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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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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承受

“昨晚,你是在哪兒找到鄒昀的?”

遲潛看著她,說:“我找不到他,是陳槐安帶我找到他的。”

“陳槐安?”

遲潛“嗯”了一聲,似乎不願意多說一句。

趙四月還是好奇,又問:“他是怎麽知道的?”

“你去問他,要是問出來,我算你厲害。”

他這話裏有置氣的成分在,趙四月聽出來了,她看他一眼,一時間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把陳槐安搬家了這件事情告訴他。

遲潛沒有察覺到,他只是忽然擡頭問了聲,“我媽呢?

趙四月心裏裝了事,他這麽突然開口問,把她嚇了一跳,說話也吞吞吐吐的,“黎姨,黎姨出門買菜去了?”

“買菜?不是昨天買了嗎?又買什麽。”

趙四月看著手下的作業本,怔著發呆,“可能不夠吃吧。”

遲潛聞言,神色古怪的看她一眼,“你在說什麽呢四月,我們家就兩個人。”

“那我也不知道了,她就叫你早上熱面包吃。”

遲潛點點頭,沒說什麽,拿著半袋面包走出了門,小聲嘀咕了一句,“又是面包啊……”

他再走進來的時候,嘴裏已經塞了滿滿當當的,只能含糊著開口問:“四月你來是有什麽題目要問我嗎?”

“不是啊。”

“你忘了,昨天說好的,今天要一起把英語報紙的聽力給聽了。”

“我MP3的音頻都下好了。”

遲潛面色痛苦,他胡亂咀嚼幾下,把面包咽下去然後開口,“哦我忘記了,四月,我今天不想聽了。”

趙四月笑了笑,“不想聽就不聽唄。”

“我現在也不太想聽了。”

遲潛咳一口水,睜眼看向她,“怎麽?”

“英語課代表換人了?”

趙四月撐著額,搖搖頭說:“沒換人,還是我,只是我現在不想聽這個英語聽力了,我倒是想聽你說說昨晚的事情。”

“還有,你和陳……”她頓了頓,“槐安的事。”

遲潛楞了楞。

突然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他的名字,他還稍微有些不習慣。

遲潛拿勺子在水杯裏攪了攪,笑了下說:“你這話問的好奇怪。”

“我們能有什麽事。”

“我們天天待一起,我的事你不都知道嗎?平平無奇的寫作業機器罷了。”他調侃了句,把混著維生素C泡騰片的酸水咕咚咕咚全吞了下去。

酸得他皺眉。

趙四月抿抿唇,其實她也看得出來,遲潛並沒有那麽喜歡學習,至於他為什麽那麽努力學習,或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昨晚,他是不是跟你們待一塊兒的。”她問。

“嗯。”

趙四月就笑了,“我還沒說是誰呢。”

遲潛手下的動作頓了頓。

他認真看向她,說:“四月,你今天怪怪的。”

“你到底想問什麽。”

我想問你是不是喜歡他。

她心想。

趙四月撐的手有些酸,她換了個姿勢,雙手抱在胸前,垂眸盯著眼前寫的亂七八糟的報紙,沒有把話說出口。

誠如遲潛所說,他們天天待在一起,遲潛什麽事情她幾乎都知道,他生氣是什麽樣,高興是什麽樣,口是心非是什麽樣,洋洋得意又是什麽樣。

他們年齡相仿,零八零九那幾年,院裏的小孩一個一個從新希望小學畢業,放學路上人散了又散,只有他們,從小到大,都是一起的,從沒有分開過。

她還記得自己從小的一個執念就是去融入鄒昀他們,即使最後也沒有實現,但就有一天,放學路上忽然下大雨,她在前面走的飛快,遲潛在後面慢吞吞跟著,他從小就有這個毛病,下雨天就走不快,又怕拖累她,就踮起腳在後面默默的走,她轉過身看著他的時候,忽然就覺得,這樣也挺不錯的,也不是人多就好。

她一直把遲潛當作弟弟,雖然在很多事情上,他更像是她的哥哥,因為他從小就更冷靜更理性,自己童年最黑暗的那段時光,也是他陪著自己度過的,他送她的那個水晶熊貓,其實在後來照亮了她很長一段時間。

所以當她知道其實遲潛和陳槐安很熟悉的時候,她才會覺得詫異。

遲潛很少會對什麽東西感到在意,他不想聽她提起陳槐安的第一反應應該是直接說出口,就像他不想聽聽力一樣,而不是遮遮掩掩,左右而言它,甚至煩躁。

遲潛不屑於這樣,他的大腦就像她手裏的MP3一樣,只有值得在意的人或者事情才會存儲。

也許,他還不到喜歡的程度,但趙四月至少能夠推斷出,他是很在意的。

趙四月忽然覺得遺憾,人走了,再在意也沒用。

“遲潛,你說你會一直留在海城嗎?”

她靜靜地看著他,然後問。

遲潛一怔,問她:“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沒什麽,我只是在想我們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這裏的,我媽說,梅涇那邊的廠關了好幾家,萬一……”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遲潛猜到她的意思,安慰了句,“還沒發生的事情,你不要瞎想,而且,我們都大了,能承受得了。”

“是嗎?能承受住麽。”

“嗯。”

她又問,“遲潛,那有沒有什麽你承受不住的事情呢。”

遲潛楞了楞。

莫名其妙的忽然想起昨晚上的那個夢。

“有吧。”他平靜道。

說完,他們就同時陷入了沈默。

“四月,你今天是怎麽了。”遲潛頓了頓,問她:“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嗎?”

趙四月怔了怔。

她看著他,吐了口氣,然後道:“陳槐安,他走了。”

杯子裏面早就沒有了水,遲潛幹攪了攪,勺子碰到杯壁,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他後知後覺的問:“四月你剛說什麽,我沒聽到。”

趙四月的目光靜靜地落到他身上,沒有說別的,又重覆了一遍:“陳槐安,他搬走了,據說是去南城。”

“哦,是搬走了啊……”遲潛笑了笑,道:“你說的那麽嚇人,我以為他去世了。”

他擡眸,眼裏多了些了然的笑意,似乎輕松了許多,“你剛剛一直那麽奇怪,就是想跟我說這個?”

趙四月楞了楞,兩秒後,又點點頭。

他用手指戳著下巴,想了想,道:“嗯……是覺得他搬走了,然後覺得我也會搬走嗎?”

趙四月看著他,一時沒有回答,她覺得自己忽然有點拿不準了。

遲潛他,到底在想什麽。

“他現在應該還在北場門口,二路公交車半個小時一輛,你想去送送他嗎?”

遲潛挑挑眉,看起來疑惑:“我送他做什麽。”

似乎想起什麽,他又笑,“四月你想多了,我們真沒有那麽熟,那天在路上,我只是想確定一些事情而已。”

“是麽?”

沒有那麽熟。

但是很在意,不是麽?

“是啊。”他道。

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否認。

趙四月重新拿起筆,緩緩吐了口氣,算了,反正他以後大概率也不會去南城。

她遞一只耳機給他,“遲潛,我現在想聽聽力了,你想聽嗎?”

遲潛面無表情,道:“……不想。”

趙四月也沒多意外,她點點頭,想把兩只耳朵都塞上,遲潛的聲音忽然又響起,“他不上學了嗎?”

他問這話的時候,嗓音裏有種很刻意的放松感,聽起來就很僵硬。

趙四月在心裏嘆口氣,說:“好像是不念了,說是成績不好。”

遲潛垂眸攪了攪杯子,沒說什麽。

“你繼續聽聽力吧,正好我出去透透氣。”

他說完,把杯子放桌子上,人就走了。

趙四月看著他空空如也的杯子,抿了抿唇,也沒心情聽什麽聽力了,她轉了轉MP3,放了首陳奕迅的《愛情轉移》。

自從五年級爸爸去世以後,媽媽就開始加倍對她變得很好,小學畢業之後,她送了自己這個MP3,連遲潛都沒有東西,她一直帶在身邊,從不離手。

……

遲潛說是出去透透氣,其實是一個人走上了那個好久都沒有接近過的樓梯,樓梯似乎更破了,中間斷了好幾塊木板,他走一步就吱呀亂響,似乎只是在勉強撐住他,不讓他掉下去。

想起自己和陳槐安好幾次都是在這個樓梯間裏說話,遲潛心裏總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也不願意去扶那個扶手,那上面都是掉漆的灰和木頭倒刺。

連他都撐不住的樓梯,他就這樣走了十幾年。

一定很辛苦吧。

其實陳槐安會離開這件事情他一點都不意外,從他那天和趙四月在路上碰到他的時候,他心裏就隱隱預料到了。

他身上的變化那麽大,早就不屬於這個院子角了。

他只是沒有想到,那天會來的這樣快,明明昨天晚上還是在一起的。

他本來以為,所有不如常的事情結束之後,之後就應該是如常的,所有人應該都會這樣想。

世間的客觀規律如此,物極必反,否極泰來。

雪上加霜的是少數。

是他一個人,僅此而已。

遲潛就這樣站在蔚藍的天空之下,遙遙地看著遠處出神。

四月問他想不想去送他,這就有點可笑了,他都不來跟他告別,自己為什麽要去巴巴的送他。

他不喜歡不公平的事情。

他早就說過了,他最多只走五個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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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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