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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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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許遠和郁風擠在宿舍一米二的小床上,許遠繪聲繪色地講述啞巴被雷劈了的傳奇意外。

講完他突然支起上半身,從上往下端詳郁風,然後說:“我見過那麽多人,沒有幾個有人樣,就你,我覺得最像個人。”

永遠幹凈漂亮,永遠氣味好聞,永遠動腳不動口,永遠聰明考第一。

郁風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在薄被裏踢了他一腳。

許遠笑道:“所以說,你要堅持啊芋頭,努力學習賺大錢,將來千萬要死得好看點!”

“死了還能好看?”

“能吧。有錢甚至可以不死。”

“說屁。”

許遠又想起來一件事:“那……你媽媽和卓揚清,他們……”

“他們結婚了,跑去重慶買了房子落戶,接著領證。”郁風頓了下,“我有了一個小妹妹。”

許遠:“哦。他們還能供你讀大學讀研究生讀博士嗎?”

郁風閉上眼睛,“我無所謂,我會靠自己。”

“憑什麽?你爸的保險金說好是花在你身上的!”許遠說話亂憑心意。

郁風:“我本來就不想用那個錢,知道了真相就更不想用了。”

許遠:“憑什麽?!”

郁風在黑暗中靜默了很久,最後說:“許遠,有一次我去他們的新房子,我媽好像變了很多,我妹妹很小一個,挺可愛的。”

“哦。”許遠不覺得那個臭妹妹會可愛。

“許遠,跟你說件小事。那天我和他們一家三口吃晚飯,卓揚清在飯桌上說我媽,藕丁切得太大。妹妹正巧打翻了奶瓶,我媽生氣了,罵:伺候你吃飯你還嫌大嫌小。

這種事如果放在以前,我爸一定開始摔盤子罵街了,你知道的。

我當時放下筷子,等著他們開吵。可是卓揚清沒吵,他說:我和你是手牽手一起走,怎麽能說誰伺候誰呢。

他說完,我媽就笑了。”

“許遠,我發現他們好像過上了一種平靜幸福的生活。”

“我不在乎他們管不管我,只要他們自己過得好,我心裏就松了一口氣。千萬不要覺得我無私,我只是覺得如果他們過得好,我就可以放心甩掉家庭,少擔一份責任。”

“我不指望從家庭裏獲得幸福,只要別來煩我就行。”

“這些話一直悶在心裏,找不到人說。你回來……我很高興。”

說這些話時,郁風一直背對著許遠,臉被擠到墻壁上,聲音悶得不真實。

許遠用頭去蹭郁風的腦袋,頭發摩擦沙沙作響,在相依的耳朵裏回蕩。

許遠打著呵欠說:“是的,我不打算走了。”

兩人東一句西一句扯到半夜,幸好郁風那位室友是個神仙,平時不管閑事不說話。床簾一拉,對於他倆戚戚察察的低語毫無反應。

第二天早上,許遠被一陣刺耳的鈴聲生生嚇醒,他騰得坐起來,眼睛睜得溜圓。

郁風趕緊撫他的胸口:“沒什麽,你繼續睡。”

許遠:“操,什麽B動靜?”

“宿舍起床鈴。”

許遠:“……你們學校一年死幾個?”

郁風:“沒這麽誇張,一般兩年一個。包括各種意外。”

許遠看見郁風對面床的男生像只蟲一樣一節一節蠕下床梯,麻利而安靜。

“幾點了?你要去上課了?”

“六點了,去上早自習。你接著睡吧,睡了起來我的位置可以隨便玩兒,電子辭典和隨身聽給你留這兒,聲音小點兒,別讓宿管發現了。”

許遠揉揉眼:“玩屁,我要去找房子找工作,你去吧,一會兒我也走了。”

郁風宿舍在二樓,小陽臺下面是一片校園綠化,許遠就從後面一樓爬到二樓宿舍。

郁風看著他,隨後點點頭。

許遠說:“我的手機號記下了嗎?有事打電話。”

許遠有一部諾基亞5300滑蓋手機,帶有兩條紅邊,很時髦,據說是趙可人給他選的。他們都在成都打工,一直有來往。

郁風忽然想起他那部塵封已久的小靈通,打開衣櫃把它從角落裏翻了出來,又找出充電器,給它插上充電。

“不知道還能不能用。”郁風說,“中午我去買張話費卡充進去,你有事也可以給我打電話,如果我上課,你就發消息。”

許遠倒回床上,撐著臉說:“這種老古董機器還能用?空了我給你買臺手機,彩屏的,可以上QQ和論壇,你喜歡三星還是諾基亞?”

“我不要,能跟你打電話就夠用。走了,我要遲到了。我中午12點半給你打電話,你記得接!”

“好——”

中午12點半,許遠的手機響了,他沒看,果斷按了掛斷鍵。

他正在和房東大姐激情還價,雙方正比慘比到關鍵處。大姐說她沒得男人,也沒得正式工作,還要供娃兒讀書;許遠說他爸爸死了,早早輟學打工,雪上加霜的是,媽媽最近查出來癌癥。

這房子在市高校背後的菜市場,條件比較差,但許遠看中了地段,做什麽小生意都便宜。

一旁有兩三個大叔大姐圍觀,聽了兩人的陳述,紛紛覺得還是小夥子更慘,都勸說房東大姐少收點,就當是做好事。

大姐氣得直拍大腿,說她自己都困難,哪有能力做好事……

一群閑人站那兒講了一小時車軲轆廢話,最終大姐和許遠各退一步,租金200塊成交,當場交錢給鑰匙。

這房子是房東從自己家隔出來的,單獨開了扇大門,就一間屋一個廁所,一張床、一張涼席、一個櫃子、一扇窗。沒有單獨的廚房,但可以使用房東家放在走廊裏的爐子。

辦完這事兒以後,許遠熱得在涼席上躺了一會兒,心裏尋思該去買把電風扇。隨後他突然想起來早上答應郁風要聯系的事,這才拿出手機看,有兩個郁風的未接來電。

他一直記得郁風的小靈通號碼,沒有刻意背過,就是聽許多於說了一遍就記住了。後來啞巴死了以後,他打過那個號碼,對面的女聲一直機械地重覆“您撥打的用戶已停機”。

看來那家夥把小靈通充上話費了。

他笑了笑,正打算給他發條消息,這時,電話鈴又響了,來電是顏老大小賣部的公用電話。

他收斂了笑容,接起來:“姐?”

那邊果然是許多於帶著焦慮的聲音:“小遠,媽又疼得不行了,胡醫生給我們寫了一種止疼藥,我們鎮上沒有賣,你能不能在市裏的藥店找一找?”

她說的胡醫生就是當年被許遠偷了酒精的那個鎮紅十字會的老頭醫生。他已經到了退休的年紀,不過醫生這行是越老越吃香,他還堅守在紅會的崗位上,鎮上的居民也都偏信他。

許遠說:“好,我去看看,那藥叫什麽?”

許多於說了藥名。

許遠又說:“對了姐,拆遷安置房款你去交了嗎?”許遠給了許多於整整七千塊,她和陳春芬只需要再湊一千,八千塊,不論房子大小,她們至少有個安身處,至於許遠自己,既不在那家的戶口上,也沒打算跟他們一塊兒住。

許多於說交了,交了錢家裏統共還剩兩千塊,媽沒有勞動力,又要看病吃藥……說著說著語氣哽噎起來。

許遠聽見,感到微微煩悶。每次姐姐打來電話,不論說什麽,最後都是以哭泣結尾。他知道她的難處,也知道她已經盡力維持了,他能理解她,只是心煩她還是不可避免的。

“姐,行了,別哭,我先去找找藥。”

掛了電話,他頂著正午的烈日跑上了街,一家藥店接著一家藥店打聽止疼藥,煩心事好多,給郁風發消息的事情就被他忘在了腦後。

整整找了一個下午,許遠才買到胡醫生說的那種藥,他原計劃今天下午在菜市場和校門口考察考察生意的,計劃泡了湯。

他給許多於打去電話。

“姐,藥買到了,我給你郵回去,記得去郵局取。”

“好、好。”

許遠要掛,許多於忙叫住他。

“姐,還要什麽?”

許多於囁嚅半天,說:“小遠,家裏對不起你……”

“不說這個,我掛了。”

許多於又叫住他:“小遠,你是在市裏嗎?你跟小風在一塊兒?”

“嗯,我在市高校旁邊租了房子,媽如果要來市裏看病,可以住我那兒。”

“好。姐姐還想拜托你一件事,方便的話,幫我關照下邵艾,他沒有你懂事,性格太斯文,你主動找找他行嗎。如果他想吃什麽,給我說一聲,我給他郵過去。”

說到這個,又是另一件煩心事。

許遠只能應付著說:“知道了姐,他現在算我姐夫,我會抽空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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