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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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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

“叮咚”門鈴響了好幾聲,張以舟才從密密麻麻的文獻裏回過神,起身去開門。

門外是個送貨小哥,用粵語說訂的生鮮到了,請張先生簽收。在兩箱生鮮旁邊,還有幾箱寫著外文的不知名東西。

拆開,是牛奶、水果和一箱換季衣服。

都是祁蔚家裏寄來的。上次祁蔚爸媽親自送過一次東西後,見祁蔚沒有不高興,便開始大肆往這裏寄各種東西。衣食全包圓了。甚至有一次送了兩個廚師過來,給祁蔚做工序覆雜的全蟹宴。

原本張以舟在給祁蔚調節飲食,結果全被打亂了。好在祁蔚最近很愛和新朋友們在大學裏打球,每天都是大汗淋漓地回來,肉眼可見體脂率在降低。反倒是張以舟,因為忙著課題,久坐少動,吃胖了三斤。

張以舟打電話給祁蔚,告訴她又收到東西了。祁蔚那邊鬧哄哄的,她說在逛集市。

張以舟第一反應是,你在哪,我去接你。

祁蔚說不用,她化了全妝,還帶著帽子墨鏡,親媽來了都認不出。她說她陪小師妹出來買衣服,晚點就回去。說到小師妹的時候,還壓著笑,著重強調了。

祁蔚和實驗室的人都熟悉了,甚至連陸導也和她吃過飯。張以舟以前和小師妹的“流言”難免傳到祁蔚耳朵裏,但祁蔚慷慨大度地表示沒關系,她也談過別人。

張以舟不理祁蔚的調笑,漠然道:“早點回,晚上我們再聊。”

“額……”上次張以舟所謂的“聊”是在飄窗上聊的。祁蔚撐著窗玻璃,張以舟從後邊抱著她。愛//欲//攀頂之時,恍惚以為即將從高樓墜落。祁蔚難捱地說別在這,張以舟悶聲不吭,動作卻始終沒停,反而愈加蠻狠。

其實張以舟有點患得患失。祁蔚那會意識到。愛總是伴隨著獨占,他疑心祁蔚對他沒有這份占有欲。

祁蔚有點後悔自己亂說了。“我七點回,你等我吃飯。給我蒸一個雞蛋羹吧。”

“好。”張以舟用一個字結束了對話,但祁蔚聽得出來,他的語調微微上揚了起來,顯然心情好點了。

晚上應該不會聊太深吧……祁蔚心想。

“蔚蔚——快來——”小師妹揮著手,在喊祁蔚了。小師妹人挺好的,讀書好、人品好。祁蔚已經和她熟到,可以一起買衣服了。她不會打扮,很信祁蔚給她推薦的穿搭。

————

晚上快到七點時,張以舟一天的工作和學習計劃都完成了,鍋裏的蒸蛋也熟透了,祁蔚還沒回。張以舟打算出門時,祁蔚來電話了。

“舟舟——”祁蔚喊得可好聽,頓時讓張以舟警惕了。

“幹嘛?人在哪?”

祁蔚嘿嘿笑了幾聲,“我還在集市這裏,你能不能……借我八千塊錢?”

“可以。”張以舟說,“什麽時候回?”

“你錢借我,一會我就回了。”

張以舟轉了一萬過去。四十分鐘後,祁蔚回來了——拖著大包小包,卡在了電梯裏。

張以舟從外邊拉動龐大的蛇皮袋,祁蔚從裏邊推,她才能順利出來。這麽多東西,蛇皮袋外邊又都是灰塵,張以舟嫌棄。和鄰居打招呼後,直接堆在了門口,不拉進屋裏了。

“是撿垃圾回來了?”張以舟奚落道。

祁蔚用力洗著手,回答說:“是啊,以後你不用辛苦了,我撿垃圾養你。”

“那我還是辛苦點吧。”張以舟道。

吃飯時,祁蔚才說那一大袋東西真是她收的破爛。“兩個大一學生,自己找貨源進的冬季外套,結果在市場上賣不出去。”

“所以你這是做好事?”張以舟把雞蛋羹拌進米飯裏,盛給祁蔚。

“我像是什麽大發善心的冤大頭嗎?”祁蔚道,“這倆傻孩子,在衣服一條街上賣。那裏的人流量確實大,但他們怎麽跟這麽多店面去競爭嘞?況且他們這個版型進得亂七八糟,估計是在批發市場挑花眼了,什麽都來點,結果什麽都賣不出去。”

張以舟明白祁蔚想幹嘛了,“你要去賣衣服?”

祁蔚點頭道:“對的。師妹說她可以幫我搞到一輛小三輪,我明天走偏僻點,去賣給下沈市場。”

“你和誰去?”

“我自己去。”

張以舟筷子一頓,道:“我陪你去。”

“明天周日,你不是要去陸導家吃飯?”張以舟的導師人很好,經常請同僚和學生們在家吃飯,吃完飯就圍桌開學術沙龍。張以舟是明天的主持人。

“我可以請假。”張以舟道。

祁蔚搖了搖頭,“我早上出發,下午就回。不用擔心。”

張以舟皺了皺眉,順從道:“好吧。”

祁蔚從碗裏擡頭看他,道:“你不會幹出,默默跟在我身後的事情吧?”

“……”

“別這樣。”祁蔚道,“我每隔半個小時給你發個定位好吧?你好好開你的學術沙龍,我幹我的事。”

“為什麽想幹這個?”

祁蔚夾起一塊蟹肉餅給張以舟,道:“之前有消費者投訴Veritas的銷售態度不好,我找那個銷售問了,銷售說是那個客戶有毛病。我聽完也覺得那個客戶無理取鬧,但顧客是上帝嘛,我想應該找辦法解決,而不是責怪。我一直想自己去門店幹銷售試試,但不是沒機會了嗎?”

“你還是對之前的事情耿耿於懷?”

“說完全沒關系了,也不可能。但不是耿耿於懷,我只是在反思,我哪裏做得不對。就像你被人指出了算法漏洞,通宵也要解決這個問題一樣。”祁蔚就說到這了,低頭速速吃完飯,趴在床上研究起了地圖,規劃明天怎麽走。

張以舟洗完碗,端著一杯牛奶站在床邊看了一會,隨即走開,去做他的事情了。祁蔚不喜歡喝牛奶,但爸媽還是一箱一箱寄。祁蔚說估計是給張以舟喝的,可能是因為林竹喜歡個子壯的女婿。張以舟還挺聽話,每天都喝一杯——不過他的說詞是為了不浪費。

————

第二天一大早,祁蔚就換上一身防曬裝備,身上斜挎一個一升的大水壺,開上了三輪車。師妹不知道從哪搞來的車,破破爛爛,質量堪憂,車軲轆上還濕答答地掛著泥水。張以舟帶著手套檢查了一遍三輪車的各部位,祁蔚倒是赤手就坐上去了,雄赳赳地讓張以舟給她拍個照。

“這就是未來商業女巨頭的早期創業珍貴影像。”祁蔚說完,就瀟灑地開動三輪,突突突地出發了。半點留念都沒有。

“祁蔚可真有意思。”小師妹站在揚塵裏,對張以舟道,“師兄,要不然你委屈一下,把祁蔚讓給我吧?”

“不行。”張以舟冷酷道。

“真是吝嗇的男人。”

祁蔚的三輪車消失在馬路盡頭。張以舟這才摘下手套,背起雙肩包準備去陸導家裏了。小師妹悠悠噠噠地走在他後邊,一路上碰到越來越多同門。大家說笑著,跟著張以舟走向學術殿堂。

張以舟是陸導的得意門生,學界的很多教授都對他讚賞有加。午飯前的閑聊裏,張以舟就一直被幾位教授點到,根本沒空看手機。午飯後的學術沙龍,他更是不得閑。還好他已經主持過太多次,已經游刃有餘。他始終盡善盡美地調動在場的每一個人,他是桌上合格的“leader”。

桌下,他口袋裏的手機每隔半個小時就會震動一下,他從容地分心,默數震動的時間。

祁蔚和張以舟的同學們熟悉後,深入了解了張以舟專註的領域。她時常說張以舟做的事情可真偉大、好厲害。於是也越來越有分寸,從不在張以舟幹正事的時候打電話或者打視頻給他。

張以舟昨晚做了一個小插件。祁蔚給他發定位,手機會震動0.5秒。發短句,震動一秒。發大於十個字的長句,會震動兩秒。發圖片、視頻震動三秒。如果祁蔚發的圖片或者話語裏,出現求救詞或者危險信號,手機則會劇烈震動。

但一整天下來,手機的單次震動就沒長過一秒,他的擔心似乎真是多餘的。

沙龍中場休息,張以舟打開手機,在心裏大致勾勒出了祁蔚的行動路線——一開始走得很快,兩個小時後,速度變慢,甚至長達一個小時都在一個工地附近停留。

祁蔚吝嗇於發圖片或者視頻,但至少會在發定位的時候順手說點什麽。比如“開張了”“賣了兩件”之類的。

張以舟擔心之外,對祁蔚如何做這個生意其實很好奇,但祁蔚真的好吝嗇……一個圖或者視頻都不發,連午飯在哪吃的、吃了什麽都不說。

張以舟告訴她,陸導今天吃飯還提到她了,問她怎麽不一起來。祁蔚敷衍了一句:下次一定去。

張以舟又說,他們下半場沙龍會連線唐宋,祁蔚有沒有什麽要轉告的?

祁蔚說告訴小老頭,好好睡覺,註意身體。

其實美國這會正是深更半夜,連不了線。張以舟想問你在忙什麽呢?消息發出去之前,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分離焦慮癥似得,老想聯系祁蔚。

頓時有點好笑。之前家裏還責怪過張以舟回消息不走心,張以舟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這麽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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