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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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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

“想嗎?”

“想。”狹小的員工儲物間裏,擠著張以舟和祁蔚。

“那我們速戰速決。”祁蔚說著,手伸下去開他的皮帶。

“哢噠”張以舟又給按回去了。“我以為你問我想不想你……”

“我想你的作案工具。可以嗎?”

“現在不可以……外邊不衛生。”明明不是年輕人了,張以舟還是紅透了臉。

祁蔚想起剛回國的時候,一群記者圍著他做采訪。人聲鼎沸之中,祁蔚用高跟鞋尖滑了一下他的小腿,他立馬往凳子下縮腿。臉上嚴肅,嘴上講科技,耳尖卻止不住熱了。仿佛盛夏的太陽都指著他曬。

“愛上正經人,算我倒黴。”祁蔚把臉埋在他胸口,發現他胸肌沒了,以前有段時間是有的。“把胸練回來。”

“啊?哦……”

祁蔚摟了摟他的腰,有些驚訝於襯衫下空了一大片。“算了,你按時吃飯睡覺就行了。”她松開手,轉身要出去。海州青年企業家交流會在林深酒店舉辦,祁蔚要去主持。

昨晚跟祁浙抱怨,什麽會啊,還得我親自主持。祁浙瞥她一眼,說老一輩的企業家還有某些海州領導人都會出面,不然我給你爭取過來幹嘛?

行吧,也是人情局。不過祁蔚在行。

“等等。”

“怎麽?又想了?”

張以舟把祁蔚拉回來,往她中指上套了個東西。“我在把買的寶石做成戒指。”

“會被有心人查到。”祁蔚下意識說。

“沒有找工匠,我自己做的。”張以舟握住她的手,反覆摩挲,“我們先維持這樣,等風暴平息,我們就覆婚,好嗎?”

“走一步看一步吧。”祁蔚給不了承諾。當風起雲湧,祁蔚恍然發現自己如此無力。相比個人的得失,時代漲跌才是真正的無法承受之重。

老一輩的海州領導人出面幹嘛?無非是穩定人心,鼓舞企業家。從十年前就開始的大動蕩至今沒有出現停息的跡象,海州各個層面都被影響了。再不出來管管,失業率得越來越高。

祁蔚轉了轉戒指,猶豫片刻,還是沒有摘下。她好歹是老板,戴個寶石戒指怎麽了?

“老板,你去哪了?大家都在找你!”餘姣急匆匆地跑來,把話筒給祁蔚。

相比餘姣的慌張,Rose淡定多了,“老板,這是主持詞,都打印好了。你也可以自由發揮,但人名和tittle不要錯了。安排了提詞器,記得看。”

“好。”祁蔚接過手卡,掃了幾眼。

“確定不用換禮裙嗎?”Rose再次確認,“姣姣帶了。”餘姣拍了拍手提行李箱,表示她好好帶著在。

“不用,太麻煩了,套個西裝外套就行。”祁蔚也是畢業後才漸漸意識到,穿什麽不重要,拿得出東西,披麻袋都有人捧。

沒一會,激昂而俗套的入場音樂逐漸趨於平緩,祁蔚拿著麥克風上臺。她掃過臺下眾人,看見顧億、邊匯、蘇南、冉冬、劉赫源等等熟面孔,但更多兒時的玩伴,已經下了牌桌。新的玩家入場,填補了他們的空缺。

前排位置坐著許多上年紀的老一輩,張以舟代表海州人工智能研究所坐在他們之間。像一捧青竹,在老竹的垂雕中拔節挺立。

爺爺當年沒看錯,給張以舟一點時間,他會讓所有人驚訝。爺爺又一次為祁家找到了未來的風向,但可惜的是,翺於九天的大鵬不應當被牽絆。

要是當年把他扣在美國,結局會不會好一些?祁蔚不可避免地假想另外一條路。

————

“你怎麽憂心忡忡的?一起跳呀!”震耳的搖滾樂裏,祁蔚抓著熒光棒使勁跟著節奏蹦。她剛剛考完期末,預感能拿好成績,此時瘋得肆無忌憚。和她一起來聽演唱會的某人,除了在她蹦得太誇張時,扶一下她,便不怎麽動了。祁蔚拱都拱不起來。

他明明也會聽這個樂隊的歌,此時顯然是心有所思,壓根沒投入進氛圍裏。

“沒什麽,等演唱會結束,我告訴你。”張以舟附耳道。

舞臺就在他們身前,音樂仿佛是在他們耳邊炸雷,每一句話都必須貼近耳朵,大聲吶喊。

“那你還是現在告訴我吧!”祁蔚握著他的兩只手,兔子一樣不停蹦上蹦下。有時被鏡頭掃到,她就摟住張以舟的肩膀,使勁在他臉上親一口,惹得全場歡呼。這場演唱會太嗨了,所有人都像是從瑣事中脫身,把生活踩在腳下,狠狠地踐踏。

“快告訴我!”祁蔚把熒光棒反手向後,插進自己衛衣的帽兜裏,空出兩只手抓住張以舟的衣領,跳起吻住了他。這是個快樂的吻,將冰鎮草莓汽水味傳入張以舟滿腔。

在切入下一首歌時,祁蔚松開了張以舟。“快告訴我!”

祁蔚的好奇心比賽場上的馬還能撒腿,不得答案就無法回籠。張以舟無可奈何,只好說:“我的訪學馬上要結束了。”

“然後呢——”祁蔚跟著音樂高潮尖叫著。

“唐教授問我想不想留下!”

“好事呀!當然要留!”

“他指的留下,是留在美國!”

“啊——”祁蔚尖銳叫道,“張以舟!你要拿綠卡了呀!”她圈住張以舟的腰,用力拉著他蹦。她開心像是要起飛。

但張以舟不得不打攪她的快樂,他說:“我想回海州去。”

祁蔚的反射弧花了一點時間反應,她慢慢停下,大聲說:“我好像跟你說過!我爸媽讓我畢業之後,留在美國!”

送她來美國讀高中,本就是有讓她移民的打算。最近事情不知怎麽發展的,海州紀檢委開始調查柏昱家裏。這實在是太少見了。柏昱外公雖然不在位置上,但他家裏還有一大群政府官員,怎麽會說調查就調查?

祁海升說海州搞不好要變天了,讓家裏人束著點手腳,別亂做事。

祁廷遠和林竹聽了,就想讓祁蔚早點把移民手續辦了,呆在美國。在這沒人管她,愛怎麽玩怎麽玩。

張以舟點點頭,說:“我知道!”

“那你還要回國?”祁蔚大聲問。

張以舟沒有回答。

周圍還是很吵,可祁蔚覺得巨大的場館好像一下就安靜了。只有胸腔裏的心臟在劇烈跳動。張以舟不是猶豫不決的人,他早就做了決定。

“你根本沒考慮我!”祁蔚猛地推了他一把,導致張以舟跌倒在了人群裏。而祁蔚把熒光棒也丟在了他身上,轉頭排開擁擠的人潮,離開了場館。

————

“蔚蔚,小張來找你了——”李淑安在一樓喊。

“讓他滾!”祁蔚吼道。從放假開始,她坐在地板上,在巨大的屏幕前,打了三天游戲了。起初夏招昭還陪她打,後邊夏招昭忙著和網上的相親男聊天,就放祁蔚一個人打了。而祁蔚雖然愛打游戲,但技術全看運氣,打得不好就摔手柄。已經摔壞了一箱。

“蔚蔚,”李淑安上樓,把一盤削皮去籽的水果放在祁蔚面前,柔聲道,“小張來好幾次了,你要不還是見見吧。給你帶了禮物呢。”李淑安將幾個奢侈品袋子打開,想讓祁蔚看看。

祁蔚一腳就踹到了樓梯口,吼說:“我缺這個嗎?”

真生氣了。李淑安識趣地下樓。樓下,夏招昭正在跟張以舟說祁蔚心情很差。

“是很差。”李淑安接口道,“脾氣上來了。”

“不過她只是自己生悶氣。”夏招昭說。

“對,有的小孩生氣愛打人,我們蔚蔚不會。”李淑安說著,看了一眼張以舟額頭上的繃帶,補充道,“蔚蔚指定不是有意的。”昨天張以舟上樓,祁蔚一個手柄飛過來,砸中了他的額角。

張以舟往上看了一眼,輕聲道:“手柄從墻上彈過來的,不怪她。”

“你明天再來吧,說不定她就氣消了。”夏招昭說。

張以舟搖頭道:“李阿姨,招昭,再過幾天我就要回國了。最近要處理學校和公司的事情,可能沒法過來。謝謝你們這一年的照顧。”

“回國?還回來嗎?”夏招昭詫異道,“你不是做科技嗎?應該很容易就能拿綠卡吧?”

張以舟道:“我還是想回國去。”

“哎,好吧。”李淑安明白祁蔚為什麽生氣了,她直覺祁蔚和張以舟要徹底崩了。有些後悔在張以舟身上花的精力和時間。押錯寶了。李淑安變得有些興趣索然。

大抵是感覺到李淑安情緒的變化,張以舟起身道謝後,就準備離開。

夏招昭不喜歡李淑安這種勢利態度,追著張以舟去門口,送送他。“我會再勸勸蔚蔚的。”

“謝謝。”張以舟換回皮鞋。

夏招昭默默打量他,發覺他比去年更有肉了。倒不是變胖,就是看起來不單薄了——是被祁蔚餵的。

之前有段時間,他好像經常吃速食快餐,祁蔚就天天拎著便當去找他。葷素搭配,營養均衡。家裏空郵過來的吃的、喝的,她也都會劃一份給張以舟。有一次李淑安做了很香的大骨湯,祁蔚嘗了一口就說:“小張肯定愛吃。”

雖然她一直不承認張以舟是她男朋友,但她比誰都上心張以舟。

“蔚蔚很喜歡你。”夏招昭鼓起勇氣說,“你不考慮為了蔚蔚,留在美國嗎?”

“我會來看蔚蔚。”張以舟說。

“可是異地很難談下去的!你現在坐三十分鐘車就能來找她,下次要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才能到。不說機票錢,就光這十幾個小時,黃花菜都涼了!蔚蔚有什麽事都指望不了你。”

張以舟擡頭看了看二樓的窗。陽光直射著大玻璃,薄紗窗簾會微微泛起光澤。張以舟曾在窗簾後捧著祁蔚的臉頰,一下下親吻。祁蔚一邊笑,一邊嚇他,說阿姨和招昭沒有出門,馬上就要上樓了。

但現在,窗邊沒有人影。“我也還在找答案。”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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