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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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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離婚

晚上,遲潛並沒有把於楓在課堂上做的事情告訴黎潮汐,吃過飯之後,黎潮汐去院子裏面洗碗,他就端坐在飯桌邊,寫各個學科布置的作業。

過一會兒,黎潮汐走進來,坐在床邊,手裏也不歇著,拿著衣服開始疊起來,她看看遲潛,然後輕輕問了句,“小潛,你這寫的是什麽課的作業?”

“道法課。”

“難不難?”

遲潛搖搖頭。

黎潮汐壓壓褲腳,又繼續問:“小潛,你覺得你們班上哪個老師最好呀?”

“王老師吧。”

“教數學的那個王老師?”

“不是,是我們的形體老師。”

“哦,王敏老師,我記得她,她確實是蠻不錯。”

“那你們班主任呢?之前你說她對你一般,現在呢?有沒有什麽變化?”

遲潛終於停下筆,他擡頭,語氣很淡,“一樣的,沒什麽變化,班主任對大家都差不多。”

“媽媽。”他垂著眼,問:“你是不是,跟張老師說了什麽?”

黎潮汐面色有些不自然。

她手裏不停地梳理著衣服的褶皺,沈默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一五一十告訴他:“我就是跟她說,你沒有爸爸,想著,讓她多照顧照顧你。”

遲潛猜到是這樣。

黎潮汐看他一眼,不放心又問了句,“真的沒有嗎?”

遲潛肯定的搖搖頭,“沒有。”

她忍不住嘆口氣,語氣裏抱怨,“現在這些老師,真是,沒有一點同情心的。”

察覺到遲潛還在看著她,黎潮汐輕輕拍了拍桌子,擡了擡下巴,柔著語氣道:“沒事,你繼續寫你的。”

遲潛點點頭,默不作聲的拿起筆又繼續寫起來。

六月的月末,趙四月他們接連找了兩個禮拜的葉子,沒有任何的收獲,遲潛每天要把粘著膠帶的葉子拿給他們加以比對,一來二去,葉子也開始變得越來越爛。

直到路銀杏那天到教室裏,她從口袋裏拿出一個葉子,乍一看卻是一模一樣。

趙四月睜大眼睛,語氣驚訝,“肯定是這個沒錯,銀杏你是從哪棵樹上面摘的呀?”

“我爺說是楊樹。”

遲潛默默看一眼,說:“不是這個。”

“怎麽不是?”

他皺皺眉,不想再拿那片葉子,每天都這樣拿來拿去,葉子都已經快碎都不成樣子,遲潛開口,話裏都是篤定,“你這個葉子前面還是尖了點,它前面特別圓。”

“不是你這個。”

“不可能,四月你說是不是這個。”

趙四月面上為難,腦袋晃了又晃,一會看看路銀杏一會又看看遲潛,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支持哪一個。

遲潛眉宇間閃過一絲煩燥,他把那片葉子拿出來,然後說:“你自己看。”

“咦……銀杏,好像還真的不是哎,你這個要尖一些……”

“嗯,不是。”

“好吧,遲潛,是我搞錯了,你不要生氣。”她紅著臉垂下眸子說。

遲潛說:“沒有。”

“你們以後不用再幫我找葉子,我已經不想知道那是什麽樹上的葉子了。”

“遲潛——”

遲潛看著她們,“如果你們還想玩那個游戲,那葉子給你們,不要再來問我了。”

他說完,轉身出了教室,只留下兩個女孩,還有一片葉子。

遲潛想去教學樓後面蹲著,走到那裏卻看到兩個人正在說話。

蝴蝶也不知道是從哪裏飛下來,打了個旋兒,在地上落下一片陰影。

遲潛看清了那後面一個人。

是那個大哥哥。

他手裏不知道拿著什麽,看見了遲潛即刻就把手放在了身後。

目光也沒有在他身上多停留半分,很快就轉身離開了這裏。

午後灼熱的陽光落在他身上,不知為何,有種似有若無的涼。

就連夏天的陽光也進不來這個狹窄的巷子,鄒簡走的和他相反的方向,他遠遠看見遲潛,面上止不住的驚訝,“遲潛?”

“鄒簡哥哥。”

他心不在焉的“嗯”一聲,然後往後看一眼,那裏已經沒有任何人。

“你是什麽時候來的?”

“剛剛。”

“有看到什麽人嗎?”

“沒,鄒簡哥哥,怎麽了?”

“嗯,沒事。”

遲潛看到他手上拿的是作業本子,問他:“你是來這寫作業嗎?”

“沒有,這是別人的作業。”

“哦。”

“對了,遲潛,你來這裏幹嘛?”

“我來看鳥。”

“看鳥?這裏哪有什麽鳥?”他皺皺眉頭,很不理解。

遲潛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換了個話題,“鄒簡哥哥,你上次放我家門口的那些書是誰的呀?他書裏面夾了片葉子,我給弄壞了,想跟他說句對不起。”

鄒簡聽完,僅僅只楞一秒就反應了過來,說:“哦哦,不要緊的,我替你跟說他就好了,他性格古怪的很,你要跟他說,他肯定不高興。”

遲潛抿唇,心裏更好奇了。

沒有再多說什麽,他點點頭,乖巧的跟鄒簡道謝,“謝謝你鄒簡哥哥,幫了我這麽大一個忙。”

他笑了笑,說:“小事。”

遲潛原路反回去,鄒簡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離開,眼都不眨一下。

他這個人說假話從來都是信手拈來

上次遲潛找他幫忙借書,他讓他回去等著,實際上轉身他就忘了。

如果不是他今天提起來,他都記不起還有這件事。

他說有人把書把放他家門口。

他和鄒昀的書早都被借走了,秦妙不會借書給別人,趙四月自己還是二年級。

他們都不會借。

只不過,這個院裏,還有一個人。

鄒簡捏了捏手裏的作業本,沒什麽所謂的走了。

反正那個人不愛說話,他就算順手撈了這個人情,想來也不會有人知道。

遲潛再回到班上的時候,葉子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桌子上,兩個女孩坐在位置上,不約而同悄悄看他一眼,遲潛沒有多在意,面無表情把它收了起來,然後默默翻開課本,看了起來。

那時候時間總是過的很快,耿耿於懷的事情總也等不到明天,睡一覺很快也就忘記了,馬上到了七月。

新希望小學放起了暑假。

黎潮汐向廠裏面請了五天假,要帶著遲潛回平城老家看望外公外婆,這個消息其實來的很突然。

當年黎潮汐初中畢業之後就只身一個人來到海城打工,保姆,酒店,網吧,飯店,服裝店,水果店,她都做過,三年才回去一次,她和遲潛外公的關系一直不好,據說當年她認識遲譽十天就執意要嫁給他,遲潛的外公發了很大的火,死活就是不同意,後來,黎潮汐是偷了戶口本出來結婚的。

也是因為這樣,遲潛從未見過他的外公外婆。

火車搖搖晃晃,有乘務員來檢票,遲潛趕緊裝睡躺在黎潮汐的懷裏,乘務員沒辦法叫醒他,最後看他們一眼,然後走了。

遲潛睜開眼睛,知道他們又省了筆錢。

那年代的人們都不富有,小孩這樣裝睡又或者去上廁所逃票的多,乘務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周遭的人也都見怪不怪。

黎潮汐兩只手撫摸著他的頭發,語氣輕柔,“小潛,馬上你就能見到外公外婆了。”

“到了以後要記得喊他們。”

遲潛點點頭,叫她,“媽媽,外公外婆也打麻將嗎?”

黎潮汐楞了楞,而後又搖搖頭,說:“不打,怎麽了小潛?為什麽這樣問?”

遲潛看著她,“爺爺奶奶打麻將的時候就不理人了,我差點被狗咬了他們都不知道,最後還是姑姑把狗趕走的。”

黎潮汐聽他這樣說,腦袋有一瞬的空白,顫抖著出聲,問:“這,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去年過年的時候。”

她神情一下子特別崩潰,緊緊摟住了遲潛,然後哭了出來。

火車上很多人都好奇朝他們看著,一個年紀大一點的婦女給她遞手絹,黎潮汐餘光瞥見又輕輕推回去了,緊接著從自己的口袋裏抽幾張紙擦眼淚。

“你老公呢?怎麽讓你一個人在這裏哭這傷心?”她這樣問。

黎潮汐回她說:“離婚了,不在一塊兒過了。”

那個年代離婚的人還不算特別多,婦女一聽,看著她的眼神就有些變了,她把手絹折好放回兜裏,又開口傲慢地說:“夫妻之間只要好好說,有什麽過不下去的。”

“他賭博。”

“還有什麽好說的。”

黎潮汐的嗓音很冷靜,隱隱有一些反抗的意味在裏面。

過會兒,不知誰開口勸說了句,“要是賭點小的也沒事,俗話說‘小賭怡情’嘛。”

眾人也跟在後面附和。

“狗屁。”黎潮汐氣得啐一口吐沫。

“害,你這女的。”

遲潛偏過頭看著她,明顯感覺到母親並不以她離婚獨自一人帶孩子這件事情,而向這節車廂裏的人任何一個人搖尾乞憐。

仿佛那天晚上的對話只是一場錯覺而已。

但是他卻喜歡這樣的母親。

雖然黎潮汐一共請了五天假,但遲潛卻只在平城住了一個夜晚。

他此前從未想過自己的外公外婆會是這樣的人。

外公看到他們回來,開口就是要黎潮汐下跪,黎潮汐跪下來,遲潛來不及反應,就也跟著下跪。

他坐在堂前,神情異常嚴肅,問她為什麽突然回來。

母親一直不說話,就只是向他磕頭,一連磕三個,一聲比一聲響,遲潛在一旁看得很緊張,他想拽著母親的衣服,不讓她再磕下去,衣角卻一次次從他手中滑走。

地上石頭斑駁斑駁,母親的額頭很快就都是血。

從前黎潮汐和遲譽吵架的時候,他在一邊看著,只覺得吵鬧。

可是現在,遲潛突然感到一陣害怕,他心裏顫抖,只想帶著母親趕快回到那個潮濕逼仄的院子裏,和大家擠在一起。

那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害怕。

即使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到底是為什麽。

一直到很多年後,遲潛才明白,原來,那個令他害怕的東西,叫做父權。

而他之前之所以一直都沒有感受到,是因為,遲譽一直都只是一個虛假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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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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