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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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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蝶

萬樂菱眺望著玻璃幕墻外,“我沒告訴他我今天走。”

梁矜欲言又止,“你們……”

“我們沒有在一起,我跟譚舜還是適合當朋友。”萬樂菱坦然地笑了一下,她的聲音響亮,“這次你是不是猜錯了,矜矜。”

梁矜揚了揚嘴角,“還真是猜錯了。”

如果確實不在意,為什麽不告訴他你要走了,為什麽不肯讓譚舜來機場送別。

“其實,我更在意我媽媽的感受,如果她不希望我現在談戀愛,那不如索性就不要開始。”

梁矜走動著的雙腿停頓了一秒,她走在萬樂菱行李箱的後面,安靜地聽她傾訴。

沈芳菲女士很愛她,如果愛情和親情選擇其一,萬樂菱毫不猶豫地會選擇親情。

或許那樣會犧牲掉自己的利益,可萬樂菱做不到因為別人而傷害自己的媽媽,她只能學會放下,學會閉口不言。

走到入口處,羅書語突然地抱住萬樂菱,她的胳膊緊緊地攬著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臉頰碰著臉頰。

“放心,我會過得幸福的。”

她知道,自己以後可能再也沒有多少機會能跟萬樂菱見面了。

此後,她們見一面少一面。

羅書語松手,梁矜上前,溫聲道:“落地以後,你們還可以經常聯系。”

“不,梁矜。”萬樂菱含著淚,她瞥過頭去,聽到飛機起飛的轟隆聲,“一些話現在不說,就永遠也講不出來了。”

從頭到尾,他們兩個人連一句喜歡都沒有說過。

一個知道自己不配,一個知道自己不能。

像是紙糊的窗戶,一戳就破後冷風四灌。

沈芳菲也不能就完全安心讓女兒出國讀研,可她明白,在危機四伏的家族裏,她的女兒也要有堅毅的性格來掌控她應該繼承的權力。

自己也會有保護不到的地方,等她死後,萬樂菱也能獨當一面,如此才能安心地閉眼去下面。

沈芳菲想讓女兒讀研,萬樂菱便什麽也不用發愁,直接坐上飛機出國。

而譚舜呢,他的家庭供他學醫已經實屬不易。

喜歡大張旗鼓陣勢的萬大小姐,竟然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悄悄地離開了燕京。

她要在飛機上度過整個夜晚,落地之後就是大洋之外,半年之後。

日升日落,擡頭望見的日月倒還是同一個。

萬樂菱走後,羅書語打開包給自己補妝,補上了被眼淚暈掉的粉底。

羅書語道:“梁矜,對不起。”

梁矜錯愕地跟羅書語對視,她很難想象自己會在羅書語口中聽到這樣低微的口吻。

“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我想爭搶的一切落在別人眼中也不過是笑話。”

羅書語沒有能失去原有生活的勇氣,她的父母用她來爭取最大的利益,她就必須要答應。

羅書語知道自己的內心仍能渴望著繁華和奢侈,也知曉她的功利心極強,那門婚事確實能達到她的目的。

但在那之外,她依然為自己摒棄過的東西動搖。

羅書語無可奈何地說:“梁矜,我真羨慕你。”

梁矜楞了一瞬,她釋然地笑,“我也羨慕過你們。”

羨慕她們優越的生活,不用兼職賺學費,不用在學校和家鄉兩地之間奔波。

梁矜的容錯率低到她要時時刻刻地警惕,不能被人超過。

可那也只是羨慕,大家都在互相羨慕著對方,這是人之常情。

“梁矜。”羅書語叫了對方一聲,卻沒有再開口,像梁矜一樣的人,她本身就不需要依附別人而存在,不管什麽樣的結局,對她來說,都是最好的結局。

…………

快要放暑假的時候,梁晨已經高考過了,按照他在市裏以往的名次,在京大讀書是沒問題的。

所以這次高考後的暑假,田芝帶著梁晨來到了燕京旅游,打算和女兒梁矜一起逛一逛。

梁晨通知姐姐的時候,他們已經在訂好的酒店裏住下。

“你們來怎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好去機場接你和媽媽。”

梁矜剛期末考完,知道他們來了,沒回公寓就立刻打車去了酒店。

梁晨在地上打開了行李箱,被姐姐數落著,小聲地解釋,“是媽媽不讓我跟你說的,她說你在考試,不要你來接。”

“期末考試又不要緊。”梁矜坐在床上,她雖然不滿弟弟一聲不吭,但還是興奮家人的到來,“高考還順利嗎?”

梁晨低頭收拾衣服,“順利,我相信我一定能來燕京上學。”

梁矜走過去,猶豫著伸手摸了摸弟弟的頭發,“沒考上也沒有關系,壓力不要太大,其他學校也有好專業,在哪裏上學都沒有區別。”

可是梁晨就是想來京大,他一直把姐姐作為榜樣,也想跟隨著梁矜的腳步。

在梁晨心裏,哪個學校都比不上京大。

梁矜沒看見田芝,又不確定是不是在隔壁房間,“媽媽去哪了?”

梁晨還沒來得及說話,酒店的門就被推開,田芝正攙扶著的人是梁矜的外婆。

王巧英絮絮叨叨地說:“這個房子怎麽跟迷宮一樣,房間長得一模一樣,那個號碼我又看不見……”

“外婆。”梁矜過去,滿心歡喜地叫王巧英,“您怎麽也來了,坐飛機沒什麽事吧?”

“哎呀,我不願意來的,你媽媽非要叫我過來。”王巧英轉著把梁矜看了一圈,捏著外孫女的手,“好,長了一點肉。”

田芝把媽媽扶到椅子上,“你外婆坐上飛機就睡著了,誰也叫不醒。”

王巧英這樣的年紀,再不跟著他們出來一趟,恐怕這輩子也沒有機會到燕京來了。

她保守,不願意出門,但是外婆都想見自己的外孫女。

田芝甚至沒費什麽口舌,王巧英就答應來了燕京。

“你外婆說要明天要去寺裏上香,我還想著帶她去景點拍幾張照片留念。”

有梁晨跟著,梁矜也放心,“去西山寺,那裏風景不錯。”

梁晨也要求說:“我要去京大。”

田芝立馬替女兒拒絕,提醒道:“你讓姐姐休息幾天,她才考完試哪有空陪你。”

梁矜跟家人一起總是放松的,何談勞累,“可以,我帶你去。”

電話鈴聲響,梁矜把電話接起來,她避著媽媽和外婆走到窗戶邊,好讓聲音從開著的窗戶口出去。

“矜矜。”

梁矜調小了音量,應聲道:“嗯。”

沈澤清問:“你在哪兒?”

他在公寓沒看到梁矜的身影,而今天京大開始放暑假,校園裏的學生已經拉著行李箱陸續離開了。

梁矜竟然忘了跟沈澤清發信息,“我家人來燕京旅游,我來酒店找他們了。”

她在電話裏報了地址,說自己陪家人聊會天就回去吃晚飯了。

田芝想讓女兒跟他們一起吃晚飯,但是梁矜說好回公寓吃,於是在傍晚的時候跟外婆告別。

下樓的時候,梁矜看見門口停著的車,車牌她再熟悉不過。

她快步到車前,車窗降低,露出沈澤清握著方向盤的一雙手。

他打開副駕駛的門,溫文儒雅的模樣,“來接你回家。”

梁矜坐上車,沈澤清低身給她系安全帶,“我能進去見見嗎?”

酒店裏住的是梁矜的家人,於情於理,沈澤清都不該這麽離開而不去見上一面。

梁矜輕輕地搖頭,“我還沒跟媽媽說我們覆合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

“好,我知道了。”沈澤清親了一口梁矜的唇瓣,“那見面時間就再緩一緩。”

梁矜也覺得自己做的不周到,況且田芝不像梁偉,她一直都很支持自己的決定,“我會找個時間,總歸要見面的。”

沈澤清淡淡地嗯聲。

梁矜褪去了考試周的疲憊,開心地跟沈澤清分享,“明天他們要去西山寺上香,我也想去。”

“不行。”沈澤清知道她肯定是要爬山,“你的腳不能爬山。”

梁矜頓時不願意了,爭辯道:“行。”

沈澤清堅決不慣著梁矜,“不行。”

“行。”梁矜說完,照著沈澤清的側臉來了一口。

握著方向的盤的手一頓,沈澤清的“不行”還沒脫口就毫無辦法地改成了“坐纜車”。

梁矜又開開心心地說起了學校的事,她知道這招對沈澤清最管用。

王巧英不比年輕的時候腿腳麻利,田芝和梁晨商量了一下都決定坐纜車,所以梁矜也自然而然地跟她們坐纜車上山。

田芝和王巧英一臉恭敬地坐在佛前上香,希望菩薩能保佑梁晨能查到一個好成績。

梁晨也被外婆和媽媽摁在蒲團上,連著磕了三個響頭,他是唯物主義者,可他不願意辜負媽媽的好心。

中午吃飯的時候,寺院的素齋還是那樣搶手,因放暑假的緣故,山上山下堵得水洩不通。

這時候有廟裏的和尚請梁矜過去,她果然在廂房裏見到沈澤清,仍然是一桌子素齋。

田芝和王巧英也趕到僻靜的廂房,燥熱和人流都被屏蔽在外面。

“這是……”梁矜站了半晌,她昨天說好要讓沈澤清見田芝,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是說不出來。

梁矜語速飛快地介紹完畢,“這是我男朋友,沈澤清。”

王巧英耳朵不好,她聽不清,“矜矜,你說什麽?”

沈澤清朗聲道:“外婆,您好,我是矜矜男朋友。”

王巧英一聽這個可不得了,她翻出一副老花眼鏡戴上,步履蹣跚卻一點也不慢,“你是哪裏人啊?多大了?”

沈澤清只好依次回答老人的問題,把自己的情況講清楚。

梁矜笑著看外婆拉著沈澤清問東問西,轉頭道:“媽,其實我沒跟他分手。”

田芝似乎沒什麽驚訝的情緒,“我昨天就知道了,你們在樓下,我看見了的。”

王巧英事無巨細地問過一遍,將外孫女男朋友的家庭追根問底,她一向相信梁矜的眼光,雖然年紀大,但是勝在模樣生得好,仔細看也看不出來。

梁晨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哥哥。”

梁矜給外婆和媽媽倒茶,疑惑地看向弟弟,“你們不是只見過一面了,怎麽還記得他?”

沈澤清糾正說:“不,是見了兩次面。”

梁晨點頭,禮貌地等著開飯。

梁矜想起來什麽,有次國慶節假期沈澤清淩晨來找她,“你在樓下那次?”

若不是梁晨通風報信,沈澤清來不了那麽快。

“原來如此。”梁晨第一次的時候就看出了端倪,梁矜還只當他傻。

梁晨弱弱地說:“姐,你能不能吃完飯再收拾我。”

“精得像只猴,我能怎麽收拾你。”梁矜自己也沒想到就這麽順勢見了家長,她夾起一塊豆腐到梁晨碗裏,“好啦,我們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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