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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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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

以前海州是經濟沃土,插根筷子都能發芽。祁家、邊家、顧家等等,都是這場春風的受益者。許多人站在風口,錯以為自己能飛,膽子便也大起來了。以至於為非作歹,明目張膽耀武揚威。

但歷史的進程終究會來到清明的時候。收不住腳的人,風停了,自然就墜下去了。

邊家一墜就是無底洞,比當年的顧家還更糟糕。邊博華在事情初現端倪時,就開始轉移資產了。但查案的人已經不是毛頭小子,對方比他動作更快,攔截了他的行動。

“是張霽澤帶走了我爸。”邊匯在地上撿拾小孩的玩具,忽然將一只皮球狠狠砸到了墻面上。皮球反彈沖向他,他也不躲。祁蔚上前一步,才把皮球擋開。

她沒有提警察,只問:“李凡凡和李萱萱還在這嗎?”

“李湛一爸媽來要人了,我沒給。”邊匯道,“他們那種陰溝裏的家庭,能養出什麽好孩子。”

“邊航不是不想養?”

“我養。”邊匯冷道。

邊航是親舅舅,但他一直以姐姐嫁給小混混為恥,很少和李家來往。邊匯不一樣,他喜歡堂姐姐。

“你說,邊瀾到那邊,還會跟著李湛一嗎?”邊匯問。

“我不知道。”祁蔚說。李湛一舉報邊家,是邊家塌陷的起始。邊瀾總是說,李湛一有些習慣不好,但人是好人。她也沒想到他會幹出這種事,一下就把邊瀾父母都送進局子裏了。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她大概恨死李湛一了。

可是李湛一到死都說是他不小心捅傷了自己,和邊瀾無關。他始終深愛邊瀾,也始終不明白,愛是愛屋及烏。

“祁蔚,太奇怪了,人為什麽總是為毫無價值的情感飛蛾撲火?”邊匯說,“李湛一給過邊瀾什麽?他就是一只臭蟲、一個畜生,賴著邊瀾才能生存。我早就說,該弄死李湛一,偏偏等到他把所有人都害慘了,老天才給他一個死期……”

“邊匯……別說了。”祁蔚半跪在地上,輕輕攬住邊匯的肩,讓他靠著自己。

樓下還有警察在,邊匯情緒太激動了。祁蔚怕他情緒上來,說出對他不利的話。邊匯以前吊兒郎當,從沒經手過家裏的生意。大學畢業後,也不想幹正經事,以深造的名義留在美國,遠離瑣事。這反倒讓他躲過一劫,沒有沾上爛泥。

柏昱被判刑,似乎是給海州所有人一個警鐘,曾經那些官官相護不頂用了。做非法之事,必將承受切膚之痛。公安正愁沒處下手,李湛一舉報邊家,就是把邊家往槍口上送。調查一旦開始,野火就燒盡了所謂的豪門。

邊家的非法盈利全部查封,還面臨巨額罰款和賠償。家裏的富三代們慌了腳,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的,全在問邊匯怎麽辦。

邊匯能怎麽辦,他昨天一晚上都被扣在警察局,被輪番審問。

祁蔚想幫他,但也無處著手。祁廷遠前天把她緊急叫回家,嚴令禁止祁蔚摻和邊家的事情。他警告祁蔚,邊家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不是她惹得起的,家裏也惹不起。

“你帶著兩個小朋友去林深酒店住吧,那邊清凈。”祁蔚說,“等事情塵埃落定,再做打算。”邊家的大宅子早晚要被收繳,到時,邊匯就無處可去了。

“你相信我嗎?”邊匯問。

“我信。”祁蔚拍拍他的後背,拉著他站起身,“快收拾東西吧,我送你們過去。”

她陪著邊匯把一些日用品收拾了,從房裏叫出孩子們。李凡凡抱上一只唐三彩陶像,想帶走。邊匯沒讓,不顧李凡凡大哭,硬是給拽下來了。

祁蔚想說一只馬而已,帶上吧。話到嘴邊,忽然意識到,這只馬十有八九是別人賄賂邊家的……邊匯得幹幹凈凈地出去。

她和邊匯一人抱一個孩子,下樓去。碰見張霽澤從警車上下來,和辦案人員溝通。他們擦身而過,張霽澤朝祁蔚點了點頭。

————

把邊匯他們送到林深酒店,祁蔚就回公司去了。她放棄之前的“AA宇宙祁跡”賬號,重新開了一個純賣衣服的賬號。以前運營網紅賬號的經驗舉一反三,用到新賬號,也有實效。

過年大家都在家沖浪的時候,網上流量大,被祁蔚的新賬號蹭上,把一件薄綠色的春季中性襯衫帶火了。連續一個月,這件襯衫的發貨量都很大。夏招昭空閑的時候會來幫忙,但事情還是多得做不過來。祁蔚得趕緊回去。

走進他們那不見光的地下室,祁蔚看見一個男人的背影蹲在樣品房,哢哢拍攝新品。這地下室來過的外人也就快遞員和張以舟,祁蔚乍一眼還以為張以舟又來了,走近才發現是她哥。

“光圈要這樣調,ISO感光度也得註意,別一通亂用。”祁浙大發善心指導著,Rose在一邊直點頭。

“哥?你怎麽突然過來了?”祁蔚拍了一下祁浙的後背,問。

祁浙提起身,道:“我來視察。”

Rose高興道:“老板,祁總說要投資我們。”

祁蔚把暖風扇打開,風口對著祁浙,道:“哪有免費的午餐,祁總肯定有條件。”

“看來小祁總已經深谙社會法則了。”祁浙笑道。

可不是嘛,事出反常必有妖,價格過低必有詐。祁蔚之前貪了一次快遞的小便宜,結果最後還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祁蔚讓Rose先出去和夏招昭一起維護客情,她和祁浙聊聊。

門一關,祁浙一屁股坐在暖風扇前搓手,“你們這也太冷了。虐待員工呢?”

“這可不是恒溫恒濕的宏智大廈。”祁蔚拿了一件羽絨服給他披上,祁浙才漸漸回暖。他只穿了高領毛衣搭輕薄大衣,進來凍得手都青了。

“我就直說了,最近海州政府查得緊,高消費普遍都壓縮了。你做大眾牌子,反而可能會是個更有增長力的生意。所以我打算入股,你可以開價,宏智控股給你天使投資。後邊能做大的話,宏智領投,再給你拉點別的金主。”

“有什麽條件?”祁蔚謹慎道。

“另一個嘛,倒也不算條件,只是商量。”祁浙說,“你多招幾個人進來,然後你回宏智工作。”

“怎麽突然又要我回去?”

“外頭風聲緊,你回來,家人都更放心。”

祁蔚搖頭,“不回去。我一沒犯事、二沒想犯事,警察和我不搭邊。”

“你是不是還在介意之前創業的事情?”祁浙揉著骨節,道:“蔚蔚,爸媽對你嚴格,不是因為不想給你家裏的資產。而是對你有更大期待。有句話叫“三歲看老”,在你我之間,爸媽和爺爺,一直更看好你。”

妹妹從小就比他更活潑,腦子轉得快,想法也多。祁浙知道,爺爺作為家裏的主心骨,一直在等祁蔚畢業,把她培養成接班人。那樣,爺爺才自覺是對後三代盡了責。

祁廷遠雖然著力培養祁浙,但他始終沒有退休的打算,因為放心不下祁浙。

林竹試圖一碗水端平,但祁浙知道,她下意識偏愛祁蔚。林竹是傑出的汽車工程師,是國內最早開始研發汽車自主科技的那批人之一。她對人類出行方式有偉大的創想,認為科技在未來可以改善民眾生活,帶來全球福祉。她沈迷研究,祁浙小時候常常幾個月見不到她,哪怕他們都在海州。

祁蔚出生後,林竹就變了。她開始推掉很多工作,給家庭留出一些時間。無論她在哪,家裏給她打電話,她總會接。祁蔚出國讀書的時候,林竹甚至一個月沒工作,只陪著祁蔚在國外玩。這在以前,根本就不可想象。

祁浙有時候會有點討厭妹妹的到來。

但不代表他討厭祁蔚。

祁蔚好像天生就懂得如何討人喜歡,也懂怎麽去愛人。祁浙談戀愛的時候,為辜曦做過很多難以承受的事情。是祁蔚給他糾偏,教他怎麽待辜曦。她想對誰好,總有辦法打動人。

祁浙和家人一樣,很愛祁蔚。

“我知道爺爺想要你來宏智,是為了把你培養成接班人。對此,我一直耿耿於懷。但想想其實不必如此,能者上,對宏智才是好事。”祁浙說。

祁蔚聽他說完,忽然笑,“哥,我總是覺得媽媽更偏心你。”

祁浙楞了一下,心頭淌過一陣溪流。他內心釋然,梗在心裏許多年的石頭忽然墜入芳草地。

祁蔚說:“家裏或許有很多讓我們都心懷芥蒂的事情,但我不回宏智,只是因為我想靠自己做點事情。我以前從來沒有缺過錢花,可是現在我每天都在擔心錢。很焦慮,但也挺有意思。”

“真的不考慮回來?”

祁蔚搖頭,“讓我試試吧,說不定哪天‘竹悅’的市值會超過宏智呢?”

祁浙揚起眉,“拭目以待。”

“嗯哼。”他們源自相同基因的眼神同樣飛揚,“你投資的事情說話算數吧?”

“當然。你想什麽時候讓投資介入?”

祁蔚想了想,道:“等等吧,現在小門小戶,盛不起潑天富貴。”

要擱以前,祁蔚鐵定說現在,錢越多越好。祁浙看著妹妹,隱隱期待她迎頭趕上的那一天。

“還有一件事。”祁浙道,“是家裏希望我傳達的。”

“噓。”祁蔚在嘴巴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別說,我不想聽。”

祁浙並不堅持,聳聳肩,放棄了。他早就知道祁蔚不會答應,否則這事不至於擊鼓傳花,又落到祁浙頭上。爺爺交代給祁廷遠,祁廷遠申請給林竹,林竹透露給辜曦,辜曦下達給祁浙。反正祁浙已經說過了,但祁蔚不聽,能有什麽辦法。

祁蔚不用聽,都知道是家裏希望她和張以舟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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