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

大廳內一時氣氛詭異，各種族的來客低聲議論，國王神色覆雜地與身旁的宰相低聲對話。原本是眾人焦點的勇者利修斯輕皺了下眉，又馬上恢覆了溫和的神情，轉而對王座上的國王道：

“陛下，請允許我先帶聖女閣下前去休息。”

國王稍顯慌張的表情這才鎮定下來，和藹地點頭：“去吧。好好照顧聖女閣下，利修斯。”

眾人紛紛陪上讚美與祝福，目送這光華靚麗的一對離開後，看向林喬的眼神霎時犀利無比。精靈一動不動，手還伸在半空中，等待林喬的回應。

數秒的空檔裏無數猜測從林喬腦中閃過。比起畏懼新的變化自殺重開，她更想先探探這個“精靈王”的目的。

大不了再死上幾百次就是了。

在知道自己身體裏有著龐大的魔素後，林喬一直在輪回中不斷嘗試使用這種異世界特有的力量。隨著她能感知到的魔力越多，她的自愈能力也越強，血肉所能提供的魔力也逐漸增多。

在多次輪回中，當異世界的人族砍斷她的四肢、抽去她的骨頭，僅僅給她留下一套基礎的造血器官，她依然靠著殘軀為整個國度提供血液長達數年之久，直到外界傳來勇者成功討伐魔王，即將與聖女大婚的消息時，她才在不甘的怨恨中死去。

但每次重生她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感知到體內的魔素並使用魔力，現階段仍需蟄伏。

避開精靈王的手，林喬踉蹌著站了起來，精靈的目光始終落在她的臉上，她沒有出聲，過往的經驗證明了她在異世界人的眼中與牲畜無異，多餘的反應只會增加麻煩，她不想浪費時間和精力與他們交談。

林喬垂著眼，熟練地摸索著體內的魔素反應。廳內各國的使臣高聲在國王座下爭辯著精靈王的舉動，卻畏懼著不敢將視線投過來。

“沙朗。”精靈王無視欲言又止的國王和正在接近的宰相，平靜地呼喚出聲。

眼前一閃，正要開口的宰相就被一柄銀光閃閃的長槍攔住去路，烏發尖耳的精靈突然出現在精靈王的背後。他身穿緊身皮甲，身形流暢健美，眉目間帶著鋒利的冷意，讓搓手的宰相背後冒出冷汗：“這個……沙朗大人，在下沒有別的意思……”

名為沙朗的精靈同樣沒有理會宰相的言語，側頭恭順地詢問：“王，請下令。”

“我們走。”精靈王擡手攏住林喬的肩膀，在喧嚷聲中淡淡說，他靠得太近，以至於林喬能聞到他身上毫無溫度的馨香。

精靈原來是沒有體溫的。

沙朗得令，手中長槍一敲地板，一輪精美繁覆的魔法陣便在眾人驚懼的目光中展開。騰起的光輝中，禦座上的國王終於踉蹌站起，大呼：“攔住他們——”

紫袍的神秘老者高舉手中法杖，目光緊鎖在林喬身上，渾濁的雙眼中隱有血色閃過。

那是一張貪婪扭曲的臉。林喬再熟悉不過了。

“會有些亮。”精靈王低聲說，擡手捂住了林喬的眼睛：“請閉上眼睛。”

——

黑暗像陣清風從眼前吹過，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廣闊而毫無波瀾的水面。林喬幾乎從未有機會踏上異世界的土地，因而無法評判這到底是“湖”還是“海”，看不到盡頭的水上籠罩著飄渺的煙氣，如夢似幻。

日光落在平靜的水面上，閃著粼粼的光，精靈沙朗蹲在水邊解開一艘材質不明的白色小船，對林喬露出笑容：“你好，異邦的客人，你準備好了嗎？”

五官冷淡英氣的精靈露出笑容時有著撩人心弦的美，換做任何人看到他，都會情不自禁地放下心防。

“你們是誰，這是什麽地方？”林喬面無表情地開口：“你們要帶我去哪裏？”

沙朗抿了一下嘴，露出一種天真的茫然，讓他看上去像個孩子：“咦……？”

“沙朗。”不知何時出現在林喬身側的精靈王——或許他一直站在那裏也說不定，他開口止住了沙朗的疑惑，轉向林喬，語出驚人：

“就如我所說的，你安全了，異邦的客人，林喬。”

林喬心弦一緊，警惕退開：“你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希琉，永綠森林與眾精靈的主人，我知曉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希琉用他那樂器一樣優美的聲音說道：“我要帶你到我的森林，精靈們的聚居地——夢鄉。在那裏，我能夠庇護你，讓你可以自由地生活。”

他說：“這是命運的安排。”

他的語氣坦然得像在敘述一件既定事實，不由得林喬做半點疑惑和拒絕。

林喬免不了怔住，一時無語，許多困惑和煩躁湧上心頭，希琉用他毫無瑕疵的純澈雙眼望著她，她感到一種巨大的荒唐，甚至有些想要發笑。

命運又在和她開玩笑了。在她終於積攢了足夠的力量可以與勇者一戰時，又派出了一個讓人族都畏懼的神秘種族囚禁她。

勇者和聖女，是需要這麽精心保護的東西嗎？

怒火像根引線，把她尚且平穩的心境炸了個天翻地覆，魔素洶湧地順著火光閃亮登場，滾燙地流過四肢百骸，咆哮著渴望嗜血。

“知道了。”她壓平嘴角，對上希琉的眼睛：“走吧。”

想引狼入室，那她就不介意用別的種族先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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