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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家有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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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家有喜事

教室門口,等待參加論文開題答辯的學生們站成一排,各個探頭探腦從窗口往裏望。

席朵處在隊列中間,隨著周圍人的目光也往教室裏看。寬敞的教室中間並排坐著幾個論文導師,表情嚴肅得如同在召開國際會議。

只見一個人雲淡風輕地靠在椅背上,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桌面,仿佛在琴鍵上輕盈跳躍。

他向來視力很好,今天卻破天荒地架了副金絲框眼鏡,泛著微光的鏡框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讓本就精致的側顏錦上添花。

“餵,你們看,坐在中間的那個是不是何澈?”

“哪裏哪裏?我還沒見過他呢,讓我看看。”

“就那個,帶眼鏡的那個,應該是他吧。”

“是是是,就是他。”

“我滴媽呀,他這張臉即是正義,這長相簡直驚為天人。”

“你是顏狗,我不一樣,我還是比較欣賞他的才華,我這輩子要是能把琴彈到他那個水平,死而無憾了。”

“聽說學校這次花重金請他來當論文導師,也不知道誰那麽好運可以分到他手上。”

“要是有幸能得到他的指導,那進步神速我都不敢想。”

身邊幾個同學伸長了脖子議論紛紛,畢竟還是些在校小姑娘,哪裏見過所謂的“大人物”。

顯然她們還活在自己的幻想中,對何澈這樣的音樂家有八百層天然濾鏡。

“哎——”席朵嘆了口氣,“我看未必。”

“席朵,你什麽意思?難道你不承認何澈的實力嗎?”

“他的實力當然毋庸置疑,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席朵意有所指地說。

“那你是說?”

“何澈這個人吧,哪都好,就是太表裏不一了。”

表面上是謙謙有禮的正人君子,溫文爾雅,私底下卻是出了名的古怪,固執己見不說,還沈默寡言,完全就是個鋼筋混泥土制成的悶葫蘆,就是拿鐵鍬也撬不出幾句話來。

“你這麽說他不好吧?我記得前陣子你畢業音樂會的時候,他不是還去給你彈了伴奏嗎?”

“居然能讓何澈心甘情願地做陪襯,你到底砸了多少錢才打動他?”

“席朵,看不出來嘛,沒想到你還是個富家千金。”

“我窮得很,沒花一分錢。”席朵故作高深莫測地說:“再說,你們看他像是會缺錢的人嗎?”

“說的也是,那你是怎麽做到的?”

席朵剛想炫耀一番,就聽見排號叫到自己名字,著急忙慌地和同學道了個別,在周圍人艷羨的目光下走向講臺。

“老師們好,我叫席朵,是主修小提琴演奏專業的學生,我的畢業選題是《關於何澈音樂藝術作品的演奏風格探討》。”

臺下那個人聽到這句話,單手支著下巴,饒有興趣地擡起頭,眉目舒展地望著她。

何澈並沒有開口,倒是坐在他身邊的一位年輕女教授先發制人起來。

“這位同學,眾所周知何澈先生演奏過的音樂作品不計其數,包括但不限於鋼琴小品、協奏曲、奏鳴曲、圓舞曲、變奏曲等等,這麽多作品不僅年份跨越相當大,演奏風格上也大相徑庭,你一篇小小的畢業論文,就想研究清楚一位音樂家的畢生成果,是不是太異想天開了?”

“我……”席朵沒什麽學術研究的經驗,一時被問得有些啞口無言。

“你最好想清楚再說,想要研究的正主就在這裏,說錯了可是要讓人笑話的。”女教授神情暧昧地看了眼何澈,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他那邊靠了靠,“是吧,何老師?”

何澈用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也不是不可以,如果對我了解夠深的話,這個題目未必不行。”

“但我想她沒這個能力,一個學生而已,何老師難道真認為她會潛心研究你的每一首作品?”女教師繼續發表意見,“不是我對她有偏見,而是現在的學生一個個心比天高,完全不知道腳踏實地,就憑她們的水平能研究好一首作品都不容易。”

“她有沒有這個能力,不是由我們妄下定論的,能不能做到還得看她自己的決心。”何澈翻起桌上的論文材料,隨意看了兩眼,“至少她這份開題報告寫得還不錯,如果用心指導一下,還是很有價值的。”

“你呢,席朵同學?”他問:“願意花點心思在我身上嗎?”

“那當然。”席朵毅然決然地回道。

“想要研究我,可不能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我保證盡心盡力。”

“那好。”何澈笑了笑,對身邊的幾位同行說:“難得她有這份心,這個學生就我收了,在座的各位沒有意見吧?”

幾位導師教授面面相覷,連連點頭,只有那位女教授,臉上像吃了只蒼蠅似的難看。

“砰——”

席朵臭著臉推開琴房門,再腳跟一甩把門帶上,“我要離婚。”

何澈雙手持續在琴鍵上急速飛舞,如同野蜂誤入叢林,劇烈的聲響為他屏蔽了外界的所有幹擾。

席朵叉腰,氣勢洶洶地加大音量,“我要離婚!”

何澈演奏時就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似的,對一切都充耳不聞。

席朵傾斜身體伸出腿,一腳踩在鋼琴的止音踏板上,霎時間瘋狂敲響的音符就像被毒啞了似的,發出沈悶的音色。仿佛一臺高速疾馳的賽車,被突如其來地猛踩剎車。

“你剛說什麽,小朵?”何澈這才擡起眸來看她。

“我說,我要離婚。”

“別鬧,這裏是學校。”何澈不動聲色地拽了拽她的衣袖,“有什麽事,咱們回家說。”

“不行,等不了回家,就現在。”

“那好吧。”何澈合上琴蓋,一邊擦著細長的手指一邊問:“你介意的點是什麽?”

“是因為那個女教授跟我講話,還是因為她對我笑?”

“都……”

“都什麽?”何澈挑眉,“都是,還是都不是?”

席朵兩眼一橫,“她幹嘛總往你身上靠,她憑什麽?”

“還有,你為什麽不推開她?”她嘴巴撅得能掛油壺,“你們就是一丘之貉,半斤八兩,蛇鼠一窩。”

“果然嫉妒使人面目全非。”何澈憋笑擺出一副義正言辭的表情,“我要是直接把人推開,是不是有失紳士風度?何況,她也沒做什麽。”

“還叫沒做什麽,她她她,腦袋都恨不得貼到你肩膀上去了。”席朵說:“這種非常時刻,你居然還管什麽紳士風度?”

“我對她,沒有一點別的意思。”何澈怔然地看著她的眼睛,“我發誓,只是同事而已。”

“我不信,我不管。”席朵揚起下頜,“反正我要離婚。”

“小朵,無理取鬧是有代價的。”何澈從她背包裏抽出論文資料,漫不經心地翻了幾下,“要離婚?論文還想不想過了?”

傍晚時分的大學校園裏格外熱鬧,臨近畢業季,學生們都穿起了學士服,在人來人往的銀杏小道上拍照合影。

鏡頭下的席朵手持學士帽,笑得恣意張揚,宛如夏花綻放。

忽然,人群中傳來陣陣騷動,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轉身看向不遠處。

暮色之下,一個氣質綽約、儀表不凡的男人從不遠處走來,他手中的那一大束玫瑰花,如火焰般熾熱狂放。

他緩步走到她面前,在眾人的驚呼下捧起花束送給她,“小朵,畢業快樂。”

她接過象征愛意的路易十四,臉上蕩漾出最幸福的微笑。

席朵在領到碩士畢業證的第二天,她就“被”辦了婚禮,至於為什麽要強調這個“被”字,那可說來話長。

結婚證領太早也沒什麽好處,早就麻木了,還是畢業證有點用,居然領出了結婚證才有的效果。

簡單來說,就是何澈偷摸籌備了一場婚禮,還是露天草坪的那種,青綠的草地上鋪面了鮮艷的玫瑰花瓣,放眼望去,宛如打造了盛放的一座玫瑰花園。

她在親朋好友的簇擁下挽起他的手臂,一同走向締結命運的教堂。

何澈把婚禮籌劃得面面俱到,事事親力親為。

這還不是最難的,難的是他竟然沒有走漏一點風聲,席朵對此完全不知情。

直到她在婚禮上遇見了一個多年未見的老同學,也就是她高中時的同桌,這時的她才知道,原來他在這場婚禮上付出的心血,遠比她想象中的多。

他費盡心力地做了這麽多,只為了不讓她留有遺憾,更為了滿足她年少時的幻想。

席朵身穿緞面魚尾婚紗,裙擺處點綴的珍珠猶如人魚的眼淚,散發出色彩斑斕的熒光,又像無數精靈圍繞在身旁,為她編織出一道幻彩的世界。

錦繡公館的大門上,張貼著紅彤彤的四個大字,乍一望去,和氣質深沈覆古的小洋樓格格不入,仔細一看,還顯得有些土氣。

門外,此起彼伏的鞭炮聲不絕於耳,屋內,賓朋們的歡呼聲快要把房頂掀翻。

這棟沈靜許久的房子還是第一次煥發出如此鮮活的生機,喧鬧在此時也化作一種別樣的色彩。

晚霞漸濃,倏然一陣微風吹過,帶著門上鮮紅的“家有喜事”輕輕搖晃,在餘光的映照下愈顯栩栩如生、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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