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OP.01 No.41 牧神午後

關燈
OP.01 No.41 牧神午後

好在這偌大的房子只有何澈一個人住,有足夠多的空房間,也用不著尷尬地和他睡在同一個臥室裏。

何澈讓她搬到二樓靠南面的一間房,隔壁就是他自己的臥室,再往左邊一間是他的書房。

雖然席朵搞不清楚為什麽明明有這麽多空房間,何澈還偏要她住隔壁,但一想到“老板”是出了錢的,也不好有什麽意見。

就當是做古時候的丫鬟,晚上還得替主子守夜,至少和丫鬟比起來她還有張床睡,這麽一想也不算太差。

這間臥室的格局和何澈的主臥完全不同,沒有大到占滿整面墻的落地窗,裝潢風格不似他房間那樣深沈,色調是大面積的奶咖色,點綴以明媚鮮亮的嫩黃色,顯得既溫暖又活潑。

獨立的陽臺用米白色的紗簾做隔斷,午後一陣微風拂過,紗簾迎風飄蕩,像活在空氣中的觸手一般,把院子裏的花香盡數撈了進來。

席朵放下行李,好奇地拉開紗簾走到陽臺,純白色的圍欄邊是一把實木高腳椅,前面放著一個深棕色的木質譜架,譜架的四邊雕刻著覆雜的歐式紋樣,覆古精美。

“怎麽樣?還算滿意嗎?”何澈不知什麽時候倚在房門口,一手拎著一個牛皮紙袋,另一只手輕輕敲了敲門沿。

席朵回過頭,“這個房間和我小時候住的有點像。”

她可沒有說謊,雖然設計思路完全不一樣,但單從房間的布局和軟裝來看,和她童年的臥室有七八分像。

“哪像了?”何澈輕飄飄地問。

席朵圍著陽臺上的譜架和高腳椅轉了幾圈,來回看了好久,不可思議地說:“就這塊,簡直一模一樣。我小時候房間的陽臺上也像這樣放著譜架和高腳椅,雖然不是完全一樣的款式,但也是這麽擺著的。”

小時候的她經常站在臥室的陽臺上練琴,因為從那裏可以看到小路上來往的行人,也能聞到院子裏的花香,以至於讓枯燥的練琴時光變得不那麽難熬。

但畢竟那時候還小,總是沒站多久就覺得累,再加上那會個頭又不高,坐在普通的椅子上就更矮了,壓根看不到外面,於是就偷偷摸摸挪來一把高腳椅。

“是嗎?那確實挺巧的。”何澈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徑直走了進來。

“你這房子,是請人設計的嗎?”

“一半一半吧。”他走到床頭櫃前,從手中的牛皮紙袋裏取出幾朵還掛著水珠的鮮玫瑰,插進床頭上放著的透明花瓶中,“大部分是找人設計的,有些地方也結合了我自己的想法。”

席朵忙不疊點頭誇讚,“你確實夠有品位的。”

“喜歡就好。”

他纖白的手指把嬌艷的鮮花擺弄出好看的形狀。明亮的陽光照進房間,光線通過紗簾折射在他身上,裸露在外的修長脖頸和鎖骨,顯現出幾近透明的光亮。

何澈慢悠悠地把花插好,又慢悠悠地走到她身邊說,“享受了這麽好的員工待遇,接下來可得努力工作才行。”

席朵冷不丁掃他一眼,“我又沒說要罷工,你用不著反覆敲打我。”

“我這不是怕你再想辭職嗎?”何澈靠在欄桿上,白襯衫的袖口微微翻起,優雅得像個貴族。

“你放心,我這人拎得清,錢到位什麽都好說。”

只要給得足夠多,別說是給何澈當助理,就是去替閻王捉小鬼,她也在所不辭。

他一時沒有說話,半晌垂下頭自嘲地笑了笑,“要是什麽都能用錢買來就好了。”

席朵看著他,滿是不解,“你還有犯愁的事?以你的財力有什麽想要的買不到?”

何澈轉過身不再看她,望向遠方的眼神空洞而蒼涼,“說起來你不覺得挺可悲的嗎?助理是買來的,妻子也是買來的。說來說去,好像你現在會出現在我身邊,都是因為我花了錢。”

他說話的語氣微微顫顫,聽上去像是沒有一點安全感的樣子。

“這話說的,就跟你是人販子似的。”席朵不想接這麽嚴肅的話題,只得耍著油腔滑調打哈哈,“照你這麽說,這世上的所有雇傭關系不都是買賣?”

“難道不是嗎?”他冷笑一聲,繼而轉過頭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要是我沒有錢了,或者哪一天你遇到一個比我更有錢的,是不是就會離開?”

席朵沈默著,無論怎麽掏空心思、絞盡腦汁好像都搜不出一個合適的答案可以回答他。

本就是以金錢為由而開始的,現在又怎麽可能完全脫開錢去談?

她想說不是的,她也不是誰的錢都會要的。可這話要是真說出來,就像個無理取鬧的笑話。一邊拿著何澈的錢,一邊還要自命清高。這樣的表裏不一,她做不出來。

“很難回答?”那雙瑞鳳眼在此時變得銳利起來,像是翺翔在原野上的鷹隼,“那我換個問法?”

“是不是只要我肯出錢,你什麽都可以賣給我?”

夏日的午後悶熱潮濕,陽光像利刃似的紮進眼裏,刺痛難耐。

何澈俊美精致的容顏在明亮的光束下變得愈發閃爍,一字一句,猶如重拳般擊得她喘不過氣。

這才是真實的他吧?眾人眼中的“神明”不食人間煙火,朋友眼中的他“性格孤僻,不好相處”。如此看來,果然沒有半點摻假。

席朵苦笑,“何老師好像是對我有點誤會?”

“怎麽?”他冷冷地問:“這話不是你說的嗎?以我的財力有什麽想要的買不到?”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慌張地搖頭。

“那你是什麽意思?”他緊緊地蹙眉,有些不耐煩,“嫌我給的不夠多?你想要個什麽數,只管開口。”

席朵知道,一味的逃避下去也好,拐彎抹角地彼此試探也好,都不會有什麽好結果。她沒有何澈那樣的耐心,更沒有他那樣的心思。

她直接問道,“何老師這麽處心積慮,是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不明不白地被眾人誤解,特別是安恬。形婚的關系已經讓她像只活在下水道裏的老鼠見不得光,她更不願被安恬這個昔日的好友看扁。

何澈一手攬過她的腰身,一手擡起她的下巴,略帶強硬地將她困在臂彎裏,目光如炬,“我想要你。”

自從和何澈有接觸以來,盡管已經很努力地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但他的一舉一動終究無法令人忽視。

這次無論他是來真的還是玩玩而已,她都決意不再裝傻下去。

她仰起頭回看著他,眼神格外堅定,“何老師可想清楚了?”

何澈的臉上微微泛起潮紅,不知道到底是因為天氣太熱,還是身體尚未愈。他悶聲不語,雙手的力度卻逐漸加緊。愈發湊近的臉在眼前放大,晶瑩的睫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柔嫩的唇不由分說地蓋了下來,碾壓廝磨,熟悉的觸感不斷地掠奪著彼此的靈魂。

潮熱的吻,好像是在竭盡所能地回答著她剛才的那個問題。

如此這般,還談什麽想不想清楚了呢?理智這種東西,想必早就蕩然無存。

空氣中蔓延的花香是玫瑰最濃烈的綻放,如同甜蜜的音符,悄然鉆進她的心間。

她沈淪在他溫柔的熱吻中徜徉,身心好似不再受控制,飄飄然浮了起來。

幾秒鐘過後,席朵才反應過來,猛然扭開臉,不斷地推搡著眼前的人。

可她如此激烈的動作在何澈的眼裏不過是打情罵俏,他一把牽制住她的雙腕,賊兮兮地說:“嘗完甜頭就想溜?不用對我負責?”

“何澈!”她扯著嗓子怒吼,“我是你花錢雇來的沒錯,但我不是你的玩具。”

眼前的身形瞬間一怔,望著她的眸子如寒潭般清冷。

她手腳並用地將他推開,剛剛始終掙脫不掉的懷抱,此刻卻顯得毫不費力。

何澈別扭地將臉撇到一邊,默了許久終於嘆了口氣,“你看,錢也不是萬能的。”

席朵臉上微微發燙,心跳還未平息,犟聲說:“我又沒說你有錢就可以胡作非為。”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過話題繼續說:“下周我在南港有場演出,你跟著一塊去吧。”

“嗯。”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何澈臉色也逐漸放松,再沒有多說什麽,他點點頭直起身往門外走去。

直到看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裏,一直跳得亂七八糟那顆心適才逐漸平覆下來。

又緩了一會,席朵打開行李專心歸置起來。她嘴裏哼著歌兒,心情很是不錯,一件件物品按照以往的生活習慣,井然有序地擺放在這間和她童年時住過的極為相似的房間裏。

只是直到最後,行李都被翻了個底朝天,她也沒有找到之前從月隱寺帶回來的那個福袋。明明記得當時收進了隨身的包裏就再沒有拿出來過,眼下卻不見了蹤影,真是吊詭。

席朵趴在地上來回找了幾圈也沒有結果,終於投降似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而此時,耳邊卻響起一段悠揚且迷人的旋律。側耳傾聽,好像正是從何澈的書房傳來的。

那是德彪西的《牧神午後前奏曲》,一首如天鵝絨般絲滑美妙的音樂。

在古希臘神話中,半神半獸的牧神在一個烈陽高照的午後,於在樹林間小憩,半夢半醒間他恍如身處夢境,與愛神維納斯相遇。這段迷蒙又浪漫的時光,不僅令他為之難忘,也帶給他深深的憂慮。因為擔憂自己會因褻瀆神明而受到嚴苛的懲罰,眷戀和糾葛同時在牧神的心頭徘徊不去。

舒緩的木管和弦樂共同交織出一幕幕甜蜜的愛情長卷,清清泠泠的豎琴音是牧神甘願沈溺其中的心聲。

席朵不自覺地輕輕撫上唇瓣,那溫熱的觸碰依然記憶猶新。

暖風穿堂而過,花香肆意怡人。

在這炎熱沈悶的午後,她似乎也如同牧神一般,深陷在這如夢似幻的繾綣裏,昏昏欲睡、身不由己。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