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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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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蝶

梁矜宿舍裏的行李都被打包到了西海街,幾個統一花色的包,分門別類地裝好了。

李麗雲要過來一起收拾,梁矜打發她走了,說只剩下一些書要放書架裏。

西海街的院子裏什麽都有,李麗雲也覺得這些其他的物件不如依舊放在包裏,她拿了熏香和幹燥劑,裝進皮具裏就走了。

梁矜把專業課的書放進第一層的書架,方便拿取。收拾到這裏,她坐在床上,給自己剩下的行李打了一張標簽。

新開學的一年尤其熱鬧,一群軍綠色的大一新生在陽光下曝曬。按照燕京大學以往的傳統,他們要軍訓兩個星期,最後進行一次深夜大拉練。

“我們那次晚上出發,我在路上吃了整整四個蛋黃派,”吳若靈比出四個指頭,她想起那次非人的大拉練依然心有餘悸,“淩晨到了學校,我早飯都沒吃,撐得在床上睡到下午。”

走到一半,繞回學校,校門口還有學長學姐的樂隊演奏,那眼神一個個地,仿佛在說終於輪帶學校折磨大一的新生了。

“她不僅吃了四個蛋黃派,還把我剩下的半瓶水喝了,”萬清雅眼神同情地路過曬成鹹魚幹的新生,“看看,省狀元市狀元都成魚幹了。”

“我這不是噎得慌嗎?你和矜矜都出了一半的水給我,這大恩大德我是不會忘的。”吳若靈指天發誓,她一轉臉看見綠色的新生們曬得臉色發紅,跟種在沙地裏的紅薯似的。

“物依稀為貴,到了燕京大學這個地界,才知道狀元並不值錢。”梁矜撐著傘走過去,今天交上了論文,她下午要去休息一會兒。

萬清雅拿著一把小風扇,暗暗地罵這該死的天氣,一點入秋的跡象都沒有,“別看他們了,快點走,不然你身邊的溪城市文科狀元要脫水了。”

吳若靈把遮陽傘朝梁矜那邊傾斜一下,“燕京這地冬冷夏熱,想接著讀研還排不上隊。”

梁矜表示自己還好,“我們這建校的時候中文系最富盛名,如今學文科的都叫著要去天橋底下要飯了。”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萬清雅把小風扇圍著她和梁矜吹,身上塗了許多防曬霜還是覺得不夠,感覺紫外線已經穿透了皮膚,“野蠻其科技,卻不知道啟蒙其思想。”

梁矜笑了笑,“哪屆老學長把你的身上了?”

萬清雅推開活動會議室的門,“這叫文明的傳承。”

軍訓完就是迎新晚會,當然大二的老一屆也不能閑著,學校都利用起來去做勞動力。

她們三個報名的活動就是分裝學校的文化周邊,正好梁矜是校學生會的,她本來就被分配了這個任務,萬清雅和吳若靈下午沒課也想著加一點綜測分,另外一個新舍友是其他專業的學生,時間跟她們不協調,於是三個人就結伴一起來了。

吳若靈坐下來,抓了一個校徽在手裏,“梁矜,我們老師在群裏發的有個最高分是不是你啊?”

“這還用問嗎?”萬清雅放穩了自己的小風扇,咬著發圈紮頭發,“不是咱們梁大學霸還能是誰。”

梁矜坐在桌前,把吳若靈封好的校徽放在帆布包裏,“哪能,我們班的高手多著呢,老師沒公布最高分,說不定是學委。”

期末周之前,梁矜因為肺炎在醫院裏住院,多災多難的,出了幾次糟心事,臨了又搬出了宿舍,想必中間的折騰少不了。

“唉,我高中就被重點班的其他競賽選手暴打,擦線進了京大還被同專業的狂虐。”吳若靈早就接受了這一現實,但是梁矜平時得學多紮實啊,就她整理的筆記和PPT發過去梁矜也能拿到現代漢語第一的成績。

“梁矜,你今年綜測第一有沒有想過申請港大的交換生?”萬清雅裝到一半的東西,翻了班級群發的通知,“要不是高手如雲,我還真想去報名,去港城玩半年我也滿足了。”

吳若靈似懂非懂跟著點頭,“對,我們都大二了。”

到了大二,京大那些豐富多彩的留學交換活動他們也能參加了,只是想爭得一席之地確實艱難。

吳若靈指著梁矜手裏的帆布包,冒出疑問,“這帆布包就印了個logo,是我們學校美術專業的學生設計的嗎? ”

這樣的水平不應該啊。

梁矜瞅準了桌上的幾樣周邊,一個不差地裝好封包,“藝術是藝術,經費是經費。”

他們還是京大高材生呢,學校不照樣把他們當流水線紡織女工用。

吳若靈說回正題,“過去交換是不是要很多錢?”

“京大的學生過去,他們應該給我獎學金才對。”萬清雅憤憤不平地裝著橡皮鉛筆,這東西她都上了一年了還沒用到,“生活費學費好說,不過就是競爭太激烈,申請材料又麻煩,找校領導簽字都要在行政樓的辦公室跑個八百米。”

交換生通知發到群裏之前,梁矜就已經在了解這項政策了。

她和沈澤清說過自己想去交換,他當時沒有同意,但是梁矜已經同他講過了。

梁矜要走,便不會征求任何人的同意,只要整理好行裝,她就能出發。

“交換時間短的一個學期,長的一學年,我也想去試一試。”萬清雅有點興趣,就是不知道家裏的父母肯不肯放人,“梁矜,你要去嗎?”

吳若靈的手停了一下,“梁矜不是在談戀愛嗎?去了豈不是要談異地戀了?”

萬清雅一副戀愛導師的樣子,說得頭頭是道,“異地戀都經受不住,這樣的愛情是沒有前途的。”

梁矜忽然回神,利落地打包著,“我會考慮,去了之後,我們可能就一年半載的見不到面了。”

萬清雅來了勁兒,熱血沸騰地演講道:“這有什麽?把書讀爛,大讀其書,文明思想,馬克思不是說嘛……”

吳若靈弱弱地舉手打斷,“別說馬克思了,我公共課考得特慘,大爛其成績。”

“好啦,好啦,”萬清雅雙手一攤,“馬克思沒來,恩格斯倒是來視察了,我們幾個要被抓到開小差了。”

馬克思的革命好友恩格斯就是一個工廠主,要不是怎麽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學生會的領導沈頌年找了一個椅子坐下,“都站在同一階級戰線了,我肯定先緊著同窗之誼。”

他跟著梁矜一起裝帆布包裏的東西,一共好幾樣東西,一不小心就能漏裝一個。

梁矜精力集中著打包文化產品,仿佛是沒意識到沈頌年來到了自己眼前。

萬清雅揮著風扇,朝吳若靈舞動著眉毛,奈何對方接受不到信息,只好放棄討論之前沈頌年攪出來的風波。

一通電話打過來,梁矜去摸提包裏的手機,是田芝的電話。

家裏來的電話讓她露出擔憂之色,沈頌年拿過她裝了一半的帆布包說:“你去接電話,我頂著,不要緊。”

梁矜客氣地說謝謝,手機在手心裏震動,連帶著方才勞動累的,浸出了一些汗水。

她走到文化樓的衛生間裏,接通了田芝的電話。

“矜矜,是媽媽。”

田芝一般不會在白天給自己打電話,因為女兒這個時候都在上課或者是忙其他的事情。

這通電話非打不可,媽媽一定是在著急。

“你爸爸的債款馬上就能還上了,媽媽也一直在外面工作,雖然賺得不多,但是你上次打到家裏的錢現在能還給你了。”田芝笑得很開心,這幾年來,她從來沒這麽開心地笑過。

“沒事,媽媽你拿著吧,萬一能用到呢。”梁矜握著手機,嗓子卻不斷地收緊,“我有獎學金也有兼職的錢,另外我寫文章也有稿費。”

“這是你的錢,家裏怎麽能一直用你的錢。”田芝忍不住掉了眼淚,她的女兒懂事,他們做父母該更加體諒她,而不是變本加厲地吸血索取。

“媽媽知道這是你讀書的錢,矜矜你上學不容易。”

原來田芝一直都知道。

梁矜愈發堅定要保研的決心,她要讀下去,不能辜負田芝的期望也不能辜負自己的期待。

田芝不求大富大貴,她只希望能給女兒一個有的依靠的家庭,能在她做出選擇時給她一定的支持。

好像早有預感一樣,梁矜住在溪城的每天,父親梁偉都在忙碌。

掛了電話,梁矜眨眼間就收到了田芝轉賬給她的錢,甚至比原來還多添了幾千塊錢,湊個整數,由此可見,當時的梁矜是賬戶有多少錢就把多少錢發了過去。

梁矜將手機放在洗手臺上,似乎也卸掉了手臂的力氣。

同樣在是在鏡子面前,萬象書店裏接到電話的她走投無路,好像耗幹了所有的血色。

而在這個九月,梁矜擡起頭,望向鏡中的自己,唇中心一點菡萏粉的顏色,扯不出一個笑來。

怎麽有了錢,她反而也沒有半分高興的神色。

匆匆洗了個手回去,梁矜魂不守舍地裝那些東西。

靜默之中,一個撐開了的徽章被裝進密封袋裏,銀色的別針刺出來,刺破塑料的密封袋,最後刺傷了大意的梁矜。

血流出來,大聲嚷叫的卻是沈頌年。

萬清雅急忙去包裏找創可貼,“學校這麽回事,要我說,這東西自己排隊領了都省事,幹嘛非得裝好了發下去。”

梁矜感覺到稍微的刺痛,她咬著唇,刺傷的手指冒出一連串的血珠,視覺上的摧殘看得人感同身受。

吳若靈膽子小,她看不得這個,慌亂之中把手裏的徽章丟了出來。

萬清雅找不到創可貼,急得不行。

梁矜出聲安慰,曲著手指,“就流了一點血,還沒抽靜脈血流的血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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