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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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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言

“Rose,這裏有一篇星界的官方技術推文要寫,Gabriella已經在brief上簽字了,她說你有空寫。”

Rose看了一眼時間,上午十點半,一篇推文大概需要四個小時,可以完成。Rose接下了這個活。她把背包放下,打開文檔剛剛寫了個標題、摘要,客戶端同事又抱著電腦過來了。

“Rose,昨天做的冬季自駕出行視頻腳本被客戶領導否了。有十個鏡頭他們不ok,需要調整。你有時間嗎?”

“有的。”Rose說,“但是那個腳本全都是按客戶意思來的,怎麽還不行?”

“我們直接對接的客戶搞不清楚她領導的意思,她要的完全和她領導要的反著來。”同事無奈道。

“好吧。”乙方公司的日常小活又不能越過初級客戶,Rose只好在客戶和客戶領導之間尋找平衡。

下午一點,Rose想趴在工位睡一會,但是創意總監Gabriella來了。她敲了敲桌子,讓文案團隊到會議室集合,就昨天的Campaign來一場腦爆。

他們組裏有六個文案,先輪流說自己的創意思考,再討論。Rose一邊聽大家胡說八道,一邊應付日常工作。腦爆完還得做PPT,把一些被領導認可的東西做成方案。估計今晚又得十點下班了。

大家激情討論的時候,有個文案玩笑道,這次要的方案好social哦,不會是之前的“滅絕”換人了吧?

“是的。”Gabriella居然認可了,“星界汽車的母公司宏智控股大換血,一朝老板一朝人,星界的品牌領導站錯隊,被‘退休’了。”

之前就聽說宏智控股內部有“新老之爭”,太子爺上任,點起一把好大火。誰知道成真了呢?難怪這次的元旦營銷要競標,以前星界的品牌項目都是直接給到這邊公司做。

趁著同事們在吃瓜,Rose偷偷駝背,嘆了口氣。她在一瞬間的神游裏,目光瞥向遙遠雲層。

營銷公司與她完全是專業對口,她幹得很不錯,剛來就是績效第一。績效滿點可以多拿20%的工資,按理說她應該覺得滿足。只是偶爾放空,會突然不知道努力的意義在哪裏。

公司上下每天努力幹的事情不是取悅用戶,而是取悅客戶。

比如之前的客戶領導“滅絕”,把廣告文案理解成寫作文,要求交稿的時候標註每句話用了什麽修辭手法。Rose覺得離譜,但為了過稿,還是百度了一堆修辭手法,“比喻、列錦、比擬、對偶、排比、 反覆、設問……”寫得清清楚楚。

最後產出的東西在多方拉扯下,與廣告藝術品半點不搭邊,只是給互聯網增加了一堆信息垃圾罷了。不過這有什麽關系?流量可以推、點擊率可以買。營銷不需要用戶,也能完成閉環。

只不過,不符合Rose在學校學的東西,也和營銷理想不搭邊而已。

能賺錢就好啦。Rose心想。

前老板的電話就是在此時到來。Rose看見久違的“老板”,怔了一下才想起是誰。

Gabriella很不喜歡員工在創意腦爆的時候分心,她會直接翹著美甲翻白眼。但Rose還是抓起手機,跑進了消防樓道裏。

“餵,老、老板?”

“Hello,和華!”祁蔚中氣十足的聲音透過傳聲器,在樓道裏回響,她問,“你現在的工作怎麽樣了?”

Rose說:“老板,我在達客傳媒,上周我拿了績效第一。”

“是那家很大的外企呀,我就說你能力超強吧,無論在哪都會閃閃發光的。”

“老板……我是靠之前咱們做的案例,才通過面試。”

“那你還想繼續做點有機會成為案例的事情嗎?”

“想。”Rose立刻就做了回答。

祁蔚在那頭朗爽地笑了,她說:“但是這次我沒辦法開出高工資了……”

“我可以倒貼上班。”Rose說。

祁蔚的笑好大聲,“那不至於啦。我大概可以開到……月薪8k。”

“沒問題的,我現在就可以上班。”Rose現在的薪資有9k,加上績效可以過萬。但她依舊沒有猶豫。

祁蔚說:“那今晚七點,到西區夜市來找我。聊聊我們的發家致富路子。”

“好的,老板。”Rose掛掉電話,轉頭走進會議室,向領導提了離職。

Gabriella問她怎麽了,能進達客可不容易。Rose沒接受挽留,她只問可不可以把last day定在今天?

Rose在提出離職的那一刻,感到無比輕松。她忽然發覺,她其實一直期待著祁蔚再次向她拋出橄欖枝。

————

“我們竟然有一萬五千名員工了。”祁蔚拿到Rose給她發言稿時,有點詫異於這個數字。

“我讓姣姣把門店銷售人員加上了,反正是給大學生演講,那就吹大點。大學生很好騙。”Rose從腋下包包裏掏出粉撲,細致地給祁蔚遮掉黑眼圈。

“銷售人員當然也是我們的員工。”坐在朝氣蓬勃的大學校園裏看員工數量、門店總數、營業額、利潤率等等,和坐在辦公室裏看報表完全不同。祁蔚當初帶著2號員工重新創業時,也才畢業一年多,滿身都是不服輸的鋒芒。

歲月如梭,一時間讓人百味雜陳。“Rose,我打電話找你的時候,你為什麽毫不猶豫就回來了?”祁蔚問。

“因為老板是富三代,再差也差不到哪去。”Rose直白的話頓時把祁蔚的百味全打翻了……

“難道不是因為我的個人魅力?”

“噓,喝口水,我給你補口紅。”

“哦……用那支日常色,不要大紅的。”祁蔚道。Rose已經會精準拿捏老板了。

“用另一支橘紅調的吧,老板你最近氣色差,是不是晚上沒睡好?”Rose俯身靠近祁蔚,眨了眨眼。

天天半夜約男人,能睡好嗎?祁蔚拍了拍Rose的翹臀,意思多說就滾蛋。

Rose勾起嘴角,道:“知道了,老板——”

“Rose姐和老板感情好好呀。”餘姣端著水站在旁邊,說道。

祁蔚道:“我得跟你Rose姐搞好關系,她可是竹悅股東。”

“啊?真的嗎?Rose姐?“餘姣一直以為Rose只是祁蔚的高級秘書。

Rose道:“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板滿嘴胡說八道。”

祁蔚心照不宣地笑,不說了。竹悅時裝逐漸步入正軌之後,祁蔚借資給Rose,轉賣了3%的股權給她。那會Rose才26歲,來自工薪家庭,月薪九千五,卻要背上一筆高額借貸,購買一個未知前程的公司股份。

祁蔚問她敢嗎?Rose一身職業西裝,站在祁蔚身側,依舊沒有半分猶豫。敢。

後來上帝犒賞了她的果斷和膽量。26歲,Rose同校的朋友有的已經月薪5萬。28歲,朋友月薪6萬,Rose買一雙鞋不止6萬。她一度被錢砸懵了,朋友圈裏全是紙醉金迷。直到有一天看見祁蔚拎著菜藍子去見客戶,Rose默默收起十幾萬的包,選擇做回祁蔚身邊的秘書——不過那會祁蔚說是她睡糊了,沒看清,才拎了個菜藍子出門。

她們的崢嶸歲月還沒回憶完,圖靈數據的總裁已經結束演講了,輪到祁蔚登臺。

“蔚蔚,結束一起去吃飯?”師君蘭走回後臺,和祁蔚握了個手。

今天是海州大學百年校慶,祁蔚以企業家身份來做創業分享,師君蘭也一樣。

自從和張以舟離婚,祁蔚已經很久沒見師君蘭了,有點生疏。不過師君蘭如今做到圖靈數據總裁,日後說不定會有業務來往,維護關系總沒錯。祁蔚答應了。

隨著竹悅的盈利越來越大,祁蔚已經做過很多次創業分享了。這次也玩不出什麽花,換個說法把以前的東西講講就行。祁蔚很松弛,衣服都是穿的圓領衛衣和舒適長褲。外表上唯一亮眼的,也就一枚寶石戒指。

張以舟說到做到,一天天的,把那盒寶石都做成戒指了。祁蔚每次去找他,都換一枚戴戴。

正分神想著,祁蔚一低頭,發現前排有張以舟。不是說他今天要去研究所嗎?怎麽又跑來了?

張以舟察覺祁蔚的目光,本就掛著笑意的臉上,眉眼更彎。仿佛在說,我來看你啦。

“……”上次在超市偶遇,祁蔚拒絕張以舟後,覺得良心不安,最近便提高了見他的頻率。有時在他家,有時在酒店,或者至少在車裏見一面。但張以舟似乎不滿足,恨不能天天見著祁蔚。

他依然含蓄內斂,但他的占有欲一直在膨脹。昨晚在車庫裏,祁蔚的手腕被“道具”銬在車頂扶手。張以舟衣冠楚楚,肩上卻搭著光//裸的白皙長腿。他牢牢扣住祁蔚,以至於在祁蔚腰上留下一圈痕跡。他甚至惡意地,把祁蔚刺激到哭出聲。在世界顛倒的時候,說要把祁蔚關起來,讓她日日夜夜都只能見他。

祁蔚曾經短暫地談過一個偏執的病嬌少爺,那人的占有欲都快溢出來了。她怕哪天被病嬌鎖起來,於是,連夜跑路了。

但張以舟這麽說,祁蔚竟然絲毫不抗拒。她甚至滿懷期待。

可是“愛”是種太過熱烈的情緒,有時,祁蔚害怕“愛”會讓局面再次無解。張霽澤一直在掃黑除惡的第一線,明裏暗裏數不清的鏡頭對著他。張以舟與張霽澤有隔斷不了的血緣,況且張以舟本身做的是最高層面的信息安全,他的“清白”也至關重要。

“蔚蔚、蔚蔚——”師君蘭喊了兩聲,祁蔚才拉回思緒。

“師姐,抱歉。你剛剛說張以舟怎麽?”祁蔚笑笑,慢慢切下牛排。

在海州大學辦完事,她們倆就近找了一個餐廳吃晚飯。師君蘭時不時提起在香港的舊事,弄得祁蔚總是回憶起那一場“羅馬假日”。

師君蘭體諒地表示沒關系,她溫聲細語地說:“我方才說,如果你不介意,我計劃和小舟師弟試一試。”

“試一試?”祁蔚蹙起眉,刀叉在瓷盤子上摩擦出刺耳的一聲。

“嗯。”師君蘭單刀切入,“或許你知道,兩年前我離婚了。不過我是最近才知道,你和小舟師弟早已分開。我聽說你正在和中聯集團的執行總裁接觸,或許你確實已經放下小舟師弟了。所以,我想和他試試組成家庭。”

“為什麽?”祁蔚盯著師君蘭,問。

“我的兩個女兒需要可靠的父親……”師君蘭道。

“可我……”祁蔚把話止在嘴邊,點頭示意師君蘭繼續。

師君蘭便道:“我前夫因為我工作繁忙而出軌,於是我‘炒掉’了他。我本以為我可以獨自養育好我的女兒們。但近來她們上小學了,我發現同時兼顧兩個孩子的陪伴和工作,實在讓人力不從心。而且她們想要見‘爸爸’,但我不認為接觸道德水平低下的父親對她們有益處。經過排查,小舟師弟或許是‘父親’角色的最佳人選。”

“你問過他嗎?”

“還沒有。我想先征得你的意見。”

我的意見是不行。可是祁蔚沒有說。在學校的時候,師君蘭是好學姐,但步入社會,理念的不同已經讓很多人漸行漸遠。祁蔚無法把她和張以舟的“見不得光的戀情”暴露給師君蘭。

“我沒什麽意見。”祁蔚切開牛排,發現只有三分熟,血色殘留在肌理之間。“我能有什麽意見……”

師君蘭也看見血色了,她招手,讓服務生給祁蔚換一份。“小舟師弟想必沒有獨身的打算。如果他希望,我可以和他再生育一個共同的孩子。”師君蘭說。

“他肯定會是個好父親。”祁蔚喝著葡萄酒,胃部莫名有些抽搐。“師姐,你不介意的話,我先失陪了。我身體有些不舒服。”

師君蘭觀察著祁蔚的神情,確定沒有從她臉上看見對張以舟的留戀。師君蘭松了一口氣,道:“我送你回去。”

“沒關系。我的司機還在外邊。”祁蔚抓起手機,快步走出了餐廳。

Rose看出祁蔚和圖靈數據的總裁並不是很親密,於是一直在外邊等著,以防祁蔚隨時需要“救場”。她看祁蔚出來了,立馬拉開了車門。

祁蔚點點頭,表示讚許。她坐進車裏,忽然猛地嘔吐了起來。

————

“怎麽搞成這樣?”祁浙拿著病歷單,在病房裏走來走去。

祁蔚枕在雪白的床上,吊著點滴,“哥……你別晃了。”

祁浙定住腳步,但嘴上還是止不住,“又是腸胃炎,又是發燒,你自己的身體,你不清楚嗎?你最近都在幹什麽?天天不著家,竹悅是沒你就倒閉嗎?”

祁蔚捂住眼睛,道:“你好吵。”

“我吵?我都快被你氣死了,爸媽不在家,長兄如父,懂嗎?要不是Rose強行送你來醫院,你還不肯。怎麽著,ICU裏見?”

“Rose好多事。”祁蔚道。不僅強行把她拉到醫院,還給祁浙、辜曦都打了電話。

“祁蔚,你能不能愛惜自己的身體?你以為你還是年輕人嗎?”

“我怎麽不是年輕人?過三十歲就要入土啊?”祁蔚頂嘴說。

“你……”

“老公。”辜曦提著保溫桶進來,終於有人能讓祁浙閉嘴了。她在床上架起桌子,把雞湯和白粥給祁蔚分好。隨即把祁浙拉出去教育了。“蔚蔚病著,有什麽事不能病好再說……”

哢噠,房門合上,周圍安靜了。

祁蔚喝了兩口粥,滿嘴寡淡無味。她拿起手機,發現一個小時前有陌生號碼給她發了短信。她背得出這串數字,是張以舟的加密號碼。祁蔚不想被人發現他們之間的聯系,張以舟就弄了這個。

張以舟發消息說他今晚吃了餃子,這家店做得很好吃,下次給祁蔚帶。

祁蔚單手敲字,想說昨天開車窗,給我吹發燒了。她還沒發出去,張以舟的短信又進來了。他說:師君蘭問我願不願意和她試試。

祁蔚刪掉前面的內容,問:那你怎麽說?

張以舟回覆:她說問過你,你表示不介意。

祁蔚正要回消息,祁浙和辜曦開門進來了。他們就祁蔚日後的生活作息、飲食習慣進行了全方位的調整,並且只是“告知”祁蔚。

“以後你嫂嫂會給你送飯。三餐都是。”祁浙強調。

來盯著祁蔚吃飯的。祁蔚拒絕不了,她只想趕緊回張以舟。但等她找到空隙,已經半個小時過去了。

她說:我不知道能對師君蘭說什麽,我總不能說我們還在一起。

張以舟沒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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