心裏的門,好像對祁蔚關閉了。

祁蔚掛掉電話,往座椅靠背上一仰,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她數著天花板上的格紋,到第二十六道時,她想張以舟是真的放棄她了。

她找了托去聯系張以舟買房,張以舟給了一個中介聯系方式。中介公事公辦,驗完資,就帶去看房了。看來是真的要賣掉。

離婚的時候,祁蔚希望他賣掉,怎麽他真要賣了,祁蔚還舍不得了?大概是習慣了張以舟總是站在她身後,隨時等待她垂幸。用年輕人的話說,祁蔚這是海王行為。不回頭,還吊著人,肆無忌憚享受著被喜歡的感覺。

祁蔚有點煩躁。她打開煙盒,掏出的卻是一根根細小的電子棒。折一下就會自動發送信號。這是張以舟三個月前放的。他要祁蔚和他一起戒煙。

信號會送到張以舟這裏,他看見就打電話過來,或者給她定個餐、送點零食。

這次祁蔚等了半個小時,除了煙癮變大,什麽也沒有發生。

“Rose——”祁蔚喊道。她盡職的秘書姐在立馬出現在門口。

“去幫我買兩條煙。十分鐘內我要抽上。”

如果祁蔚說十分鐘內要起飛,Rose會在七分鐘裏找到一架直升機降落在竹悅的樓頂。但現在,Rose說:“老板,我很忙。”

“叫餘姣給我買。”

“姣姣在排你下個月的行程。”

“你能找個活人給我買嗎?”

“這裏沒有活人,只有牛馬。”Rose聳肩道,“老板,公司裏就你閑得發慌。我建議你自己出去買,說不定等買到的時候,煙癮都過去了。”

“被人給我拍到,又上熱搜呢?”

“老板放心,抽煙熱搜夠漂亮的流量小生上了,安排不到你身上。”

“Rose,我早晚有一天要炒掉你。”祁蔚裹起風衣,準備親自出門了。

Rose像後媽送小孩上學一樣,揮揮手道:“十二點嫂夫人要來送飯的,老板可要記得按時回。”

“行行行。”祁蔚罵罵咧咧地按下電梯,找便利店去了。

樓下不遠處就有便利店,可祁蔚決定開車走遠點。辜曦雖然現在不上臺表演了,但每天下午兩點雷打不動要練琴,她過來送飯,等不了太久。祁蔚正好避開她,免得被抓到抽煙。

她坐進車裏,在“沿海大道兜一圈”和“朋友的跆拳道俱樂部”之間猶豫了一會,最後選擇去海州大學轉轉。

得不到的都騷動。祁蔚安慰自己是被人性的劣根性所驅使,才做出這種決定。

張以舟一個多月沒來找她了。之前聽說她從國外回來了,可是每周都來竹悅蹲人。男人變心可真快。

祁蔚打著方向盤心想。可是他不變心能怎樣?祁蔚難道能奢求回到過去?她覺得偷偷摸摸見見就挺好,對誰的白日身份都沒影響。但張以舟希望緊急聯系人裏可以填她的身份,從法律和道德上,他們都是最親密的伴侶。

他們之間的分歧不可調和。但那有什麽關系,“佳會當及期”,人類應該活在當下。

祁蔚半分鐘就堅定了找張以舟的想法。你看,真的想見一個人,沒有理由也能捏造理由。

海州大學的人工智能實驗室設立在市區內的科技孵化中心,按照周一這個時間算,張以舟大概會在那帶學生實操。

祁蔚沒開多久就到了。她在車裏想了一會說服張以舟不賣房,繼續和她保持地下戀情的說辭。實在不行,拉去“睡服”也行。性可以脫離愛,但愛脫不開性。況且他們的床上關系這麽和諧。

祁蔚立即在附近定了個酒店。這家酒店祁蔚有入股,不擔心信息洩露。他們在那見過三次,每次深入交流都很愉快。張以舟會想起落地窗上浮現的氣息,和他們至死方休的愛/欲。

祁蔚正興致勃勃地計劃著,一輛小破車從海州大學裏開了出來。

來得真巧,一定是緣分。(祁蔚居然信起緣分了。)

她剛要鳴一聲喇叭,那邊已經停了車。張以舟開門走下車,他拉開後座的車門,探身進去,抱出了一團——孩子?

他單手抱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另一只手又牽出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兩個女孩兒穿著同樣款式的粉色蓬蓬裙,紮著同樣的雙馬尾。

張以舟像個父親一樣,帶著她們走進了大學門口的麥當勞餐廳。十分鐘後,他們走出門,女孩們各自拿著一根草莓味華夫筒,張以舟還拎著一袋全家桶。

他們庸俗地重覆著世界各地的完整家庭都會重覆的話。

“媽媽說薯條和漢堡包都是垃圾食品……”

“偷偷吃一點,不告訴媽媽……”

祁蔚像個見不得人的小偷,藏在廣告牌後竊聽了別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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