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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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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趙可人墜樓一案經過兩個月的調查取證後終於真相大白、真兇落網,前期許遠是作為嫌疑人被羈押在寧舊市警察局,後隨著越來越多新線索出現,他作為證人配合警方調查,由於他在市裏沒有住處,期間一直住在局子裏。

六月七號,案子了結,在蹉跎了兩個月後,許遠終於清清白白走出了派出所,他手臂上搭著一件外套,身上穿著一件背心,早晨火紅的太陽讓他楞了一秒,隨後反應過來,兩個月過去,已經春去夏來。

他在原地茫然地站了一會兒,一時不知道該去哪裏。忽然身後有人喊他:“餵!許遠!”那人跑上來,遞給他一個小塑料袋,“還沒吃早飯吧?我上班兒路上多買了一份兒,拿著。”

“哦,謝謝警官。”

那刑警擺擺手:“謝謝你配合我們調查。現在打算去哪兒?回漁氹鎮?”

“呃……嗯。”

“我幫你打個車去車站。”說著那警察揮手攔下一輛出租,伸著腦袋對司機說:“師傅,去汽車總站,給你20,多餘的找給這小夥子。”又扭頭問許遠:“對了,汽車票有錢買嗎?”

許遠站著沒動:“謝謝警官,不用管我。”

警察拍拍他的肩,笑道:“別客氣。說起來,五年前我剛考進刑警的時候,正好經歷你媽媽那件案子,當然,我不是辦案核心,只是臨時被拉去跑調查走訪。我遠遠地見過你很多次呢,那時候你才這麽高,現在我得仰頭看你了。”

“嗯。”

“唔……這次的事兒也很不幸,想開點兒,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以後挺起胸膛做人!”

許遠趕緊坐上了出租車,怪感動的,但實在喝不下刑警的雞湯。

車開出去一段,他註意到擋風玻璃上貼著一張貼紙,紅色的,寫著:愛心送考。

他指著貼紙問:“師傅,那是什麽?”

司機說:“這兩天我們優先接送高考考生。”他掃了兩眼許遠,“你上高中嗎?”

“不上。退學了。師傅,能不能送我去……市高的學生在哪裏高考?”

“那哪裏說得準,全部打亂了分考場的。你去考場幹什麽?”

“我朋友高考。”

“打電話問問啊。”

“……還是算了。”

說話間路過一堵紅墻,許遠看見大門的牌匾,敲敲車門對司機說:“師傅,我就在這兒下。”

這是一座破舊的寺廟,傳統建築,除了墻和柱子和紅的,其他是水泥的灰或者石頭的青灰。

從外面看,並不覺得寺廟有多大,走進去才發現一層一層地疊了很多房子,每一間房子裏都有很多泥塑像。

他從最外面的開始,一個一個挨著拜,拜到第三層院子時,突然想起來剛才腦子裏一片空白,忘記跟菩薩說兩句了。於是退回去,又從頭拜一遍,在每一尊佛像座下念念重覆:天上的神仙菩薩,請保佑郁風高考順利,前程似錦,鵬程萬裏,飛黃騰達,我願意拿我的健康交換,或者姻緣,或者財運,你看上什麽拿什麽吧……

就這麽挨個拜完,最後跪下站起已經感覺頭昏眼花,出來遇見一個和尚,問時間,竟然中午一點了。

和尚見他嘴唇發白,虛汗淋淋,問他怎麽了,怎麽拜佛還拜得要暈了。許遠很不好意思,說只是餓了。和尚順手從供桌上拿了一個饅頭、一個蘋果給他吃。

沒給香火錢反而還拿了人家得供果,怪不得這廟看起來破。許遠突然感覺指定不靈。

他悻悻然咬著饅頭走上街,看見有遠處有一大批學生走過來,他朝周圍望了一圈,發現自己這邊有一所中學,拉著高考考場的橫幅。

他下意識閃到行道樹後,然後穿上外套,把兜帽也戴上,肩胛骨聳起來,整個人縮進了外套裏。

郁風會在這個考場考試嗎?不會那麽巧吧?

很矛盾,挺想見他的,但是又不想見他。……還是算了。

許遠縮著身體快步離開了這裏。

回到家,家裏沒有人,許遠翻出一張涼席鋪在空地上睡覺,醒來看見天色已經發青。

他慢慢踱出門,想去小鎮的夜市上買點東西吃,走到一半,想起自己身上沒錢了。

這時——“小遠!”

循聲望去,許多於正站在茶館門口使勁朝他招手。

“你放出來了?你放出來了!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不告訴我一聲?”

孩子裹在她背上,被媽媽的叫聲嚇哭了。許遠走過去做搞笑的表情哄顏珍寶,顏珍寶轉哭為笑,還咳嗽了幾聲。

“剛回來。珍寶的咳嗽還沒好?”

許多於把包被解開,把孩子托到舅舅手裏,“斷斷續續的,吹風就咳嗽。六月天,孩子的臉,陰晴不定的。”

趙可人案子的發生在這附近,是近兩個月來最時尚的談資,老街上的人可能比許遠更先知道宣判的結果: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條第一款、第二百三十三條、第六十九條之規定,判決如下:被告人安立群犯強奸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犯過失致人死亡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二罪並罰,決定執行有期徒刑十年六個月。

當時許多於結結巴巴地向許遠轉述這段判決結果,許遠聽得雲裏霧裏,充滿疑惑,為什麽媽媽需要殺人償命,安立群只需要蹲十年大牢?沒有人可以給他答案。

直到八年後,許遠偶然得知安立群提前放出來了,當時他跟郁風的“關系周期”正處於“友好期”,他跟郁風吐槽這件事情,郁風說:“如果分屍,死刑沒跑了。安立群判的‘過失致人死亡’,沒有主觀殺人意願,所以判得不重。”

許遠不服:“他明明就是故意的,憑什麽說他沒有主觀意願?”

郁風:“你有證據?”

許遠:“肯定有。警察沒有認真查。趙可人是被他故意推下樓去的!”

“你覺得有疑問,怎麽當時不提出來?”

“當時……當時……我又不懂!”

郁風頓了會兒,緩緩地說:“許遠,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後可不可以別隨便把我排除在外?”

許遠鼻腔哼了一聲,要答應不答應的量子態度。

郁風又安慰他:“這事你不用放在心上,當時那種情況,安立群臨時起意推她下去,如果他堅持自己是不小心,疑罪從無。”

許遠:“還是覺得不爽。”

郁風:“讓它過去吧。”

許遠抱著顏珍寶拋著玩兒,把小姑娘逗得咯咯笑。許多於在一旁看著微笑了一會兒,沒幾分鐘又垮下來,憂心忡忡地說:“對了,前天有幾個男人來找過你,他們說是可人的朋友,想找你聊聊她的事。”

“從哪裏來的?”

“不知道,聽口音不是我們本地的。”

“有沒有說什麽事?”

“沒說,我說你不在,還在警局呢,他們又打聽可人老家地址,說要去祭拜祭拜,我給他們說了,他們就走了。”

許遠感覺不妙,問:“趙可人家裏怎麽樣?她安葬了嗎?”

許多於:“葬了,就是前幾天的事,我實在走不開,就沒有去她老家,托人帶了二百塊錢。你要去看看她嗎?”

許遠看了眼暗下來的天色,說:“明天吧。”

許遠在趙可人老家的鄉場上買了兩捆億元大鈔和一把紙幡,拎著塑料袋一路打聽趙可人家的位置,所有人都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又充滿謹慎又瞧好戲的樣子,甚至還有閑人溜溜達達跟在他後面,一起朝趙可人墳頭走去。

到了地方許遠卻沒有祭拜成,一個男人正背對著他岔開腿站著,一看就是在撒尿,許遠目光向下,看見尿註落在一座新土包上,泥土還松散著,被沖出一個小坑。

跟來的人中有一個主動解釋:“到了,那就是趙可人的墳。那幾個男的是她的債主,來好幾天了,聽說她之前借過高利貸。”

許遠緩緩地走過去,看清了狀況,除了墳頭撒尿那個,還有三個男人在墳包不遠處蹲著打撲克。趙可人有塊薄碑,她名字下方被用紅漆添上“妓女”兩個字。周圍撒著彩色紙片,乍一看以為是祭奠的彩色紙片,仔細一看卻是印著趙可人濃妝照片以及“XX公關公司按摩女”的小卡片。

許遠問:“趙可人家裏人呢?”

閑人舞著手臂說:“在家呢,不敢管。老趙已經氣倒了,他婆娘也氣得東倒西歪的,都氣死了。唉,小趙這死女子……真不孝!之前回來過一趟,騙她爹媽說要結婚了,要帶上門女婿回家過日子,結果沒多久,吧唧!被人強奸死了。殺人的拿不出賠償金,老趙家倒了血黴了白養女兒這麽多年!”

又一個人湊上來補充:“還沒完呢,這剛下葬就有人上門討債,說她做雞還借高利貸,好幾萬呢我的天!這幾個人最近天天在村裏,挨家挨戶發小卡片,還發到隔壁村了,全村跟著她丟人!”

“誒,對了,你是誰?”

許遠站了片刻,打算先去看看趙可人的父母,他來時問顏二伯借了五百塊錢,是要拿給他們的。

剛轉身要走,幾個男人丟了牌站起來喊他:“餵,站住,你認識趙可人?”

“認識,有事嗎。”

他們立馬圍上來:“噢噢噢,你就是那個叫許遠的小開吧?操,臭婊子真會享受,不是高材生就是小帥哥。她借錢也給你花了吧?”

“沒有。麻煩讓一讓,我還有事。”

“別騙大哥,你不是跟她有一腿嗎?你和那個強奸犯都跟她有一腿。”

“我沒有,讓開。”

“喲,說話挺硬氣。”

許遠不是說話硬氣,擱以前他已經動手了,但是現在……現在他好像丟掉了一些心氣,他學會了忍。

“大哥,你想怎麽樣?”

幾個男人互相對視一眼,嘻嘻笑道:“沒什麽事,你替她把錢還了嘛。”

許遠掏兜:“我只有五百,還有十塊是路費。夠嗎?”

他們動手推搡他,對他怒目而視,“耍老子?趙可人欠我們三萬四!”

許遠有點吃驚:“這麽多?!”

對方拿出趙可人簽的欠條:“看看。”

“借款三千元整。”

“操後半句你怎麽不念呢?‘按1毛利收取利息,逐日起釘,覆息計算’。”

“怎麽算的?你算我看看?”

那幾人撓頭,“操別跟我玩兒彎彎繞,我們明公正道做生意的,是多少就是多少,不會多要一厘。”

許遠想了想,說:“三萬四,你們看趙可人家還得起嗎?”

“三萬四是今天,明天是三萬四千三,後天三萬四千九。是人就能熬出三斤油,哥們兒可以跟他們慢慢耗。”

“我會報警。”

他們大笑起來,笑得頗有感染力,連跟來的本村閑人也跟著笑起來。

“報,趕緊報。正好我進去休息休息,吃幾天免費牢飯,換別的兄弟來曬這大太陽,我他媽正好熱著了。”

說著他把手裏的一摞撲克牌灑到許遠頭上,許遠看見撲克牌背面的印花全是趙可人的照片,穿著清涼姿態各異,幾十個趙可人從他眼前劃落,用潮濕的、期盼的眼神看著他。撲克牌漸次落下,落在草叢上、泥土上,發出那晚似的巨響。

【作者有話說】

摸魚更新,周四有種周五的感覺,怎麽才周四 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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